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的生活

春江水

　　　如玉的生活
　　早上，安如玉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白花花地照了进来，暖暖的落在大红的床单上，整间屋子也映得红彤彤的一大片。她翻了个身，伸手去摸旁边的枕头和被子，还是平平整整地叠放着，看来这一夜徐亚文还是没有回来。如玉摊开手指，盯着天花板足足有一分钟的惆怅，不过很快就舒展起来。反正这样的日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事情难过。在这样人口密集的城市里，像她这样独守空房的女人有不止她一个，只要婚姻还在。比起那些整日里为了生活奔波的女人，她觉得自己幸福多了。
　　十分钟之后，如玉下了床。这是一套三居室的住宅间，面积是130平米。装修的十分考究，是近几年来最流行的欧洲风格，对于这里的一切她都非常满意。她到厨房里转了一圈，给自己冲了一杯知蜂堂的蜂蜜，然后又绕到了客厅里，给新买的虞美人和马蹄莲浇了水。她来到窗前，拉开了藕荷色的窗纱，向下面的草坪看了看。一个穿橘红色清洁服的男人正在清理垃圾箱，水池前一个年轻的女人拉着一条长毛狗在遛弯。她伸开双臂，舒展开肢体，又练了一会儿瑜伽。闲来无事的便靠在阳台的落地玻璃前伸出修长的手指自我欣赏起来。那些指尖上白兰花，越看越精致。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一阵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安如玉低下头往窗外看，一辆崭新的黑色加长林肯正在烟雾中开到了小区的附近。很快，车门大开，里面走出了一对盛装的男女：男的一米八左右的个头，白皙的面容，浓眉大眼，穿着一身深褐色西服，看上去英俊潇洒。女的生得小巧玲珑，披着雪白的婚纱，化着时下流行的彩妆，手上还捧着一束红玫瑰，小鸟依人一般紧紧地依偎在新郎的臂弯里。紧接着片片花雨的礼花里，他们走进小区的甬道，快到楼口的时候，新郎弯下腰，把新娘举了起来。新娘那艳如桃李的脸上便立刻飞起了一片幸福的红云。真是一对幸福的小夫妻呀！安如玉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看着反倒觉得不真实起来。那拖着列地长裙的幸福女子竟然一下子变成了多年前的自己，此时此刻正满怀着对新婚生活的憧憬跟着徐亚文走进新房和新生活，徐亚文回过头来正用一种含情脉脉的眼神在不住地打量着自己。“如玉，你真美，美的像一块无暇的碧玉。”
　　如玉有些嗔怒“小声点，不要让别人听见。哪有老公当着别人的面这样夸自己的老婆的！”“我就是要说，我还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娶了一个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说到动情处，徐亚文俯下身去在如玉的脸上亲了又亲，两个人手挽手走了进去。湛蓝的天空中一朵浮云轻轻掠过，阳光一晃，安如玉发觉自己又孤零零地站到了宽大的玻璃窗前。她转过身，正对着墙上巨大的婚纱照发呆了一会儿。画面上那穿着水粉色婚纱光彩夺目的新娘子真的就是曾经的自己吗？她又来到了化妆台的镜子前坐下，凝神细看。镜子里的女人依然娇美如新，只是光洁的脸上，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眼神有些倦怠，眼角又一些不太容易察觉地细纹。眼圈有些发乌，她从一个个小瓶子里取出各式各样高档的化妆品，经过精心的补救之后，便变得玲珑剔透的完美。但是颈下的细纹是无论怎么涂抹都难以掩饰的，这也难不倒她，随手摘下一条绿色的丝巾，轻轻地绾一个结立刻盖住了。似乎那些逝去的日子又回来了，她对自己很满意。今天是周六，双休日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家务要做，已经约好了同事小马上午到商场转一圈，买些衣服是肯定的内容了，下午还要去美容院做一下保养。晚上和一个朋友有个约会，等这些看似无聊的项目都落实了，一天的时间也就过去了。虽然每一天都是这样的如出一辙，但是她还是乐而不疲。前天路过钟摆商厦的时候看到一件貂皮大衣样式很好，今天去研究一下，如果合身就买下。想到这儿，她看了看腕表。八点一刻，离和小马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准备点东西然后就等小马的电话了。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从身后悠扬地传了过来。很快里面就传来了妹妹安如烟的声音，低低地还有些沙哑，透着悲腔，没头没尾地又冒出了那句老话：“姐，我要和他离婚。”
　　虽然也料到这么大清早的就不会有什么好事，但是安如玉还是心头一紧。“如烟，别急。和姐姐漫漫说，该不是又吵架了吧。别动不动就把离婚挂在嘴边上。”她柔声地说。
　　“姐，你还是我姐吗？怎么老是向着外人说话呢？我都气死了，不想活了。”电话那头的安如烟又哭了。
　　“别急，贾正科在吗？”安如玉忙问。
　　“在卧室里呢。”安如烟抽抽嗒嗒地说。
　　“那好，什么也别说，到姐姐这里来。立刻打车过来。”电话就这样挂断了。
　　妹妹还没有到，但是安如玉已经想好了怎么说。想起了妹妹，安如玉觉得不放心。哪对夫妻不吵架？有时闹个别扭发发火，彼此发发怨气过后就完了。这样的争吵不是一回了，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发完了脾气还是了乐呵呵地过日子。就妹妹那个火暴脾气，真要是让她呆在家里，说不定还会搞出什么大乱子。等气头过了，一切都好办。
　　这时，电话铃又响了。安如玉拿起电话刚想问问妹妹是不是又惹出了什么娄子，听筒里便传来了小马的声音：“安姐，我是小马。真不巧昨晚和男友吃海鲜，吃多了。今天有点不舒服，没法上街了。”放下听筒，想到她不免有些失落。没了小马，自己一个人孤单单地在街上走，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妹妹还没有到，无聊中安如玉坐在沙发上开始翻阅手机里的短信。一个晚上过来，上面已经爬满了十几条的短信。有些是垃圾短信，还有些是来电提醒。徐亚文一直没有信息，在忙什么安如玉也懒得猜。倒是陈德凯的短信来了好几条，无非也就是一些无聊的带着擦边球的浑话，她也懒得看。她心里明白得很陈德凯对她绝不是普通的上司和下属的心思，如果她能给他哪怕一点点机会的话，他就会像小狗看见骨头一样的穷追不舍。平时在单位，陈德凯处处为她左右逢源，费了不少心思，她能看得出来他对她的心思，但是她一直装傻。虽然徐亚文对她早就没了感觉，但是内心高傲的她绝不会给陈德凯任何机会。
　　二十分钟后，门铃响起，安如烟便梨花带雨地闪了进来。安如烟一进屋，就一下子陷进沙发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安如玉递过毛巾，并没有急着问事情的经过。长期以来她都觉得妹妹这样情绪化反倒是父母小时候惯下的毛病。这个看上去风风火火的妹妹长期以来最致命缺点就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和自己应该要的又是什么。安如玉又想起小时候父亲给她买过的一双水粉色凉鞋。因为是打折，尺码不全，就剩下这一双。所以父亲就没有给安如烟买。可是回来之后明明知道是大了两个尺码，安如烟非要穿不可。看着妹妹又哭又闹的惨状，安如玉只好妥协。母亲劝了多少回：“还是给你姐姐吧，你穿着它们不合适。”可是最后安如烟硬拖着大大的凉鞋，当拖鞋穿了整整一个夏天。到了青春期的时候，这样的毛病更是越发明显。上大学那会儿，安如烟出落得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的俊美，身边不乏众多的追求者。当时多少个条件优越的男生都想方设法地追求她，她都不答应。现在这些人不是当记者就是当老板，最次的也当了市政府公务员。随便抓一个也要比杨昊强上百倍。可是妹妹不知道为什么就非要上刀山下火海般地嫁给了杨昊。说实话，杨昊没什么不好的，但是最要命的就是杨昊甚至也没有好的。脾气古怪不说，自尊心已经发展到自恋的程度，整天蔫了吧叽的一脑门子官司，别人随便说一句话，他就要想半天，充其量就是一个没有丝毫报复的普普通通的小职员。家里人都看清楚这一点：安如烟看重的无非是她和杨昊在一起时的惊世骇俗，他们之间真的有过爱情吗？也不尽然。就在家人都强烈反对这门亲事，安如烟还是不顾死活地投入到杨昊的怀抱里。婚礼寒酸得让安如玉都掉眼泪，但是安如烟却一副死心塌地的样子。最后怎么样了，还不是过了没到半年就离了婚。本来以为这回妹妹该有所收敛，好好地挑挑选选。没想到不久又自作主张和比她大二十多岁的贾正科结了婚。父母对她已经彻底失望透了。虽说贾正科比杨昊是强了那么一点点，好歹也是个还算成功地小商人，但是安如玉还是觉得妹妹没有选好，第二次结婚也吃了很大的亏。凭妹妹的模样和工作，怎么也应该找个年貌相当的。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安如烟却一直抽抽嗒嗒根本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有完没有？”安如玉有些不耐烦了。随手从茶几上抓起一本杂志，坐在真皮沙发上低下了头。
　　“昨天，我回到家。”安如烟擦了擦眼泪说，“看到他和另一个女人鬼混”
　　安如玉打了个寒颤，一句话也没说。
　　得不到回应的安如烟感到很奇怪，抬起了头朝姐姐那边看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安如玉在安如烟的目光中软塌塌地瘫了下去。
　　“姐——”安如烟大惊，飞奔了过去。
　　躺在地上的安如玉只觉得天玄地转，眼前一黑，一下子陷了进去。
　　同样的事情怎么能这么巧呢？她永远也忘不了三年前的那天下午，为了给徐亚文一个惊喜，她提前请了假到超市买好了菜高高兴兴地往家里赶。就在门口她要掏钥匙的时候，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异样的声音。她颤抖着轻轻地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接近卧室。顺着门缝往里看，她竟然看到徐亚文和一个女人在床上纠缠不清。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来的，到了街边冷风一吹，才想清楚不是自己太怯懦，而是因为太在意徐亚文，太爱他，更怕失去他。这些年，无论徐亚文怎么做，她都会睁一眼闭一眼。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挖空了心思用各种柔情蜜意去打动他，就是怕失去他。
　　看着姐姐这个样子，安如烟吓坏了。安如玉恍惚着，心里开始翻江倒海想不明白为什么姐妹俩的命运都是一样的呢？虽说妹妹任性点，但是毕竟比贾正科年轻很多岁，怎么也留不住男人的心呢？那些早就准备好的那些劝解妹妹的话也说不出口了。本来她自己觉得自己这些年已经做得很好了，已经能坦然地对徐亚文的出轨，她一直在内心深处保守着这个秘密没有向任何人说起，不仅骗过了家人甚至也骗过了自己。他们在家人和同事的面前出双入对，俨然一对最恩爱的夫妻，极力地扮演着好丈夫好妻子的形象，她觉得只要不说出来，这些永远是个秘密。但是今天妹妹这么一说，却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的那么豁达，这些阴影还一直压在她的心上，而且潜意识里她还是一直耿耿于怀，仿佛被人刺穿了肋骨一般
　　“姐，你怎么了？别吓我。我们去医院吧。”安如玉无力地摆摆手。
　　安如烟手忙脚乱地倒水、按摩，手足无措地忙碌着。
　　过了好一会儿安如玉才慢慢地缓过来。
　　安如玉斜靠在沙发上，脸色还是不太好。安如烟吓得不敢再哭了，满怀悔意地看着异常憔悴的姐姐，心里一直在后悔这么大清早的真不该来。“姐，我对不住你。”
　　“傻丫头，低血糖而已。”安如玉尽量平静地回答。
　　“要不要给姐夫打电话？”安如烟关切地问。“不用啦，有你陪我就够了。你姐夫这些天够忙的了，这点小事就不要给他添乱了。”
　　“姐，你真幸福。”安如烟抬头看到了墙上的结婚照，不无羡慕地说。“是呀。”安如玉苦笑着，心里却猛地抽搐了一下。
　　渐渐地安如玉的脸上恢复了血色。姐妹俩挨着坐了一会儿，后来安如玉就问妹妹“离婚的事情想好了没有？”
　　安如烟摇摇头。
　　“那就不要轻易作决定。先回去吧，看看再说。姐姐不会拦你，但是你要多想想后果。比如说是不是还有补救的机会，还有离婚后的财产分割之类的。”安如烟没说话，眼睛一直盯着姐姐发愣，阳光下她看见姐姐的头上正有一丝银发在阳光下飞舞。她突然觉得姐姐有些憔悴。为了让姐姐好好休息，这一次如烟走得很早。
　　送走了如烟以后，安如玉做什么都兴致全无。最后午饭也没吃便一个人回到卧室里，蒙上被子躺了半天。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躺在黑暗里懒得动，墙壁上的电子钟一直在沙沙响声。又过了一会儿，再看看表已经十点了，看来徐亚文今晚又不会回来了。整间卧室显得异常地安静。思来想去，无论自己怎么练瑜伽，作保养也不过就是为了排遣没有徐亚文在身边的寂寞和空虚。没有男人滋润的女人和墙上的绢花有什么不同呢？想起两个人当初的恩爱，点点滴滴都让她心里难受。委曲、愤怒、失望一起涌上心头，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闪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翻开枕头，掏出了手机，很快就翻倒了陈德凯过来的短信。
　　想了想，做出了一个简单的回复。
　　站在玉泉宾馆二楼204房间的门口时，安如玉百感交集，面对这扇这漆黑的木门，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只要轻轻地敲开门她，她便会和里面的男人融化在一起，但是也就意味着要立刻跌入了另一个深渊。是一种解脱，也是一种痛苦。但是一想到曾经许诺给自己幸福的徐亚文，她又恨的咬牙根。又一次看着这扇雕着水莲花的木门。她还在努力地做最后的决定，究竟是进去还是不进去？看似简单的问题把她难倒了。
　　陈德凯一直在小屋里来回地踱步，这个晚上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和难熬地夜晚。接到安如玉地短信地时候，他正在卫生间地马桶旁对着镜子发呆。他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聊，一个四十岁地成功男人犯得着为一个有着家庭地女人这样地痴迷吗？况且什么样的女人他没见过？只要他愿意，那些花枝招展地小姑娘就会投怀送抱。但是为什么单单就是一个安如玉就把他弄得整天心不在焉呢？如果说当初对安如玉有点意思是因为新鲜感，现在也该过去了。一个大男人也学着年轻人地样子整天靠发些无聊地短信打法时间有点说不过去。但是为什么满脑子都是安如玉。她是很漂亮，但是自己地妻子也很漂亮呀。看来天下地男人都所以一个禀性：吃不到地葡萄最甜。他狠狠地击打了一下自己的前胸，然后准备回到卧室里和妻子暧昧一下。但是就是这个时候，安如玉地一则短信让他为之一振。
　　当他匆匆穿好外套出来地时候，妻子还在看那些没完没了地韩剧。“我出去一下。”妻子没吭声，似乎压根没听见。
　　陈德凯来到宾馆的时候，安如玉没到。他就这样忐忑不安地等着，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她的影子。这不禁让他对她的短信又产生了怀疑，莫非是和自己开了个玩笑嘛？他推开了房门，不安地朝外边看。就在这时他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安如玉。
　　“以为你不来了呢。”陈德凯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还好你没有让我白等。如果你在晚来一会儿我就以为自己上当了。你不知道就这样一个人傻乎乎地等着，有多傻。”陈德凯的话语里带着说不尽的温情。
　　两个人局促地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只不过是借个肩膀去取暖而已。”想到这里，她便心安理得起来。陈德凯伸手去摸安如玉的脸不想却碰到了冰凉的泪水。不由得指尖一颤，心里也不免有了许多的怜爱。女人如水，尤其是这个玉一样带着忧郁气质的女人。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每一寸肌肤，便犹如抚摸着一块无暇的美玉，万般柔情一起涌上心头。他是喜欢她的，虽然这样不是光明磊落的方式，但是不管怎么说他得到了她，他觉得非常的满足。
　　“现在，我终于成了一个坏女人了。”安如玉想。
　　徐亚文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的时候，安如玉正穿着丝织的睡袍躺在床上睡着了。徐亚文有些愧疚，想来今天回来是要谈离婚的事情的，也不知道是该怎么开口。妻子一直不错，一定还不知道自己有了外遇的事情，越是这样也就越他很难开口。他走过去弯下腰去抚摸她的脸，但是让他感觉到意外的是他的手指触摸到了一大滴眼泪。
　　徐亚文瘫坐下来的时候，安如玉异常平静地说“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离婚吧！”徐亚文不说话，墙上的钟滴滴答答地响着，安如玉的眼睛立刻泪如泉涌。

转身一箭

最后一句，是不病句

wqawqa

2# 转身一箭
是病句

春江水

安如玉的眼里立刻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