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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击射击

在小路上，两名剑客正在走着。一个向南，一个向北，他们越走越近。两名剑客都有脚，他们用脚走路。他们的鞋子。两名剑客都注意到了灰尘。小路旁边有一片不大的树林。太阳是白色的，有时候成了黄色。空气均匀分布，均匀得好像没有空气一样。空气中出现了这一棵树，那一棵树。
他们越走越近，然后他们相遇了。
“你是高手？”
“干什么？”
剑客A观察剑客B。剑客A说：
“我也是高手。但是我有一次碰到过真正的高手，他太厉害了，他用的招式都是自创的，出其不意，速度又快。一个人怎么能那么厉害？别人没做到的事他都做到了。我虽然是高手，可是我用的招式都是别人用过的，我只不过是比别人用得熟练一点、灵活一点。自从遇见那个高手后，我就一直不满意自己。我恨自己，我觉得自己太没用了。我烦躁，想自杀。为什么我不能成为那样的高手？不公平。你是那样的高手吗？”
剑客B说：“我不想说话。”
剑客A说：“我觉得你看上去也不是那样的高手。你肯定也很痛苦，让我们一起痛苦吧。”
剑客B说：“你先哭给我看。”
剑客A哭了起来。他站着哭。
剑客B站在那里，站在眼泪对面。他说：“我不想说话。”
剑客A哭着说：“好一片树林。”
剑客B说：“天气不错。”
剑客A停止哭泣，他用手摸剑柄。他们站了一会儿。
剑客A说：“你站累了吗？”
剑客B说：“没有。”
剑客A说：“让我们坐下来。”
剑客B说：“没有板凳，我们坐在哪里？”
剑客A说：“我们坐在灰尘上。”
他们坐了下来，坐在小路上。
“我衣服都弄脏了。”
“你指裤子吗？”
“是的。”
“衣服弄脏了可以洗，洗完了就不会脏了。”
“衣服洗完了会很湿。”
“要把它放到太阳底下晒，晒一上午或一下午，衣服就会变干。”
“不能在下雨的时候洗衣服。”
“但是可以在下雨的时候泡衣服。”
“你说得非常正确。”
“等一下我们站起来的时候，我们要先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吗？”
“你拍我就拍。”
“多好的小路。”
他们把脚垂着。他们一起朝南看，然后又转回头。
“你看到了什么？”剑客A问。
剑客B说：“我不想说话。”
剑客A说：“你听说过武侠故事吗？”
剑客B说：“没有。”
剑客A说：“不可能。”
剑客B不动。剑客A说：“我给你讲一个。这是我小时候别人讲给我听的，那个人在讲故事之前，先让我们猜了一个字谜。他说只有猜对了才给我们讲故事。”
剑客B说：“什么字谜？”
剑客A说：“‘糙’，粗糙的‘糙’，猜一个字。”
剑客B说：“我猜不出来。”
剑客A说：“我们当时也猜不出来。不过那人还是给我们讲了武侠故事，讲完了以后他又告诉了我们谜底。”
剑客B说：“哦。好期待。”
剑客A说：“从前有一个人不会武功，被别人追杀。有一天他躲到了厕所里，然后不小心掉了进去。没想到厕所下面有机关，他在机关里找到了一本武林秘籍。这本武林秘籍很特别，只能在厕所里练，因为它只告诉了别人如何用手指点死屎苍蝇。这个人就按照秘籍上的方法，在厕所里练点屎苍蝇，练了好长时间，有四五年吧，终于练成了。”
剑客B等了一会儿，然后说：“谜底是什么？”
剑客A说：“是‘饭’字。粗糙的‘糙’，就是用米造出来的东西，是什么？用米造出来，就是饭，对不对？”
他们一起等了一会儿。剑客A说：“哈哈。”
剑客B说：“哈哈。”
剑客A重新观察剑客B。他说：“你还是老样子。”
剑客B说：“总是这样的。”
剑客A说：“我以为会有所变化。”
他们抬头去看太阳，太刺眼了。他们低下头，聆听太阳。
剑客B说：“它在发出响声。”
剑客A说：“太阳只有在很大的时候才会发出响声，像蝉叫。”
剑客B说：“太阳总是很大，你见过它有小的时候吗？”
剑客A说：“太阳像饭。”
剑客B说：“要站起来吗？”
剑客A说：“再坐一会儿，我觉得很舒服。”
剑客B说：“要躺一会儿吗？”
剑客A说：“我不想说话。”
剑客B说：“你还在为成为高手烦躁吗？”
剑客A说：“我脑子里都是剑术招式。”
剑客B说：“总是会有菜鸟的。高手总是一两个，菜鸟就特别多。”
剑客A说：“有那么多吗？”
剑客B说：“有那么多的，你可以数数。”
剑客A说：“我数不过来。他们应该怎么办？他们都在哭吗？”
剑客B说：“太阳会把眼泪晒干的，晒一上午或一下午。”
剑客A说：“太阳真好。”
剑客B说：“太阳总是很好的。”
剑客A坐在那里，然后他让身子慢慢倾斜，朝路面倾斜。现在他的身子与路面形成了一个锐角。他说：
“这个角度怎么样？”
剑客B说：“非常好。”
剑客A说：“好在哪里？”
剑客B说：“它是一个临界点，使你尽可能得靠近路面，同时又确保你不会栽下去。”
剑客A说：“我总是在练习角度。”
剑客B说：“你可以躺下去。”
剑客A保持着角度，他说：“我现在还不想躺下去。”
剑客B说：“你说话的声音也发生了倾斜。”
过了一会儿，剑客A重新坐回身子。他说：
“总是要回到原来的位置。”
剑客B说：“我不想说话。”
剑客A说：“你是怎么成为剑客的？”
剑客B说：“因为一条鱼。”
剑客A说：“在水里游的鱼？”
剑客B说：“煮熟的鱼。有一次我们全家在亲戚家作客。我们在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亲戚端上来一盘完整的鱼。但是与此同时，桌子上已经有一盘一模一样的做法的鱼。这盘一模一样做法的鱼已经被我们吃得差不多了，亲戚说我们可以吃这盘刚端上来的鱼。于是我就去夹鱼吃，然后我发现只有我一个人去夹新鱼吃，别的人仍然在吃旧鱼。我当时特别后悔，可是我已经夹到新鱼了，又不能放下来不夹。回到家后，家里人说我什么都不懂，那盘新鱼显然是亲戚留给自己下一顿的菜，要不然一开始她就会端上来的。她那个时候端上来只是为了形式上的意思意思。”
剑客A说：“所以你当了剑客。”
剑客B说：“我不想说话。”
剑客A说：“你夹新鱼的时候，他们有没有笑？”
剑客B说：“我没有注意。我只注意鱼，鱼被煎得很好，鱼上有鱼刺。”
剑客A说：“鱼是剑客。”
剑客A晃了晃腿，他说：“你也动一下。”
剑客B说：“我不想动。”
剑客A说：“除了杀人，你还干过别的工作吗？”
剑客B说：“没有。我不会干别的，我连窗玻璃都不会装。”
剑客A说：“我也是。”
剑客B说：“有一份工作总是很好的，它使人心情愉快。”
剑客A说：“我成年后有好几年都没工作。他们都在盯着我看。”
剑客B说：“他们有很多人吗？”
剑客A说：“很多人，你可以数数。”
剑客B说：“我数不过来。”
剑客A说：“我总是在躲他们。一会儿呆在树上，一会儿钻进洞里，我总是呆在他们的目光之外。这样过了好几年时间，我的躲避技术越来越好。我根据人们的肢体变化作出预判，我总是呆在他们的身后。他转身，我也转身。除此之外，我还躲他们的声音。相比于躲避目光，躲避声音更加复杂和刺激。”
剑客B说：“所以你当了剑客。”
剑客A说：“现在，时不时地，我会被一些陌生人的脸吓得跳起来。我会把他们的脸误认为熟人的脸，他乡遇故人，总让我感到恐慌和恶心。”
剑客B说：“我让你感到恐慌和恶心了吗？”
剑客A说：“我不想说话。”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他们听见树林那里吹过一阵风，他们转头去看。他们看见了摇摆的树枝。
剑客B说：“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剑客A说：“还能怎么样？高手享受较好的科技和YINDAO，菜鸟享受较差的科技和YINDAO。总是这样的。”
剑客B说：“他们过得并不好。”
剑客A说：“不同领域的事物应该有所交流。较差的YINDAO应该和高手有所交流，较好的YINDAO应该和菜鸟有所交流。”
剑客B说：“较好的YINDAO是不会同意的。”
剑客A想了一会儿，然后他躺了下去，躺在路面上。
剑客B说：“请你务必要睡着。”
剑客A说：“为什么？”
剑客B说：“我想看看一个人由醒着到睡着的过程。”
剑客A说：“以前从没看过？”
剑客B说：“从没看过。”
剑客A说：“我会给你看的。我会睡着的，我睡着以后你不要杀我。”
剑客B说：“不会的。”
剑客A睁着眼睛，说：“我看到了树林和天空，我觉得我会睡不着的，我有心事。”
过了一会儿，剑客A睡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剑客A醒了过来。他问：
“发生了什么？”
剑客B说：“我看到了。”
剑客A说：“我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
剑客B说：“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我很努力地看着你的脸，我看不出来。不过你确实睡着了。”
剑客A说：“我变得幸福了吗？”
剑客B说：“你变得幸福。”
剑客A说：“太好了。”
剑客B说：“现在要站起来吗？”
剑客A说：“我先坐起来。”
剑客A坐了起来，他拍拍背上的灰尘。
剑客B看着剑客A，然后说：“真没意思。”
剑客A说：“让我看看你的剑。”
剑客B把自己的剑递给剑客A。剑客A拔出剑，看了一会儿，把它插回剑鞘，递还给剑客B。
剑客B说：“让我看看你的剑。”
剑客A把自己的剑递给剑客B。剑客B想拔剑，拔不出。他说：
“这是什么剑？”
剑客A说：“这是道具剑。剑鞘里面没有剑，剑柄是用胶水粘着的。”
剑客B说：“胶水？”
他用手拨弄几下剑柄，说：“多好的胶水。”
过了一会儿，剑客B开始冒汗。他说：
“你不带剑，你用什么杀人？”
剑客A说：“我杀的第一个人是我母亲。她当时正在厨房切菜，她手里拿着菜刀。我把菜刀抢过来，用它把她杀了。后来，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我杀人从不带武器，我把武器藏在我要杀的人身上。”
剑客B说：“我身上有你藏着的武器吗？”
剑客A说：“没有。我不会杀你的，你是高手。”
剑客B说：“高手应该和高手认识。”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阳光照着他们。
剑客B说：“我们只能这样说话吗？”
剑客A说：“我不想说话。”
剑客B说：“我们可以做点别的吗？我不满足光是这样说话。”
剑客A说：“我们将站起来。”
剑客B说：“去你妈的。”
剑客A说：“我们站起来后马上不动，然后等天黑。”
剑客B说：“傻逼。”
剑客A说：“我们一动不动，然后天黑下来。天一黑，我们看谁先动一下。”
剑客B说：“大傻逼。”
剑客A说：“谁先动一下，谁就能享用较好的东西。”
剑客B说：“较好的东西知道我们在讨论它们吗？较好的东西知道我们将会享用它们吗？”
剑客A说：“傻逼。”
他们同时起身。剑客A迅速地转到了剑客B的背面。剑客B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非常想喝水。太阳那么大，看起来又那么小。他想起屁股上的灰尘还没有拍掉，他非常想去拍。剑客A一动不动地呆在树枝上，他腰上挂着道具剑，凝视前方，等待着天黑和树枝的折断。

asui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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