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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darkglass 于 2010-3-11 18:12 编辑
一天傍晚,我发现春天来临了。
我不是从空气中嗅到春天的气息。在我居住的地方,由于潮湿和不通风,房间里总飘荡着一股发霉的气味。霉味浸透了墙壁、家具和被褥,天长日久,我觉得自己和这气味混为了一体,不可分离。每个黄昏,当我结束了疲倦而无所事事的一天回来后,我经常觉察到这种潮湿和霉味慢慢注入我心中的孤独感。我躺在吱呀作响的弹簧床上,在黑暗中静静地搜索着附近某间屋子传来的歌声,这歌声像秋夜里吹过的微风一样单薄而飘忽不定,但却让我感到安慰:这个晚上,我并不是完全孤单的。
冬天十分漫长,幸亏这座城市的气候是温和的,我不需要在火炉边睡觉。我害怕的是春天,春天像潮水一样扑来,而我总担心自己会失足跌进水里。这天傍晚我感到不安,某种东西让我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我在窗前坐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暮色的余晖令我惶恐——下班回来已经快两个小时了,可是天色还没有黑,因为春天已来临。春天,满世界涌动的繁花和生长,我得用多么大的力量去面对它。
房间是我的牢笼,而我是一个自由的囚徒,我可以选择离开,却没有任何地方可去。我在屋子里坐着,恐惧和焦虑编织成一张巨大的蛛网,等待着我一头粘上去。每一天我都在和这张巨网搏斗,但我不去想象战斗的结局。
我来到这座城市已经十年了。十年来,工作、结婚、离婚,生活像一节脱轨的列车,越来越快地驶向一个狭窄而陌生的所在。我没有想过,我会长久地停留在这里,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座城市是一片沼泽,而我将永远沉陷下去。
我第一次来到星城时发现城市的夜空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星星,但我没有因此而沮丧。那时我二十二岁,大学刚毕业,在郊区租了一间平房,整日里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间闲荡。我口袋里还有一些钱,我想自己会很快找到工作,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生活下去,一切都从头开始。后来我在一本书里读到:人在年轻的时候,常常会产生从头开始的想法,但却忽略了生命总是由同样的材质构成,所谓的新生活不用多久就会变成昔日生活的某种变奏。人无法逃脱他生命的主题,而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偶然事件往往暗示着生活的方向,到现在我才明白我初到星城时遇到的那件事情对我的意义。
那是一个春日的午后,我来到星城已经一个多月了,工作还没有着落,一个人在街上瞎逛。这座城市很繁华,车水马龙的街道两旁,种植着整齐而华丽的黄槐花,浓郁的芳香在阳光下弥漫。市中区有一个小小的广场,一群浅灰色的鸽子在地上啄食,有几只低低地打着旋儿,用短喙轻柔地叩击着广告橱窗的玻璃。一个年轻的小贩站在广告牌后面,手里握着一大束色彩鲜艳的气球,神色忧郁地望着远方,每隔几分钟又突然低低地吆喝几声,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一辆哐当作响的电车缓缓开了过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电车——如今它早已从这座城市里消失,但我却时常怀念这种笨拙的交通工具,在我眼中它具有某种伤感和怀旧的意味——当它在我面前停下时,我毫不迟疑地跳了上去。
车里已经坐满了人,我前后望了一下,便站在了司机座位后面,在这里我可以看到街面上的景致。从电车上望去,这座城市显得宏大而完美,蕴藏着无限丰富和神秘的可能性,但它似乎又带着一种金属般脆硬而冷漠的特质,像一个拒绝的姿势。当售票员问我到什么地方时,我突然变得沮丧起来,这是一座几乎完全陌生的城市,我并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我胡乱嘟哝着,给了她一块钱硬币。
我不再注视街道,茫然地盯着司机的头,在他双耳的后边,乌黑繁密的发脚间露出了星星点点的白发,像雨后草地上的蘑菇。这时候电车颠簸了一下,我稍稍抬头,目光顿时被后视镜里一张特别的面孔牢牢地吸住了。这是一张女人的脸,现在我已经无法再现出她的具体形象,甚至无法肯定她是否年轻美丽,因为这个女人吸引我的并不是她的相貌,而是她的神情。她侧身坐着,像木雕一般沉寂不动,双眼木然地望着窗口,泪水涌泉般源源不断地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窗外是繁忙的街道和川流不息的人群,喧闹的城市正演奏着热烈的交响曲,但她对一切都置若罔闻。她的眼睛大而空洞,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通过这双眼睛而进入她的内心。悲哀像丛林中的雾瘴一样停滞在她脸上,仿佛她的灵魂早已脱离了身体,沉入幽暗的深渊,而绵绵不绝的眼泪是她身体仍然活着的唯一证据。
我被这副极度悲哀和绝望的神情深深打动了,这种痛苦赋予她特殊的属性,将她与所有的人都隔绝开来,她看上去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幽灵。
我目不转睛地凝视镜中的影像,直到电车停在一个站牌前,她突然从镜中消失。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正走向车门。如同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推动,我立刻不假思索地跟着下了车。
她走得很慢,我跟在后面,和她保持十几米的距离。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显得很苗条,但是她走路的姿势却滞重而散漫,像一个失魂落魄的空心人。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甚至也没有看一眼脚下的路,就这样梦游般穿过一条条街道。
我跟着她走进了近郊的滨河公园,这时我才意识到这里已经离我的住处不远了。这是一个建在河堤上的开放式公园,跟马路只隔着一排高大的法国梧桐。她在河边的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宽阔的河堤上杨柳依依,蔷薇和三色槿在春光里疯长,孩子们在草地上追逐嬉戏,不远处的旋转木马传来轻快的音乐。这是一个安详的下午,公园的长椅上三三两两坐着些闲人,我也在花坛边的石凳上坐下来。
隔着两株茶花,我继续注视黑衣女人的侧影,她仍然保持着电车上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将悲哀而漠然的目光投向水面。午后的阳光给河面涂上一层金色的雾气,浑浊的河水席卷着废纸、碎布和塑料瓶,缓慢无声地流向远方,灰白的泡沫在河畔的水草间低回。
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太阳越来越低了,黑衣女人仍然坐在长椅上,像一帧无生命的剪影,散发着孤独的气息。我开始感到惶恐,因为我突然无法确定,此时此刻,我眼前的一切,甚至我自己的存在,是否是真实的。我从石凳上猛地站起来,麻木的双腿让我差点儿跌了一跤。我四处望了一下,很快走到一个小卖部前,用公用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然后扔下几毛钱,飞快地走开了。
我打电话的时候有种做贼似的感觉,其实我不过是拨了自己的传呼机号码,我知道这很荒唐。自从我到了星城,腰间这只样式呆板的传呼机一次也没有响过,而此时,我特别想要听它发出清脆的鸣叫声,仿佛这个声音可以让我感到安全。这种通讯工具如今早已消失,但在当时却是外界联系我的唯一方式
。
我走到一棵柳树下,等待着腰间发出的“BB”的尖叫,然而奇怪的是,意料中的声音并没有响起,我不安地等待了几分钟,开始对自己的存在感到万般焦虑。就在这时,我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背着大书包的小姑娘出现在一丛灌木后面,她猛然将我拽回了现实。
我认识她,她就住在我出租房隔壁的大杂院里,跟表姐一家过活,大家都叫她小慧玲。我的房东对我讲过她的事,她是一个孤儿,从小被一个中年鳏夫收养,她跟着养父在农村长大,生活非常贫困。两年前,养父带着她到星城来打工,借住在他的一个远房侄女家。他断断续续做过好几份工,但是都不长久。几个月后有一天,他独自一人出门逛街,却再也没有回来,从此杳无音讯。于是小慧玲只好依靠毫无亲缘关系的“表姐”生活。表姐家境也不好,表姐夫靠开电三轮拉客谋生,表姐在自家租住的房子里开了半爿缝补店,给人改改裤脚,做点针线养家。他们自己还有一个刚上小学的儿子和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所以小慧玲的处境可想而之。幸好她老实勤快、肯干活,才勉强被收容下来,现在已经上初中了。表姐一直在四处寻找她养父的下落,听说他已经回到老家,但是总是联系不上。小慧玲很想回去跟养父一起生活,盼望着养父会来接她。
我第一次见到她大约是在二十几天前,那天房东老太太出去买菜了,我一个人在小院子里边晒太阳边做我的小偶人。这是我从小养成的一个癖好,喜欢用刀子把小树枝或木棍刻成各式各样的小人儿。我正做得起劲,突然听到敲门声,我把手里的活计放在身后的窗台上,走过去开门。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捧着一个塑料袋子站在门外,她看到我似乎很吃惊,脸红红的,嗫嚅着说来找房东老太送裤子。我告诉她老太太出去了,她似乎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那儿不吭声。我让她进来等一等,老太太很快就会回来。她茫然地走进来,把袋子放在我刚才坐的椅子上。这时她看见了我放在窗台上的小偶人,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她仿佛很想伸手去摸一摸,但又胆怯地看了看我不敢动。我把偶人拿起来递给她,“你看吧,还没有做完呢。”
“你自己做的?”她似乎不太相信。
“是啊,我可以给你一个。”我说着进屋随手拿出另一个已经做好的小人,“拿去玩吧。”
“给我?”她吃惊地接过去,用一根手指小心地触摸小人的脸。
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从院门口探出头来,“你怎么还不回去,我妈叫你呢!”
“来了。”她慌乱地朝我看了一眼,急忙跑了出去。
就在那一天,房东对我讲了她的故事。从那以后,我经常看见她。她总是背着一个破旧的大书包低着头走路,穿的衣服也同样破旧。看得出来她很孤单,上下学都是一个人,从来没有同伴。有时候会又一些调皮的男孩子从她身边经过,对她吹口哨,发出古怪的笑声,她不理睬他们,只是加快脚步离开。
每次见到我她都迅速抬眼看我一下,然后又低下头去。她的神情很难描述,羞怯、兴奋、友善、迟疑都在这短暂的一瞬间。我渐渐感觉到,她似乎对我有所期待,可是她期待什么呢,我又能给她什么呢?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很多年后我都说不清楚自己那时的心理,虽然我同情她的境遇,但是对她却有一种轻微的连自己也不愿承认的近乎反感的情绪。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恰恰是她的孤苦无助让我不快,我害怕看到有人受苦,尤其当这痛苦具体真切地发现在我身边。二十岁时,我只能在审美的层面欣赏痛苦,把它作为一种艺术,神秘而优美。她的痛苦一点也不美,充实了尘世的俗陋和严酷,令人退避三舍。她的眼神让我立刻想到逃避,我无法回应她的期待,我几乎害怕她。甚至在那时,我就已经隐约预感到她如同一个征兆,是某种我无法回避的命运的使者。
她通常显得木讷呆滞,但我知道她是敏感的,因为她看我的眼神逐渐在变化,那种小动物般惊喜激动的闪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怀疑,像雾一样弥漫开,湮没了希望的火花。她不再抬头看我了,仍然像过去那样贴着墙根走路,不看任何人。
那天傍晚,当她出现在公园时,我吃了一惊,顿时从恍惚迷离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我从来没有在我们居住的那条小街以外的地方见到过她,我随后想到,她的学校应该就在附近,那时正好是放学的时间。我不愿意让她看见我,我忘掉了长椅上那个悲伤的女人,快步穿过草坪和梧桐树,走到马路对面。对面有一家小型超市,我有点渴了,正好进去买水。
超市里人不多,东西倒还丰富,我选了一瓶纯净水,然后想到该买几个笔记本。我在货架间搜索着,寻找文具摆放的位置。突然我又看到了小慧玲,她和我相隔一排货架,在通道间慢慢走着。她一定看见了我,也知道我在看着她。她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周围的商品,显得阴郁而若有所思。她在一个架子下站住了,随手拿下一个浅绿色的小盒子,迅速地塞进了外衣里边。然后她回过头来看我。那么多年过去了,我仍然清楚地记得她当时那奇怪的表情,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闪闪发亮,似乎冲我笑了一下。我从来没有看见她笑过,但这一天,她确实笑了,但是这多么古怪的笑容啊,几乎是恶狠狠的,又好像洋洋得意,但似乎又充满了绝望和恳求。我一下子惊得目瞪口呆,我不明白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也不明白她这样瞧着我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一刻无限漫长,也许只有两三秒钟,但我却觉得永无止境。在我发愣的时候,她已经飞快地向出口走去。
她没能走出超市,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店员把她揪住了,从她怀里掏出了那个小盒子。老板被叫出来了,是一个腆着肚子的中年男人。他拽着她的胳膊把她往超市入口处的一面墙壁拉。
“那么点年纪就学做贼,给我过来,”他指着墙上挂着的一个巨大的牌子,上边用鲜艳的红色写着“偷一罚十”,“看见了吧,让你爸妈来,我这盒彩色蜡笔二十块钱,让他们拿二百块来领人。我让你们都长点教训!”
她倔强地一声不吭,不肯说出自家的电话和地址。
“不说是吧,”老板把她的书包从背上扯了下来,交给一个店员,然后从一个收银台下取出一块厚厚的泡沫板,放到那个警告牌下面,把她推搡着拖到泡沫板上站着。“你不说就站在这儿示众,看谁耗得过谁!”
她没有反抗,直直地站在泡沫板上。她看上去并不惊恐,神情很漠然,好像已经平静地接受了她的耻辱柱,并且毫不关心事态将如何发展。她身边很快就聚集了一小群围观的人,好奇地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站在人群后面不知所措。这一天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小慧玲,她的行为和神情跟以前大相径庭,我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她。我非常震惊,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我相信她不是贼,也并不渴望那盒蜡笔,她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拿了什么东西,她只是要拿一个东西。可是为什么呢?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身上只有几十元钱,而且根本没有勇气去找老板交涉。我甚至还想到,女店员可能看到了她偷东西的时候朝我笑,会怀疑我是同伙。我想离开,但双脚却像被钉住了一样无法挪动。她并不看我,也不看任何人,眼睛直直地望着脚下的泡沫板,仿佛她的生命已经完全凝固在这一点上,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时间慢慢过去,围观的人等待着,什么也没有发生,有人离开了,立刻又有新的人补上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看上去有些面熟中年女人拨开人群走进了超市,她好像也住在我们那条街上。她悄声对老板说了一些什么,几分钟后,老板提着书包过来了,他把书包还给了小慧玲,然后说,“你走吧,以后不许到我这儿来!”她背上书包,立即冲出超市,飞快跑掉了。我走出去四处望望,已经不见她的踪影。
我茫然走着,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刚才的公园。我突然想起了电车上遇到的那个黑衣女人,不知道为何竟固执地寻找起来。天色非常昏暗,我看到每张长椅上似乎都坐着一个人,但我已经无法辨认出刚才那个女人,他们都溶进了黑暗中,只有苍白的面孔模糊可见,但每一张面孔都带着那种悲哀而漠然的神情,看上去一模一样。我绕着这些长椅走了一圈,然后后退着走出公园。我走得很快,尽量抑制着从膝盖开始漫延的全身颤抖。
我在公园口正好遇上了自己熟悉的2路车,于是立刻跳了上去。十分钟后我就回到了小屋,立刻**睡觉,结束这充满困扰和异象的一天。
我不知道这天晚上小慧玲并没有回家,夜里她悄悄跳下了公园里那条小河。第二天我从房东老太太那儿听到了这个消息,据她说,几天前表姐终于联系上了小慧玲的养父,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养父邻居家的电话,并且和养父交谈了。养父明确表示他不愿意再收养小慧玲了。小慧玲长久以来的希望彻底落空了,于是就自寻了短见。
连续几天我都无法出门,我躲在自己的小屋里,全身不住地哆嗦,好像躺在冰窟窿里。我一遍遍回想那天在超市里她那个奇怪的表情,许久之后,我才意识到她是在向我求救,她太孤单太绝望,只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向人呼喊。可是没有人听见。谁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在想什么,谁也不愿意透过她的眼睛去看世界,因为这个世界过于悲惨和荒凉,没有人能够忍受。她在短暂的一生不断地被人抛弃,先是她的亲生父母,然后是她的养父,再后来是她周围的许多人,排在这长串名单上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我。
不管我是否愿意,那一瞥永远把我和她联系在一起,甚至从那一天起,我的命运也已经注定。我因为自私和怯懦拒绝帮助她,我也由此沦入孤独,永远无法逃脱。我常常想到,如果那天她没有遇到我,就不会跟着我走进超市,也不会做出那样荒唐的举动,也许也就不会去死。另一种可能是她已经萌生了自杀的念头,但还不够坚决,她遇到了我,希望我能阻止她,但是我让她失望了。但有时候我也会为自己辩解,关于我和她之间的一切交流,也许仅仅是我的想象,除了房东的只言片语,我对她到底知道些什么呢?除了送给她小偶人那次,我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话。她无声无息地活着,又无声无息地死去,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呢?甚至于那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可能只出自我的幻想。从电车上的黑衣女人,到超市里的一瞥,不过是我虚弱而混乱的心灵臆想出来的。
无论如何,我在这座没有星光的城市里生活下去了,也许将一直到最后。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于改变生活的想法已经愈加淡漠了。在某种意义上,是我自己选择了这样的生活,我只能承受孤独。
那以后我再没有遇到过那位悲伤的黑衣女人,也再没有坐过那路老电车。滨河公园偶尔还会路过,但我总觉得它的颜色发生了变化,和我第一次见到的完全不同。后来日子就一年年过去了,现在又到了春天,公园里应该是鲜花灿烂了,但我并不想去证实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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