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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记忆里,父亲这个词是被屏蔽了的,从母亲和其他亲戚的口里,他没有得到过半点关于父亲的信息,仿佛世界还是母系氏族,父亲这个神圣的职业是不存在的。每次和母亲外出,看着其他孩子被父母亲牵着小手左右荡着秋千,他总是看的入神,然后再母亲严厉的目光下转回头。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长大了一定要找到父亲,不管怎么样。
就这样他被母亲和外婆家的亲戚拉扯大,读了大学,找了份编辑的工作,有了女朋友,一切波澜不惊。有时候,当工作生活压力让他忙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会短暂性的忘记曾经的那个愿望。但只要一放松下来,他就开始了寻找。他不敢问已经上了年纪脾气暴躁的母亲,他答应过她,绝不会去过问。这么多年惟一打听到的线索是他偶然碰到一个据说是自称以前是父亲的同事的人所说的,以前父亲爱去逛Z形广场。
Z形广场时家乡的标志性建筑,他小时候也经常去那里玩。现在他才想起来,小时候每次到那玩,总会觉得莫名的兴奋,像是有人在召唤自己。虽然他是个无神论者,但是这种东西,还是信一信比较好。自从把母亲接到自己工作城市住之后,他很少再回家乡。
这天,他请了一星期长假,对母亲和女友说去外地出差。随即来到机场,买好回家的机票,安检,登机。两个小时过去,当他从睡梦中睁开眼,家快到了。他从机舱的玻璃往外看,云层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那是他儿时最爱看的东西。踏上家乡土地的第一秒,他抬头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归国华侨般感慨的看着这座城市。他叫了辆出租车,直接去到Z形广场。
一路上,两旁各异的的建筑看得他眼花缭乱,他已经分不清哪是哪了。要是现在在街上走,自己一定会迷路。他再次发出感叹,并为自己莫名其妙的矫情敢到好笑。当司机叫他下车时,他突然感到紧张,幸好Z形广场一点没变。他走下着,它上那个鹅卵石铺成的小路,那个硕大的用花盆组成的Z字在他眼前,五颜六色的花在阳光下亮的刺眼。中间那个大水车还是不停的转着,当年他曾经掉进去的喷泉没再喷水,听人说现在只有在晚上才喷。广场还是各色小贩们的天下,这里没有城管,是领导们政绩工程留下的最后活口,据说要拆的时候全市人民不干了,差点就要示威上街游行。了。小时候吃的糖葫芦还在,棉花糖还在,还有那从游乐场搬过来的破旧的旋转木马。小时候,他是同伴中惟一一个没坐过旋转木马的人,只因为他不敢,很荒谬的理由。他走到木马前,羡慕看着孩子们的笑脸,可惜,现在他不能再去坐了。他沿着旋木转了一圈,走到一个旧书摊前。
他每天都要看很多的书,很多的文章。虽然是职业需要,但他乐此不疲。母亲曾对他对说,小时候替他算过命,自己是文曲星下凡。虽然没考到名牌大学,但是对文字的热爱是日益加深。他甚至有过当作家的幻想,当然只是幻想。现实不允许他这么做,但他还是偷偷的写下了些东西,存在电脑里,谁也没看过。
卖书的是个老头,戴着老花镜,坐在张小板凳上,端着本旧旧的《中国人史纲》,看的很忘我。他看着老头,突然很希望自己老了之后就是这个样子,那样才是自己要的生活。一张很大的塑料布上零零散散的摆放着些旧书,有几本大部头的名著,有些年代久远的杂志,奇怪的是他没翻到一本盗版的热门书。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吧?”老头突然开口说话。
“哦,不是,我只是随便看看。”他发现自己脸红了。他蹲了下来,随手拿起一本书。书皮是白色的,旧的泛黄,书面上竟然什么都没有。他饶有兴趣的翻开,扉页上,娟秀的正锴字印刷的很漂亮:献给我的妻儿——末生。
他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朝自己涌来,手震得发抖,他不敢再翻开下一页。他深吸了口气,问:“老板,这书怎么卖?”
“十块。”
他掏出钱来递给老头,将书往腋下一夹,发觉自己心跳的厉害。还是回去再翻吧,他对自己说。
几个小时前,他下机不久,那个帮忙查的朋友发给他一条短信:可靠消息,你爸是个文青,还有个什么笔名叫什么卫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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