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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Benni(贝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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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2 02:38:4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Benni(贝妮)


Benni(贝妮)

拨开七月香蕉的亮黄软皮子,越吃到根里越甜;白露桃不是正宗南汇的,这一区要跑到漕溪水果市场才买得到,车子坏了肯定懒得去,就在附近的菜市场买的,倒也酸甜清冽,一咬一包蜜水。水果篮下照样压张字条:桃子都洗了,新米买来了,“老干妈”辣酱也买了,酱料都存在转角柜里。一看就知道阿爸早上来过了,她已经说了几回这些东西自己会照料的,可是阿爸不管。Benni吃完香蕉再接一口桃,满意地擦去嘴角的汁水,今夏台风雨暴频频来袭,气候出乎意料地爽快怡人。

晚上给苏苏“接风”。苏苏口气向来大,开口就提出月租给一千五,生活费AA制。两人上邻街新开张的“小绍兴”吃饭,一尊酒酿炖山药丝瓜煲酥烂香醇,Benni怎么吃得丝瓜比豆腐还细嫩油滑?“哇,这个,这个比豆腐还要豆腐么?”心里不相信,非把那绿绿的食物在调羹里左右打量,直到眼神经抽筋。苏苏就在对面笑成小虾米,她本来娇小玲珑的身姿,这会儿更是媚态可掬,引得五步外一桌两位男士向她们不停注目。苏苏一旦使出了“五步穿肠笑”,正常男人都得心猿三分,还只是她的看家本领一般小技。苏家独门绝技“爆炸手”,轻易不出手,出手“死伤”不定。Benni回想早前领略过,还是在学校的快乐时光。那个叫“兵马”的西方冠容体育借读生,在苏苏的绝技之下“赤条条”上演了一回“无牵挂”。尽管两人均受到了严厉处罚,但当年同级学生心中很是嫉羡两人。

苏苏是Benni“旧版”闺蜜,高中毕业留日,多年不见。这会儿觊觎海上金融大环境,回沪后就多方打听她家新址,辗转找来,“我忒服你,独居女,要自由,成房奴嗄!”一见面就扔给Benni个黑金帆布叠绣大背包,“住下了,赶我跟你急。”当夜,Benni辗转难眠。想着苏苏的话,“是,得到了自由,不,也谈不上,只是——部分居住自由,可欠下了银行金钱的巨债,成为金钱的奴隶,总还是不自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敢想下去,人生难道不是一出“拆了东墙补西墙”的戏码?

苏苏的到来给原本密封似的生活按了扇透气窗,姆妈借口打扫过来查寝的次数少了,苏苏全包,“打扫当健身”;阿爸每两天送时新小菜的次数少了,苏苏“买打烧”三包,就把“洗碗”一样扔给Benni,“反正暂时在找工作,闲着也是闲着”;快递送货打回门抱怨的次数少了,家里白日有人在,万事有照应……而且,只稍Benni一有闲暇,就被她带上参加夜晚派对,主题聚会,各种名目的客户会、展示会,都不知她一个离开上海许多年的人,怎么一回来就能“情满浦江”?

晚在朋友生日宴上,苏苏打扮靓丽,一席纯白宁绸紧身拖地长裙,胸口一朵碗大的密苏里粉绸绢花,与脚面的粉钻遥相呼应。月牙形酒台边上端坐着七八个时髦女,只看背影,已分辨高下。不稍五六分钟,各色蜂儿们、蝶儿们纷至沓来,苏苏小包里的粉皮名片夹一下被塞得满当当的,Benni于是知道她的那些应酬酒会怎来的了。

那天苏苏说出城几天,姆妈晓得了,说要给阿姐做生日。Benni赶着给杂志社交稿抽不出身,阿姐因为是三十六岁生日,奔四十的女人过生日?也腻腻的。姆妈索性当天下午驾着阿姐全都来Benni公寓,一网打尽。她姐姐是空姐,前年离了婚。阿姐刚下飞机给直接架来,累得倒床就歇,阿爸则乐滋滋地进厨房料理“寿宴”了。请客的亲友还未到。

姆妈好心情念报纸,“报上说九月九预约登记结婚的人爆满,上新闻了……Benni一边回说,“人,尽管去相信长长久久好了,只是日子上作名堂,有点迂。”一边专心计算今日蚀掉的股票数值。转念一顿,又抬头问她,“你当时生产的时候有没有打催生剂啊?”姆妈猛一听,面露惊讶地摇头,一会儿又嗬嗬大笑起来,自个儿笑还不算,手合报纸三两步踱去厨房,“丫头她爸,你说说看,嗬嗬嗬,你说说看,这死丫头怀疑我们死扣日子生的她……”阿姐就在房中喊,“吵死了,吵死了。”

苏苏还没迁入的那一星期,Benni在易租网上发布求租信息,“男性。未婚。1.701.80米。二十六至三十六岁。体健貌端,情趣涵养,稳定高尚工作,无不良嗜好。请不符者勿扰……”下面才是具体介绍的住房情况。Benni暗忖,“就上面两行大字来看,全城能有多少单身男士符合要求啊?几十万还是几百万?”

罗迁,一号男士。Benni自隔天接到电话后就心情悸动,忙着去跟领导告个事假等候面试者。她把起居室的落地窗帘换成新买的浅香槟镶蕾丝滚边薄纱帘,宜家活动时购得的法格里克八件套茶具也端出来,四色茶果逐一摆置……Benni一边忙这些一边回味电话里头罗迁特别的磁性声线,门铃响闹的那一刻她已经手心出汗了。

“您好,我是罗迁。”
“是的,你好,请进——请进——”门一开Benni就傻了眼,这么美好低沉的声音怎么能和眼前这张稚嫩的面孔划上等号?看那罗迁顶多和邻家老王大一儿子的样子差不多:细高身量,穿一席半旧休闲装,彶双黑皮夹趾拖鞋,一只灰蓝烫金kappa斜挎背包,发丝锃亮,正中明显的花尖才略略带出几分社会人的感觉。“社会人?”Benni心里想,“现在社会人真是越来越年轻化啦?”
“罗迁——先生,对么?你没看清楚网上的要求么?”那罗迁听着“先生”一词就上身抖了抖,用手摸了摸头发。“什么,什么要求?”
“我明确写明年龄的要求啊。请问你今年贵庚?我征召的住户是二十六至三十六岁的男单身……”不等Benni说完,罗迁已自裤兜取出身份证,XXXXXXXXXXXXXXXXXX,人家如假包换的确是二十六岁整,这下轮到Benni肩头抖了抖。
“哦,对不起,那我现在更改征租要求了,从二十七岁开始,至三十六岁,差一岁都不行——”看罗迁木纳当场,Benni心也就软下来,转身一让,“嗳,那个,进屋坐一下吧,我们谈谈。”又拿茶几上预备的水果招待他,转弯抹角找理由跟他解释为什么年龄很重要,罗迁还是知情达理,格了格苗头后脸色也就放晴了。两人后来攀谈起来,罗是外省旅行公司老板独生子,自己希望不靠家里来上海闯闯。Benni觉得罗迁有志气,留下他吃晚饭。临走时,还送了宝蓝斜纹领带、同款绢帕和对扣三件套给他,两人互换了手机,交起朋友来了。

今年大学同学聚会的时间又快到了,她们十个大学好友曾发誓毕了业即使天大的事每月也要定期聚会碰面,感情都是碰出来的。后来一人出国攻硕,又留下读博;一人远嫁海外;两人一南一北外地工作,就剩下六人还定期会面。再后来工作竞争激烈,一个个拼得精疲力竭,欠睡短休,哪有时间精力会友?再慢慢又有人陆续结婚、生子生女,家事繁忙,大家改成网际联络,实打实见面的次数少了,逐渐两个月见一次、半年聚一次,现在是每一年见上一次面的“好友”,当然个别小团体除外。“世上人情最难‘作、弄’,现在单身的就我和缇娜了”,Benni想,“先打电话问她去不去,唉,真害怕又得听上一晚的妈妈育儿经。”

缇娜当晚回电话,“对不起啊,你发短信的时候我在飞机上啦,”声音里显露一丝急促和惶恐,“知道么,知道么,曼丽回来了,”顿了顿,“不过听说她回沪接受手术的,要换肾。”缇娜说的曼丽就是三年前决定北上工作的十友之一,当时与缇娜最好,这会儿联系她也不奇怪。Benni想着缇娜因为工作常出国,联系上了该是近期的事。看来这次同学会要在医院病房召开了。

好事不见,坏事成双。说到要去医院看同学,姆妈在电话里也告知她一个坏消息,“小阿姨快不行了,医院发病危通知了。”阿姐满天飞,因为个人生活不顺心,她整条心就扑在工作上,这一段好像在争选航班领长?指望不上她。叫Benni看看哪天请假陪着去医院看小阿姨。“小阿姨”是跟着姆妈叫的,其实是“小外婆”,她外婆面上最小的妹妹,不过是庶出。外婆早早去世了,脉上就留着这一门亲,姆妈总说,“小时候小阿姨总买卤鸭肝、连环画给我,待我那个亲呦。”Benni姐妹也对小阿姨很尊敬,两人刚上班领工资都记得给老人家买了保健内裤送去。

她阿爸的怪癖之一是受不了医院的气氛,从来是远着“医院”两字,连阿姐当初流产他都是走到医院门口将补汤交给Benni就回了。所以这回肯定要Benni相陪。“知道了,姆妈。”Benni应着。口上答应着,心中思绪没有停。最近她感觉人生的快车驶入了黑洞里,越驶越窄,没小心是否会撞上灰墙。夜里就睡不踏实,眼睛总肿着,人前只能低着头。收到10086免费短信:“市防汛指挥部安全提示:台风来临,关注天气,减少外出;关好门窗,高空坠物,务必小心;室内进水,切断电源,防止触电;道路积水,绕开行走,以防意外……

罗迁之后来面试的是个平框眼镜三十几岁的精瘦男子,褐色长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穿戴也十分齐整,提著个赭皮公事方包,Benni疑心他像个保险掮客,身子佝了佝。他一路进来一副戒备的神气,自我介绍的确是个掮客,但人家做的是保健品生意,这年头富人穷人同样笃信的一样东西——健康。

“房子朝向?几平啊?”
“南偏东南。十平米的。坪数不大但有小卫生间,你看看。厨房、阳台是共用的。”
“这小高层电梯倒是有的,楼层也是可以的,这里小区的物业费高么?”
“不算高的,中等吧,他们每季都开业主会通报情况的。哦,业主停车费半年缴,但是有保险优惠的。”
“租金多少?”
“就像网上写定的,签一年的话月租一千二,水电煤两百;不到一年的,月租涨15%,水电煤不变。”Benni心里想着一般售货员、推销员什么的自己买起东西来肯定更是精怪了。保健品先生身影不停,Benni跟着从客厅到阳台、从卧室到厨房兜天转了两圈,身子也长高了,“哦,嗯,啊断断续续等应着。他又问些Benni的职业、找房客的原因什么的。一会儿拿出相机拍起照片来。
“你这是干什么?”看到陌生人拍自家闺房照片,Benni忙出口拦道。
“哦,这样的,小姐。这房子我有意租的,不过是给我侄子租的,他刚来上海找住处,工作地点就在这区附近。今天他第一天上班不方便请假一起来,我拍了照片给他看,也好向他妈、我大姐姐夫交代不是。”
Benni怔住,一下猛摆头,“不行,不行,拍照不行!”顿一顿,“如果不是您本人租,就请回吧。我不租给……我网上都写得清清楚楚的,您——侄子,他年龄就不符合我的征租条件吧,还有……Benni想又是个小毛孩,“老天没眼啊,这又是明媚开局,雷暴收场。”
“行,不拍照。但,不是的,董小姐,是我租呀,我也知道您肯定对小孩子不相信,所以一切条件、协议都是你我两人商定啊,您就是租房给我了,每月房租一定准点从网上划账缴清。”保健品先生收起相机,眼珠一溜转,他开始推销起来,“我侄子虽然岁数小,但是在家自理能力强、爱清洁、懂礼貌,不结交江湖朋友,最多就是有个女朋友可能会上来,我一定嘱咐他,不给您多添麻烦。”
Benni见对方诚意,本想松口,但一听到“女朋友”,就不干了;更何况,“万一下次的房客会是理想人选?房子租出去了岂非错过机会?不行,不行。”
保健品先生蘑菇了大半天,最后甚至答应给Benni一个很大的折扣买他代理的产品,Benni还是忍着拒绝了。她不是狠心的人,谁让年龄对她狠心呢。

第三位迎来是位高先生,人也高大,可惜是个半秃头,带着假发片子,给风吹了掀起一髫,面上泛着尴尬。才三十光景,Benni甚至能想像其下半生的光辉“顶”象;下位翁先生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声尖八度,严重影响听觉器官,为日常交流埋下隐患;下一位陈先生、再下一位……直到Benni接听面试者的电话感到麻木了。就这样,一周面试了七、八位男士,各种情形、各种问题,结论仍旧两字,“不行。”所以说,苏苏的到来是给这僵局打上了白晃晃的探照灯,也同时打上了句号。Benni说不出是喜是悲。

“你先别说不行!”姆妈在去医院的电车上近着头跟Benni说。她因为公共场所的关系乖乖地缩下直挺挺的上身,仔细回味姆妈先前的说辞。还是老法人的心理,“肥水不流外人田。”小阿姨的意思,现在是临终愿望了,要将Benni许配给自家外甥小时。小时比Benni小三岁,又是老话里的吉利状

“好哇、好哇?就当阿姨求侬了!”小阿姨枯池子似的眼窝凹下去,眼珠子却吐出来,两行干泪匍匐在削尖的脸颊上,姆妈只得点头应允。老人才松了手,略微叹了叹气。

此遭姆妈驾着Benni当面去见老人,先在车上把事情跟她讲讲清,“一切你自已做主。”她本身是没什么,三表妹,也就是小时的母亲是一岁多点被小姨夫自远洋轮上捡来的,说起来跟她们家Benni没有血缘关系,小时那孩子也是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人是老实的。如果娃们自己愿意,又能了却老人心中大愿,自无不可。他老公听了闷不作响,说还要看小妹的意思。他在两姊妹婚姻问题上从不过多关涉。

Benni母女站在小阿姨病床前,白布蒙住老人的脸。她阿姨哭天抢地地声声急呼高唤,“姆妈、老娘、姆妈,哎呀,姆妈呀……呵、呵呵,姆妈啊——”说着怎么这么快就走了,还没有见到外甥成家立业就撒手不管啦,“唔恩恩额——啊呵呵啊呜——”高低起伏,小小的病房巍巍而颤。

小时和姨夫一人一边搀扶住她火苗般乱震的身子,见大姐和Benni来了,腾出一人来招呼本来还好好的,刚刚一小时前出的事。医生说气管堵塞,抢救过来也是拖日子,要我们做决定——开管还是算了,不想老娘临了再受罪,就打了强心剂,可是也已经晚了,就刚刚发生的事,你们早来一步就好了,还能见着最后一面。”姆妈听着早已泪流满面,蹒跚走到小阿姨床边,掀开来被角,老人面色土黄,嘴边两个窟窿眼,“手还是热的,手还是热的——”引得大伙儿又一阵垂泪。

苏苏回来后得了哑巴病,人也瘦了一圈。Benni看她样子唬人,不便问东问西。那日沙发上看特工片,看到特务头子杀了中共接头员时,一句“娘西皮”触耳惊心。Benni连忙起身去厨房冲柚子茶给她。苏苏没接,只翻身仰躺下来,脚丫子高搁,脸朝天花板神游了,这才知道前段可能的去向。

Benni抱着厚厚一沓新书到三楼布置展示厅,电梯不争气地出故障。那书约莫四升水的重量,Benni只得慢慢爬,越爬越重。心里使劲琢磨苏苏到底去宁波见什么人,她有没有认识的人也在宁波可以打听打听?

小阿姨追悼会是“莫拉克”台风抵沪的当天,但还是来了不少人,黑压压一片,因为殿堂里多了很多大黑伞。亡夫当初也是有头脸的。Benni阿姨姨丈礼数周全,打理妥当,姆妈帮着前前后后照应。小时则捧着外婆黑框照片端坐一旁,时而拿纸巾拭泪。Benni看他一包纸巾用完了,悄身走过去递给他包新的,“谢谢小姐姐。”眼一抬又低下去,侧影像古代宫廷的侍女,Benni心里惊一惊。“你要小心身体,多照顾母亲。”“嗯,知道了。”

回去车上她阿姨又借机提起母亲遗愿,Benni面上火烧,忍着不去看小时的表情。把头伸出窗去,微风徐徐,潮湿的空气里伴有腥人的汽油味。阿姐打个圆场,事情也就先按下了。

缇娜召领大家为曼丽在网上设计个救助热线,虽说现在不缺钱,但肾病是要长远计的,她们家的亲戚也得的这病,一次血透就要四五百,一月好几次。Benni把懂得设计网页的罗迁介绍给她。“大学十友”不久在网上聚首了八友,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唯远嫁海外的米苏联系不上。她们几个在上海的就排计划,轮流去医院看望,给曼丽打气;而她也积极配合治疗,医生说“身体底子好”,对进展表示满意。

那天,轮到Benni值班。曼丽说起佛祖舍利十年后首次问世的新闻,说这样的事听着恍惚,“一觉十年,世事全非,即便是佛祖又能掌控什么?”又问Benni,当初怎那么大的胆子贷款买房?说着就想到自己,以前可是体育委员,校长跑队选手,“看看现在,我这个活实例。如果看病钱不够,还不整个人抵给银行?”兀自惨笑。

苏苏找了家日系贸易公司当翻译,一日日忙起来,自从找好工作,她整个人倏地由阴转晴。不过一有空,还是会陪着同去看曼丽。去的前一天,特地往西湘路市场买现杀的童子鸡炖汤带去。曼丽不好意思,削梨给她们吃。当要一切两半时,Benni手快地夺下梨子,说自己不喜欢吃梨,送到苏苏面前,自己去洗了苹果,给曼丽先削一只。曼丽的眼睛亮了亮。

苏苏因为Benni最近身边不是丧亲就是病友,拉着去庙里拜佛求签。求了个黄底红字平安符,对折了搁进小号绢袋里,用红线串了给她挂在脖上,Benni美美地笑。她把小阿姨生前遗愿讲给苏苏听,苏苏嘴角微撅,美目转呀转,有点听进去又不怎么在意的样子,脸上堆着嘲兮兮的笑。微风拂过她前额刘海,吹成一只展翅欲遨的小鸥。

两人一道去看达利展,晚餐在附近的西餐厅。烛光昏暗,正在享受牛排大餐时,有人隔着落地窗招呼苏苏,是个高挑的俊美人,眉眼极具风情。苏苏唤她A字头,早前在日本结实的姐妹。A字头上身紫红紧窄抹胸,黑色装钉亮片假两件套背心,露出紧实的手臂线条。下身AF紫韵卷边抽绳七分裤,银色高背系绳凉鞋。一只软黑流苏月牙牛皮包跨在肩上。

A字头身边跟着一男一女,男的日本人,女的香港人,都日系打扮,女的看着特傲气。五人相商着要找酒吧庆祝。Benni其实已乏了,但见苏苏起劲,就不好扫兴,跟在身边。衡山路仪态雍容,像风韵较好的美妇人,流动的灯影则是饰品上的闪钻。Touch bar里,那女的果然不是一般人物,酒量了得,劲舞加助唱。苏苏开始还为Benni挡酒,不久也摇摇欲坠,被A字头一手驾着胳肢窝,恐怕一放手就有摔跌之虑。Benni更是早早摊在一边,她喝醉了也没别的,只喜欢傻笑,时不时用手扇着耳朵,感觉耳膜要被音乐撕裂。苏苏和Benni相互抱着拍打、捏脸,对数着眼睛鼻子有几只,A字头只好把她们带回下住的酒店。

两人被送进盥洗室,A字头送来整沓六件盥洗浴巾和纯净水,“没想到你酒量浅了,”手指戳一下苏苏的额头,把音乐调低了出去。Benni对她有点反感。

巴掌大古铜三角塔尖里飘出淡淡的香,桉树罗勒薄荷的混合味袅袅飘浮在头顶、周身。Benni越发潮热起来,两人褪了衣裳泡在椭圆按摩浴缸里,一头一个。苏苏讲起那时和兵马在体育房更衣室的事,也可能酒醉的关系,红晕延伸到颈项,讲到**处那脚趾用力摩挲Benni大腿内侧,Benni就两臂使劲攀住浴缸白瓷壁,生怕手滑淹没。

之后,Benni给她搓背,见苏苏左背脊秀一朵赤红骷髅,一剑穿喉,右下方并排秀着大写字母“M&J”,“J”被刮去半只角。Benni忍着不问,心上隐隐作痛。苏苏有点酒醒,脸色由红转白,仰头喝口水说,“人对自个儿的心都不能百分之百的忠诚,遑论对他人。天涯同沦落,明日送谁亡……”又悻悻地补充,“亡命天涯的‘亡’。”Benni默然,两手更提速地擦拭。

那天晚上,Benni梦见自己拿了锉刀和一包盐粒,溜进苏苏房间,掀了被角想要将她背上纹身抹去,苏苏睡死了一样,一动不动,任由Benni摆布。一会儿,骷髅头就汩汩流出血来,流出的血却像作画的样子,徐徐画出Benni的面孔来。

雨夜过后的清早总是清新怡人,Benni上班的一路心轻意旌,从来没有的自在爽阔。当天同事凑份子给经理新婚贺礼,Benni爽气地抽出四张红票子,大伙儿对她刮目相看。

曼丽MSN上问她最近有喜事么?她答,“从何谈起?”曼丽又问,“你说呢?”顿一顿,又打,“人不错,可心。”Benni嘴唇抿了抿。苏苏打电话说有人顺路接她去宁波玩,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叫她不必担心。听声音毫无异样,Benni心中却紧张了,说不出的惆怅。

“莫拉克”尚留了个尾巴,晚间下起了淅淅小雨,打在檐架子上飘出一个个孤魂儿似的音符。苏苏人去床空,门半掩着,水晶门帘折射出的光正好投落在月白床单上,风吹一下,拗动出怪异的曲线。床头柜的兔子灯耷拉着半只铁皮耳朵,手中没有胡萝卜,无精打采。Benni帮她铺好床第,拿了只白毛公仔退出去,留个灯。她想起苏苏说来接她的人骑一辆新型酷铁托,就上网搜索。看到一段轻型摩托高速公路上时速超过100公里的视频,整宿没合眼。

缇娜想必听见了点风声,特地来看她,她正病了,卧床不便待客。姆妈自厨房到卧室一回回走动,给缇娜倒水,端清粥小菜给Benni吃。缇娜想问些什么又不便明说,相互打着幌子。Benni跟她提起这一段恐怕不能去医院陪曼丽了,烦她顶着。缇娜连连答应,说着,“没事,也快出院了。”之类的场面话,走时见Benni消瘦的脸终于点一点,诧异得眼睛睁得又圆又大。她也见过苏苏几次,看她们这里一切照常,也看下出什么来呀。Benni在嘴唇作势拉一道链,缇娜忙拾趣地作了个OK手势,跟姆妈颔首告别。

自从浴室一幕后,苏苏已经离开二十一天了。Benni像知道结局似的再没有不安的感觉,“这次会有多久见不着面?”挨近电脑把快递收件住址改回了父母家。

阿爸以前单位曾分过一套老式公房,十七平米的直筒套间,在一零年世博扩建地域之内,这天打电话来说分房有眉目了,问Benni认不认识相关朋友,好多了解了解政策情况。

Benni九月九生日很快到了,阿爸请客定了“一品全”四座酒席,两桌亲戚,两桌Benni的朋友们。Benni推说朋友的酒席钱自己付,阿爸怎么也不肯。小时一家也来了,他打扮体面,整个清爽大方,像换了个人。

席间阿爸说,“今天高兴啊,一来为小妹过生日,三十了,可不管闺女几岁,都是老爸心头一块肉。”满桌人相视打趣,热闹非常。阿爸接着说,“二来,跟分房办的同志沟通过了,我那套房按现在的政策可以拿到两个两房一厅哩,我打算留一套房装修了像小妹一样租出去,租金给小妹还贷;另一间啊折现,一半放银行,一半啊,我要和老太婆旅行去,这第一站,就是西藏……”阿爸声情盎然,说着旅行的话题一点不像六十多岁的人。Benni面露愧色,一度哽咽,双眼湿热。

宴后姆妈拉住Benni的手,“回妈家跟你阿姐挤一挤,啊——”上次缇娜来她多少格出点苗头。整晚眉毛耷拉着,她姆妈笑起来是个美人,生起气来要减去半分,烦恼起来更要减少七分。
“不了,妈,我还是回自个家好了,放松。”
“傻孩子。”又说,“当初小阿姨一心想你嫁给小时,我现在想想也不错的。”姆妈嘱咐小时送Benni回去,打车到小区公寓门口,Benni没让车走,小时知趣地挥手告别。Benni上楼,一条黑影小猫忽地窜到脚前,折个身不见了,灰黑伊巴溜得老长。

Benni大包小包的礼物往门厅地上一放,先去放答录机。两条留言,一条是曼丽,嘻嘻哈哈地给寿星女唱生日歌,说不能亲自来真遗憾。Benni在席间听缇娜说曼丽和罗迁好上了,闹姐弟恋。另一条是保险公司催款。

她拿杯水坐在苏苏的床沿,新换的床单枣红色,一根根细笔枝条上爆出鲜绿的小嫩叶,两瓣的、三瓣的,不一而同。觉得闷热,起身掀起半匹帘子。楼下长长短短的猫叫声,听着应该是三只,一只老猫两只小猫。先是小猫仔轻声呢喃,像婴儿的撒娇,一会儿响声热闹起来,一唱一和,两上三下。有一只小猫先挑头打闹,随后另两只加入战团,打闹声变成嘶哑的低吼,婴儿一下长成了青年;又伴有动作上的抓捞、扑恸,不过像是扑了个空。突然,有一只情绪失控地咆哮起来,撕开暗夜的静,听着,心觉惨吓。相持十多分钟,它们也闹累了,隧变回婴儿的轻喃,像为刚才的打闹赔礼似的,一前一后地作揖、赔礼,声音里带着羞意,不久就静下了,是走远了么?Benni想。

那一晚,她就在苏苏床上合衣而眠,梦里回到了十六岁的花季,青葱不老岁月。世上最幸福的感情是什么,是梦中的爱人就躺在身旁。每晚梦见,每日却如初见。

苏苏离开后,阿爸每隔两天又开始给Benni送小菜,今天带来的是龙虾酱炒年糕,一个丝瓜虾仁焖蛋、一个西芹白果百合和冰糖枸杞木耳甜汤,盛好甜品一边抹着餐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告诉她前两天老同事来家玩的情形。

“那个小四川的大儿子又生了一胎,还是闺女,这会是第二次违规,以前拖过的人老早不做了,他正头疼弄户口呢。”一会儿皱了皱眉,去查看转角柜子里的储物情况,又说,“你美菱阿姨的独生女终于结婚了,还找得不错,银行做事,房子有两套,老婆子一块心病总算落下……”临走再落下一句,“我本来想怎么都没关系,但——嗳,这张老脸还是脱不下面子麽,女儿啊,自己再掂量、掂量——”抹一把鼻子拎着餐盒回去了。

姆妈更是三天两头地来,有时拉着小时一道来。来了自己坐一下,屁股还没坐暖就说要去超市采购,这里的超市大、齐全,留两人单聊。开始Benni还犯情绪,屡次之后也就安之泰然,反倒觉得有个从小认识的“弟弟”一起,闲聊着也好打发时间。

她把苏苏的画册给小时看,小时夸说好。有一张碳笔仿作,画的中世纪妇女劳作归来,弓身双手托头,灯下独坐的情形,右上角上小小的一块,画的是Benni下班回来沙发上一躺的彩笔素描,白皮子沙发上一个红色的“大”字,样子太过夸张,小时笑说,“不可同日而语。”Benni嗔笑,“那一段,是书展忙晕了。”小时说,“打算去英国留学——”Benni尾毛一挑,给他个鼓励的微笑。小时又觉一窘。

那段书展的日子,她会累到洗完头湿淋淋的头发倒床睡过去,苏苏就拿块干净的毛巾一次次帮她抹干、静音电吹风一丝丝地吹,整个人半躺在她的酥胸上,隐约有阵阵梅香。有次苏苏在梳妆台圆镜前拔眉毛,Benni一头凑过去,见她圆润的颈脖透着层光,佯装唬脸道,“我也要拔。”苏苏的指尖点住Benni面庞,拇指一捋一按,小声惊呼,“咦,这儿怎么有颗小痣,以前没有的。”Benni羞道,“为伊消得暗痣生。”苏苏噗哧一笑,半怼骂地说道,“呸,哪个野男人把你的心勾了?这痣儿还由得你想生就生。”Benni头一转一缩,笑灿如花。

Benni托同事辗转购得的二手摩托就停在楼下一角,莹绿色车罩在夜幕中亦醒目非常。姆妈问她怎么一下想到买摩托车了,以前大学时候走读,路上一来一回要两个多小时,阿姐说送她辆机车,她都不要。“就是看现在款式新,人家女的骑得好看……再说去看曼丽也方便。”时值曼丽已经出院了,听闻跟罗迁合租在一道。罗迁新近研编的地址编码系统,可在线提供更准确的基于门牌号码和交叉路口的定位信息搜索,周末画报刊登了一篇关于他的采访,佩戴着Benni送的见面礼,她想到当初一见面就觉得他会有出息。

又几月,小时的护照办下来了,在董家闹了一出小动静。小时来给大妈妈大伯父辞行,Benni也被唤回去,她阿姨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过,一个人闷坐在沙发角里。姆妈也是干瞪着双眼,时而霎一霎,半天才挤出话来,“说说看哦,你们这些小伮,真是主意大喏,这么大的事情都办下来了才晓得跟大人通气,说,小妹,你是不是早知道这事?快说。”
“当然不知道。”Benni否认,面无表情。走去厨房倒水。

阿爸则是副长辈惯常的模样,给外甥嘱咐些路上的注意事项,他老同事的女儿也在英国的,要不要问了地址好关照关照?小时则频频点头,领情地满脸堆笑,时不时拿眼梢瞄着厨房方向。

十六、七岁的时候,苏苏总说,“嫁老公要嫁个憨厚的,找情人要找个绝色的……嗯,以真人来举的话,我想想,找老公要找汤姆汉克斯,找情人要找基诺里维斯。好,就把这一经典语录定名为‘苏苏双斯’,啊呀,难听死了,哈哈哈哈——呵呵呵——”笑声响彻整栋实验楼。若干年后,苏苏把基诺里维斯换成了裘迪·洛。Benni一直感到她的男性审美意识里有早谢的危机。她还说,“兵马集合了基诺里维斯和布拉德皮特的双重特质”,毫不伪言自己“贱贱”地爱上他。

课上,苏苏总爱给教头画漫画。那天历史课,Benni倒是对五四运动听得认真,一手拖着头出神,脑子里战火纷飞,感受着想像中风云岁月的变幻。突然被她反手一打,头失重而倒,差点失声惊叫。苏苏递过来一张钢笔画,历史张教头的品字脸占了整幅画的四分之三,发丝稀疏几根,架着副柯南式眼镜,一双筷子腿,身子小到可以忽略。后座大头手快,一把从Benni头顶抢了去,张教头转身正好瞅见这一幕。苏苏和大头自然逃不了又一次课后罚站的命运,Benni则是口头警告。张教头还特地把Benni叫去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要她远着点苏苏,半眯着眼说,“这女孩子太疯,不好。”Benni撅着嘴,脑袋中又自顾想像,每一个时代总有一些疯者,或疯语,或疯行,这些人每一个或许渺小,如同不起眼的墨点,但各种颜色的墨点和在一起就有神奇的色块被创造出来,整个儿就郁郁葱葱起来,成为一幅画中最生动显目的一笔。

分别的第二个月后,苏苏把她的汤姆汉克斯带来了。其人是宁波服装厂老板,生得平平整整,衣着更是山青水绿,话语斯文,双目有神,高高的六角发线。他请Benni到“宁波人家”吃晚餐,说是感谢苏苏前一段对她的打扰,Benni觉得被人抽了一耳刮子,扇得老远。席中苏苏说要先回日本一趟,再回来就和他结婚了。那汤姆汉克斯端着肩,整个人像上了一层浆。

黄昏,Benni驾驶着摩托在无人的沥青阔路上狂飙,化油器节气门处的限速管早被原车主拆了。夏风亲吻着脸,发丝飞得嚣张跋扈。在连续超过了三辆小车后,Benni变得疯狂,先左手腾空,再慢慢右手;还不过瘾,一寸一寸地地想站起来。突然,路面一个凹坑,她闪躲不及,“嘎磁——嘎磁磁嘎磁——”,跃车甩飞出来,这一刻,Benni以夸张的姿势腾空而起。

伤势没想像中严重,肩关节脱臼外加三、四处缝针,Benni借机和公司告了一周病假。姆妈电话里听了“呜哇哇”惊叫起来,又说,“这样下去不行的,要不和小时一道英国去好哇!”Benni马上将话筒搁下,胸口千斤重。

苏苏走后的一天,她收到一张卡,诘上说,“受惯伤的人,总得学会硬起心肠自卫。你值得最好的,这我一直知道。改日再见了。”Benni将卡和那道平安符收起来,放在衣柜抽屉最底层的银盒里,里面还有一张小人书签、一副漫画和一朵尸体似的干花。

“请注意,倒车——请注意,倒车——”周末清早,Benni被楼下喇叭女声吵醒,伸头看到搬家公司的蓝色大卡,呜嗡嗡朝自家阳台靠过来。那主事的女人先一脚从大卡上跳下,身手矫健。

没一会儿,那女人唤门借问有没有一次性纸杯,“有,有——”Benni折进厨房拿给她。出来见她已站在卧室门口参观了。一身宽大老黄底子墨竹背心长裙,浅咖休闲软底鞋,手腕上系条黄色绢帕。“大伙儿都叫我九儿……哦,小姐家居品味真好,以后我们就是对门邻居了,怎么称呼——”“我姓董。”Benni应酬地呵呵一笑,把纸杯交予她,两手不停在黑白条子相间睡裤上摩挲。

送走九儿,Benni下意识折回厨房,苏苏在的时候一到周末她们总爱包饺子。面粉还有半桶,陷料也是现成的,Benni想给缇娜打电话,一想又算了。白皮绿陷的饺群在锅里兀自翻腾,透过透明锅盖可以看到它们三百六十度的现代舞,急促的短打。很快,工程告竣,Benni捧着碗白皮沁绿小元宝到阳台,镜面不锈钢小方桌上一盆苏苏日常照料最多的黄金葛,有支“出墙”的条儿摆出招手的姿势。一看,哽咽起来,禁不住五脏翻滚,屈膝埋首,泪如雨下。不知道多久,人还僵挺挺的,饺子也凉透了。

阿姐周末归国,带来BCBG MAX AZRIA 新季手拎包,Benni也没怎样高兴。傍晚九儿过来请吃搬迁酒,姐妹俩一道过去,带了两瓶九四年出产的干红。九儿的新家,装修用色果敢,大面积色块烘托出主人张扬的个性。西式自助餐一排满置在土黄作旧长餐桌上,对墙是唐、宋、明、清四幅工笔美人图。食物也丰富,十几只长方锡纸盘中各色沙拉、冷菜,西式小点,金黄酥油的烤翅、炸大虾、大蟹腿等时荤和海鲜。怕不够,还叫了匹萨,有两种特别的口味:烤鸡肉山羊芝士匹萨和混合芝士培根核桃匹萨。九儿端来两杯香槟,姐妹俩各接一杯,与主人觥筹一交,颔首致意。男男女女的宾友散落四周,年长年幼都有,Benni无心应酬,兀自端着酒杯踱到阳台。

一会儿,阿姐站到身侧,两人一正一反靠着大理石铺面乳白水泥阑干。Benni仰头望天,那张灰蓝底子红光暗涌的幕布,端看着感觉人被“唏嘶嘶、唏嘶嘶”地吸进去,耳边就响起《八面埋伏》起首的颤音。

姐妹俩一碰杯,用英文开始交谈,这是长久以来谈正事的习惯。
“姐,我其实是喜欢女生。”
“我知道,哦——”阿姐面色微烫,仰天长叹口气,“呵呵。唉,还记得那年去体育宫学游泳,你看女教练的眼神我当时就明白了。只是……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啊?”
“那次总成绩你是全队第二还是第三?在此之前,我没见过你那么努力地做到最好。”
“什么么,那时还没有……那个,她的确很出色。”Benni摇着酒杯,放弃似的一抿嘴。
阿姐耸肩笑道,“我倒是没什么,就是姆妈、阿爸,你知道的,要老人家接受总得需要时间……但妹啊,世间的事做起来,远比你想像的简单,听姐的话没错。”
Benni以指拭泪。姐拿了一把铁铲,为她的心门积雪暂时铲出了一块空地来。九儿想送些点心过来,看她俩样子没好意思打扰。

临睡前,Benni搜到易租网,注册进去后将征租信息一改:女性。未婚……那夜似乎异常短暂,不久窗外天光就泛白了。唧唧的鸟鸣划破晨静,马上,一声变作一片。她起身梳洗打扮,万物在太阳的临幸中苏醒。(完)


初稿二零零九年八月十四日 万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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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2 02:44:01 |只看该作者
写的是“女同”。希望女性看官多点评,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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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2 11:32:28 |只看该作者
写得比里面的人还容易激动。。。太细碎无法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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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游子  发表于 2010-2-2 14:43:22
语言还凑活。但还是不抓人。道行还是浅。要形成自己的风格。没风格的太多。小说是写给别人的。要多想想别人的感受。否则贴出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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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3 17:03:57 |只看该作者
写得比里面的人还容易激动。。。太细碎无法展开。
X 发表于 2010-2-2 11:32


嗯,是的,一直以来的问题,太浮躁,静不下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细碎倒是故意为之,这篇想要做成“零存整取”的效果。生活本身就是琐碎的,人在这些琐碎中经历的一些心情,累积起来就合成一股力,这股力会成为某一特定事件的推动器。这就是很多“重大”事件发生得往往平淡无奇的原因吧。谢读与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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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3 19:49:04 |只看该作者
嗯,是的,一直以来的问题,太浮躁,静不下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细碎倒是故意为之,这篇想要做成“零存整取”的效果。生活本身就是琐碎的,人在这些琐碎中经历的一些心情,累积起来就合成一股力 ...
橡皮船 发表于 2010-2-3 17:03


话是对的,做的方式也是对的,但确实是太碎了,排版碎,然后这中间的交代也碎,其实虽然说是要碎在里面,但即使是撕碎了等人拼,它也需要非常智慧的,而我觉得这个恰恰就是优秀小说的优点。这种碎看局部,比如一段、一分行的时候不错,俩人洗澡前后那一部分就很不错,放大了整体来思考就欠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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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4 04:00:52 |只看该作者
哦,欠东西,能具体说说欠什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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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4 10:00:39 |只看该作者
本是不该针对你回复中对自己小说的看法更追加上去的谈论,毕竟一般来说自己要的东西是知道的。但“这就是很多‘重大’事件发生得往往平淡无奇的原因”这一说法在这个小说中的体现事实上是做过了。
对于女性的生活、日常、对话等的描写肯定是没问题,是下了功夫的,写得既讲究又有角度。语言调动来说也不错,句子断得漂亮,除了排版我是觉得不好的之外。也很冷感吧我觉得语言方面,可能也是你要做的。
这个“重大事件”的表达如果从海明威、塞林格等小说系统上来说,他们几乎是不怎么真正正面把重大事件放在外面的。我觉得有什么比将三明治放在自己兜里带出来更容易重大表现呢。海明威的众多小说就不谈了,几乎都可以拿出来当作重大事件。只是如何理解“重大事件”,或者说,小说的表达就是“重大事件”,无论是发现自己是女同,还是自己手指甲容易断裂。这一点上应该是一视同仁没有特例的。我其实要谈的是对于主线的表达方式,何况这一篇还把“女同”的观点直接说出来了。即使不说,在小说中间体现也够明显了。加之你的第一个回复。这是我觉得欠的东西。还有别的,但我想了想,和第一个也比较有关系,而且再说的话,就是一些功夫上的问题了,涉及到小说的收尾啊、里面的转折什么的,暴露与不暴露等等东西,我觉得通过意识是很容易的事情,也是我们任何人写作都会遇见的问题,倒是不必多谈。
我也曾想过你或许是故意想避免海啊塞啊这样的写法,觉得那种东西也被写得既多又好,故意主动抛出自己的东西,但也不觉得目前这种写法有什么长处,也可以再交流的。
无论如何,这篇小说还是不错的,要我的话,可能会选择删除几处比较明显的地方,不过那又太海明威了,可我觉得你确实又是在往这方面做的,想把它融进去。挺花心思的小说,我自认是写不来这么多姑娘们的东西,甚至也不愿意碰,可能我觉得自己是个纯爷们儿(对你没有贬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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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4 15:29:01 |只看该作者
很不错了,花了不少工夫。最起码我觉得这个小说很生活。
对“女同”不了解的人看了你这个小说之后会更了解多少呢?我的感觉是不多,所以也就怀疑你是否够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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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4 16:27:11 |只看该作者
本是不该针对你回复中对自己小说的看法更追加上去的谈论,毕竟一般来说自己要的东西是知道的。但“这就是很多‘重大’事件发生得往往平淡无奇的原因”这一说法在这个小说中的体现事实上是做过了。
对于女性的生活、 ...
黑天才 发表于 2010-2-4 10:00


嗯,看明白了。累你说了那么多。这个小说肯定是不成功的,说要改我也只知道怎么动刀,可能要删去三分之一的东西吧。

但,有人说过, "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写,写完就完了,不要找借口,不要抱怨······"

这就是目前自己的能力所及,还是保留它初初的原貌吧。

并谢黑天才与男男,会经常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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