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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别他妈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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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5 17:02:5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我不再想说话。

其实对于我这么个人来说,不说话也没什么,在我还想说话的时候,如果是两个人之间的对话,还好,对方勉强能听到我的声音。如果人数增加到三个四个或者更多,我的声音总是显得多余,往往我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被别人的一句话叉开了。我只好装出一种善解人意的样子,别人笑的时候,我就跟着笑,为了笑得真实,我夸张了笑的动作与音量,我的嘴咧的很大,这样就显得我的嘴唇表现出一种贫瘠的干裂,也因为嘴咧的太大,就显得脸特别小,再加上我笑的时候喜欢仰着头,别人看我的脸的时候就只能看见背景是一团蓬乱头发的一张嘴,我嗓子里发出的奇怪噪音,让树枝上栖着的鸟四散逃走。即使这样大家仍然不注意我,偶尔注意起我的人就记住了我这糟糕的表演,有一次我就偶然听见别人在背地里议论我,“那人笑得跟傻B似的!”



我彻底不想说话是从那次挤火车开始的,那天我因为赶时间就胡乱混进了一班列车,上车之后我就和周围的人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人们能互相感受到彼此的温度。我顿时觉得我远离了孤独,却又同时失去了自由------我不能改变站立的姿势。因为人挨着人,我的体重显然就不只落在我一个人的腿上,所有人的腿支撑起所有人的重量,没有人吃亏也没有人占便宜,这让我突然有了点共产主义的眩晕。



一个推着铁皮小车穿着白褂子卖饭的列车工作人员来了,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一个破坏者,他的破坏也许不是他的本意,但他的粗暴,夸张了他破坏者这个身份。人们的脸上表现出对他的厌恶和抵抗,但人们也不敢过多的挑衅他,毕竟在这趟列车上,他显然具有比其他势单力薄的人更大的力量,而且细心的人都注意到他的一对小碗大的拳头,青筋毕露的握在小推车的手把上,而我恰恰是个粗心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很有分量的细节。所以当他一只手拿着一串钥匙使劲敲击厕所的铁皮墙,另一只手推着小推车使劲往我腰上撞的时候,我使劲喊了一嗓子:“你他妈不能轻点?”于是我们俩打了一架,客观的说是他揍了我一顿。本来平静而拥挤的人群从我们扭打的地方荡起了一阵阵波浪,这波浪迅速向列车两头扩散开来,只是这波浪变得越来越微弱,甚至处在车头和车尾的人根本感觉不到这波浪。在这波浪的起源处,我干裂的嘴唇流出的血,让我的嘴唇变得红润,像刚吃完肉的豹子。



我记下了他的工号,在下车后在火车站派出所投诉了他,“我们会处理的”,他们说。我其实并没有想再追究这件事,因为我的大脑很快被另一件事占据了,我把我和白衣卖饭人打斗的场地另设为一片开阔的地方,我瘦弱但很灵活,他强壮但显得笨拙,我灵活的绕着他打,我不停的袭击他身上最脆弱的部位,直到他的那个部位像一只捣烂了的西瓜。我的脑子里拥有所有的细节,我给他设计了不合身的白袍子,脏兮兮的。甚至两个人打斗的步法我都一清二楚,我甚至能感觉到他那个部位应该有多痛,可那种痛对于我来说,却是一种强烈的快感。



我的脸上的疼痛把我从愉悦的想象中拉了回来,我的左半拉脸颊都肿了,反正会慢慢好的,我想。

我的身体是狡猾的,在细节上他总能表现出一种宽厚的仁慈,比如受伤之后的恢复,生病之后的好转,但是在大方向上,比如一种衰老的趋势,他总能表现出一种铁面无私的残酷。比起身体的圆滑,我同事们的残酷就表现的直接多了,因为疼痛,我不能说话,也不能笑,这样他们反倒注意起我了。



“你脸上怎么了?”

“......”

“几天不见都吃胖了,什么牌子的饲料?”

“......”

“这饲料肯定没搞好,只胖一边脸!”

“这不能怪饲料,要怪只能怪这哥们儿品种不好。”



所有人都在那儿哈哈大笑,出于习惯,我也笑了起来,我想办法固定住了疼痛的左脸,让右脸堆出了笑,这笑让我的右脸看上去和左脸一样,也是肿肿的,两边脸上分别有一只完全一样的眯着的眼睛。



我是个可悲的人,我的可悲在于我并不清楚自己是可悲的,但肿的像笑着一样的左脸,像闹钟一样闹醒了我的悲伤,没有什么比身体的痛来的更直接,更能令人反思的了。我开始思索我可悲的根源,我第一个就想到了是因为我的语言,我总是插不进别人的话,偶尔插进去了的一两句,也是令人反感的话。



电视上播放着带手语解说的国际新闻,在屏幕的角落的一个小窗口里一个女人在那儿舞动着手臂,无论大窗口里播放的是一次惨烈的暴力袭击,还是一场西装革履的会议,她手臂的舞动总是显得均匀而有力,丝毫不受大窗口的影响,大窗口和小窗口之间的如此巨大表现,让我开始鄙夷起两个窗口之间的相通之处(那些所谓的客观事实)来,其实那些真的毫无客观可言。那个手语者几乎没有表情,她在用手臂挥舞整个世界,我为她着迷,那正是我所渴望的,一种简单而又热烈的境界。

我紧闭着嘴唇,学着女人的样子挥动着手臂,我的大脑顺着我手臂的一次扬起,产生了一个计划:我要扮作一个聋哑人,辞掉现有的工作,学习半个月手语,然后以聋哑人的身份找到一个新的工作。当我扬起的手臂落下的时候,我看见了我逝去的不堪岁月,重重的摔在地上,扬起一阵腐朽的尘烟。



辞职并不困难,在我离开我的公司之前,每个月都有一两个人要离职,反正换一个员工对于公司来说像是更换一个市场上随手可得的零件。

这里要交代一下我的职业,我名片上印的是软件工程师,这种名片我至今发出去两张,一张是过年回家发给了我的父母,我父母却从不给我打电话,而是我想起来了就跟他们打一个电话。第二张发给了一次在火车上偶遇的高中时代的暗恋的女孩,我透车窗看见她比我先下车后揉了个硬纸团,扔到了铁轨里,反正到现在,她连一泡屎都没有发给过我。

我觉得我是一个不错的软件工程师,我曾经编了一个程序:一条狗在桌面上跑来跑去,你鼠标移到它身上,鼠标就会变成一个大棒子,你点击鼠标,大棒子就会砸在那条狗的身上,鲜血飞溅,那条受伤的狗也会回头来对你尖叫“旺旺!爷爷!不要打了!”我很喜欢这个打狗的小程序,每次当我把这个作品给面试官看的时候,对他们决定录用我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离职后我买了一张学手语的光盘,我沉迷于那种另一个世界的舞蹈,因为沉迷其中,我的学习效率很高,很快我就掌握了一些基本用语。我在网上加了一个视频聊天的网友,是个聋哑人,我们在视频里用手语聊天,因为她是个美丽的姑娘,所以我的进步很快,也因为她是个美丽的姑娘,让我觉得聋哑人都是天使般的人,更觉得我正在做的是一个假扮天使的伟大工作,我为此而兴奋,同时她也认为我是个天使或者像个天使,所以我们觉得我们大可不必穿衣服聊天,我们各自脱光了所有的衣服,我们享受着彼此的身体,享受着上天恩赐的伟大器官,有一瞬间我甚至觉得,我们其实根本不需要任何语言,包括手语,和键盘上敲击的文字。

那一段时间里,我和天使除了睡觉吃饭就是在网上视频,有一次她提出要见面,我拒绝了,后来我后悔了,我提出要见面,她又拒绝了。最后我们的视频次数越来越少,时间也越来越短,最后天使在我眼前消失了,在她消失的那一瞬间,我第一次发现了她肩膀上的翅膀。



二十天后,我该找一份新工作了。我的手语能够表达我想说的任何话,但事实上找工作的时候根本用不到,我和面试官的对话都是在白纸上进行的。

一次面试的时候,我跟一个经理在一张白纸上用笔对话:

“除了你简历上写的,你有没有别的经历或者作品?”

“有!”

我递给他那张刻着我的打狗小程序的光盘,他把光盘插进去之后,鼠标不停的点击着,我看不到他笔记本的屏幕,只能看见他的脸,我看到他的脸像是慢慢的肿起来,愉悦在不断充满着他浮肿的脸,越来越胀,像是随时都会炸开一样。

看到秘书走过来,他停止了点击他的鼠标,他对秘书说:“这个哑巴,水平可以,回头通知他来上班吧。”

然后他在纸板上写道:“今天就这样吧,谢谢你来面试,我们再研究一下你的情况,一有结果就通知你,请注意检查你的电子邮件。”

“好的,谢谢!”我写道。



就这样我得到了这份工作,我觉得新工作挺舒服,新同事们都喜欢我的小程序,他们对我很好,背后我也听不到他们说我的坏话,倒是偶尔能听到一些让我感动的话:“真是可惜,这么好的人,怎么偏偏就是个聋哑人呢?”

我听到这话感动的几乎落泪,内心里对他们充满了感激,我感觉这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同事们喝酒聚会的时候一般都叫上我,慢慢的大家都知道了我酒量很大,他们冲我扬一下杯子,我就咕嘟灌了下去,很豪爽,每次大家喝的大醉,我也能保持清醒,给他们拦好出租车,等他们一个个都走了,我才回家。

一天下午快下班时,我经理给我发了个邮件,让我晚上跟他一起喝酒,我很爽快的回邮件答应了。下班后,我和经理在一家重庆火锅店,我们俩很安静的干掉了十瓶啤酒,这时候经理开口说话了,他说:

“我知道你听不见,我也不懂你的手语,不管怎样,我就当你听得见好了。”

“我喝的有点多了,我觉得很难受,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不挣钱我没法好好活,去挣钱我也没法好好活,我觉得累。”

也不知道是不是火锅的烟雾让我呛着了,我咳嗽了几嗓子,觉得眼睛润润的,怪舒服。

说完那些话他又继续和我整杯整杯的喝啤酒,不知道又喝了多少瓶,经理突然从凳子上滑到了地板上,我把他扶起来坐好,刚准备回到自己位置,他又滑到了地上,像是他屁股和凳子上都抹了油。但他的嘴一刻也没闲着,他骂油滑的凳子,骂公司,骂他媳妇,骂他自己,骂藏独,骂整个世界,不停的骂。他甚至骂他的父母,说他们不该把它生出来,他说他本来就是计划外的,为什么偏偏要把他生出来。火锅的烟雾又一次呛了我,这次我没有咳嗽,只觉得眼睛润润的。我很想安慰他两句,但为了生活,我这个哑巴还得继续装下去,我想给他打手语,可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的方向,但很明显我并没有在他的视线内。我觉得愧疚,可又没有办法,我想我们不能再喝了,我怕再喝下去,悲伤与愧疚会在午夜突然淹没整个城市。于是我结了帐,准备扶起他送他回家,他顺手拿起了一个没喝完的酒瓶子,还在试图往嘴里灌,那酒却一滴也没有灌到他的嘴里,顺着他的领带往地上流。

在火锅店门口,他突然推开了我,摇摇晃晃的站住了,他说:“你他妈说话呀?说呀,你他妈是不是不想理我,我操,都不理我,每个人都不理我,所有人都不理我。”他那撕裂一块破布似的声音,让我觉得心疼,我想上前去扶住他,他却抡起了酒瓶子,使劲地向我脑袋砸了下来。

我立即觉得脑子里像是有几只被我的大笑吓得四散的鸟,他们想飞,却怎么也飞不出我的头颅。“让你他妈的不理我!不理我!”我隐隐约约听到经理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几个世纪,我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周围一切都是晃眼的白,明明有很多东西在那里,有一些还在动来动去,我却什么也看不清楚,这时我感到脑袋上传来了一阵尖锐的疼痛。

“好疼呀!”我喊道。

这时我看见在我的床旁边好像坐着个人,也许是经理,也许是天使,也许只是个大夫,但是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也看不清楚他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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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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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ilan Administrator's 不吐槽会死患者 恋爱渣滓 Heilan Super Te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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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5 17:43:53 |只看该作者
开始很差,结束很差,中间还行,虽然装哑巴这样的情节在文本也好,电影也好,都比比皆是,但写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好玩,装哑巴还是有侠客的感觉的,但也没写出来。而如果让我衡量一个写作者对写作的认识的时候,我可能最先看的就是看这个装哑巴的人会不会说话,我觉得是不能说话的,他既不能在内心说话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也不能无意说话,也不能嘶吼着说话,更不能出现引号。其实他说不说话一点都不重要。
我三岁的时候,很忧郁
喜欢,在河边丢小石头

http://heitiancai.blog.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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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游子  发表于 2010-7-10 11:38:12
开始不错,也就是第一段不错,后来就泻了。语感很有潜力,写下去。其实我没什么资格评论,因为没看完,但要是看完的话你就赢了,但很有可能有人会说,你算个屁,凭什么你要看完的话他就赢了,要那么的话就只当我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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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10 16:06:19 |只看该作者
每一个人群中的写作者都有他的孤独与失语,以及他失语时对这个烦躁的世界始终怀抱的温情。这篇小说我看完了,不必就技巧多说什么,大家同做一个失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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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11 00:25:19 |只看该作者
文字在头脑里酝酿和构思的时候,也许你此刻就是一阵风暴。但是你说,你写,你倾诉,就需要从风暴里生出一支笔,你的文字要绕着你的这支笔,不是绕着你的风暴跑。
学会把愤怒隐藏得不动声色,还有,别唠叨。
你有很多生活经历,这些经历如果你好好拿捏,那不是一般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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