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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X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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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6-2 13:50:3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X先生(小说)

  X先生走在雨里。他从H街的四合院家中出发,沿着护城河走了一支烟的工夫,雨又开始下起来了。他看见没带雨具的路人钻进路边的雕像下避雨。雕像是L城的历史名人,L 城几百年为世人津津乐道的环城水利枢纽就是出自这位名人之手。他身披铜黄色长衫,挺着胸膛,头微微转向身后,目光注视着天空,右腿迈了出去,脚后跟着地,脚尖往上翘,步履稳健有力,一副神气的样子。

  雨耍性子似的越下越猛,X先生本想加入到避雨人群中,积水的路面有些滑,为了不至于滑倒以及避免溅起的雨水浸湿裤脚,X先生小碎步向人群靠近。他在距离雕像五米远的地方突然站定,身后踩碎的水花迅速恢复原来的模样,小金豆似的雨点打出一圈连一圈的涟漪。X先生的眼睛注视着名人沧桑的脸庞,尽管雨水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并顺着下巴往脖子里钻,X先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仰起的脸定格在雨声中。名人胯下的人群冷冷地看着X先生,谁都没有做声。雨中的X先生喃喃自语:他的眼睛为何仰望天空,为何不是注视脚下的芸芸众生?

  没有人回答他,他只是自个儿思考,按理说,雕像的眼睛注视天空,多少和他行走的姿态有些不协调。不过这或许仅仅是雕刻师的一种主观上的疏漏。那天之后,X先生自己也觉得奇怪,他在这座城市已经生活三十年了,这座雕像也看了三十年,为何会在一个雨天,他对雕像的眼睛产生了疑问。

  X先生离开雕像到马路对面等车,他依然站在雨里,公交车进站时一点声音也没有,雨声让世界安静下来。X先生跳上公交车。

  车上大概有十来个乘客,一骨碌地都坐在汽车的后半部。X先生拍拍身上的雨水,他的眼睛在汽车的前半部溜了一圈,没有发现车顶有破损漏水的现象,他朝前走了几步,发现前半部的车座上都被雨水打湿了。X先生跌跌撞撞地走到后部的一个空位前坐下。雨点噼噼啪啪敲打着铁皮车顶和玻璃窗户,车外的冷空气和车内的热空气发生碰撞,在窗户上留下模糊的印迹,除驾驶室前的挡风玻璃在雨刷的摇摆下,还勉强看得见车外,车内的乘客与外界完全阻隔了,雨声和薄雾形成一道奇异的墙。X先生直直地坐在座位上,心中升起一丝紧张。车内没有人讲话,所有的人都沉浸在思索里。

  X 先生想起孩提时的往事。在一个雪天的下午,后院门被敲响了,母亲去开门,门外站着父亲。父亲穿着那件旧色的军大衣,手里提着行李。他是昨天上午出门的,他告别妻儿,要去县城里找活做。寒假过后,两个孩子就开学了,六百多块钱的学费着实让他为难。可过了一个夜晚,父亲就回来了。他从院子里走过,肩膀触碰到落满雪花的樱树枝,雪掉在地上,黑黑的一小截樱树枝就露出来了。父亲进县城的计划搁浅了,具体什么原因,X先生现在已经回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那是个宁静的午后,父亲横穿院子走进屋时,他听见父亲的靴子踩在雪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声音比雪花从树枝坠落到地上的声音还要细腻还要好听。父亲从包裹里掏出一叠面包,X先生清晰地记得,这是他第一次吃面包。第二天,父亲带着他的两个儿子进山了,大雪覆盖地面几天之后,山里的动物出来寻找食物,必然会在雪地上留下脚印,父亲对动物留下的印迹有十成的把握。哪一类动物是猛兽不可追寻;哪一类动物需要用尼龙网来捕抓;哪一类动物只需用木棍就能捉到;还有一类动物和人比得是耐性,只要跟着脚印往前走,不出半里路就能捉到它。那一个寒假,父亲放弃进城干活,而选择带着两个孩子进山捉野物,事实上这些野物最后换来了两个孩子的学费,父亲的选择让两个孩子看到了生活的另一面,生存的方式有很多种,关键在于我们是否敢于变通。

  那个时候,父母亲有时也吵架。现在回想起来,说到底还是因为家庭贫穷。贫穷有时也会让人在某些时候失去理智。父亲伸手打了母亲,受了委屈的母亲拉开院门跑进黑暗里,两个孩子知道母亲要去哪里,母亲只能去那里。外公的家就在对面的山上,X追了出去,比他小两岁的弟弟跟在后面,边跑边哭。X在一个池塘边摔倒了,他的手在地上摸到了一只布鞋,他知道这是母亲的鞋,他大声呼喊母亲,弟弟从后面追上来了,两兄弟就在黑暗里嚎啕大哭。没过多久,他们听到了母亲的哭声,哭声由远而近,母亲放不下两个孩子,她也放不下她的丈夫,尽管丈夫打了她,她在心里并不记恨。母亲摸着抓住两个孩子的手,在黑暗里摸索着往家里走。

  孩提时的光阴最令人回忆。贫穷并不妨碍孩子们的寻找快乐。X先生清晰的记得,在一个盛夏的午后,小村庄上空刚刚飘过一场细雨,X要去山上放牛。一头年迈的母牛走在最前面,它带领着十来头年轻气壮的大牛和两头幼牛向山中进发。X走在幼牛后面,手中挥舞着两根柳条,他脚上的新雨鞋重重地踩在稀泥里、踩在水窝里,发出啪啪啪的声音。两头幼牛都有一副光滑齐整的好牙,哞哞叫唤时那口白牙竟闪闪发亮,从牛圈里出来,恢复自由的两头幼牛一路上撒野,上窜下跳,时而跳进水沟里喝一口水,时而跳上田埂转个身又跳下来,X可就忙坏了,母亲交代要看好这两头幼牛,不能让它们跑远了,不能让它们吃田埂两边的庄稼。X挥动柳条甩向牛身,还没触及牛身,幼牛便机敏地跳开了。两头幼牛看样子是要戏耍X,它们在十米远的田埂站定,扭头对跌跌撞撞赶过去的X哞哞直叫,等X跑过去,手里的柳条刚挥舞起来,它们灵活闪身,又向前跑十几米远,等待X再次赶上。

  X和牛群好不容易到了山中,天空又下起了雨。雨不算大,没带雨具的X跑到草地中央的岩石缝里避雨,牛群就在他面前不到二十米远的山坡上吃草。岩石缝向来就是牧牛人避雨的地方,X在缝隙里找到好几个烧得黑黢黢的洋芋,剥开烧焦的外皮,里面的肉质黄橙橙的,煞是好看。这些洋芋应该是不久前留下的,按照当地牧人的习惯,在岩石缝里烧烤洋芋,一般会特意留几个下来,为忘带干粮袋的后来者提供垫肚的食物。这个美好的传统在当地牧人中一直流传下来。

  X吃了两个。

  没过多久,母亲带着雨具上山来了。母亲放心不下X一人呆在山中,何况天又下起了雨。X坐在石缝里,远远地看见母亲的身影从对面的树林里出现,母亲一上山坡,就开始呼喊X的小名。母亲就和他坐在岩石缝下,母亲教X唱《吉日吟春》、《绣荷包》、《弥渡山歌》、《小河趟水》,教他背唐诗背乘法口诀。许多年后,X的乘法口诀都是按照儿时母亲所教的竖着背诵。

  X先生两眼微闭,头靠在车窗上。邻座女孩的手机响起了音乐,大概是因为歌曲的特殊,徜徉在遥想深处的X先生突然被拉了回来,就仿佛梦中惊醒一般,X先生勉强地睁开眼睛,看见女孩用下嘴唇蹭开了手机翻盖,女孩拥有完美的唇线,从侧面看,鼻梁小巧,搭配瘦削的脸型下巴,在车中昏暗的光线里,呈现出一道暧昧的曲线。X先生感觉有点口干舌燥,用牙齿咬了咬下嘴唇。女孩的电话接通后,一直充当着倾听者,时不时用“哦”“恩”来回应对方。

  女孩的铃声是本地年轻女歌手S的歌曲,X先生记得女歌手S孩提时并不善长歌唱,甚至有点吐词不清,功课不算太好,长了一副讨人喜欢的小脸。十五年后,S长得已是落落大方,高高的个头,按照现代的流行说法,有点性感而不失清纯。那一次在集镇上,X先生看见S就走上前打招呼,简短的寒暄之后,X先生发现女孩S口吃的毛病不仅没有矫正,反而更加严重了。S对两人的重逢表现得很是惊喜,邀请X先生去家中小坐,她对X先生民族学院毕业的身份有兴趣,希望就某些问题向X先生进行一番讨教。因有事在身,X先生建议把上门拜访一事安排在下一次见面时进行,S爽快地同意了,X先生表示他还有半个钟头的时间可以逗留,他建议他们可以找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一会儿。

  面对年轻貌美的旧时相识,女方对重逢又表现出莫大的喜悦,相信没有男子愿意拒绝一次短暂交流的机会,即便公务或私事缠身,也会找个善意的借口来成全这样的机会。热闹的集市北面是一座长满黑松的小山,山下有供旅人歇脚的凉亭,从集市上走过去也不过四五分钟,女孩对X先生的建议点头颔许。

  X先生惊喜地发现S在纳西古乐方面颇有涵养,对许多古乐的弹唱技巧以及创作背景皆熟谙于心,清唱了一小段,神情顾盼生辉,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名家风范,X先生惊呆了,眼前的女子如同古乐史上出现的名家丽秀,演绎那段悠远的民族岁月。X先生还发现原本说话有些口吃的S,在清唱和模仿时口齿伶俐,超过普通人。在对古乐的历史发展以及当代所创新乐的延续方向上,有一番饶有深意的理解。X先生简短地回答了S提出的几个问题,从他频换坐立姿势的举动来看,很显然,他不希望他们的交流仅限于音乐。S津津乐道的话题没有一刻离开音乐,仿佛陷入音乐磁场里脱不开身。聚会的时间一再往后拖延,直到S感觉到口有点干渴了,她才意识自己刚才的滔滔不绝。S微微露出羞涩,她对占用X先生太多的时间表示歉意。X先生轻笑道:能和对音乐有狂爱的故人谈论音乐,我感到十分高兴。希望下一次见面的机会不会等太久,另外你反复提到的胡琴,我家中收藏了几把,可以送一把给你。应该说当时的X先生对讨女孩子欢心还是颇有一手的。现在就很难说了,X先生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一个难以亲近的人,与很多人相见甚欢的友谊在熟识之后变得黯淡无光,更多的是分道扬镳。X先生就如同自己的名字X一样,是一个未知数,充满了谜一样的气息。与女孩S后来的发展也验证了这一点。

  刚开始的三年,他们的发展还是不错的。一年之后,他们曾一度同居在束河城下。S比较单纯,对音乐尤其是民乐有火一般的热情,急速发展的城市里,有走穴的机会和成名的捷径,S也乐于去尝试,渐渐地在小城音乐界有了名气,而且名气随着时间的流逝日渐高涨。X先生为她创作的民歌在小城大街小巷传唱,没用太长的时间,S的名字在小城内外已是妇孺皆知。那些演唱的民歌本身不错,题材通俗大气,深得老百姓的喜爱,S的演唱也属一流,作为小城的公众人物,S长得端庄阳光,性格也很随和,名声很不错。这些都没有问题。然而在某一天夜里,X先生收拾简单行装,决然地离开了S。没有人知道个中原因。对于S而言,X先生的离开没有任何征兆,具体的原因她也不清楚,随后,她用她能使用的一切办法寻找X先生,终于一无所获。伤心不已的S大病一场,留给她的除了回忆就是那把伤心的胡琴。

  X先生并未离开小城,一直都未曾离开。他只是把自己掩藏起来了,他如果刻意躲避女孩S,S的寻找自然是徒劳。

  所有的可能性一般都会在刻意面前分崩离析。人们盲目于追逐过多的刻意呆板,让徒劳无功在生活中俯首皆拾。X先生当初的做法,现在看来,无非是一个徒劳的玩笑。他甚至自己都不甚清楚自己为何要做出那样的抉择,他弄不清楚自己的选择,就如同弄不清楚自己一样。

  “实际上,谁又弄得清别人?弄得清自己呢?人啊!就是如此,恍恍惚惚,浑浑噩噩!”X先生思忖道。

  女孩的电话已经接完了,她用下巴挂断电话,又手按数字键,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她的通话依然显得漫不经心。女孩细微的动作和车内死气沉沉的气息融合在一起,显得是那样的一致。汽车还在闷股脑地往前开,外面是否还在下雨,说不清,谁也懒得去理会。

  那是一首多年前写下的曲子,是一首节奏欢快的酒歌。S用她独有的甜美婉转的歌喉把歌曲中弥漫的气息演绎得淋漓尽致。S颇能饮酒,尤喜来自家乡的高粱酒,她告诉X先生,她能喝酒,在她看来,恐怕和祖上的遗传密不可分。她说她的祖父不仅有一副擅唱山歌的好嗓子,而且有一口气壮山河的好酒量,十里八乡都知道他的大名。她的父亲年轻时是一名虔诚的小东巴,在娶她母亲之前,有一次颇为坎坷的感情经历。据传当时和他父亲相恋的女子是一位大家闺秀,家族人在她还是婴儿时,就与远方表亲定下媒妁之言,远方表哥在年方十八岁时,与家乡另一名女子私定终身,后因家族人反对,最终男女两方双双殉情。为了给与女子家一个交代,表亲家族人商议决定让表哥的兄弟(女子的表弟)在满二十三周岁后与女子结为夫妻。这位表弟不仅长相丑陋,为人品质方面也是臭名昭著,女子不同意(实际上,即便是换成表哥,女子也是极力反对的,互不了解毫无感情基础是一个方面,再者,她也有了自己的情人——我们提到的S的父亲)。家族人并不理会女子的意见,女子出逃计划被家人识破后,便被家族人关闭起来,日夜派人守候在门外。女子秘密派人与S的父亲取得联系,两人商定在某个夜晚逃离家乡。女子想尽办法终于逃出被困房屋,她在事先约定的地方等候S的父亲,等待这个男人带她远走高飞。

  会面地点在巨甸地区的一片树林里,这片树林依山傍水,树林周围散生着无数的野桃树,桃树下是大片大片的杜鹃花。坐在杜鹃花丛中,抬头可见巍峨的雪山,阳光就从雪山之巅照射下来,笼罩着这片静谧的树林。女子在树林里等待了两天两夜,这之后,她的内心由出逃时的激动喜悦开始变得平静如水,尔后微渐冰凉。时间慢慢流逝,而女子等待的情人终于没能出现。在等待了五天后的黄昏,绝望的女子殉情于杜鹃林中。

  S对X先生讲述这个故事时,神情轻松语调舒缓,方佛是在转述公认的已经蒙上厚厚灰尘的历史事件。事情的真相并非因为S父亲的薄情寡义,而是这其中充当两人信使的邻居小伙动了鬼心思,而最后当了叛徒。原来他对女子心存爱恋,这是后来众人皆知的事实,女子家族人用金钱买通了他,让他不要充当信使。信使同意了家族人的请求,但他拒绝收受金钱。他稀罕的不是那几个钱。信使只是在女子的书信中做了手脚,把两人约定见面的时间往后推迟了三天。他以为女子等男子三五天不见人,便会死心,最终回到家中,而他的机会也就来了。S的父亲赶到树林时,女子已经殉情离去。悲伤的男人在女子殉情的树上准备追随女子而去,细心的家人有所察觉,悄悄尾随他进了树林,在他行事之时阻止了他。在死亡边缘走过的人,在缓过气来之后,是最惧怕死亡的。S的父亲不敢再做殉情之事,而心中对女子的思念愧疚和悲痛时刻萦绕于心,男人终于在某一天找到了寄托物,这便是酒。

  故事中出现的那个同样痴迷于爱情而做了手段的信使,相信读者也在关心他的结果。女子殉情始末大家弄清楚之后,这位信使很显然的遭到了所有人的鄙视和谩骂,人们认为信使在女子殉情一事上,有不可推卸的莫大责任。信使感受到身败名裂的痛苦,加上他对女子的悔恨与自责,最终选择出家做了和尚,断绝了尘缘。

  S的父亲嗜酒如命。在S记忆中,父亲一生最好的伴侣便是酒。父亲的嗜酒,并非纯粹意义上的迷恋酒精,多少夹杂着凄楚和可怜的成分。S说她的酒量,大概就是因此而遗传下来的吧。她说的时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样子极尽洒脱和优美。

  接连几天,X先生都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眼下正值盛春,空气中混合着花草和泥土的清香。X先生两眼迷离,昏昏欲睡。他一刻也不想动弹,就连横躺的姿势都懒得去改变一下,整个人就仿佛钉在沙发上,和木条、绒线和浅黄色的鳄鱼皮构成沙发的一部分。不知何时起,X先生的眼睛突然有了神采,他甚至感觉肩部因为长期的固定不动而隐隐酸痛,肚子有点饿了,曲起定格的右腿开始发麻,可他还是不愿动弹。他轻轻地吐出两口气,把曲起的右腿放平,他的左腿搁在一只靠枕上,他把右腿也放上去。沙发抵着一堵墙,这是一堵木质结构的表面粗糙的幕墙,墙中间开了一扇桌面大小的窗户,透过这扇年代久远的木窗,可以看见一截铁皮屋顶。铁皮屋是一间空房子,里面有一个空书架,下雨时,邻家女孩喜欢把她的宠物狗系在书架下,女孩就坐在地上看书。现在透过窗户,只能看见一截屋顶,铁皮屋顶,铁皮屋周围生长着樱花和青桐,但都是些幼树,树高不及屋顶,因此在长长的一段时间里,横挺在沙发上的X先生,只能看见一截铁皮屋顶和笼罩屋顶的天空,它们构成X先生惟一可供观看的风景。

  铁皮屋顶在风雨的侵蚀下,变得黑黑的,铁皮边缘曲卷着,太阳和月光在曲卷的铁皮下方留下模糊的阴影。那影子有时像一匹奔腾的野马,像一条幽静的河流,有时像梦中出现的清晰却又不可名状的幽灵,它在狞笑、呼喊、咒骂、沉默,在时间的流逝中,河水在流泻,幽灵的黑布长衫在飘动,野马扬起的后蹄和壮实的尾巴贴在一起。一丝风也没有,连一丝风也没有,但那丰富的阴影在变幻灵动,如同时光走过时,留下令人嘘唏的痕迹。

  融入静景之中的X先生有时也会想起女孩S,想起那一首酒歌,更多的时候,X先生并不愿想起他们,幻想会在记忆里留下印迹,而印迹构成所有的烦恼。他不愿意想起他们,他们却时时浮现在脑海中,在黑黑的铁皮屋顶的连带下,进入到思维的最深处,分解、融合、构建成其他的片段。

  叫S的女孩,她是一个歌者,曾经裸露着上身,穿一条水红的底裤,呆呆地站在床边,她的神情就像一幅秋天的风景画。她坐在河边,河面吹起的晚风把她的头发弄乱了,她穿着格子布衣,黑色的裤子,脚穿一双尖口布鞋。她双腿弯曲,眼睛注视着河面或者更远的什么地方。背景应该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某个黄昏,晚春季节。她叫S,是一个朴实善良的农村姑娘。她应该会唱歌,不过那应该是很早以前的事,看样子,她不喜欢说话,她甚至疲于表达。她就安静地坐在河边,想她的心思。

  她有时也会转过头来,若是看见我走过去,她就对我莞尔一笑。

  S坐在河边的时候,后背应该搭有一条粗壮的麻花辫子,辫子末端是否系着一朵野花,那要看在什么时候。有时候是在黄昏,她转过头来看我的时候,她的脸蛋就是女演员章子怡。她站起身来,把手放进上衣口袋里,她是S,她把头微微地抬起来。

  作为一名长年生活在云贵高原的姑娘,她应该有一张红暗结实的脸,可她不是,她的脸也没有呈现出高原红,她就是那样白皙。她的身子也是那样的白嫩迷人。她没有化妆打扮的习惯,她只是爱带一对绿宝石耳环。她曾告诉我,耳环是她祖母留给她的。在和我相遇之后,她就把耳环戴了起来,耳环是祖母留给她的嫁妆,祖母交代她在出嫁的时候戴上它们。她没有接受祖母的安排,用她自己的话说,她应该在遭遇爱情的时候戴上它们。我们在一起,我们给了彼此所谓的爱情。

  X先生静静地躺在沙发上,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光阴从铁皮屋顶上流走。如果你曾注意到,那你注意到它们的足迹了吗?当它们停留在屋顶上,偷偷看你时,你在做什么呢?X先生正在吃一只苹果,他的朋友刚才来拜访他,留下一本书和一袋子苹果。

  他不喜欢苹果的味道,在他饥饿的时候,他也吃它们。如果他能把苹果种子朝窗外吐出去,那他也就功德圆满了。苹果为他提供生存之需,在他饥饿的时候,他不得不吃它们,他向窗外吐种子粒了吗?他究竟有没有那样做?

  X先生记得在他小的时候,他也曾种植下为数不多的苹果树,就在他家菜地的边沿上,草埂下有一条天然沟渠,他在栽下植株后,就用铁皮桶在沟渠取水。他给所有的植株浇水,给田埂上的野草野花也浇上了。那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X先生种下植株,就像种上一棵梦想,他幻想着梦想生根发芽开花。

  待他离开故土外出求学时,那一小片苹果树已经开始挂果了,个头不大,皮厚肉硬,咬一口,味道涩涩的,散发着苹果的清香。他背着行李走上山坡,他站在山坡上,摇头回望那片菜地那片果林,山桃花早已谢了,杏子也差不多成熟了。他看了看那小片苹果林,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沿着歪歪斜斜的山路进了树林,穿过树林便是集市所在地,那里有到县城的小型客车。那天去县城的那次客车空空如也,司机、X先生和一位老妇女,X先生就坐着那辆空空荡荡摇摇晃晃的小客车离开了家乡。

  五年来,为了节省来往的路费,X先生没有回一次家。五年之后的一个午后,他又坐上了那辆摇晃的小客车,一路越峰过崖回到久别的故土。家乡已经牵上电话线了,许多村民用上了手机,在集镇上,一个退休的女教师开了一家网吧。通往香格里拉的公路穿城而过,这为集镇的住户带来了商机,小饭馆和小旅行社应运而生,接待的都是过路客,谈不上赚钱,更多的时候,只是作为生活的一种途径。小城的人们,过惯了心安理得的生活,对集镇乡村的改变,没有表现出更多的兴趣。回家的路还是那条崎岖的山路,这条山路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在路途中发现了许多长势疯野的苹果树,它们是山坳里的一家村民种植的,不过那户村民已经搬到集镇上了。坍圮的房屋骨架林立在原地,黑黑的椽梁上生长着旺盛的野草。从旧址旁经过时,可以看见丢弃的家用器物,酒瓶、油盐罐子和缺口瓷碗,石头制作的猪槽横躺在草丛中,山雀停歇在梁木上,看样子它们只是路过。

  我也只是路过。

  看到了那片果林,正是果实成熟的季节。苹果树长粗了,枝叶更加茂密,果实不比五年前大,摘一个咬了一口,味道涩涩的,一点没变。

  S曾说她会回到山中居住,她终于没有回来。我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她还是住在城里,那里是她的家乡。当我想起那首酒歌的时候,我在想,她曾经是一个多么执着的歌者,她唱歌的神情就像她喝酒的样子,她说那是遗传。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当我从红太阳广场走过,看见那个令我匪夷所思的雕像,我想起了那首酒歌。当S赤身裸体地站在我面前演唱的时候,我对她说,我们喝一杯酒吧!就像当初我们在一起时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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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6-2 14:17:03 |只看该作者
不好,尽管叙事似乎要顺畅,但这么熟络的故事和这么熟络的叙事内容都没有给这个小说留下更让人印象深刻的印象。对国内作家的模仿可以停止了,即使不停止也应该开始发现他们在写作中存在的诸多毛病。
到最后面为什么会变成我,

还有这个地方也很怪,“雨中的X先生喃喃自语:他的眼睛为何仰望天空,为何不是注视脚下的芸芸众生?”

还有就是,假如是在一个雨天的思索,我觉得人大脑的思索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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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6-2 14:19:38 |只看该作者
许多年后,X的乘法口诀都是按照儿时母亲所教的竖着背诵。
1×1=1
1×2=2 2×2=4
1×3=3 2×3=6 3×3=9
1×4=4 2×4=8 3×4=12 4×4=16
1×5=5 2×5=10 3×5=15 4×5=20 5×5=25
1×6=6 2×6=12 3×6=18 4×6=24 5×6=30 6×6=36
1×7=7 2×7=14 3×7=21 4×7=28 5×7=35 6×7=42 7×7=49
1×8=8 2×8=16 3×8=24 4×8=32 5×8=40 6×8=48 7×8=56 8×8=64
1×9=9 2×9=18 3×9=27 4×9=36 5×9=45 6×9=54 7×9=63 8×9=72 9×9=81

还有这个,乘法口诀不都是竖着背诵的吗?这样以及上面的喃喃自语等等地方,这个只有模仿的模式,没有起到实质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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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16 09:04:04 |只看该作者
The right one must be wrong.
遇见你,一定是我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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