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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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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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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18 14:37:1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梦夜
车厢颠簸，魏鸣翻了个身，感觉身子有点冷。他把盖的毯子又裹了裹。传来
一阵悦耳的电话铃声，那是泉水滴在深潭里的声音。他微微睁眼，对面铺上那个
穿白衣的女孩正在接电话，低声笑着，说着暧昧的私语。火车正要离开一个小站，
雨线已模糊了车窗玻璃，透进来迷离的暗黄色光影。
晚上刚上车，他就觉得对面的女孩有点像习云，至少有一丝她当年的影子。
大概六年没见了？初识习云是在大学一年级的宿舍里，接近黄昏，宿舍沉浸在夕
阳的橙色辉光里，她靠坐在对面双层床的床架上，摆动着两腿，打量着他，那双
圆圆的大眼睛似乎会笑……
魏鸣叹了口气，看看手表，已是午夜。如果准时到达，该是凌晨了。上午，
李坚在电话里的声音现在感觉遥远了，浅淡得那么不真实。明天是习云的生日，
我想你不会忘吧？她说想见见你，咱们老同学也多年没见了，我也想看看老弟你
变成啥样了？怎么样？有时间就麻烦你过来，不会让你失望的，呵呵。他依旧是
那种沙哑的声音。魏鸣想象他打电话时的笑容，脸上的疙瘩，裂开的稍稍歪斜的
嘴角，露出参差的牙齿；他一直觉得这笑容猥亵鄙俗。可是习云偏偏喜欢这么一
个人。魏鸣心底又升起了那一股悔恨。这悔恨总在他孤独失落的时候缠绕他，使
他产生青春已逝的哀愁。自己当初如果不缺乏勇气，也许如今习云会躺在自己的
臂弯里吧？
对面的女孩已接完了电话，翻身睡去。火车在慢慢摇晃着前行，发出倦怠的
隆隆声，车厢里只亮着微弱的底灯，窗外的雨和夜色混浊成一块浓黑。他又睡着
了。
列车员把他唤醒。要到站了。他坐起来，车厢里灯光明亮，窗外依然漆黑如
墨。对面的女孩在收拾行李。他洗洗脸清醒一下，拿起行李准备下车。列车缓缓
驶进站台。车门一开，传来车站里噪杂的声音。魏鸣一眼就看到李坚在站台上的
身影。
李坚从魏鸣手上接过行李，他脸上挂着微笑，在站台的黄色灯光下，满脸的
疙瘩似乎消失了不少，就像成片的礁石湮没在海水里，牙齿还是参差不齐，在咧
开的嘴中肆无忌惮地张扬着。魏鸣闻到一股酒气。他拍了拍魏鸣的肩膀，老同学，
你没怎么变啊。
魏鸣笑笑。你们还好吧？就你们两口子离我们大伙这么远。
李坚干笑了两声，带着魏鸣走出火车站。远道而来，累了吧，咱们先歇歇，
去吃饭，再回家。
魏鸣本以为李坚会在家里招待他吃早饭，这样能早点见到习云。别麻烦了，
到你家随便吃点就行了。
老同学到了，哪能随便，听我的吧。
李坚开车带着魏鸣。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城市的各色灯光在车窗外摇曳。
习云在家呢？
是啊，呵呵，还在睡觉呢。
魏鸣仿佛明白了不回家吃早饭的原因。陌生的城市，六年不见的同窗，这一
切似乎与自己隔着一层纱，显得生分而疏离。
李坚把车停到一处昼夜营业的大酒店。魏鸣抗议，不用这样破费吧？李坚不
理，推着他进了大门。
虽是凌晨，酒店大厅里竟然还有稀稀拉拉的客人。李坚找了个靠窗的桌子。
你还没在这个钟点在酒店喝过酒吧？
大早起来，怎么还要喝酒？
久别重逢，怎能不喝两杯呢？你不是喜欢有不寻常的人生经历吗？那也经历
经历凌晨喝酒的滋味吧。
魏鸣只得任李坚点了酒菜。他无心喝酒，李坚倒是蛮有兴致，不断劝酒，眼
里放亮，脸上泛着油光。他觉得李坚今天有点不自然，大概是很久没见的缘故吧。
两人闲扯了一会儿，都有点醉了。他想起李坚和习云两人手挽手在校园里漫步，
在走廊里喁喁情话，在无人的教室里亲吻。他想知道，现在他们过得是否幸福。
你们还没有宝宝吗？
李坚正把酒杯举到唇边，脸上闪过一丝阴影，目光瞬间锐利起来，划过魏鸣
的脸颊。哦，还没，习云还不想。
啊，不错，先多享受享受两人世界。魏鸣感觉自己笑得有些僵硬。
李坚把酒一饮而尽。老弟，你喝得也差不多了，咱们回家。
李坚的脚步已经有点蹒跚了，魏鸣也感觉眩晕。
你还能开车？
李坚摆了摆手，钻进车里，魏鸣只好也上车。
车开得挺稳。雨已经停了，天光微亮，李坚放下车窗，清爽湿润的空气使人
一振。
习云该醒了吧？
李坚嘴角一歪。差不多了，也许正在梳妆打扮准备迎接你呢。
魏鸣笑了，醺醉之中，放佛看到了习云坐在镜子前梳头。她有一头乌黑秀丽
的长发，不知是不是老样子？
到了。李坚和习云的家在一栋二十层公寓楼里。楼的外表被刷成铁灰色。不
知何时起了雾，灰蒙蒙的雾气裹住了楼顶。
他们乘电梯来到十楼。李坚打开房门，请魏鸣进去。
魏鸣腿发软，一屁股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快叫尊夫人出来会客吧。
李坚点头。我去看看。他推开一扇门进去。
魏鸣晚上没睡好，现在感觉昏昏沉沉，不觉迷糊过去。
一阵奇怪的叫声把他惊醒，是墙上的猫头鹰挂钟，忽闪着一双怪眼报时。已
到了平时上班的时间，窗外的天还是阴得厉害。魏鸣揉揉眼睛，怎么李坚还不把
习云叫出来？是不是怕打扰我睡觉？他唤了两声李坚，没人答应，又唤了一声习
云，没人答应。公寓里特别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滴答答地响。
难道两口子都出去了？魏鸣诧异着，来到刚才李坚进去的门前。门虚掩着，
他轻轻推开。这是间卧室，光线昏暗，双人大床上躺着一个人，长长的头发露在
被子外面。他叫着习云，她没有反应。他过去推了推她，仍是不动。恐惧在他全
身蔓延。他慢慢掀开习云身上的被子，立刻看到了一张扭曲的面孔，暴突的双眼，
撕裂的嘴，牙齿咬进嘴唇。他颤抖着把被子完全掀开，雪白的睡衣上，暗红色的
血象一朵盛开的大丽花。
魏鸣软在地上。身后响起李坚的声音，我知道你是喜欢她的。魏鸣只觉天旋
地转，眼前一阵漆黑。
醒一醒，要到站了。魏鸣睁开眼，一个人影遮住灯光，是列车员。他坐起来，
发觉出了一身汗，车厢的灯光分外刺目。对面铺上的女孩在收拾行李。魏鸣盯着
她，那白衣上忽然绽出血花。他使劲晃了晃头，血花消失了。女孩冲他一笑，提
着行李去向车门。
魏鸣洗了洗脸，恢复了精神，拿起行李准备下车。列车缓缓驶进站台。车门
一开，传来车站里噪杂的声音。魏鸣一眼就看到李坚在站台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