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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邀访谈
《家族聚会》作者亢蒙访谈
提问:西城四月
嘉宾:亢蒙
西城四月:我尝试着把大王你召唤出来,才发现我的访谈问题还没想好。
我现在寄希望于你的健谈了……
亢蒙:放心吧,我话痨。
西城四月:我看过你以前的很多观察和评论。算算的话你该是我看过作品最多的黑蓝作者了。
亢蒙:哈哈,我小说贴的很少。
西城四月:嗯,正好我找了两个救兵帮我提问题,你先回答下第一个。
一、“我觉得他对小说有种逃避感?问他是不是。我觉得他可能因为看了太多小说,以至于没有办法写他认为好的那种小说,下意识的对“正常”小说有种逃避感,于是写一些怪小说逃避。“
二、“像《蓝光》那样的严肃小说他好像放弃了。”
亢蒙:我先回答第二个问题。其实《蓝光》对我来说不算严肃小说。反倒是那些(提问者)认为的怪小说是我觉得严肃的。
如果看过我以前发在黑蓝小说版的小说,会发现其实《蓝光》那样的校园题材小说,是我一直以来最爱写的。而且现在也在写,甚至还在写校园题材的好几个长篇。
有一次阿呆和老残给我回帖,说我的小说写作面过窄。我才有意识的加重了非校园题材小说的创作。
我对小说是没有逃避感的,(提问者)肯定没有看过我的博客……
西城四月:嗯,为什么你在小说版贴的不多呢?TA看过不少,可能感觉上有差异。
亢蒙:我基本上每天都在写小说,各种题材的。但说实话,写得最有情绪的还是像《蓝光》这样的。关于这个我想多说一些。
西城四月:好的。
亢蒙:我一直以来都觉得校园生活是整个人一生中最纯粹的时刻。我神经衰弱,每天晚上睡觉都要做梦,每天晚上几乎都会梦到一些以前上学的情景。我的女友也是我的初中同学。我觉得小说创作其实就是想象力的创作。想象力是基于某个母题。
我至今为止对校园这个母题还是恋恋不舍,很大原因是我觉得这类题材的小说我有很多遗憾。这也是为何(提问者)觉得《蓝光》很严肃,因为我会在写作校园题材类的小说时有一种“置身于想象”之中的贴合感。
西城四月:这我很有共鸣,我一动笔也会不自觉地偏向一个方向,我最想写的是鬼怪志异,童年体验里有不少。
亢蒙:如果用一句话对我的创作题材喜好做个总结的话,用凡客经典的广告语来说,就是:
爱校园,不爱纯情。爱cult,不爱正常;我是一个校园生活控,只因为校园生活包含了人性本初的一切,这一切在校园生活之外,只不过是校园生活的无限延伸。但是现在上班后,我或多或少开始更喜欢画面感强烈的小说创作。
西城四月:比方说《家族聚会》?
亢蒙:对的。我在小说版贴的小说不多,是因为我很重视黑蓝。不能写一个就往上贴。
我觉得我刚才说得有点儿极端,其实校园题材现在正在和追求画面感的B级片风格小说碰撞,我相信后者会赢,这涉及到我最开始写小说的初衷。
我最早接触的文学作品是初中时读到的余华,后来一直到现在我都对卡佛爱不释手。我自己有一套极为粗糙的看待“意识流”写作的方式,我觉得小说创作对于我来说,就是粗糙。把脑中所想到的画面和一切快速的写出来,不去修改不去打磨,这样湍急流水般的写作会让我得到无穷的快感。
西城四月:你把我的下一个问题答了,我是想说《家庭聚会》看上去有些粗粝,是不是需要在修缮一下?
亢蒙:这很像撞大运,或者有一段时间侧面上更像是柴柴那种写作,完全是靠着感觉去写。但我觉得感觉最重要。
西城四月:这风险挺大的。
亢蒙:其它都是陪衬。
对,所以需要我不断的接受各种各样的信息,然后自己整合消化掉,时刻准备被我像喷屎一样的喷射出来。
西城四月:你把我的下一个问题又答了…… 马甲二号的:“对于他,小说更像一种想象的滑翔,注重快感、拼贴、扭曲、宣泄、揉杂,但是,有没有一个纯粹的很深的契合自己的快感和动机——一个在娱乐之外仍然可以写下去的动机和感受?”
亢蒙:哈哈。我觉得写作最大的快感就是大量阅读吸收营养后,把它们喷射出来,喷在读者脸上。我基本上每天都在看电影、看书和写作,上班了也是如此,只是量相对变少了。嗯,还每天听一张专辑。我总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为了读看听然后在自己身体里加工喷射出去,噗噗的。
西城四月:说个题外话,有时候我爱用“情绪的泄殖孔”来批评起点小说,我肯定不喜欢他们喷到我脸上的东西。 你是否会介意你喷出去的东西读者不认可?
亢蒙:会介意的,说不介意是装逼。但我介意的同时,会修正一些问题。有些时候,小说写出来后被批评,其实算是一种读者的再创作,他们和作者一起重新思考了一下小说的创作手法和意图。我最早来黑蓝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不断看小说回复评论,所以以一个评论者的角度来看,给别人的小说挑刺或者表达不满,是另外一种快感。而作者接受到那些不满,会有一种欣慰,至少妈的写的小说大家还是看了的,而且大家都在努力帮你矫正一些问题。这颇似打街机,你打得不好就会有人来告诉你怎么打。最后你可能并不一定按照他的套路打,你可能打拳皇不会像高手那样不断发连续技,但是你就不断下蹲防,然后趁别人接招间隙下踢腿——这就是你在批评中摸索到了自己的打发,虽然很贱,但是能赢就行。
西城四月:很好,我想关键是你如何在自己的身体加工。
亢蒙:把素材在身体里加工,首先要考虑到为什么加工。我写作一般都会有一些触动点,比如《家族聚会》,最早我写它是因为我突然不知为什么脑子里浮现出了周润发《赌王》里面的造型。我就以这个为出发点,开始组织意象的拼贴。
我写作之前从来不过多思考或者列提纲、写草稿,有原始冲动便立刻行动。加工是在写作途中进行的,我讨厌预先设置情节,这像是自己一边写一边阅读自己的小说,自己也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老子就是黑暗的上帝,让那个妹子被操那个妹子必须被**一直穿到脑瓜顶儿。
西城四月:接下来是关于《家庭聚会》的问题,叙述者推测一下大概是儿童吧?叙事口吻看上去挺像的,但一点没有小孩子的灵动,反而觉得有些木呆呆。不过若是换个机灵的小孩,后半部分的枪杀戏效果可能就两样了。
亢蒙:我不太会写非第一人称的小说,因为我觉得和“作者电影”一样,我是个“作者小说”作者。不管小说主人公是谁,我顶多细节上照顾一下他/她的背景,其余之外我就要把自己套进去。我老提到陈卫说小说创作时要身临其境的话,我觉得这话我极端了理解就是写小说就是自己给自己架构个世界,然后自己随便耍。想得太多反而会错过很多精彩的语言和情节,叙述上也会折断。我不太喜欢和习惯在写小说时想太多非乐趣之外的东西。那样会很累,而且根本不开心。
西城四月:根据我的经验我觉得第一人称小说比较好上手,我也不大习惯第三人称。
亢蒙:是的,第三人称和第二人称都像是在装逼……尤其是第二人称,但我最早其实很喜欢余华的《四月三日事件》,他是第二人称的。第二人称很容易把冷酷感带出来。
西城四月:《四月三日事件》是不是那个互相仇杀的那个?
亢蒙:不是,《四月三日事件》是个少年精神病总神经兮兮的故事。我以前給阅读版写过这篇小说的评论,叫《神经上的清香》。余华的中短篇小说影响了我好长时间,后来才逐渐模糊。 西城四月: 我记得余华的零度写作有两个我印象挺深的。一个是绑在树上呵痒呵到死掉,另一个是爪犁扎进肚子里拖出来一团内脏。但我想不起名字来了。
亢蒙:余华最冷酷的应该是《现实一种》和《鲜血梅花》。后来的《往事如烟》也很极端。
西城四月:《鲜血梅花》是不是吃人的那个?百度了下呵痒呵到死掉那个应该是《现实一种》。
亢蒙:我爸以前也特别喜欢余华,他特别推崇余华的《我胆小如鼠》。我依稀记得那篇小说一开始就很精彩:我叫xxx,我胆小如鼠。后来他还特别推崇百年孤独和雪国的开头。这些都影响到了我。那时我还初中。
西城四月:这些也影响到了我,那时我读高中了。
亢蒙:后来阅读面扩大了,我才发现其实小说不是只有那几种写法。
西城四月:我最近一直在想其实文学青年口味一定要杂。
亢蒙:我整个高中都在阅读一套《中国小说50强》,结果高考哪儿也没考上。一定要杂,这话对。阅读面窄,自然写作面就窄。天天吃牛肉面,拉屎当然也就只有牛肉面。
西城四月:再说回《家族聚会》吧。
亢蒙:好。
西城四月:我觉得最后的高潮是顺势而上的,你似乎并没有刻意渲染前半截的和谐气氛,还暗示这次旅途有些不一般,所以最后哥嫂拿出真家伙来时我只是略感惊讶——没想到来得这么生猛。在创作时你有没有过其他考量,比方说拿把刀出来,我相信这样暴力成分会更浓,也更容易抓眼球。还是说枪和墓园还有西装配套,共同构成一个经典场景。
亢蒙:枪和墓园还有西装配套,共同构成一个经典场景。这话很对,我下意识的选取了枪,是因为我觉得在墓园那样的场景中,拿把刀实在是欠缺力度。我喜欢对比度强烈的场面,而之所以没有刻意渲染和谐气氛,是因为我厌倦了老式的前抑后扬的手法。一开始就略感带劲儿,是很不错的。
西城四月:还有结尾:我竟然也觉得有些兴奋和快乐起来,我把手插在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手心里都是热乎乎的汗水。我看着面前的姑姑一家人,感觉我好想现在终于也变成了他们家人的一份子。我可能是哥哥和嫂子的孩子?我这样想着,远山上传来了鸟鸣。嫂子举起枪又冲向了我。
亢蒙:结尾部分我很看重。我觉得卡佛是小说结尾大师。开放式的结尾是我所追求的。
西城四月:我也觉得,我毕业论文最后还是写了卡佛。
亢蒙:我不愿意在结尾处给小说系紧,《大教堂》基本上一想起来我就兴奋。那个结尾太好了。
西城四月:来吧,来谈谈《大教堂》吧。
亢蒙:现在来想想这部小说,很像是大卫林奇的《穆赫兰道》带给我的感觉,看起来稍有怪异,深思后觉得恐怖。 西城四月:卡佛的小说往往让我觉得仿佛抓住了什么,一疏忽它便溜走了。
西城四月:啊,我想起来了,我提《家族聚会》的结尾其实还有个问题要问你的。
亢蒙:《大教堂》的画面感很强烈,我甚至现在都能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灯光明亮的美国民居屋子里,沙发上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瞎子,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正在表情严肃的看着他。
西城四月:那瞎子有点干瘪,但精神很矍铄。
亢蒙:卡佛的小说给我的感觉其实很简单,就是恍惚。特别的恍惚。结尾处这恍惚清晰了一下,然后是更浓烈的恍惚。欲言又止,插进去不动或者轻轻动的那种感觉。科恩兄弟有个片儿叫《严肃的男人》,这片儿的结尾很清晰,但是后来我一想,也是恍惚。恍惚真是个好东西。
西城四月:我管他叫模糊叙事,叙事者明明可以讲清楚当时的心理活动,但一到关键时刻便魂游天外,欲说还休仿若得到神启。
亢蒙:我觉得模糊叙事太紧,恍惚包含了模糊叙事,因为它还是感觉。有时说得很清晰,比如大教堂,明确告诉你我就是感受到了瞎子所感觉到的。
西城四月:摇摇晃晃,视线模糊。
感觉到了什么呢?不可言说之物?
亢蒙:感觉到了大教堂。这就和我和你说:我觉得自己是个傻逼,你明确知道了我觉得自己是个傻逼,但是你不知道别的。语言很神奇,它指代的作用太复杂。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因为人类的大脑总是习惯寻找语言背后的意思。
西城四月:所指摇摇晃晃,能指清晰可见。
亢蒙:我想谈谈悖论了……
西城四月:您谈吧,我听着。我再整理整理 这必须得是本期最驳杂的访谈了……
亢蒙:模糊叙事的意思是叙事者明明可以讲清楚当时的心理活动,但一到关键时刻便魂游天外,欲说还休仿若得到神启。可心理活动的表现方式却包含模糊叙事……你懂我的意思吗?
西城四月:我理解下,是不是说欲说还休也是心理活动的表现方式。
亢蒙:对。如果作者想表达一种模糊叙事的心理状态,那他这么表达算是模糊叙事吗?
西城四月:呃,我想我的牛角尖在于虽然叙事者欲说还休,但作者是可以说清楚的然而他没有说,这让我耿耿于怀。
亢蒙:欲说还休在创作上更富有余味。
西城四月:有时候他让我唇齿留香 ,写论文的时候他让我很气苦。
啊,我得收尾了,还得备课。我再问下,你这会儿是在公司还是在家里?
亢蒙:在家里。
西城四月:晚安了亲爱的,成果颇丰。你真的很健谈,这让我暗暗下定决心了。
亢蒙: 好,我不焦虑了,刚才忘说了,我心理上的强迫症、焦虑和精神间歇性亢奋(异常)也是我的创作初衷之一。
西城四月:这个我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亢蒙:加上吧,一句话而已——我在创作和人生中追求精神异常的境界。
西城四月:嗯,创作动机中途插入。
亢蒙:“我人生的最大理想,就是成为一名怪胎”(盗用废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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