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

三走木L

酒

　　去喝酒之前，他到理发店弄了一个头发，买了包上得档次的烟，带上跟那只跟了他五年的限量版ZIPPO。12点整准时出现在CLUB的吧台上。他点两只啤酒，一杯冰块，外加一只红茶，话很少，只顾自己低头喝酒。他也知道，就这张脸的优势，难免会遇到几个投怀送抱的女人。正是周末，人很多，他点了根烟，熟练的灭掉打火机上猩红的火焰，弹掉手指间并未烧完的烟灰。他是不喜欢直盯盯去看女人的，偶尔匆匆扫一遍，也是看似懦弱的赶快低下头来，在这种场子里头，过去硬气直接未必是一个好猎手。而一个好的猎手有时还得试图让自己成为猎物。他是养足了精神的，下了班就回家睡觉，睡到11点，也正是夜生活刚开始的时候，多少有点儿职业玩家的意思。他嫌吧台有些太高，而高脚凳又有点儿跛，他用一只脚抵住地面，另一只脚保持凳子平衡，时间长了难免有点累，于是站起来跟身边的女人碰了碰酒杯。他说，呃……，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打火机。那女人看看那只ZIPPO，用下巴示意他手中闲置的打火机。他无所谓的点点头，有点愚蠢的碰倒了那只拧开了瓶盖的红茶饮料，身体后倾时又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服务员，他像见过大场面似的冷静的耸耸肩，然后给旁边的女人递过去一叠仔细叠放的餐巾纸，他连说了几个不好意思，镇静的在凳子上落座，正经而僵硬的重新点了一支烟，紧接着，小心翼翼的呷了一口杯中所剩无几的啤酒。
　　毫无疑问，他并不想成为一些小事故的焦点，其次，如果有这个可能，那么他也愿意借这次事故来成为那些无所事事的女人眼中的焦点。也是有那么几回的，如果比较走运的话，而且那些女人又愿意拿自己的身体来找些快乐，那么往往他懦弱退让的举止言行很容易让她们上钩并且如获至宝。CLUB里的灯光总带点新鲜的低纯度酒精的味道，因此不管是嗜酒的，还是不嗜酒的，这里头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自以为是的快活。这快活好比上厕所时的草纸，没有是无情的，有了也是理所当然。他顾作沉着的扫了一圈周围，那几根点着的蜡烛，一会儿将那些脸映出来，一会儿又在黑暗里落下去，于是趁着这样的间隙，他像作排除法一样留下几张质量和安全都过得去的漂亮面孔。至于剩下的，就是在这群质量上乘的面孔和视线里，投下陷阱和诱饵，遇到上钩的，自然还需要一些小猫钓鱼的技巧和耐心。女人是很轻的，把握捕获时的力量和敏感也是必须的。有时候甚至还得准备油盐酱醋，以及漂亮的盘子和餐具，至少得把自己装点得像是美味可口一些。所以他虽然话不多，动作也不多，可那安分的姿态里头，他还是要把自己当成挺那么回事。也是安安分分的挺那么回事。
　　他开始玩手机，重头到尾翻了一遍女人的号码。发现没一个是值得在这个时刻打过去的。比如甜甜吧，上个礼拜已经和她睡过一觉，现在约她出来她肯定会挺高兴吧，只是没有新鲜感。露露嘛，约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未能得逞，估计今天约出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小倩太随便，看到他不是搂就是抱，不合适。至于楠楠，那个桑拿房的小不点，喝醉了去她那儿倒是可以，现在来这种场合，就少了些情调。这时候，突然的手机铃声让他吓了一跳，看了一阵来电显示，重新把手机放回了口袋，边上那个女人倒是提醒他。她说，电话。他“哦”了一下，无所谓的给他一个违心的假笑，然后无奈的皱皱眉头。她估计喝得有几分醉，把一满杯兑过苏打水的15年威士忌分两大口灌下去，不屑的对另一边的小姐妹说，老婆的电话也不接一下。他还是笑，也不反驳，他知道在这种场合去解释道德与传统价值观难免有点扫兴。他重新把酒杯递过去，意思是一起喝一杯，或者玩几个CLUB里的小游戏。她不理会他，只顾自己喝，正眼也不给一个。他只好把放在半空中的手缩回来，自己在嘴边呷了一点，很识趣的“哼”了一下。另一边的女人倒是这会儿跑过来和他碰杯，他很闷的跟她玩了几把色子，说了句你们一起来的？她说是呀，就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货色。
　　他像得了什么便宜似的笑，给她倒了点酒说，有没什么目标。她不回答，重新跑回自己的位子拿了扎冲兑过的威士忌说，一把定输赢。她把那扎酒在他面前晃了晃，意思是说谁输了就喝一扎。他没所谓的做了一个OK手势。两人玩吹牛（一种色子游戏），玩了两把，他连喝两扎，一个劲的摆手说不行了。她凑过来仔细的看着他说，准备什么走呢？他说随便。她马上跟一句，一起大浪淘沙洗浴吧。他说可以呀。她像处女一样羞涩的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他很大方的去搂她了的腰，路过旁边那个女人时给了她一个大度得意的媚眼，那女人一把拉住他说，这么早就走？他立刻明白了她那言行举止里头的暗示，很讨好的说了声马上就回来，接着把脑袋低下来，凑到她耳边为难的说，只是先送她回家。她像吃了生柿子一样却不屑的表示要他速战速决，并很认真的对他表明她的这个小姐妹绝对是个烂货。他故作正经的点点头，像得了什么命令一样和她挥了挥手，意思是去去就回。
　　他们一起出了CLUB，有点乱头风，吹得他有点酒精上涌。他说要送她回家，指着一辆黑色马自达3说要她上车。她说，不是说好一起去洗浴么。他摆摆手说，去你家不是也一样。她略微迟疑的点点头，指着马路对面的便利店说要喝牛奶。说话的同时他打开了车门，将她放进了车内，一边小跑着离开车子一边说，等一下，给你去买牛奶。她倒在副驾驶座上不吭声，一边摆手一边点头，其实从这个角度看，他根本看不到她。他要了一盒纸装牛奶、一盒杜蕾斯，回来时她像呛了水一样咳嗽不止。他拍拍她的背问想不想吐。她摆摆手，接着就像烫了开水的螃蟹一样趴在那儿不动了。CLUB门口的停车广场上的霓虹一会儿变成蓝色一会儿又变成红色，这样的颜色交替过程之中，几米开外，几个男人的脸在这样的灯光里变得难寻踪迹，也就是说，这样的颜色交替里头，你无法辨别哪些脸是属于他们的本来面目，而哪些又是不属于他们的，人的脸色有时候总是身不由己的。就像现在，他站在车门口，故作为难的看着这么一个白花花肉体的女人，心里却好比烧开了水的水壶盖。一个捧着一大把红玫瑰的老头子凑到他跟前，问他是不是给他女朋友买几支花以便他博取女人开心。他连连摇头，然后在他认为比较安全的距离范围内，冲着老头说了一句，老子从来不给婊子买花。他似乎觉得这句话本身过于显得自己小气，然后凑到女人边上示意她要不要花，顺便说道：明天去花店给你捧一束好的过来。女人连说几个“好呀”，然后醉熏熏的对着老头说：他娘的没钱。
　　这个答案无疑是他想要的，而且又可以在女人面前拒绝支出金钱时显得非常体面。他心满意足的回到自己的驾驶座，离开停车场之前点了根烟，他还没来得及灭掉打火机的火焰，只听见一阵金属扭曲的声响。他跳下车来，怒气冲冲的挥着拳头说，他妈的，怎么开车的。后面的车里头下来一个头戴鸭舌帽的中年人，有点踉跄的说了几个不好意思。他蹲下去看后保险杆的受损情况，酒似乎醒了一大半。他回过身来，趁着七分酒劲，小跑着上去就是一拳。路灯很暗，中年人的影子作了一个往后弯曲的形状，像一根被拉紧的皮筋中间被使劲摁了一下，紧接着后退了几步，然后这个弯曲的影子由于不堪重负，啪的缩短，然后跌成了地上一个黑漆漆的圆。中年人就坐在这个黑凄凄圆的上面，双手掩面，然后这双手也徐徐的落下来，落到与他视线成九十度的地方，一些粘稠的热乎乎的东西从下巴积成了一个点，这些点又落进了他拼成碗状的掌心里头。女人这个时候从车里头爬下来，站在与中年人间隔五六米的地方，她不确定的眯了眯眼，然后立起身，中途撞开了那个男人去阻挡她的手臂，凑到中年人的跟前说，陈伟？中年人不自信的抬起头，茫然的盯着她看了一阵。女人就又确认了一遍，陈伟，怎么是你呀。她朝后面的男人挥挥手，我朋友，别打了，是我的朋友陈伟。
　　陈伟？他凑过去，蹲下来，失声叫道，是你啊？他连说几个抱歉，确定对方也认出了他，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
　　“杨志文。”陈伟叫起来：“这女人是烂货，我早搞过了。你，今天总算要穿我的破鞋喽。”
　　有风，以及影子交错时的声音。

小螃蟹

好酒，再来一碗。

我也喝一碗，喝够了可以去检N多人穿过的破鞋。

那多惬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