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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短篇]隐 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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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6 20:33:2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我是个调皮崽,做过不少混账事。读小学五年级时从背后撞了一个女同学,将她的牙齿摔缺了两个,她的家人威胁说,到时如果她嫁不出去,就嫁给我。我吓坏了,幸好后来她的牙齿长出来了,不缺不暴,我才没将终身托付给一个天生就一脸雀斑的黄毛丫头。
读初三时,我暗恋上了邻班的女孩子,不敢当面向她表白,就写了封长达十三页的信塞进了她的抽屉,信被她交给了她的班主任,她的班主任又转给了我的班主任。班主任教语文,他将我的信当做情书的典范,声情并茂朗读了一遍,并且张贴在黑板的右上角。那时,我已经有了明显的暴力倾向,发誓一定要报复他和她。
读高二时,我在另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找到了报复的快感。我用刀划破了那个人的脸,将他的上唇一劈两半成了兔唇。做完这件事,我扔下刀子跑了,跑进了一个城市,在那里我又砸烂了一个赌徒的手掌,就逃到了现在藏身的城市。在这里,我遇见了我的师傅,普通的脸,普通的衣服,是个混在人堆里不怎么惹眼的人。他看过我的手相,说我的杀戮太重,终究会惹祸烧身的。他将我收在了他的门下,教给了我另一种活法。不杀人放火,不绑架劫掠,可日子一样很滋润。后来他受人之托打开保险柜窃取材料时,顺手牵羊拿走了价值三十万元的珠宝首饰,被警方通缉而锒铛入狱。临走时他对我说,做人不可贪心,不属于你的千万不能要。小子,盗亦有道。
我始终不知道他老人家姓什么,叫什么,但他的那些教诲却改变了我。我很难说清楚我做的是什么样的工作,不是私家侦探,有时却干着同私家侦探类似的活。不是偷盗,却经常偷偷进入别人的房间,我只拿走客户所需要的东西,当然不是现金,也不是贵重物品。我牢记师傅的教训,他的下场也警醒了我。生活是无数阴谋的混合体,谁都逃脱不了被阴谋暗算,但我学会了在阴谋中隐身,像个寄生虫寄生在每一场阴谋中。我常常告诫自己,不做伤害他人性命的事,不让自己的双手沾上人类生命的鲜血。这是我多年坚持的原则,也是我从事这项职业的道德底线。
也许仅仅这么说,你还不明白我到底做的是哪一行。举个例子吧。我曾经帮助过一个女人,她做了某个男人的女人多年,很想同男人生个孩子。但男人保存了好多安全套,不是放在他的皮包里,就是藏在他的口袋。她想叫那些安全套失去作用,而不是让它们消失。女人给我看过装安全套的空盒子,男人只相信那个牌子,几年来都没换过。我花了三个月时间,找到了男人购买安全套的地方,我用女人给我的少部分钱买通了药剂师,在安全套上做了点小手脚。一年之后,女人成为拥有两个女儿的妈妈,她产下了一对双胞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有一天她离开男人,因此可以得到一笔财产,数额是多少我就没法知道了。
我还曾受雇于某个著名画家,替他拿回了一幅画作。那是他早期的作品,那时还未成名,由他女人保管着。小有名气后他同女人离了婚,女人说什么也不愿将那些画作给他。他画了草图,我拿着图纸在一堆卷轴中找到了画作。据说画家的作品都卖到了十几万元一幅,但我只拿回了他要的那幅作品。
我的生意不是很忙,但收入不菲。我有三张存款折,加起来总数接近七位数。我不买房,也不买车。我不上茶楼也不去酒巴,偶尔出去吃顿饭,也会找一个热闹的地方,我不希望引人注目。大部分时间我是空闲的,就守在租居的房子里,看电视,也看书看报纸。我喜欢技术性的书,不管是哪方面的,都会看得很仔细,甚至会记住一些关键的细节。可能这也是职业的习惯。
我有三个身份证,杜力,夏洛克,阿布,但没一个是我的真名。我的真名没人知道,连我自己都忘记了。我不喜欢同人交朋友,我也没有朋友。我用十个手机号,每个号码使用不超过三次,就扔了。我不担心客人找不到我,但我从不两次见同一个客人。我总有很多特殊的联系方式,在他们确实需要我的时候找得着。我不想惹麻烦,但也不想失去生意。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没人能认得出我是谁。
这几乎是个完美的神话,至少在我自己看来是这样。工作之外,我很少同女人有来往,不上夜总会,也不去按摩房。想女人的时候,我就坐到街头的某张露天椅上,将每一个经过的漂亮女人都想象成初中暗恋的女孩,在身体内将她强奸一百遍。想象的次数多了,那女孩的脸也暗淡了,模糊了,最后我完全失去了她的模样。
后来我有了个女孩,她叫渺儿,是我捡回来的。有个晚上,我抱了一堆客人需要的东西,在街边的花坛上碰着了她,让她帮个忙,她就跟着我回来了,之后没再走。她说她叫渺儿,被人赶出来了。她说她会做很多事,会陪我说话,会给我很多快乐,只要我不赶她走。她的确很能干,很会料理生活,房间里总是齐齐整整的,让我感受到了一种家的温馨,但她从不未经我允许拿动我的东西,这是我最满意的。
每次接单的时候,我都会带着渺儿,让她跟在我的身后。我很清楚,我的工作潜在某种危险,多一双眼睛也许就会减少一份风险。记得那天是214日,我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她说她姓吴,下午二点在老树咖啡厅等我,不见不散。听她的口气就像我是她的情人。前一天,我就接到好多个女人的电话,她们让我在这一天监视她们的男人,记录他们的行踪,最好还能拍到照片什么的,我都拒绝了。这不是我的业务范围,也不想自己沦为一个专替女人服务的锄奸者。
同往常一样,我带上了渺儿,让她换了衣服,另叫了一辆出租车在后面跟着。我要让她看到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必要时还需要她去弄清楚女人的一些背景,至少要知道她住在哪,干什么的。以前这些琐碎的事情都是我自己完成的,有了渺儿我省略了许多麻烦,也节省了许多时间。她似乎比我更适合这项工作,每次收集的情况都准确无误,有好多我不曾注意的细节她都考虑到了,女人总是很细心的。有一次她让我拒绝了一单生意,虽然无法断定那单生意到底存在多大的风险,但我相信她的判断,就像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一样。
我在离老树咖啡厅还有二站路的地段下了车。这也是我惯用的手法,不会暴露我的行踪。渺儿先我一步抵达了咖啡厅,坐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我没有向她走去,而是另寻了一个靠窗的位子。渺儿的表情很轻松,像是将喝咖啡当成了享受。她没发现咖啡厅有什么异样。我也有些喜欢这样的环境,缠绵的音乐,带了些幽暗的空间,人们都在压低嗓音说话。一切都在隐秘的,没人察觉的状态下进行。
我注意上了一个女人,独自一人,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被两盆葱茏的植物挡住了身影。她可以看清咖啡厅的每个角落,我却只能看到她的部分身影。她有一头卷曲的头发,染了些亚麻色。白色的衣衫,脖子上像是挂了一根项链,坠子下吊的部位只能靠想象了。我看见她三次端起了杯子,看了二次手表。她第三次看表时还拿起了手机,但终究没拨出电话。她应该是等我的那个女人,我假装上了一趟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我直接走向了那个角落。
你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杜先生。女人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
我不在意她的态度,相反她越有耐心等待,说明她要我做的事情就越重要,我就能得到一个相对偏高的价格。她是个颇有吸引力的女人,颈脖白皙,手指颀长。那一瞬间,我产生了某种错觉,情愿她不是我的客户,而是在情人节同我幽会的女人。
对不起,想必你也留意了,我准时到了,可不知你是哪一位。我解释说。
女人微微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我坐下了。
这是个自信的女人,她丝毫不否认她的聪明。
我将你约到这儿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女人直奔主题。
能请我喝杯咖啡吗?吴总。我挡住了女人的话题,向女人回敬了一脸微笑。
女人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可能是觉察了自己的失态吧。她招了招手,一个侍应生微笑着走了过来,我点了杯老树咖啡。咖啡上来的时候,我对女人说了声谢谢。我隐约猜到了她要我做的这件事不只重要,而且还相当急切。
女人后来的话果真印证了我的猜想,她要我帮忙找一份材料,时间是五天,五天之内必须交给她。之后我同她上了同一辆出租车,七转八拐,最后停在了一幢高楼前。材料在八楼。女人说,这是三成的定金。临分手时她交给我一只信封,我掂了掂,分量不轻,应该不低于我要的价格。女人另叫出租车走了,渺儿紧紧追随其后。
我在街头游荡了一会儿,确信没人跟踪,才回到出租屋。我在等待渺儿,在没有得到她准确的信息之前,我不会贸然行事。她叫东方佳人,是东方投资公司总经理,在华远大楼二十三层办公。这是渺儿反馈给我的信息。她是个美人胚子,你可要当心点,别坠入她的怀抱了。渺儿翘起嘴巴,半是提醒半是撒娇,还夹杂些许的妒忌。我向她打了一个响指,算是回答了。
二天后的晚上,我潜入了东方佳人指定的办公楼,在八楼的一只保险柜里拿到了她需要的材料。我在电话亭给她打了电话,让她来取。她只哦了一声就挂了电话。我以为她答应了,在约定的地方守了一上午,但她没有出现。如果她不要这份材料,那我是白忙活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碰到过,我有些沮丧。也许她正忙着,脱不开身,我为她寻找没来的理由,但并没有朝坏的方面去想。我决定在恰当的时候再打个电话给她。不过,这已经超出我的惯例了。
我让渺儿去了一趟东方佳人的办公楼,毕竟安全是第一位的,千万不能大意失了荆州。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人想借助阴谋来吮吸生活的血。渺儿在华远大楼守了一下午,东方佳人并没有什么动静,她一直坐在她的办公室里,哪儿也没去。可渺儿的话还没完,房间的门就被人敲响了,声音很轻,却异常的清晰。我愣了一下,渺儿一脸的惨白。我迅速滑到门边,从窥视孔朝外张望了一眼,竟然是东方佳人堵在门口。渺儿被她跟踪了。
这是个危险的女人。
我的嗅觉告诉我,可已经没有退路,只得拧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放她进来了。咦,小姑娘呢?我不会走错了吧?她环顾了一眼房间,脸上有了怀疑。我在这儿呢。渺儿刚刚躲进了里间,这会儿又跑出来,给客人倒了一杯水。将材料给我吧。东方佳人向我伸出了手。什么材料?我明知故问。你放心吧,就我一个人。她睒了睒眼睛,做了个鬼脸来消除我的疑虑。我将材料递给她,她翻了两页就止住了。OK,就是这个,你很棒。她拿出只信封扔在茶矶上,然后将材料塞进了手提包。
走吧,我请你们吃顿饭。她邀请我和渺儿。
谢谢了,吴总,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呢。我委婉谢绝了。
可饭总是要吃的。她说,别客气了,走吧。
我朝渺儿递了个眼神,知道无法推脱,便应邀去了。我们在离住处不远的地方找了家西餐厅,找个座儿坐下了。吃什么,请随意吧。东方佳人说。以前我从不进西餐厅,就胡乱点了一份。渺儿好像比我有经验,点了一份烧烤配炒饭,一份胡萝卜甜橙汤,外加一份蔬菜沙拉。
杜先生,我还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吃过饭,东方佳人从提包里摸出只白塑料瓶摆在餐桌上。
对不起,我最近要回趟老家,有一段时间不能接生意了。我找了个借口推脱说,请吴总另请高明吧,别耽搁你的事情了。我不能违反自己做事的原则,而且我猜测她让我拿材料只是个试探。
杜先生老家是哪的?她问。
重庆。我说。
但听你的口音像是武汉人。她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我没肯定也没否定她的说法。我想,我要搬家了,不能再让这个女人找到我。如果有必要,我可以离开这个城市,但现在走不掉,只能听她说。我向她笑了笑,说,吴总是语言专家呀。
只有你能帮得上我的忙,真的,杜先生。她的话有些让人感动和怜悯了。
谢谢吴总看得起我,可老家确实有些事情需要我回去处理。我也说得恳切。
这么说杜先生是执意不肯帮我了?东方佳人的语气咄咄逼人。
吴总误会了,我不是不愿帮你的忙,而是抽不开身嘛。我为自己叫屈,而且不能得罪她,不能让她面子上过不去。要不等我从老家回来,再商量,如何?我用上了缓兵计。
好吧,我的事情也不急在这一两天。东方佳人应允了,又提醒说,杜先生,一个星期后我来找你,可不能玩失踪哦。
三天后,我和渺儿另租了住处,从城东搬到了城西。我扔掉了那十张手机卡,用上了夏洛克的名字,在东方佳人眼前彻底隐身了。我和渺儿很少出门,除非出去买些必须的生活用品,大部分时间都守着电视。就算我一年半载不工作,我的积蓄也够花销的了。我很喜欢这种隐身的生活,时间自由支配,不受人打扰。如果有可能,我愿意一辈子这样过下去。
一个星期就在平静中过去了。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
我以为完全摆脱了那个女人。我重新启动了联系的渠道,等候客人的呼唤。一个人一旦喜欢上某种职业,就无法挣脱它的魔力了。有时并不是为了金钱,而是它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我不能失去它,失去的东西想要找回来那就难了。在这点上,我有些无可救药。
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我和渺儿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截住了。是个同渺儿一般的女孩子,她站在路中间问,请问是夏先生吗?我的老板有事找你。我点了点头,默认了。你的老板是谁?渺儿问。你去了便知道了。女孩回答说。之后我和渺儿同女孩上了出租车,车子兜了两个圈子后一直朝东开去,最后停在了一家咖啡馆的前面。请吧,我的老板在里面等你。女孩说完就扭身走了。
我有种预感,那个等我的人有可能就是东方佳人。我丢了个眼色给渺儿,让她在外面等着,我独自进去了。我的猜测没错,果真是她,依旧坐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扬起一只手招呼我。杜先生,哦,不,夏先生,你让找得好苦呀。我落座的时候她竟然向我抛了一个媚眼,那模样真像是见到了久别的情人。
吴总,你真会开玩笑。我向她笑了笑,有几分尴尬。
夏先生,上次你从保险柜拿材料时有没有发现别的东西?东方佳人换上了一脸严肃的表情。
怎么了?我睁大了眼睛。
你进去的其实是我的公司。她的语气变得轻描淡写了。我有一样重要的物品不见了。她说,如果在夏先生手上就请还给我。
我身体的某个部位咕咚响了一声,像是有什么掉进了一口黑咕隆咚的深井。我明白我是坠入了这个女人的圈套。回想起来,保险柜里的确有很多东西,少量的现金,一些精美的小盒子,但我只拿了她需要的材料。我发誓,其他的东西我一件也没拿,也根本没留意那是些什么东西。对于女人的污陷,我却无法替自己辩解,也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沉默着,找不出话来回答她。
夏先生,如果有兴趣,请看看这些吧。她丢给我一只信封。
我捡起信封,拆开,是一叠照片,全是我一个人的。我戴着墨镜从电梯口出来,我佝偻在门边开锁,我打着小手电寻找保险柜,我从保险柜里搬出材料,我将材料塞进夹克衫里。甚至还有一张特写,我咬着手电筒,双手在试探保险柜的密码,我的鬓角有汗渗出来,好大的一滴。这几乎是一个记录片,记录了我整个的作案过程。我中招了,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全身而退。我完全低估了一个女人。我像是又跪在保险柜前,后脑勺有冷汗直往下流。
你别紧张,我是说着玩儿的,我不追究什么事也没有。她又摸出那只白塑料瓶放在桌面上,笑着说,夏先生,让我们来谈谈我们的合作吧。
好吧。我从桌子上拿起了塑料瓶。
东方佳人要我做的事情很简单,只要我将白塑料瓶从某个地方拿出来,就完成任务了。不过不能是空瓶子,而是要连瓶带药一并交到她手中。西地兰。我瞄了一眼瓶子上的标签,并不知晓这药有什么用途。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尽快完成这件鬼差使,早一点离开这个女人。惹不起还躲得起。
这是三成的定金,余下的完事后给你。她又往桌子上扔了一只信封。
这个就不必了,只要你将照片给我就行了。我将信封推了回去。
呵呵,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她说着真就将照片和定金同时丢了过来。
后来我也明白了,她之所以将照片给我,是因为她手头上还存有电子版,她想要多少照片仍就有多少照片。她仍就有可以要挟我帮第三个忙,第四个忙。而我的想法是做完这一单,拿了钱,洗手不干了,离开这个城市,彻底远离这个女人。这是我在生活了近十年的城市最后的晚餐了。
桃苑别墅区,五号楼。东方佳人最后说,你每五天去一次,大楼里不能留下一粒这样的药丸。
桃苑别墅区在城市北面的山脚下,是富贾们的聚居地。五号楼是幢三层的红房子,被藤萝绿树环绕。我躲开电子摄像头,从后楼的阳台进入了别墅。这是一个安静的时间段,楼房里的佣人是个半老的女人,闲着没事,牵着狗遛达去了。从一楼到三楼,我拿到了三只那样的瓶子,一楼的餐厅一只,二楼的卧室一只,还有一只是在三楼的书房找到的。二楼有三间卧室,发现药瓶子的那间像是主卧室,墙正中挂了一幅照片,照片上一个头发微秃的男人挽着穿了婚纱的女人,女人脸上藏满了笑。女人虽然上了浓妆,但我一眼就瞧出来了,她就是东方佳人。在另一间卧室,我还发现了一张她的照片,镶嵌在一只小镜框里,照片上的她笑得很是野艳。镜框的旁边有一只白塑料瓶,装了半瓶子的安眠片,它不是我要找的,所以没去动它。
我按照她规定的时间,先后去了三次桃苑别墅区,拿到了五瓶西地兰。当第五瓶西地兰握在手上时我才发觉,这是个无休无止的游戏,每隔五天我必须进入桃苑别墅区。我拿走了西地兰,而另一边又有人买了西地兰,如此反复,我永远都不会有解放的那一天。桃苑别墅区,五号楼,它就是我的墓地了。我给东方佳人去了电话,称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要同她见面。
来吧,我在华远大洒店等你。她在电话那端说。
我是在十五楼的一个房间将西地兰交给东方佳人的。她左手扶着门,右手端了只酒杯,一身低胸的浅色睡衣,整个身体玲珑毕现。我没有想象到她会是这样一种姿态。我站在门边,进不是退也不是。进来吧,夏先生,我等你好久了。她扬了扬酒杯,向我笑了笑,让开了一条道。
房间里有股特别的香味,很让人产生莫名的幻想。我尽可能不看她,而是将目光落在房间的其他地方。这是套一室一厅的房间,卧室在后面,前间是会客厅,摆着两张沙发一个茶几,两树不知名的植物。夏先生,要不要来一杯?她朝我做了一个碰杯的手势,我竟稀里糊涂答应了。我不怎么会喝酒,但对付一杯红酒绝对没问题。
但事后我花了好长时间去回想,问题就出在那杯红酒上。这只是我的猜测,并没有任何根据,所有的记忆都在那天恍惚了,模糊了。我依稀记得我将西地兰交给了东方佳人,她将药片倒出来一些,又放进去一些别的药片,嘱咐我将药瓶子送回去。你在什么地方拿的仍然放回什么地方。她好像这样对我说过。我记得我将药瓶子送回去了,又觉得没有送回去,而是扔在了什么地方,后来我在口袋里找到了只鼓鼓囊囊的信封,我想我应该完成了她交办的任务。
之后的许多天,我始终感觉有种芳香包裹着我,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努力去回忆那天发生的事情,可越是努力得出的结果越是漫漶不清。我的耳边总有个声音在叫我,阿布,阿布,一会儿又变成了夏先生,夏先生,好像还听到过阿杜,阿杜的叫声。我在身子底下还发现一张脸,像是东方佳人,又像是我初中时暗恋的那个女孩,到最后才看清楚是渺儿。渺儿同我做爱时喜欢叫我的名字,三个名字同时叫,她说她叫着三个不同的名字就像是同三个男人在做爱。我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叫,她的脸胀得通红,瞧着她难受的样子我就松开了手,她立刻快乐地叫喊了起来,满世界都是阿杜阿杜的尖叫声。这是她留在我脑子里的最后的声音。
我是怎么回到出租屋的,又是什么时候回去的,一点也记不清了。渺儿不在,屋子里空荡荡的,一片冷阴的气息。我唤着渺儿,却没有人来回答我。她已经悄然离开了,对于她,我失去的好像比知道的更多一些。那些天我一直混沌着,浑浑噩噩,想不起什么,也不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我睡着,醒了,叫着渺儿,渺儿,就是听不到回答。
几天后,我才在茶几上发现一张纸条,那是渺儿留给我的,看看这个吧,纸条上是一张光碟。我将碟片插进DVD,很快有画面跳了出来。画面上的男人同女人搂抱着,亲昵,翻滚,纠缠,撕咬,男人的脸在扭曲,女人在尖叫着,但我听不见他们的声音。那女人不是东方佳人,也不是渺儿,而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她的脚趾甲是绿色的,手指甲是红色的,胸口和腹部纹了身,三朵花,开在三个不同的部位。那个男人像是我又不像是我,最后我还是瞅清了他的脸孔,他的下巴边缘有颗小黑痣。我就凭借它认出了我自己。
接下来,我想了好多天,渺儿的碟片到底是哪来的,但最终也没找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渺儿是不会回来了。我将自己关了一些日子,决定还是将自由还给自己。
我是在黄昏时走出出租屋的。街头一片灯火,到处都是繁华和诱惑。我进了一家小酒店,叫了几个小菜,要了两瓶啤酒,一个人慢慢喝着。是该结束这种隐身的生活了。我想。回去的时候,我在书报亭买了几份报纸,这么多日子城市究竟发生了什么,上演了什么故事,我不知道。有几个人像我一样生活着,我也不知道。
如果不是在报纸上看到东方佳人的照片,我差不多忘记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照片上的她穿了身红色旗袍,端着酒杯,满脸微笑。照片旁边有两行黑体字:亿万富翁猝死,东方投资易主。报纸上说,东方投资公司董事长郭世达因心脏病复发,抢救无效死亡。郭在执掌东方投资期间,积累财富不下数十亿,业务遍及世界各地。郭逝后,东方投资公司由年仅三十岁的东方佳人接管,东方曾留学美国,经济学硕士,投资独具慧眼。报道最后说,我们有理由相信东方投资公司在东方佳人的引领下,不会辜负郭老的期望,一定会再创新的辉煌。
我陷入了一团迷雾之中。
东方佳人,桃苑别墅区,五号楼,西地兰。再加上我,一个叫阿杜的男人。这是一根阴谋的链条。郭世达的死同这些有没有必然的联系?同我有没有因果关系?到后面,我似乎捉住了一线光亮,我是这根链条上的一个环节,而郭世达是链条的末端,从一开始链条就系上了他的脖子。我同他的不同,仅在于他是必然的,而我只不过是东方佳人偶然的设计。我已经违反了自己的誓言,沾上了一个人的鲜血。
后来的一天,我再次潜入了桃苑别墅区,五号楼。我携身带去了一颗药粒,同安眠片一样的药粒。凭它的分量,结束一头大象的生命不成任何问题。我将药粒放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镜框旁的那只白塑料瓶里。那颗药粒究竟怎样了,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早已离开那个城市到了一个新的地方,杜力,夏洛克,阿布,这些名字都被我抛弃了,我用上了别的许多名字,但至今我从未使用一次我的真名。我在一个地方的离开始终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察觉。对于一个隐身的人,他的在与不在,其实都无关痛痒。而且灵魂已经逝去,就算你目睹了一具肉体的消灭,又有多大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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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余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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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富豪

2#
发表于 2009-5-11 18:18:45 |只看该作者
这篇文章走的是猎奇的路子,对黑蓝这样注重客观呈现的小说论坛来说,恐怕是不合适的
新杂志,新希望,时空流。
http://read.douban.com/ebook/52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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