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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愉快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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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6 11:31:5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这是一个愉快的晚上

     老丁又干了一杯。冰凉的啤酒像一条湿滑的小蛇,倏地钻进了他的肚子。现在,他正坐在二炮家的藤椅上。二炮歪在他那张堆满杂物的床上,随着音乐摇晃着他那颗邋遢的脑袋。二炮说:“你应该还记得……我们那次去医大,还在篮球馆外边遇到过她。你想起来了吗?”
     “嗯,好像有点印象。”
     “我们还一起坐了一会儿。你肯定会想起来的。其实我是想给你说,前几天她给我打了个电话。”二炮坐起身来,弯腰从茶几底下摸出一瓶啤酒,熟练的打开。
     “哦,她找你干嘛?我不行了,今天喝得有些上头了。”老丁看着二炮手中的啤酒拒绝说。
     二炮没有理会老丁的推辞,他细心的掺满了面前的酒杯,“接到电话的时候,我也很意外。”
     “嗯。”
     “我也觉得奇怪,她怎么会突然给我来一个电话。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过了。”
     老丁没说话。晃眼的光线从屋顶直射下来,照在透亮的酒杯上。晶莹的气泡从杯底咕咕的串了上来,变成一层厚厚的泡沫。
    “我以前给你说过,我不太喜欢她那种人。怎么说呢?她太……这么说吧,和她在一起有时候,你经常会觉得很不舒服。比如,她会在饭馆里大声的给你说一些蠢话,让周围的人觉得你也是一个白痴。”

     老丁觉得头很疼。酒精涌进了他的脑袋,变成一群飞速旋转的颗粒。他留意到窗外隐约的雨声——雨里应该还夹杂着一些细小的雪粒——它们透过嘈杂的音乐和冷风一起灌了进来。他甚至还感到自己的胃正在轻微的哆嗦着。“这酒真他妈冷。”老丁说。
    “你今天什么毛病!”二炮很不满意老丁的状态。
     “太冷了,我有点胃痛。嗯……关键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叫我去Momo和她们一起聚聚。妈的,Momo是我们老家的一家酒吧。我说我离你600公里。她马上装模作样很吃惊的叫了一声。”

“装模作样?”
     “恩,她就是喜欢装模作样!假得很,而且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假。”二炮似乎很生气。

     “这种人很多。我只是觉得奇怪,她为什么要突然给你打电话,就为了在你面前装模作样,呵?”老丁觉得二炮喝多以后很可爱。但是又有点不耐烦。他待会儿还要一个人回家去。外边冷得要命,他却在这里陪一个酒疯子喝啤酒,听他胡言乱语。
     “你笑个球。你就是喜欢给女人说好话。母猪你都喜欢。”二炮仰头喝干了杯子里的酒。拿着空杯子对着老丁比划了一下。
    “这是最后一杯,我肯定不会再喝了。”
     二炮看着老丁喝干了酒,又朝杯子里倒满了酒。“告诉你吧,我是这么想的——她一定和什么人在一起。你懂我的意思吗?”
    “那就再喝这最后一瓶。你说什么?什么人和她在一起?”老丁说。
    “我是说王小美……王小美和她在一起。你不这样认为吗?”二炮说起王小美这个名字的时候,忽然压低了嗓门,显得有些迟疑。他对自己的推测也不够自信。
    “王小美?我不知道,我连是谁给你打电话都不知道。更不知道王小美是谁。”如果是在平常,老丁是不会这么直截了当的。不过这会儿他顾不上这些东西了。刚才那点不适已经变成了冷淡。
    老丁的直接让二炮没有准备。他甚至有点窘迫。他楞了一下,说:“听点别的。”然后踉跄的站起身来,走到DVD前。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我们最好还是把声音调小一点——如果王小美要和你联系,她可以自己给你打电话,没必要通过别人。”

     “我就是有这么一个感觉。我觉得她们可能在一起玩儿,然后可能提到我了。王小美可能想知道我在哪儿。所以才让她打了电话。当然,即使如此,她也只是出于好奇罢了。我知道我这么想有些好笑,对吧?”二炮往DVD里放了一张NIGHT WISH,在躺到床上之前又干了一杯酒。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喝多了。”
     “老丁,我没喝多。我其实就只是想找人聊聊罢了。和你聊天很愉快。”二炮坐起身来,端起酒杯向老丁表示感激。
     “酒洒了!二炮,你看你的手在发抖。你真的喝多了。”老丁皱着眉头把喝倒进肚子里, “我也愿意和你聊天,不过我觉得你最好还是睡上一会儿。”
     “不,我没事。我也只是觉得有点冷,没关系。你愿意和我聊我真的太高兴了。”
     老丁扔给二炮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他觉得口干得要命。
     二炮接着说:“我有时候会忽然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情来。就那么一下子……不由我控制的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这很正常。”老丁站起来去厨房找水喝。
     二炮在卧室里加大了嗓门:“我想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假期结束以后,我可能会申请了一个出差的机会。去外地呆上几个月。你觉得怎么样?”
     “你说什么?我们没必要这样大喊大叫的。有水吗?”厨房里什么也没有,老丁失望的走回房间,调小了音响。
     “没有。过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出去买。酒也快喝完了。我是说春节过后我可以去外地呆几个月,这样安排还不错吧?”
     “不错。我觉得去哪里都好,总比成天闷在屋子里好。妈的,口渴得很。”
     二炮不再理会老丁的干渴,他坐到老丁对面的藤椅上,眯着眼睛说:“我们老家有一座山,那山真他妈高。那里离我们家有一天的路程,我们老早就约好要去山上玩。我是说我和王小美。你在听我说吗?我们再喝一瓶吧。”
     二炮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了下去。老丁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二炮已经不在意老丁喝了多少了。
     “我们可以把灯关了,那东西真晃眼睛。你要是困的话就躺到床上去吧。”二炮说。
     “不用。我觉得还是你躺到床上去比较好。你应该睡一会儿了。”老丁觉得自己的脚快要冻坏了。他站起来跺了跺脚,“真他妈的冷。”
     “你要走了?你不想听我讲我去山上的事情了?你今天可以睡我这里。我们还有很多话可以聊。”二炮露出失望的表情,还带着一点哀求。
     “我待会儿就打车回去。我还想洗个澡。你可以明天再讲你的事情。或者你也可以躺在床上讲,我听了你的故事就走。”干喝和寒冷取代了老丁头脑中的晕眩。老丁克制住心头的厌烦,他甚至显得很有耐心。在喝多了的二炮面前,老丁感到一种十足的优越。他觉得自己可以把二炮劝到床上去。
     二炮用捏着烟头的手胡乱的拍打着枕头上烟灰。“那你走吧。她们都回家去了。我没有走。我留在这里度假。我没有走,老丁。”
     “我也没有走,我也留在这里了。”屋子里烟雾缭绕,让人喘不过起来,“你喝多了,快睡吧。我现在打开窗户透口气。等你睡了,我帮你关上窗户就走。”
     “那好吧,最后一口。”二炮挣扎着爬起来,把瓶子里剩下的酒均匀的分在两个杯子里,“来吧,老丁,谢谢你……”

     老丁足足喝了两瓶矿泉水,又痛快的把它们都吐在了路口的垃圾桶里。经过清洗的肠胃好受了很多。老丁一回家就躺进了浴缸。身体刚刚暖和过来,身边的电话就响了。电话那边传来二炮急迫的声音:“你回家了吗?我打了几次电话,你都没有在家里。”
     “开始没遇到出租车。我刚刚到家。你怎么还没睡呢?”老丁觉得二炮没准已经疯了。
     “我会睡觉的。除非你答应和我找个地方再玩儿上一会儿。今天不是很愉快吗?”二炮相信了老丁的话。
     “我困了,这会儿肯定不会再出去了。”
     “那好吧。我马上就睡觉,我刚才也出去了,买了两瓶水。我没有问题。但是,嗯,老丁,你能最后听我说几句话吗?我是不是有些啰嗦?”二炮显得有些急迫。
     “嗯,说吧,没关系。”温热的水雾让老丁感到很舒服。
     “出去以后,我也被冻坏了。我觉得肚子里的啤酒都变成冰块了。我在路上的时候浑身都在抽搐。我的牙差点就磕坏了。你觉得冷吗?”
     “我说了很多次了,确实很冷。”
     “我还觉得胸口疼。你说我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冬天晚上走在外边,我的胸口就很疼。”
     “你没有什么毛病。我想那是肌肉收缩的缘故。我也是这样的。我觉得你只是需要休息。”老丁觉得自己的选择了一种诚恳的语气。
     “对。我马上就会睡觉的。你在干什么?”二炮问。
     老丁移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一个姿势。“我正在浴缸里洗澡。然后我打算去睡觉。”
     “那就好了。你不该介意我在这时候和你聊几句吧。我保证不会影响你睡觉的。”二炮似乎很高兴听到老丁在洗澡的消息。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我在街上的时候忽然想要跑上几步。事实上,我跑了几步。我听到我的脚步和呼吸的声音。它们在晚上很刺耳。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然后我想起一个问题,老丁,我想起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老丁并不太热心。
     二炮已经习惯了老丁的冷淡。事实上,他甚至有点感激老丁:“我忽然觉得很奇怪,你怎么不回老过年呢?我们为什么要在这么冷的晚上在大街上走来走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忽然觉得你应该回去。这么冷的晚上,外边一个人也没有。而你在大路上发疯一样的走着,但你怎么也不回去呢?”二炮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我……”老丁不知该怎么回答。不过这都无所谓,二炮又接着说了:“这里冷得和山上不一样。那里很好玩,我们可以在屋里烤火,炖肉吃。但这里冷得不一样……喂,你睡着了?”

“没有,你说吧。我听着的。”老丁已经不想劝阻二炮了。他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的泡在热水里。只要能够在热水变凉以前结束和二炮的电话,别的都无所谓了。
     “那好,老丁。我觉得你应该回去。我不说那座倒霉的山了。不过去那里应该很好玩。她们在家里过得很热闹。”
     老丁抽完最后一口烟,考虑了半天,然后认真的说:“你还在喝酒吧?我听到了。我觉得在哪里都差不多。回去也就那样子。”
     “没关系,我保证是最后一瓶了。我是想告诉你我刚才个王小美打了电话了。”
     “什么?”老丁从浴缸里直起身来,“你是说刚才?我说二炮,你应该睡觉了。你这样不好。”老丁简直有些生气了。
     “不不不,她没有睡觉。她不知道在干什么,玩得正愉快。我听得出来。何况,我先给她发了短消息的。”二炮显然含着一些嫉妒,“我发短信告诉她,我要给她打电话,她就同意了。”

老丁还是觉得事情正在变得更糟。
     “我问她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山上玩一次。我给你说过没有?我们老早就约好要去山上的。事情变得真他妈的快。”
     “你喝多了,真的,二炮。”老丁已经陷入了绝望,他确信二炮已经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了。
     “呵呵,老丁啊。你的话和她的一模一样。”
     “这不奇怪,你确实喝多了。”
    “你不知道,她说她她已经去山上玩儿过了。她说他们一帮人在那里烤火,炖羊肉。你明白我的意思不?我一直打算和她去山上烤火炖肉什么的。说不定我还会叫上你。但实际上我呆在这里,我和你一起在这雨淅淅的夜里买矿泉水喝……这个事情出现在我的脑袋里边,但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你不觉得这很奇妙吗?”二炮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嗯”浴缸里的水正一点点变凉。老丁的姿势已经让他觉得不太舒服了。但他没有挪动身子。
     “每想到他们已经去了。呵。你要洗完了对吧?如果你洗完了就告诉我吧。我不会再打扰你了!”二炮笑过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老丁想,他一定又喝了一杯。
     “没什么,我是有些累了。不过,我还可以再泡上几分钟。我希望你能在挂电话之后老老实实的去睡觉。”
     “我会的。相信我。我不希望你也觉得我讨厌。但是你怎么不回去了?我已经问过一次了对吧?”
     “你问过了。我不想大半夜的在路上走,也不想大老远跑到什么山上去。就这样,我不喜欢这些冷冰冰的东西。我觉得在哪里都一样。”老丁发现自己的语气显得不太肯定。
     “都一样……你回答得真好……谢谢你,老丁。这是一个很愉快的晚上,对吧?”
     “对,这是一个愉快的晚上。”老丁呆坐了一会儿,轻轻的放下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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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6 16:35:15 |只看该作者
西方短篇小说的奶酪味儿和中国故事的五香粉味儿混在一起了。
对话还不不够自然。对话本来也很难。

提个细节意见:
“你笑个球。你就是喜欢给女人说好话。母猪你都喜欢。”

在这么短篇的小说里的对话,要去掉脏字和朋友间的取笑字眼。“母猪你都喜欢”,作为现实生活里的对话,很自然。因为朋友之间是有铺垫的,彼此的人物形象深入彼此内心。而作为小说,这么短,对读者来说,他们对人物是陌生的。这种打趣就显得无用。
风向一变,我觉得那呛人的火苗几乎要灼烧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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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6 16:37:49 |只看该作者
我引申的想法是,很多人说,小说要真实,要取材自现实。

但小说的一些表现手法,是要靠自己摸索的,直接取材自现实就未必好。比如对话就是如此。真实的对话散漫,有更多的背景。直接拿到小说里就不行。
风向一变,我觉得那呛人的火苗几乎要灼烧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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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6 17:42:09 |只看该作者
生铁一阵见血了。这是修改的一篇旧东西,最初写的时候就是为了练习一下对话。希望能通过单纯的对话,讲述情节、表现人物。不过做的很不好。说直接点,完全不像中国人在说话。放了很久,现在拿出来,把对话做了比较大的改动,但是因为基础限制,这么一点修补仍然不能改变文字本身怪头怪脑的气息。对话确实难写,要在文艺腔和未经提纯的口语之间找到生动自然的点,很不容易,还要练啊。

[ 本帖最后由 小干 于 2009-6-16 18:4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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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富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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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6 17:54:01 |只看该作者
这很正常。都是这么一路写过来。我被对话苦恼也不是一天了。所以一看就明白。
风向一变,我觉得那呛人的火苗几乎要灼烧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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