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事件

n1986

我的弟弟王俊生，由于夏日正午的困乏，或者潜藏内心的逃避，在数学课上睡着，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数学老师从身边走过，青筋毕露，不容自己的课堂上有一丝瑕渍，他出手太重，致使王俊生在梦中感受列车撞击头部的痛楚，几近死亡中醒来，便毫无意识的与这股现实中的强大力量挥手对抗。老师在课堂上失却了所有的尊严，便在办公室里痛斥本届复读生的肆无忌惮。王俊生的母亲走进办公室，与县电视台上女强人的风采判若两人。无论如何，多数家长，在政教处里都呈现畏缩，这是直接痛恨孩子犯错误的原因。王俊生在他母亲到来时，修正倾斜的身体，站立如一株树，神态严肃，思维空洞，只等判决，仿佛成年的犯人。最先开口的是数学老师，他自以为卫道者，不断重复老师的责任，一次疏忽所能造成高考失败的恶果。一旁，政教处主任打断道：“高三的确是个非常时期。”他见识了太多曾经品行恶劣的学生以及他们并不逊色于谁的未来，于是仅仅保持了叙述的客观。王俊生的母亲点点头，对孩子抱以怜悯的眼神。现在，这个离异的母亲拉扯着孩子，多半的心思却陷于单位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网中，但这样的女人总有一种内心强大信念的支撑。此时，她整顿神经，语气松软的询问整件事情的原由，窗外繁复的知了叫声和数学老师简炼缜密的复述呈鲜明的对比。屋子里的炎热使王俊生的额头浸出薄汗，一层晶莹。政教处主任挪动身体，打开吊扇的开关，一阵清凉的风自上而下缓慢降临。原本隐隐的火药味也随这风渐渐变成一种谅解的态度。“毕竟是高三嘛！”“有压力很正常！”“这孩子实在不争气，我带他向各位老师道歉”王俊生的母亲低头弯腰，以便越过让强硬的王俊生道歉这一难题。事件得以顺利进展，王俊生再次坐进教室的时候，那种沉闷的气氛依旧迎面扑来，冷漠的高三参杂不了感情色彩和好奇心，仅仅是他身材瘦小的女同桌递过纸条询问，王俊生细心的将纸条收藏，露出难得的微笑轻声说，没事了！那样子，连王俊生自己都有了短暂的放松。
  第一，这是睡眠不足的问题；第二，老师叫你时出手太重；第三，你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是老师，才挥手打下了他的眼镜---母子俩坐在校外一间幽静的冷饮店里，不时走过的初中女生，带来一股扑鼻的清香。王俊生的母亲看着儿子抽完手中的烟，继续说道：“第四，这和你抽烟也有一定的关系。”“我昨天没有抽烟。”王俊生掐灭烟头，扔进垃圾筐辩解道。“但抽烟总不是好习惯。”“抽烟是我的个人爱好。”王俊生不依不挠，打消了母亲原本的说教，她有些自我怀疑，但很快淡定姿态，将一杯清新绿茶把玩放下，作为转折，仿佛自言自语的说：“怎么会睡眠不足呢？”王俊生接上话：“我不想住在宿舍了。”一副了然无趣的表情，母亲叹口气，说：“那就搬出来吧！”或许对于失去太多的女人，有时候，迁就不失为一种策略。
  下午，王俊生便搬进了那间幽暗的屋子，清凉而寂静，在学校的声浪之外，又有一扇足以俯瞰整个学校的窗户。在整理这间狭小房子的时候，母亲喋喋不休，王俊生则趴在窗前，注视着午后操场散漫的人群，他试图从步子的轻重缓急来分辨那些打饭学生的年纪，耳朵则对一切声音关闭，直到母亲留下一些鼓舞的话，足够多的钱，王俊生才目送其离开。当时谁也没有扔下一句多余的话。
  在走出小区的路上，母亲感到一些难言的感伤，她急速调动控制低迷的能力，让自己重又振奋的投入阳光，打车，离开。居民楼上，儿子透过窗户的目光明显惆怅。
  那辆绿皮的出租车扬起坑洼路上的尘埃，代替了这条线路上的阳光分子。出租车里，司机即刻认出了国土局的女局长，便友好抱怨着一些新近的话题，李一丽含笑，下车付钱，走进国土局的办公室，彻底的把自己埋在琐碎大小的事情中。
  下班的时间临近，桌上的电话铃响起，这个星期三，电话响的比平常要早，可能与燥热有关，李一丽几乎有十秒的停滞，果断的拿起电话“喂！”那头，一个低沉的男声故作温柔的问道：“还是老地方吗？”“你先开好房间，我随后就到。”李一丽挂下电话，为自己点上一根烟，老练的姿态呈显风韵。
  出租车上，手机短信的声音响起，按开短信是211的简单数字，李一丽下车走进宾馆，身上薄薄的汗遭遇大堂的冷气开始干涸，变成套在身上的难受薄膜。他加快步子，躲过大厅沙发上仅有的目光，走进电梯，到达，按响了211的门铃。
  几声清脆的铃音，虚掩的门后，一张略显稚气的中年脸庞露出来。头发中参杂的些许银丝，总勾起李一丽对于父亲的记忆。二人相互一笑，并不尴尬，李一丽走进房间，口干舌燥的拿起桌上那杯早已为他晾好的白开水，缓慢的饮下一半，胸部由此起伏。呈现的线条纤细，柔美。一些静宜的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打进来，将白色的大床一分为二，中年男人此时将身体塞进光缝尽头的沙发，保持一贯的微笑，样子因合适的肥胖而略显稚气。他啜饮一口杯中余下的水，问道：“今天没去上班？”李一丽逐一解开白色衬衣的纽扣，露出柔软如沙发的小腹，红色的蕾丝胸罩，光滑的肩背肌肤；她将衬衣扔到床上，走向浴室，说：“我先洗个澡！”


  午夜十二点，我和大部队走出酒吧的大门，其中一个醉醺醺的呼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这拉开了今夜最后一次相互玩笑，嘲弄和谩骂的序幕，以至于我错过了手机的铃声。十二点二十八分，我看着手机时间和未接来电并未在意，继续将剩余的精力投入到与身边女人的沟通，这个小学老师，她无论如何都要回家，我借着酒劲说出的那些急切的话都被他“我们才认识，谈恋爱要理智”这样的话所打倒。她拦下一辆绿皮出租车，我用仅剩的风度为他打开车门。看着车飞驰而去，我嘴里愤愤的说，操他妈的理智。
  夜已深，队伍都做鸟兽散，一种类似寂寞的东西袭来，我不得不拿出电话，拨响了刚才的号码。那头，传来王俊生的声音，此时王俊生正陷入某种困扰而语焉不详。这么说是因为我了解这个表弟，当他断断续续的说话的时候，总意味着他的心境异常低迷。
  电话通常说不清楚事件。流动的眼神，挥舞的肢体，在这些被忽略之后，容易造成单纯快乐和悲伤的假象。而情况总是复杂，我对着手机失去耐心问道：“如果睡不着就翻墙出来吧！”
  在过去某个寂静的夜晚，王俊生一样感到过身体上千斤的压迫，如同有力的巨手，摁住身体每一块肌肉，他意识清醒，却无法动弹，这是比恶梦更可怕的现实，最终挣扎着醒来时，无论是谁，都将是一身冷汗。于是，在居民楼如妖怪巨口的阴影下，我问他：“还是和上次一样？”他显得孱弱，点点头，意欲掩盖的恍惚使我揪心。“那你他妈的睡不着怎么不早打电话给我？”我的语气有些凶狠。“我搬出来了！”他转换话题，显然不想求助于任何人，而此时，我又侥幸的不在任何之列，因为他知道，我从来不和他聊该死的高考---我一只手搭着他的肩膀，呈现混混常有的懒散特征，把他带出阴暗的巨口，只于黑暗留下背影。渐入宾馆的灯光区域时，我去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里买了东西，与那个正专注大话西游的店员默契一笑。两袋花生米，一打啤酒一包烟装进了塑料袋里。
  房间里，空调嗡嗡作响，仿佛病入膏肓，电视也是一片雪白，我拿起电话，用一贯的虚张声势要求前台换房却被告知这是此时唯一的房间。我无奈的望望王俊生，他却已经钻到了电视柜和墙壁的夹缝间，吃力的摆弄，说道：“今天好像有一场西甲的比赛。”看来这小子恢复了些许活力，我释然的点上一支烟，门铃以一种异常熟悉的节奏响起，打开门，李妍那张曾让我日夜思挂的脸出现在缝隙间，她身上套着合适的宾馆工作服，经理的铭牌别在胸前闪闪发光。她推开门，我身体随门的转动后移。走进来，解释道：“前台说这间房的电视坏了。”作为她冷漠的回敬，我说：“那你赶巧给修修。”电视却不卖乖的亮出了画面，王俊生从电视后露出了脑袋，看到李妍，亲切的叫道：“李姐。”李妍刚刚凝重的神色也由此放松下来，点点头，也抛开王俊生那操他妈的高考和夜不归宿的质问，说道：“怎么？今天又有足球赛？”王俊生说：“好像是巴萨和皇马！”于是，他们便由此聊了起来，至少有三分钟，我陷于无形，直到李妍腰间的无线电响起，她才转身离开，送她到门口，我终于妥协，说道：“忙完了过来吧！”“过来干什么？”李妍依旧冷漠。我说：“过来咱们一起看比赛，也当是享受了天伦之乐！”“和你？”李妍充满不屑的说：“没兴趣！”门被重重的摔上。那时，我突然想到，也是李妍，也是这样的房间，也是这样的摔门声，过去的那一幕，让我深陷自责，内疚。
  那场比赛没有如期开始，王俊生记错了时间，电视上是丁俊晖雷打不动的脸。一场重播的桌球比赛，早已知道结果。我们喝着啤酒，王俊生突然问我：“李姐结婚了吗？”我不想作答，却说：“结了！”简短的两个字让我惆怅，继而饮完大半罐啤酒，剥着花生，一副洒脱的说道：“结了怎么样？和我屁关系没有！”王俊生哈哈大笑，我一脸凝固的望着他，随手将花生壳扔到他脸上，说：“妈的，是有点假！”---一只足球开始在画面中滚动，缺乏观众的中超也缺乏了激情，我甚至没能喝完最后一罐就便到头大睡，梦中，李妍如轻纱的温柔正随风拂动，我感到脊背的温暖和头脑难得的充实。一种春天般的感受正缓缓浸透，如倒入杯中的水，直到盈满，杯子便突然破裂，碎片中尽是我忘记名字却熟悉身体的女人，她们妩媚动人，却又弃我而去，一切本不属于我，我却天真的追赶，碎片划破了双脚，我从痛楚中醒来，发现空旷的屋子只剩下我一个人。
  宾馆的房子总是能让人在顷刻空虚的厉害，我从床头抽出一支烟，找遍整个屋子却找不到一个打火机，我下床洗脸，走到门侧，听到对面房屋或开或关的声音便重又将桌上的烟叼在嘴上，打开门，一个仓惶掠过走道的女人身影，有些熟悉，但不愿多想。正对面，211房门虚掩着，如不出意外，那里至少有一盒置于桌面的宾馆火柴。我敲门，无人应答，径自推开，呈现眼前的一幕，使嘴中的烟掉在了蔓延宽阔的血泊中。此时，王俊生拿着一把不知从哪弄来的匕首，面目呆滞的坐在床侧，脚下，我们的县长脸部狰狞，身体扭曲的倒在自己的血泊中已经死亡。一道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打了进来，将尸体和尸体上方的电视一分为二，静音的画面里，两只队伍徐徐走进看台涌满球迷的球场，这场比赛，正是皇马巴萨。一时间，我分不清楚，究竟什么是梦，什么又是醒！

陈鱼

这个小说的调调蛮有意思，句子都写得比较用力，有种斩钉截铁的味道，相比较前面写表弟的部分，我更喜欢后面“我”第一人称的部分，更有活力和人世感（前面的师生、母子、偷情等都太套路，后面有一点自然的情感渗透出来）
事情交代的比较清楚，一些心理活动也是准确的不脸谱的——比如那个政教处主任

不容自己的课堂上有一丝瑕渍——瑕疵？
我带（代）他向各位老师道歉
那辆绿皮的出租车扬起坑洼路上的尘埃，代替了这条线路上的阳光分子。
李一丽含笑，下车付钱，走进国土局的办公室，彻底的把自己埋在琐碎大小的事情中。
为自己点上一根烟，老练的姿态呈显风韵。
身上薄薄的汗遭遇大堂的冷气开始干涸，变成套在身上的难受薄膜。
一些静宜（静谧？）的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打进来，
李妍那张曾让我日夜思挂的脸出现在缝隙间
也当是享受了天伦之乐（这个词儿在这里真的蛮搞笑的！）
那里至少有一盒置于桌面的宾馆火柴。

多写吧！~另：结尾实在不好，太仓促嘎然，也太不冷静，甚至滑入了呐喊式的抒情——试试把结尾写长些写细致冷静些^_^

2# chenyudemon
谢谢楼主的点评
特别是能这么细致的看完我的小说
虽然缺漏很
但我胡汉三还会回来的

陈鱼

嗯 当然要来 期待你写出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