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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小汪与圆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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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4 16:31:0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恩,我是一个小说爱好者,但是,却仍对小说感到迷惑的爱好者. 因为很多问题还没有自己的答案. 希望有人指出我'写作结果'中存在的'不能自圆其说'之处.总之,欢迎一切板砖,以及善意的赞美.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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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夏天,小汪25岁了.这一天,他走到窗前,往楼下看了看.就这么一看,他想起了牛顿.是的,是牛顿发现了重力,发现了引力常数,9.8嘛.中学物理教过.但小汪又接着想,在我们这个世界里,还有很多很多的物理常数,比如光速,比如绝对零度,比如圆周率,等等. 这些常数都是恒定不变的.那么,问题就来了.究竟是,常数定义了我们这个世界,还是世界定义了这些常数? 老问题,绝对的老问题.那就是,是鸡生了蛋,还是蛋生了鸡?

多么顽固的一个问题呀!人类死去活来的,不就是为了它么!

2004年的这个夏天,小汪惊讶的发现,25岁的他,重新又对夜晚恐惧,跟20年前一样.小汪摇头说,看来他这20年是白活了.读的书都还给老师了.他又重拾愚昧,放弃科学了.他的恐惧,具体表现为三点:一,他睡觉之前,一定得看一眼那张随身照片-- 他爷爷正在上面,慈祥的冲他笑.这笑,让他充满信念; 二, 他一定得把门锁上三遍.每一遍,他都是轻轻的将门合上,他的目的是,要听到锁身入锁眼的声音,清脆,沉重.小汪激动的说,这才是夜晚最美丽的声音;其他都是狗屁. 三,他反复将窗户关上几遍,最后一遍时,他将头低下去,鼻子挤上玻璃,拼命搜寻每一条可能的缝隙.总而言之,小汪上床的一个前提是,他的空间,必须是私人的,必须是密闭的,这样,才有安全感.

我们可以想象: 另一个勤奋的学生,此刻正从18层大楼,自习归来.他兴致勃勃,走在路上.他走过那片阴森得吞没一切的小树林,他没有感到害怕,他哼起了小曲.他走过曾是停尸房的化学楼,他也没有害怕.他继续哼着小曲.他走到小汪楼下,这时,他看到一张扭曲的人脸,正紧紧贴在玻璃上.一双眼睛,通过玻璃的折射,已经与脸脱离了.这个时候,这个学生大叫一声说,怕的就是这个!然后,瘫倒在地.直到看门的大爷将他搀扶起,才发现他已经尿了一地.

小汪今年研二,专业物理化学.他的目标是,出国.一定要出国,为了以后当教授.他现在的导师就是海归,是一中年男子,姓吴,吴教授.同事评价:吴教授,功底深厚,头脑灵活,年富力强,精力旺盛.学生评价,他待人不差,课题多,交际广,底下学生今后不愁没地混.所以,本科毕业保送研究生的时候,小汪想都没想(我们劝他一定要冷静,但是他不听),就激动的填上了吴教授的名字,并顺利成为18层大楼里的一员.18层大楼,我们学校的专家楼.是一个妖魔鬼怪出没的地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很多科学怪人都住在那里,他们常常蓬头垢面,衣衫不整,从实验室里冲出来,走到食堂,买上两个馒头,又回到实验室.这样匆匆忙忙的生活,很多人连恋爱也来不及谈.不过,吴教授不是这样.吴教授西装革履,精神抖擞,头发梳理得跟马背一样光亮.他一天到晚都在与人交谈 -- 与同系老师交谈,与北京同行交谈,与学生交谈.因此,留给小汪与他交谈的时间,并不多.

这就是说,小汪跟他导师交情不深.这导致如下一个困境:小汪想出国,需要吴教授的推荐信,但是,他开不了口.为什么开不了口呢?据小汪本人交待是,他估计,吴教授对他的评价,很普通,很套话.而推荐信,可想而知,套话般的评价写到里面,你都不好意思拿给别人看.而太好的评价呢,又肯定让吴教授为难.总不能叫吴教授背着良心说谎. 小汪在专业上,实在表现平常,平时做人,又比不上新来的师弟那么讨巧.你看,吴教授肯定要为难.而小汪这个人,最不乐意的是,为自己的私欲,而让人为难.如此,小汪实在不知该怎办.久而久之,他就睡不着了.

我们是小汪的好朋友,大学时候的室友.小汪研究生以后,便搬了出去,他说,终于离开这个狗窝了.这小子倒也没忘我们.他平时经常来找我们聊天.我们得知这个事情后,开始反复劝说小汪,一定要找吴教授谈一谈,好好谈一谈.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必须谈,不谈就没推荐信,没推荐信就出不了国.所以,事情的最后,小汪肯定得和他,好好谈谈.既然迟早要发生,从现在起,就不能逃避.其次,一定不要怕,这,没什么好怕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吴教授叱咤18层大楼那么多年,想来也是明事理的人.这个道理,他懂.所以,小汪,作为他的学生,他有这个责任,写一封赞美的推荐信,在小汪的人生大道上,尽一把力,为小汪的冲浪之旅,推上一掌.更何况,我们强调说,更何况,将来小汪事业有成,小汪还能回报吴教授.至于怎么回报,我们暂时不知道.但是,毫无疑问,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

小汪定了定神,觉得我们说的有道理.于是,他便去找吴教授.他走在路上,手里喝着一瓶红牛.他实在太疲倦了.红牛给了他力量.他喝得很快.红牛的下肚,也为他定了定心.走到小树林的时候,他喝完了.他把易拉罐抛起来,然后一脚踢到前方.这个时候,他看到前方有一男一女正走过来.男生长得高高大大,眉清目秀,眼睛里闪耀着活泼.女生嘛,也长得不错,身材苗条,皮肤质量极好,脸上也很干净,短发配着白色短裙,让男人心动.小汪正打量着,那个易拉罐飞到了男生脚下.他冲小汪笑了笑,然后也抬起脚,将它踢飞.小汪看着那易拉罐呼啸着,掉到了小树林里.与此同时,女生与他擦肩而过,发出一阵清爽的笑声.

小汪进到18层大楼里面.他上到11楼,走到吴教授的门前.吴教授正在玩电脑上的纸牌.小汪走进去,坐在他面前的那张藤椅上.

吴教授说,小汪,有什么事吗?

噢,小汪想说推荐信,但是一个声音突然告诉他,应该先说点别的,再谈推荐信.于是,他说,没什么大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吴教授便丢下那纸牌,摸了摸额头上的头发,说,什么问题?

物理常数,小汪说,我想说物理常数.我今天早上突然想到,我们的世界里有很多固定的常数,比如圆周率,地心引力系数,绝对零度,质子质量什么的.我就在想,究竟是这些常数决定了我们世界呢?还是世界决定了这些常数.

吴教授笑了.他说,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吴教授看着小汪,说,这个问题太难了.

小汪说,我也觉得想不通.所以我来问你.你觉得呢?

吴教授想了想说,我个人的意见没有意义.我没有证据.你看,我们写论文,讲究的是一个自圆其说.在这个问题上,自圆其说这一要求太难做到了.我突然想到,你这个问题,霍金也问过.霍金说,为什么我们的物理公式就是这些公式,而不是其他哪些呢?吴教授举例阐释霍金的话: 比如,为什么圆的面积就等于圆周率乘以半径的平方,而不是乘以半径的立方呢?

是阿,小汪说,为什么就不能是后者呢?我们定义圆,是从它的几何形态定义--对任何一条轴心线对称.你看,我们不是这样定义说,圆是一个这样的东西,这个东西的面积,等于圆周率乘以半径的平方,这个东西叫圆.不是,我们不是这样定义的.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圆不是必须要与"面积等于圆周率乘以半径的平方"这个性质联系在一起. 后者只是前者的性质,不是前者本身.这还说明一种可能性是,圆的面积完全可以是圆周率乘以半径立方. 只要它是一个,对任何一条轴心线对称的图形.

吴教授说,小汪,你这想法很奇特.很不错.你很聪明.你要多加油.不仅这个问题,我们这个领域也有很多有趣的问题,值得我们研究.霍金的问题,我年轻的时候,我也想过,但是这些事情,可能不是人所能想明白的.后来,我想明白了,我就只搞我这一行.我想,一个人,能把自己那行做好,也就不亏来世上走一遭了.

小汪说,为什么不是人所能想明白的呢?

吴教授说,这个嘛.这个事情要解释起来,也很难.

小汪表示不能明白.同时,小汪想,妈的,这话照这样扯下去,永远也扯到不推荐信.他看了看那电脑,上面的纸牌游戏已经自动结束了.一张沮丧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吴教授又叽里呱啦解释了一通.小汪附和了一阵.之后,两人居然相视无言.这对视持续了半分钟.吴教授脸上,露出那蒙娜丽莎式的微笑来.小汪叹了口气,只好说,吴老师,那我先回去,我过两天实验结果出来了,再和你来谈.

好,吴教授摸了摸头发说,小汪,这些问题别想多了.想多了睡不着觉.

小汪心底说,靠,我还真就睡不着觉.

晚上,小汪去食堂吃饭.他走过化学楼,经过那片小树林.树林里黑漆漆的,仿佛一个走进去,就出不来的迷宫.只有几滴虚弱的灯光,显示出人对它的占领.小汪路过,止不住无聊的看了几眼.就在这个时候,透过树叶的缝隙,他突然看到如下一个场景:

一个女人的背影,正对着小汪.她短发,穿着一件衬衣,身下穿着白色短裙.这不就上午那女生吗?小汪继续注意到,一只大手,出现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去向不明.此外,她头微微有些仰起,但不是很明显.小汪估计,她正坐在一个男人的膝盖上,此刻,她的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盘在他身上.他们似乎在交谈.小汪进一步猥琐的想象,在小汪所不能看见的地方,某些快乐的事情,可能也正在发生.

小汪决定走近一点,以便了解更多.对别人的秘密好奇,乃人之天性.生来就有,并随着年纪增长,与日俱增.小汪弓着腰,脚步放小,头歪着,慢慢的靠拢.在这个过程里,一些他们谈话的关键词,不断的朝小汪涌来,它们是: 世界,太阳,地球,人类,X,Y,二次方程,三次方程,麦克斯韦定理,热力学第二定律说所有的封闭系统都将走向崩溃.等等. 小汪继续靠近.他看得更清楚了--女生的身体的确在不停的晃动着.这让小汪神魂颠倒,下身也勃起了.与此同时,他也听得更清楚.不幸的是,他听到一句让他毛骨悚然的话,这话让他觉得,这个黑暗的树林里,除了他们三个人,还有另一个人.而这个人,正站在小汪的背后.

这感觉让小汪吓了一跳.他跳起来,身体发生了位移,然后,踩到一个东西上面,发出极为刺耳的声音.这声音来得真不是时候.它立刻打破了这小树林的静谧,那么粗暴.易拉罐.这该死的易拉罐,原来就在这里.树林里三个人都吓了一跳.那女生大叫一声,从男生的身上掉了下来,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而那男生,正慌乱的收拾衣服.他们是多么害怕和局促阿.那男生手拉着裤带,眼放凶光,兴奋与惊恐同时存在于脸上.他甚至带着哭腔,发出愤怒又羞愧的吼声.小汪掉头就跑,小汪说,他从没跑这么快过.

那女生说了什么?小汪说,那女生也没说什么.她说,那到底是物理常数定义了世界,还是世界定义了我们呢?我们说,这话不恐怖阿.小汪说,是的,不恐怖,但是我就是怕了,怕了怕了怕了.我看这事的关键是,这话的内容,以及语气,都与小汪上午的话一模一样.这让小汪听了,当时他只觉得,那女生,肯定是被一个能阅读小汪内心的鬼魂附体了.这想法一出现,小汪就颤抖起来,止不住了.直到他来到我们宿舍,将这一切告知我们时,他仍不能停止颤抖.小汪说,操他奶奶的,不行了,我不行了,我神经要崩溃了.今天晚上,我只能和你们一起睡这狗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