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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的旅客同志们,现在是2020年1月8日19时整,下面播发一条最新最高指示......"
我带着八岁的儿子在列车包厢扩音器的轰炸中昏昏欲睡,"和谐号"走走停停。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啊”
"快了,就快了...吧",我也不清楚
电力短缺,几年前改烧煤,穷人能免费坐火车,而且小山村也能停。
"领袖真是为我们着想啊" 中铺和对面的聊天。
领袖的画像挂在每间包厢的门上,慈祥地微笑。
"我告你们侵犯隐私权!" 门外一个北方口音在嚷嚷
隐私权?好久远的词汇。
门被拉开,代替领袖画像的是个带着一身寒气的老年男子,一只手提溜着个敞开的包,一只手愤愤塞着露在外面的行李,瘸着迈进来。
背倒挺的很直,衣料看着也很精细,不过应该是老久的款式,也没戴像章。
"老子一定告死这帮孙子" 老头把包摔着对面的下铺上。
"同志...掉了一本书"
"哦,好,谢谢" 老头捡起书,嘴里还在唠叨,"一定要告死这帮孙子"
看着有些脸熟,不过实在想不起来。
"您这是要去哪啊"
"重庆"
"哦,去圣城啊,去圣城旅..."
"不是" 老头粗声的打断。
"哦...啊" 我尴尬的没话找话 "您一定经常去圣...重庆吧...啊....哈"
"不常"
"哦,哦" 无趣的老头,我继续扒着方便面.
"十年前我在重庆呆过一阵" 老头沉默了一阵突然说
"十年前啊,哦....哦"
"爸爸,你十年前在做什么" 边上儿子小手捧着大碗方便面问
"阿....." 十年前我在做什么呢 ?仿佛是一段封尘的记忆,跟现在的一片红色相比,十年前显的光怪陆离,那还是革命前夜,当时被称为80后的我,生活真是一片低俗的混乱 在领袖把我们拯救之前,还有能出国的网,很黄很暴力,我当时痴迷着上面的一切,网络游戏,bbs,一种叫qq的软件,低俗影片,春哥,小沈阳,对了还有曾哥
七月份的尾巴 你是狮子座~~~~
八月份的前奏 你是狮子...
"禁止传唱低俗歌曲,已报警,禁止传唱低俗歌曲,已报警....."
领袖画像上方的红灯一闪一闪
脚步声,几个戴红袖的人出现在门口,眼神扫视着包厢每一个人
"你,老头,叫什么!"
"李庄" 老头还在看书
"车票,身份证拿出来!"
"去圣城干什么!"
"找人"
"什么人!"
"证人"
"队长,是个惯犯,刚放出来" 一个红袖章从旁伸过显示屏,照亮一张绿莹莹的脸
"带走!"
门张着大嘴,冷风从外面呼呼的灌进来,我呆呆的坐着,又庆幸又惭愧
"爸,那个爷爷的书"
"哦....哦. 别拿手上,脏" 我从儿子手上收过来,准备扔掉。
一本刚才扭打中被踩踏地肮脏不堪的书,我一睥满是脚印的封面,难道真的是他.....
十年前那个冰冷的大厅
第一个反击者
一身囚衣
红色的浪卷积着力量在他头顶张舞
"我无罪!"
声音直冲庭上
武器
正是他们发明出来的
要钉于他背上的十字刑架
"未在宣判3日前收到开庭传票,法庭宣判非法!"
铁钉砸下
他却仍要将它背至那山之上,背至对面那刷着红漆的铜牌之上,让世人慑服它的光
"我依旧要申请公诉人回避"
被告席的麦克风早已撤走
"时间会把真相放在阳光下"
神圣般短暂的静寂
挺直的背影
铁门落下
七日后
千年最长的日食拖着巨大的黑影划过那个冰冷的大厅,划过每张麻木的脸,划过重庆,划过整个大陆架上空,悄无生息地没入地平线....
"我之后,洪水滔天"
激活的记忆拳着手中的书,越抓越紧,哆嗦着想要翻开,
这几年我已经习惯了小心谨慎,唯唯诺诺,却发现自己立在门口,
"我去把书交给那位爷爷,马上回来" 冷风扯着裤腿,中铺的两人瞪着警惕愤怒的眼神注视着
过道,胸前贴着书,裹紧棉衣,一个人的脚步,十年,窗外漆黑的群山和记忆,呼呼而来.....
......
喧嚣的网络,激怒的群众:"诉棍","嫖娼","150万","螳臂挡车","人民的铁挙是钢铁,不是豆腐"...
褪色的铅字落满灰尘
发黄的新闻照片只剩下挺直的背影依稀可辨
真相在时间中烧成灰烬
红歌嘹亮
从党手上窃取权力的肥胖官僚低头认罪
"砖家!","汉奸!",精英被揭穿
售楼部前挤满愤怒的人群
一脸惊恐的资本家仓皇逃离
工会,人民,纠察队,封条,接管
"伟大的胜利!"
街头中老年妇女腰鼓红巾翻飞
精神病院的红歌大赛已达高潮
幸福的千人一面....
限电拉闸悄悄蔓延
漆黑的市中心
一声婴儿饥饿的啼哭
废弃的工厂
锈迹的机器
路边杂草里的汽车只剩空架
戒指价签前一个年轻男子黯然离去
橱窗被砸破
血泊中的店员
一哄而散的暴徒
秩序!秩序!
"拯救!"
高台上激昂陈词的热血青年
贴满布告栏滴红的大字:"团结起来!"
一只大手举起
人民整齐的步伐
由远及近
鲜红的地毯
一只皮靴落下
电视机前亿万期盼的目光
领袖缓缓迈上台阶
圣城冉冉升起
"我宣布...."
万岁!~~人山人海
"咣当....咣当...."脚下铁轨单调的叩击,车厢顶高亢的革命歌曲飘荡,刚从小站上车的人流挤在连接口
一张张蜡黄的脸,鼻孔呼呼喷着热气,人的腥味打在脸上,两侧是充满血丝警觉的眼....
"对不起,让一让,对不起,对不...起..."
穿梭在群众里,头越埋越低
"万岁!~~~" 突然一条最新最高指示,条件反射般的兴奋淹没整个车厢
闪烁不定的昏黑车厢灯在头顶盘旋
一具具激动虔诚空洞的脸忽明忽暗有如鬼魅
"让开!"我无声的呐喊,几近乞求
"万岁!~~~"整齐划一
我终于无力的停下,卷在无尽的革命同志里动弹不得
"愿意用我的自由换取法制进步的一小步", 十年前那双眸子里分明还饱含着希望
书静静躺在丢满垃圾的过道一角,吃剩的方便面碗淌着汁水,浸润着画满红线,记满笔记的残页,
一本废止的《刑事诉讼法》....
窗外寒空中狮子座星光闪闪还与那年相似
黑暗里蜷缩的我任由列车颠簸
"爸爸,爸爸,你十年前在做什么"
倒八字眉下领袖英俊的脸,顶上红灯温暖幽暗的光,幼嫩的脸蛋笼罩在红光之中安静睡着,长长的睫毛,胸前别着大大的像章,那是他嚷着要的生日礼物,比别的小朋友都要大的像章。
"对不起...十年前,爸爸什么也没做"
呜~~~~~~~~茫茫夜色之下,列车载着整车熟睡的旅客驶向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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