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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15 12:43:5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琅琊瘦龙 于 2011-2-15 12:53 编辑


开  目

狼牙瘦龙

小娟

射击队的平静生活是被一个叫做小娟的姑娘搅乱的。随着那天她的到来,所有的事情就开始乱了方寸。
岳阳乱了心思,他是射击队的排长。
李力乱了,他是小娟的男朋友。
丁当也乱了,他与小娟没有任何关系。但是现在看来,从此关系就说不清楚了。


射击队

射击队位于一个三面环山的山包里。地形是一个椅子圈的山地,恰好是面南背北,一块几平方公里的平地被山坡圈在里面。这正是传说里的风水宝地,应该养育出叱咤风云的人物。
就着地势,当兵的人在平地上开辟了射击场,每天在那里摸爬滚打。平地的最南一线,盖了两排平房,当兵的人便住在那里。
有两棵叫不上名的树,哨兵随便选一棵站在下面,成了天然的哨位。
喜鹊似乎是不怕人的。当没有枪响的时候,它在树上叫个不停。阳光好的时候,会飞来那么三两只。年幼的喜鹊,身上泛着青灰色的光,在阳光下星星点点。偶尔有炊事员出来倒水,它们跳舞般蹦跳着,似乎要借用那点残水照出自己的影子。
一块很大的鸭蛋形的大石头,有三米那么高,径围有两米多。被磨的油光瓦亮,因为射击队员们经常往上爬。
最先发现可以往上爬的是那个叫李力的战士。他是个很健壮的小伙子。个头不到一米八,肌肉很匀称,他的爆发力很好,他的性格也如同他的爆发力,时刻喜欢露出几手。射击队刚刚集训的那几天,队员们彼此之间还不是很熟悉,他就吆喝着几个人比试一下,看谁能爬到那块石头顶上。
有一个战士被怂恿着试了一下,手脚并用丝毫没有办法。
李力跃跃跃欲试地上来,找到大石头稍扁的一侧,像只壁虎贴在上面,脸拧向一侧,然后一寸寸地向上挪,坚持了五六分钟,脸憋的通红,一泄气,滑下来。大家都咦地叫起来。李力不服输地叫到,笑什么,笑什么,我爬了有50厘米,你们行吗。
大家表示服输。
远远地在一旁看的岳阳也笑了。


小娟长得很漂亮

许多战士提起小娟来,最先想到的是她的头发和眼睛。小娟的头发很长,也很黑,像缎子一样。眼睛不是很大的那种,一笑喜欢眯着,有点甜。
她的个子偏高一点儿,又喜欢穿高跟鞋,显得条儿不错。
小娟跟大家讲,她找李力很长时间了,一直不能联系上。大家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说法。因为射击队在山里,通信员一个月才往这里送一次信。也就是说,射击队的时间比正常的时间推迟一个月。
小娟说,她先找到连队,连队说李力被团里抽调走集训了。小娟分不清楚都有哪些当兵的人帮助了她,反正那些人都穿着一样的军装,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都是一个模样,反正那些当兵的对她特别热情,他们流露出雄性动物特有的积极性。
小娟也清楚一点儿,因为她长得很漂亮,所以他们喜欢跟她套近乎。
总之,小娟搭着团里送给养的车来到了射击队。
车到了射击场下便停下,前面通向射击队的路是小路,斜着向上蜿蜒有200多米。
小娟打开车门,司机是个四年兵龄的兵,忙着给小娟拿包。要送小娟爬那坡路。小娟嘻嘻哈哈地说,不用了,我自己来。但是他执拗地走了几步,却只好停下来。小娟说,你回车上吧。他倒挺听话,转身回车上,却没有注意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个趔趄。小娟又嘻地笑了。
那四年兵龄的兵,回到车上,看着小娟拎着包,她的屁股一拧一拧的,很好看。他只有用指甲盖掐方向盘,怨恨一只漂亮的百灵鸟飞出了自己的金丝笼。
卡车停在山壁下,一棵小歪树长在山壁上,正在卡车的上方。眨眼飞来了几只喜鹊,扑拉着翅膀,因为卡车的后车厢里撒落了许多麦粒。
呀,呀,喜鹊这样叫着。


丁当正在练开目


能够到射击队进行集训的人员,都是各个连队挑选的射击能手。
约摸有十几个人被集合到这里。刚到齐的前几天,岳阳并没有安排大家做什么,只是让这些个自诩为神枪手人在一起瞎混。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问岳阳,射击队有什么安排?岳阳笑了,说,把心都收回来,打枪。
岳阳的训练方法很简单,将这十几个人分成两组,一组人扛着靶子到百米之外的靶沟里,一组人员扛着枪到靶台上打射击。两组队员通过对讲机联系,打腻烦了就交换。领子弹的时候,大家都哎哟地惊叫。每人一木箱子弹,1500发。打完再领新的。
一个星期后,有几个战士请求回连队,岳阳笑着送他们走了,因为他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好战士都能够当一个好枪手。
有一天,岳阳跟丁当说,你可以尝试着练一下开天目。
丁当想,这是可能的吗。
岳阳说,你试一下,再说。
于是,丁当就把自己关在宿舍里,他在想像如何开目。
小娟来的那天,整个射击队的气氛就不对了,丁当也感觉到了,但是他忍住了,没有出去看。那时候,他是第二次把自己关了两天了。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小娟长的很漂亮。但是,他听到了喜鹊在枝头的欢叫声。


丁当的枪法

和李力做搭档的是丁当。
李力知道这个叫做丁当的人。他比自己晚当两年兵。是个新兵蛋子。
其实,李力也没有必要来参加射击队集训。在连队里,他是个班长,也算是个兵头将尾了。即使是有了射击队集训的经历,也未必使他的军人生涯增加多少政治资本。因为,年底,他面临着退伍。
但李力生性是个爱拼拼杀杀的人,他一想到在射击队里有打不完的子弹,心中就无比兴奋。再加上,射击队的集训队长是早就大名鼎鼎的岳阳,来射击队集训是他梦寐以求的。所以,他积极地报名来参加射击队。
李力扛着靶牌,丁当提着一箱子弹。俩人各自背着自己的枪。李力故作大方地说,你先打,我报靶。
丁当答应了,他趴在射击位上,当岳阳吹响了射击的小号时,他不紧不慢地连续打出20发子弹。
接着,他们俩交换。李力把丁当打过的靶纸交给岳阳。岳阳拿出笔将20发子弹的弹着点画到一个圆圈里,用尺子量了圆圈的直径,不到8厘米。而且弹着点普遍很集中,只有三个弹着点偏向于十环的中间。其他的弹着点普遍集中于十环的右上方。片刻,丁当把李力的成绩送过来了,岳阳用同样的办法画一个圆圈,直径约在13厘米左右,主要是有4发子弹打在九环上,而且都是九环偏上。整个所有弹着点的位置偏上,并且,弹着点的位置不集中,明显地李力的击发状态不稳定。
岳阳说,李力你的成绩不如丁当的。另外,你有四枪的成绩打在9环偏上,你可能是在呼气的时候击发的。你需要调整呼吸。丁当,你的弹着点偏高一点儿,要不是枪的问题,要不就是你瞄准的偏高。你们俩都要提高成绩,争取在两天的时间里弹着点直径缩小1厘米
岳阳没有再说其他的话。他还有其他8个队员需要进行指点。在队员的眼里,岳阳这个人是个脾气古怪的人,很少说话,最古怪的地方是,没有真正见过他打枪,虽然全团的人都公认他是神枪手。


岳阳站在大石头上


最早看见小娟的是队长岳阳。
那时,哨兵正懒洋洋站在树下,很惬意地享受阳光。因为他站得地势低,并不能看见正往上爬的小娟。
哨兵听到有人说,来人了。
于是哨兵往前走了十几步,看到了正在往上爬坡的小娟。那正是秋夏交接的时候,小娟穿着红色的T恤衫,穿着浅蓝色的牛仔裤,因为穿着高跟鞋,提着一个旅行包,她向上爬比较艰难,低头提包的时候,头发已经甩在了胸前。
哨兵跑下来接小娟的包,很殷勤的样子。得知小娟找李力,就大声喊叫,说,李力,你媳妇来啦。话虽然难听,却惹得大家挺兴奋。李力摸不着头脑,看到如花似玉的小娟又惊又喜,在那些队员的簇拥下,晕的没有了主见。
一伙人拥着小娟进屋。
不知谁想起来了,刚才队长岳阳好像站在那块大石头上。


丁当无法做到两枪打到同一个位置



两枪打到相同的位置,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丁当这样认为。
岳阳说,如果你想成为一个优秀的枪手,你就必须两枪的弹着点完全一样。
丁当知道要做到这一点几乎不可能。他想也许这是队长岳阳想达到的一种理想状态。他坐在岳阳的对面,山里的空气十分清新,天空是那样的瓦蓝,队长身后的远山是一道优美的弧线,因为没有射击队员的枪响,几只喜鹊轻盈地飞来飞去。
岳阳说,就现在的技术来讲,在100-200的距离内,射击精度达到0.3平方厘米是完全可能的。
丁当说,是吗。他的眼神依然停留在岳阳身后的天空。其实,他来射击队,并不是他自己想来,是连长推荐来的。
岳阳接着说,如果想达到枪械自身的射击精度,必须两次的射击状态完全一致。
丁当说,是吗,这样可就难了。
岳阳不紧不慢地说,我知道你并不十分想成为一个优秀的枪手。其实想成为一个优秀的枪手,是需要机遇的,也许就是说缘份。其实你就有这个天赋。
岳阳的话让丁当心里有些惭愧。作为一名战士,被认为是一个不求上进的人,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岳阳随手捏着一块石头,在地上划着,说,你应该学会让自己安静下来,这样你有可能将成绩提高1厘米。说着,他把石头甩出去,对大家喊,开始练吧。
李力说,队长,我天生不能练精度射击,干脆让我练对抗算了。
岳阳笑笑说,你看着办吧,让丁当配合你练。
岳阳看着李力和丁当走向射击台,看看天空,没有说什么,远处的天空挂着白白的云。他并不想强迫丁当刻意地把自己训练成为一个枪手,因为他知道,成为一个枪手,与成为一个杀手只有一步之遥,恰恰在这个雄性十足的军营里,很容易让一个普通的血性青年成为一个嗜血成性的恶魔。岳阳是这样认为的。
砰,砰,有人开始打枪了。
呀,呀,几只喜鹊飞走了。


李力比丁当肺活量大


李力说,我知道怎样提高射击成绩了。队长说我在呼气的时候扣的板机,我只要能憋气就行了。他说得有些洋洋自得。
丁当说,没有那么简单吧。
李力说,不信就试一下。两人相互捂着对方的嘴和鼻子,果然每次都是丁当首先挣脱对方的手。李力得胜了,说那咱们就试一下吧。
果真,李力在瞄准的时候,使劲憋足了气,当感觉到了最佳瞄准状态时,枪就响了。如果他没有在扣板机的时候呼气的话,枪口就不会随着呼气而挑高,即所谓的指哪打哪,这样射击时的状态就是他瞄准的真实状态。他用这种方法打了20枪,成绩果然有了进步,弹着点不像以前那样偏高,还真差不多提高了1厘米
但是,丁当却没有奏效,他发现,当他刻意去屏住呼吸,发现准星在U型的缺口中轻微的抖动,同时在瞄准的过程中,他也刻意调整瞄准点,降低瞄准点。李力在靶沟里报靶的时候,也说弹着点的位置降低了,似乎一切都是理想之中的。但是,当李力把靶纸拿过来的时候,他发现弹着点并不集中,他知道,他的射击状态并不稳定,他根本无法做到两次射击状态接近甚至完全一样。
丁当把他的这种情况跟岳阳说了,岳阳笑了,说,李力的那个办法适合他,不适合你。
丁当用渴求的眼神望着岳阳。岳阳说,李力的所有射击基础是建立在利用力量控制枪,因为他的臂力很大,他可以把枪在呼吸的一瞬间控制的很死,他的这种办法在100左右是有效的,但是如果在500左右情况就不一样了。
丁当不知如何办。
岳阳说,你不用刻意的去憋气,假设枪就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或者是你的胳膊,或者是你的腿,那你还用刻意地去控制它吗?
丁当想,他得让枪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他还必须做到能够安静下来。


小娟会给射击队带来什么


岳阳确实站在那块大石头上看到了小娟上来。后来他顺着石头滑下来。
小娟也看到了大石头上站着一个军官,她很奇怪那人是怎么爬上去的。
她后来问李力,你们队长怎么会站在那块大石头上的?
李力反问,他在那上面?
小娟说,是呀。
李力猛然间感觉到岳阳真不是一个平常人。
岳阳看到那帮队员热热闹闹地把小娟带到宿舍里,他想起多年以前的事情,同样有一个女人走进他的记忆。
他猛然打了一个冷颤,小娟会给射击队带来什么?会不会是厄运?


丁当第一次练定力


丁当第一次把自己关在屋里的时候,意识到这样做对他有一定的刺激,这似乎是一个挑战。
那天是一个天气很好的日子。岳阳站在队列前,早晨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
岳阳说,你把自己关在屋里,只要你能够老老实实地呆上一天,你就会明白的。当然,你要把枪带上。
是吗。丁当问岳阳,同时也在问自己。丁当是一个比较寡淡的人,他一般不会表露自己的情怀。
早上集合的时候,岳阳宣布今天的训练内容,可以进行实弹射击,也可以进行定力训练。
有人问,定力训练是如何做。
岳阳说,目的就是盯着目标一动不动。可以在屋里训练,也可以在靶场上训练,必须和枪在一起。
有几个人选择了在屋里。李力看到丁当选择在屋里,他也选择在屋里。他问岳阳,我们两在一个屋里可以吗,这样可以商量。
岳阳说,胡闹,这不行。
李力朝岳阳笑了笑。
岳阳看着丁当背着枪走进宿舍,他想,丁当正在一步步走近预设的目标。
岳阳想,丁当只要能够让自己安静下来就行了。


小娟来这里闯世界


队员们把小娟接到李力屋里,兴致勃勃问这问那。
李力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小娟说,玩呀,看看你在这里干什么?
李力不说话,知道小娟有其他的事情。
等到人少了,他问小娟,你到底来干什么?
小娟说,来这里找工作,毕竟这是个大城市。
李力说,啊,找工作,多难呀。
小娟说,难吗,谁不得找工作?你退伍了,不照样得找工作?
李力一想也是,只不过是他在军营里呆的,有人给吃给穿,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想找工作的事情,不过他早晚有一天也得到社会上混去。
李力说,你想干什么?
小娟手支着床,仰着脸看对面的墙壁,说,我可以到公司里干,我已经学会使用电脑了,我还可以到服装公司里干,我会卖衣服,因为我个高呀,是个当模特的料。再说了,我还可以到酒吧里干,我会跳舞。
李力一看小娟这么自信,也就不担心什么了。两人开始说其他的。


岳阳喜欢看的书


小娟跟李力和队员们说笑的时候,岳阳回到了自己的屋里。他可以听到那边的说笑声。
如果是在连队里,岳阳遇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他不会心思混乱。
如果是在连队里,岳阳遇到战友的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朋友他也不会心思混乱。
但现在,他在射击队里,这里的情景如同当年在越南战场的情景。他想到了小米。
岳阳多少希望自己能够得一种叫做失忆的病,永远再也想不起以前的事情。可是,他是射击队的队长,他必须将那些射击的本领熟记于心,并且教给队员。这样,他就会无可抗拒地想起以前在战场上的事情。
在连队里的时候,他不会去想以前关于战场上的事情,因为他很少去谈论这些事情,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触发他去想这些事情。因为在连队里,大家处于一种自由、正常的状态里,很少有人关注“神枪手”,大家关注的是“入党”、“考军校”、“提干”等,只有在射击队,他和所有的队员被封闭在这里,不仅身体被封闭了,就连精神也被封闭了。每天可以想的,又必须面对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射击,再射击。
这样,他的精神如同被挤压,他的不得不去想起以前的事情,炮火,爆炸,血肉纷飞,尸体。他变得焦躁不安。
他必须让自己安静下来。
能够让他焦躁不安的是战场,能够让他心静如水的也是战场。记忆里的战场让他狂妄,书本上的战场让他安静。他躺在床上,从枕头下抽出一本书,叫做《中越自卫反击战纪实》。他十分佩服那个作者能够知道很多的事情,他的兴趣不在于了解书上记录的那些战例,他的兴趣在于,找到书中记录谬误的地方。比如,地名,人名,哪一场战斗的命名等等。他对这件工作很认真,因为他知道,他对于战场的了解远远地胜过书本的记录,能够证明这一点就是通过他修订这本书错误的地方。战场对他心灵造成的创伤恰恰可以用历史的文字来熨烫。他把审阅的过程当作一个疗伤的过程。
用红色的笔轻轻地勾出某一处错误,比如,某个地名,再比如,这个战场上发生的战斗是否与当年的参与战斗的连队对称,因为他已经发现了好几处张冠李戴的地方。他知道那个作家并不刻意要求完全的准确,作家只是想提供给读者饭后茶余的谈资而已,至于是八连还是五连参加的战斗都不重要,对于那些读者来讲,都一样的,都是一些穿军装的人。更让岳阳感到有趣的是,那个作家为表现记录的翔实性,还引用了一些真人的名字,这更让岳阳啼笑皆非,岳阳甚至于在记录中找到了自己的身影,却被按上了一个毫不相关的名字。
书中不厌其烦地提到那三个字“狙击手”,作者知道这三个字更能引起读者的兴趣。


丁当的身体是晃动的


从早晨830到晚上630一共是十个小时,丁当都必须把自己关在宿舍里,练习定力。
中间可以有几次上厕所的时间。午饭是由人送来。
宿舍里只有一张床,连桌子都没有,如果要写东西话,需要坐着小板凳趴在床上。
床下有一个脸盆,整齐地放着洗漱用品。
丁当得算计,这10个小时的时间如何消磨过去。
后来他想,上午拿出两个小时的时间训练定力,其余的时间用来休息,这样上午的时间就可以过去,中午有一顿饭,也可以休息。下午吗,再想,吃过饭也许会有好办法。
起先,他采用立姿的方式练习举枪,准星对着门上的钥匙眼。
钥匙眼是一个黑点。如果在别人看来,丁当的这个动作是一动不动。但是,对于丁当来讲,一个轻微地颤抖就是一次地震。通过U型的缺口,找到准星,再找到钥匙眼,忽然间他发现,在这种瞄准状态里,准星的面积居然要比钥匙眼大。这也就是说,在这种状态下,子弹根本就无法保证命中目标。
无论如何,丁当都没有办法控制手的颤抖,即使是控制手了颤抖,他也没有办法控制呼吸,即使他控制住呼吸,他也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站着不摇晃。
他得到一个结论,只要轻微地一动,准星就会偏离目标。
最后,他干脆把枪放下,找到一根白线,系在房顶的电灯线上,用钥匙做坠子,这样,这根白线就成了一根垂直的线。
丁当站在线的后面,用眼睛瞄着线,再轻轻地找那个钥匙眼。当线与钥匙眼成一线的时候,丁当发现由于线比枪的准星要细,它可以把钥匙眼分成两三个部分来对待。就如同利用枪的准星来瞄准靶心的白色十环,可以将十环分成上中下三个部分。一般情况下,丁当是瞄准十环的上半部。所以,他的弹着点偏高。当瞄准点十分精确的时候,他发现了晃动。
由于线是垂直的,它有左右晃动的可能。
还有可能晃动的是丁当的身体。
现在,他要证明的事情是,门是不动的,那么门的钥匙眼是不动的。这一点可以证明的。
线有坠子压着,有可能晃动。但晃动的幅度可以忽略不计。
现在可以证明他的身体不可能不晃动。
丁当自己呆坐了一会。他忽然想起岳阳说,让枪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
他想,影响射击的抖动,有两部分的原因,假设目标是固定的,那么抖动一部分来自于射手本身,一部分来自于操作枪的时候产生的抖动。假设枪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你就可能像控制自己的身体一样来控制枪。
那么,他必须像熟悉自己的身体一样掌握枪。
丁当临时改变了自己的计划,他开始练习如何掌握这支枪。
他把枪分解了,变成各个部件,闭上眼睛,很快地又把它组装起来。这些工作在新兵连的时候他已经掌握的很熟练了。
平均一分钟左右他就能够进行一次枪支的分解与结合,他的速度已经相当快了。当他休息的时候,他并不能明确这样的训练有什么样的作用。这样,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他还有九个小时的时间,其他的时间干什么呢。
忽然间,他对所有的训练失去了信心,他不知道他这样坚持下去会有什么结果。
他先是躺到床上,他想让自己什么都不想,但他发现他只能有几秒钟的时间什么都不想,立刻他又回到射击这个问题上。他又从床上蹦了起来,天呀,原来他发现,让一个人什么都不干也是不可能的。
当时间又过了半个小时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必须有事情做。后来,他发现,原来端着枪练习是最有效的可执行的办法。
于是,他又恢复了最简单的训练办法上。他用了两种方式来消磨时间,一种是站姿,一种是蹲姿。他开始计算时间,上午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站姿相对来说舒服一点,最多不过是胳膊酸疼。他练了十五分钟的站姿,气喘咻咻地时候,他开始休息,这样,他心里感觉到充实多了。
他知道,最让人难受的是蹲姿。身体的所有重量压在弯曲的右腿上,右脚尖弯曲着蹬着地,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什么不适的。但是,当保持这个姿势到五六分钟的时候,就感觉脚尖酸溜溜的。再接着,身体发生了变形,屁股不停挪动,总以为减轻屁股的份量,就可以减轻右脚尖的痛苦。右脚尖酸酸的,慢慢地又麻了,但是屁股一动,右脚尖又一阵疼,就如同手术做完后麻药失去了效力,疼痛从心灵的黑底慢慢升起来。丁当品尝着酸疼,数着数,他想,一个数字约模一秒钟,1234,可是,他终于坚持不了,身体一歪,躺在地上,又过了一会儿,他爬到床上,右腿已经弯曲成被拉扯开的弹簧,尤其是右脚,已经变成了鱼钩。
丁当躺在床上,细细品味着酸疼,这样,他变得有事可做了,他躺在那里的时候,用不着胡思乱想,可以仔细地品味疼痛给他带来的感受。可是,当他看了一下手表,他禁不住泄气了,原来还有40多分钟时间才到1130
丁当无比沮丧,难道他只有忍受身体带来的痛苦,才能够使自己变得安静。他躺在床上,泪水流了出来。


岳阳和女兵小米


小娟提议要参观一下射击队。
李力高兴地答应了。他带着小娟去靶场看看。
刚一进靶场,看到了一个弹壳,她兴奋地去拣。李力笑了,说,里面有的是。再往里走,果真有一大堆弹壳,她只好把刚捡的弹壳扔了。
两人往靶场深处走。在他们的身后,岳阳晃了一下身子。
岳阳想,凡是与他们这些打枪的人交往的女人,总不会得到什么样好的下场。他想到了小米。
当年,岳阳在越南前线的时候,小米是卫生队的一个女兵,是个卫生员。
岳阳的那个连队驻守的山头的对面,也是一个差不多高度的山头,同样驻守着一个连的越南兵。
两个山包中间,有一条河,河床的宽度有200左右。一些大的石头犬牙交错立在河床里。从岳阳驻守的地方到河床的距离有300500米左右,这在他的有效射程之内,他的狙击枪射程为1000
那些石头至少有半人高。隐藏几个士兵是很容易的。
河水不是很深。已经没有鱼了。差不多都被炮弹炸死了。
岳阳的这个山头有三百多个猫耳洞。岳阳是个狙击手。他经常躲藏的猫耳洞有三四个,这几个位置视线比较好,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对面的树林,以及河床。
全连战士都知道小米。
小米每隔几天来一次,主要给大家送来药品,顺便给大家处理一些轻伤的伤口。
处理伤口的地方是连部的一个小帐蓬。小帐蓬前方是山包,完全挡住了敌方的视线。
小米一来,战士们就活跃了。摩拳擦掌要去看病。80%的人身上都有轻伤,尤其是连长,其实那伤势不是很重,总是让小米给他检查。连长有两处检查内容,一是胳膊上有块伤,其实早就结疤了;二是裆部烂了,需要上药。烂裆的人很多,以前是小米把药分给战士们,让他们相互涂抹。小米每来一次,战士们都要排着队让她检查。连长已经结婚了,经验主义让他十分重视自己的裆部,每次小米来,总要把胳膊上结的疤抠破,流一滩血,让小米给上药。等小米把胳膊处理完了,他就说,那里也不好,给看看。于是很着急地露出裆,担心地问,不会有问题吧。后来连长的这个诡计被战士们识破了,说,你的胳膊怎么老不好呀。
岳阳去找小米的时候,她已经给所有的人看完了。岳阳因为身上没有受伤,一直没有机会接近小米,这次,他终于来了。小米问,哪受伤了?
岳阳说,没有受伤。
小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让岳阳准备一下。岳阳磨磨蹭蹭,小米说,用不着害羞了,向你们连长学习。
小米给岳阳上完药,问,人家都受伤,你为什么不受伤?
岳阳说,我是狙击手。
小米多看了岳阳一眼。
岳阳出来后把向连长学习的号召跟别人说,大家差点笑破肚子。岳阳想,自己要是受点小伤就好了,哪怕让炮弹皮子打破屁股。


狙击手的目标



岳阳跟小米说,你知道鳄鱼吗,它捕食的时候,静静地隐蔽,等猎物出现进入袭击范围内,便猛地出击,一招致敌于死。
小米听得很认真,他给岳阳抹药。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把骚痒驱赶跑了。
岳阳说,狙击手每天都要潜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等待敌人的出现。有时候,我们也采取“围尸打援”。
小米看看岳阳,表示她在听着。
岳阳说,围尸打援就是根据敌人不肯放弃同伴的尸体制定的,一般情况下,如果我发现有几个越南兵进入射程之内的话,我会计划先打掉其中的一个。
明显地小米希望听岳阳讲下去。他又给岳阳涂抹一遍药水。
岳阳说,那次,我看到有一个班的兵力摸了过来。对,他们就是在河床的那些石头中间。最前面的是一个敏捷的越南兵,当他向另一块石头摸的时候,他的身体暴露了出来,我的枪立刻响了,打中他的腹部。
小米用棉球擦一下他裆部溃烂的地方。岳阳疼了一下。
岳阳接着说,后面的几个敌人立刻缩回到石头后面,紧接着一排子弹扫了过来,击中我刚才的那个射击点。但是,我已经很快地溜到另一个射击点上,因为我有三四个点,以保证我迅速地转移。那些敌人躲在石头后有二三十分钟,再没有出现新的情况。这时候,刚才被击中要害的那个越南兵在那儿求救。他们想也许刚才的扫射起作用了,有一个勇敢而卤莽的人,他疯也似地冲过来,把受伤的那个人往肩上一扛就走,我看到了他的头从被救者的腰间露出一角,当即立断又是一枪。两个人像木桩一样的倒下。
我知道,敌人的狙击手也在搜寻我。我立刻换了一个位置,躲到一棵树后。我看到,同时,一排子弹扫了过来。我基本上断定那边不是用狙击枪,而是用班用机枪。我大体确定了那个敌人的发射位置,用瞄准镜仔细搜寻,在那堆树丛里,我发现了冒起的白烟。再仔细看,那里有一个黑影,像是人形。我想得耐心地等待。果真,那边的影子沉不住气了,趴在地上抬起头看。我蹲下,用枪靠着树,又是一枪,那个家伙完蛋了。
岳阳说,这是真的。小米点点头。岳阳说,也许由别人讲给你听,可信度会大一点。小米说,我相信,我已经听别人说过你了,你是神枪手。岳阳心理一阵满足,说,不过,我这次差点也完蛋了。
小米看着岳阳,岳阳说,因为我是第一次在那棵树旁边射击,不是很熟悉地形,脚下滑,射击时的后坐力一下子把我敦在地上。你猜怎么了。
小米想,坐在地雷上了,或者蛇身上。
岳阳说,我挨了一枪,打在钢盔的上半部。因为刚才我的头部位置猛地降低,那边阻击手的子弹就打高了。但也像当头挨了一棒。感觉已经死过一次了。
我想敌人的狙击手已经发现了我,他一定在那边观察,他打算用一个机枪手的命换我这条命。我顺着地形慢慢爬,来到我最隐蔽的一个射击点,我想今天已经遇到对手了。我甚至于不想出头了,过了今天也许就好了。谁知我往河床里一看,嘿,那些个越南兵又都探出头来,他们以为我死了。有一个大胆的来到腹部受重伤的那个兵身边,想确认一下。我想干脆今天把这条命豁上了。又是一枪,他应声倒地。现在,河床上已经放倒了三个越南兵,还有树丛里的那个机枪手,一共四个人。我想今天要是死了,也值了。不过,我确实担心对面的那个狙击手,他能够打中我的头盔,等于已经打死我一次了,只不过是我命大而已。不到万不得已,我绝对不露头了。我想,等到了晚上,我抽机会从这个射击点溜之大吉,再找一个安全的窝。果真,一阵子弹哗啦啦地打了过来,不过我躲得很严实,一点事情都没有。我猜对面的那个狙击手肯定没有开枪,因为我根本没有露头。他更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行踪。
约有半小时没有声音,后来,我听见砰地一声,声音来自河床那边。但是,我依然忍住了,我不是胆小,因为我知道,敌方的那个狙击手不比我差,他很容易就敲掉我的脑门。知己知彼,才能得胜,现在我丝毫不了解对手的情况,但是他对我的射击点已经了如指掌。
刚到晚上,我迅速转移到战友的一个猫耳洞里,跟他们在一起,我感觉安全点了。
第二天早晨,我往河床里看,依然有三具尸体。后来我明白了,最早那个受伤的越南兵朝自己头上开了一枪,彻底断了战友们救他的念头。
小米问,他们之间还会这么做?
岳阳说,他们也是人,都是军人。
小米说,可是他们对待我们的人那么残忍,尤其是对待我们的女性战友。
岳阳说,国家需要军人,军人一旦进入了战争,就失去了人性。
小米想不到岳阳说出如此深刻的话来。


小娟找到了工作


小娟在射击队里住了几天以后,就去山下的镇里找了一份工作。
她曾经尝试去公司里上班,也想去卖衣服,但后来,她发现这些都很难实现。
最终,她发现到一个歌厅里上班很容易,老板什么文凭都不要,只要长得好看就行,只要能够让客户不停地买单就行。
小娟也不想考虑太多了,她知道,总不能老是等着没有工作。


丁当找到了让自己安静下来的办法


吃午饭的时候,丁当听见李力跑出来打饭,一边走一边说,闷死了,有人问:你干什么了,他说,什么都干不了,只好做俯卧撑。
有人给丁当把饭送来了。丁当吃了饭没有出去,继续在宿舍里。
丁当想,他已经很熟练地掌握了身边的枪了。
只要枪在他的身边,他随手一伸,只要能够摸到枪,无论是枪的哪个部件,比如护木,比如手柄,他都能迅速地将枪据好,指向目标。
已经将近100了,还有五个半小时。丁当忽然想起武侠小说里的一些故事情节。
于是他坐了起来,盘着腿。
他首先将注意力集中到肚脐眼那,也就是丹田,默默地让自己想像那里有一团气。
可是他根本就不能守住那里,约摸有30秒的时间,他的意念就乱了,从丹田处溜走了。他的心中禁不住有一分喜悦。他已经摸到一点门径了。于是他又从头做起,先让身体放松,慢慢地将注意力集中到丹田,他感觉到丹田处有一点回应,这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因为他感觉那里似乎热乎乎的,接着,全身有一种热乎乎的感觉。渐渐地他忘记了呼吸,他感觉自己完全放松了自己。再接着,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他低下头。
丁当猛然醒了,原来自己刚刚睡着了十几分钟。
丁当想自己已经找到办法了。
他迅速起床,站在那根白线的后面,他用最快的速度找准自己的位置,先放松一下,让身体的重心平稳地放在两脚中间。然后,他先把意念集中到丹田,当所有意念都集中到一处时,他似乎能够听到任何声音,似乎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接着,他静静地站着,用眼睛瞄白线,再瞄那个钥匙眼,当三点成一线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轻微地抖动,但是他明白,他的身体不可能不抖动,因为他是个活人,他心脏还在跳动。他唯一可以感觉的是,他的身体在向哪个方向抖动。他想,只要他能掌握这一点就行了,让枪配合他的身体的抖动而调整瞄准点。
他又拿来枪,对着钥匙眼瞄准,目标太小,没有办法练习,他先熟悉了一下刚才空手练功的情景,用枪操练了一会儿,感觉这样练没有问题,他提着枪,去叫李力的门。
李力惊喜地说,怎么样,咱们去外面练,我早就憋不住了。


小娟认识了一帮新朋友



小娟在射击队里住了将近半个月,就找到了那份工作。
那个歌厅离射击队不是很远,跑步也就是20分钟左右的时间。
其实这个歌厅也不是很大,但每天来玩的人还是很多。一是交通比较方便,另外是老板拢络了一群小姐,劝酒陪唱等自有一套本领。
小娟晚上来报道的时候,发现那些女孩子穿得可比她开放多了。到了晚上八点,来歌厅玩的人渐渐多起来。小娟这才发现,这里来唱歌的人跟她老家不是一回事。这里的客人来了就点一个包厢,服务生问他们要不要小姐,有要的,有不要的。如果要,服务生就把女孩子都叫过来供客人挑。小娟第一天晚上就被人家挑中了。是四个男人来这里唱歌。小娟根据他们的对话判断,是公司里的人请客户玩。本来请客方想找四个小姐,也就是每个人一个,但是似乎是被请的那个人拒绝了。被叫进来的小姐有穿的花里胡哨的,但是那个人就点了小娟。因为小娟打扮得像一个大学生。
那天晚上,他们付了200元小费,另外,歌厅的老板给了她客人消费的20%的提成,约有50元。小娟觉得这样挣钱也挺好。
这样她干了几天,生意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一晚上可以接待两拔人,不好的时候,熬得直打哈欠也不见人来。
小娟还认识了其他几个女孩子,都是从外地来的。她们都告诉小娟她们有男朋友,而且她们的男朋友都很厉害,很能打。
有一次,她们中的有一个女孩给了小娟一粒药丸,告诉她蹦迪的时候吃下,很HIGH的。她真试了,果然如此。第二天又给了她一丸,她还是吃了,觉得很不错。可是在玩的时候,她听一个人说那是摇头丸。她就害怕了。
又过几天,那女孩问小娟还要不要,小娟说不要了,那是毒品。那女的脸色沉下来,说,那你把那两丸的钱给我。小娟说多少钱。那女孩要200元。小娟急了,不给。那女孩找来两个小伙子吓唬小娟。小娟忙说给,回家拿钱。
丁当是被李力拍醒的,李力说,你跟我出来一趟。丁当慌乱地跟他跑出来。小娟在下面等着他们。李力说,咱们要去打架,别怕,皮带带了吗?
丁当说,忘了。
李力说,赶快回去拿。丁当又转回取出皮带。李力让丁当把衣服反过来穿,这样别人看不出是军装。
于是两人在小娟的带领下直奔歌厅。路上李力说,你给我断后,你一定要注意我的身后,你不要主动出手,如果有人在我身后出手你才出手,知道了吧。
丁当说,知道了。他心里砰砰乱跳。
到了,那女孩见小娟带了两个男的,呀地转身进去,出来四个男的。他们人多势众,呼啦啦围上来。突然,李力哈哈笑,问,你们练过几手没有?为首的那个受了侮辱,骂,打你还不小菜一碟。上来就要抓李力的衣领,其实他并没有想打李力,只是想吓唬李力,他哪知李力就是要来教训他们的。李力反手一抓那小伙的手,一拧,左拳一记下勾拳,他留了点分寸,但也感觉到他的腹部肌肉挺结实。那人吃一拳,后退一步,对其他人说,上。冲上来一个,一拳朝李力的面门打来,李力闪了,也打出一拳,被人家格住了。这时,带头的小伙,看准时机猛地向李力的侧身踹来。他是势在必得。哪知丁当在一边盯着呢,用腰带扣子抽下去,只听啪地山响,他挨了一下,蹲在地上。李力趁机用膝盖顶了对手一下,对手疼得退了回去。
小娟看到李力和丁当这么厉害,跑进去把那个惹事生非的女孩叫出来,那女孩说不要了。
李力一看事情解决,拉着丁当及时撤了回来,看到别人还睡得甜呢。


岳阳不能修改的情节


岳阳的那本《中越自卫反击战纪实》,是他从前线回来后买的。
那时候,鲜花与荣誉包围着他,他已经变成一名少尉排长。他和其他几位在战场上幸存下来的战友马不停蹄地作巡回事迹报告会。其他几位战友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戴着墨镜,唯独他一个人,完好无损。
演讲辞是由宣传股的干事来准备的。其他人的演讲辞比较好写,因为他们的行为本来就轰轰烈烈,他们的英勇行为总是与惨烈的战斗结合在一起。要不是肉搏,要不是为大部队的前进舍身滚雷,总之他们的荣誉是用他们的生命换来的,他们站在台上,伤残的躯体本身就是一种展示。“冲”“杀”“拼命”“肉搏”这些词语用在他们身上是多少恰当,他们的演讲是多么容易引起战士们群情激昂,在战士们眼里,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
岳阳的演讲辞比较简单,而且枯躁,宣传干事不知道应该如何把他的事迹写得生动。他只是有几个简单的数字,打了多少发子弹,消灭了多少个敌人。可是他毫发未损,其实他也有点伤,就是,他烂裆了,这似乎不值得宣扬。还有,他更懂得如何隐蔽自己,这似乎更不值得宣扬,让年轻的战士们学会贪生怕死似乎在这种英雄事迹报告会上不恰当,应该由训练部门找一个战术技术培训会上来讲似乎更恰当。宣传干事用为难地口气问,你就没有受点伤,比如让炮弹皮划破什么地方。
岳阳想说他被敌人的狙击手打中头盔,颈椎差点脱臼,现在还经常感到脖子疼呢。这是他的一种戏谑的念头。他心里骂这个宣传干事的无知,骂他对战场的空想,骂他只知道喊无用的空口号,骂他只会在那些光彩华丽的事物表面做足文章,却不知道在事物的内部矛盾潜心研究,骂他们是浮躁的玩弄笔杆子的人,骂他们把战士们的生命当作自己锦上添花的佐料。虽然那个宣传干事在每个演讲辞的最后总要号召大家:记住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无名英雄!屁,谁会记住那些呀,记在纸上?纸也会烂掉。记在心上?记住一个从未见面的陌生人,可能吗?岳阳恨恨地想,那些操笔写作的人让别人记住,他自己记住了没有?他注意到那些听报告的小战士被英雄的事迹感动的流泪,而那个写演讲辞的宣传干事呢,却无动于衷,因为他已经麻木了。他在忙于鼓掌,就像打着瞌睡听领导的讲话,吓醒了赶紧拍巴掌。
最后宣传干事只有在他如何把自己训练成一个“神枪手”上做足文章,比如如何用枪挑着砖头练端枪,如何一口气打了一百发子弹耳朵震聋了等等。他还总结了一句:“台下十年功,台上一秒钟”。
岳阳只有照着演讲稿讲着别人的故事。因为他的演讲缺乏生动,每次都被安排在最后一名。并且,每次英雄们上台的时候,他都要推着轮椅,因为轮椅上坐着另一位双腿受伤的英雄,有时别人会认为他是一个护理员。那位宣传干事怕众人冷落岳阳而一再地向众人强调岳阳是“神枪手”,可是岳阳他觉得这个称谓不恰当,他认为自己有一个专业的名称:“狙击手”。
岳阳推着那个轮椅上场的时候,听到那些战士如潮的掌声,他知道那些掌声是给这些伤残的英雄的。他努力地接受这种现实生活给予他内心的不平衡感,他宁可接受“狙击手”这个客观的称谓。“神枪手”这个称谓毕竟带有一分夸耀的色彩。他知道,自从他拿起狙击步枪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注定他一生要承受这种生活给他带来的挤压。在战场上,他中弹的状态只有两种,是与否。他的生死状态也只有两种:生与死。因为他的对手也是“狙击手”,对手也在坚决地执行“一枪杀敌”的古训。所以他一旦暴露,必然要死于对手的枪下。
至于那些普通的敌人,岳阳根本不认为他们是对手,他们只是活动的靶子。在战场上,步枪之间的格杀只是狙击手之间的格杀。那些挨枪子的普通士兵只是增加双方狙击手成绩的砝码。
作为一个狙击手,在战场上,岳阳似乎老是独来独往。他没有被编进连队里任何一个战斗小组,当他出现在一排的阵地的时候,他可以和一排长商量如何作战。当他出现在七班的守卫点时,他可以要求七班长配合他。当他被发现遇到险情后,他还会躲到其他战士旁边来迷惑敌人。因为他知道,想射杀他而且有能力射杀他的,只有对方的狙击手。普通的步枪射程不够,无法打中他。即使是敌人的狙击手发现他和另外一个战士在一起,也不会贸然开枪,他必须首先确定谁是真正的狙击手,他必须首先把对方的狙击手击中,他才有可能安全逃生。
于是,在许多战友眼里,岳阳狡猾,残忍,甚至于自私。他不像其他战友那样,拥有一个战斗小组,有一个被自己救过几次的铁哥们,或者有一个救过自己几次的好战友。他只有自己,当他要进行打击目标时,他附近的战友都成了他的附属,要配合他完成任务。
在战场上,岳阳是孤独的,他躲在最隐蔽的地方;在鲜花和荣誉面前,他也是孤独的,别人总在他的前面。
他就这样承受着一切,他知道,没有一个人会理解他的,就像,一个普通的会打枪的战士,永远无法进入一个狙击手瞄准的状态,也像,一个江湖小毛贼无法与武林高手过招那般。
更让他痛苦的是,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对自己的评价:残忍,而且失去人性。
他想到了小米,他跟小米说,军人在战场上,很容易失去人性。小米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在问,你是不是也失去了人性?
当他心灵颤栗的时候,他又拿出那本书,他找到那些被他批改的地方,他心中有一些安静。那些被找出来的错误,被他用红笔画出来,像被判了死刑一般。找到那些错误,岳阳心中有一阵的欢快,其实,他骨子里就是一个好战者,在战场上,他可以忍受孤寂从丛林中搜索出一个目标,在床上,他也可以忍受烦躁从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找出一个错误,正如,他从河床的石头中找到一个蠕动的目标。在战场上,他可以把敌方的狙击手当作自己的对手。在这本书里,他把作者当作了自己的对手。有了对手,就不会孤独,心情就会舒缓。
可是,有一个章节是他无法修改的:
有一个护士,她是战士们心中的白衣天使。
爱美是女孩的天性,也许她根本就没有考虑面前这条河的危险。或许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条河流是敌我双方的警戒线。她不能自主地靠近了河流,也许是清澈的河水吸引了她,也许是河里的鱼儿吸引了她。在这个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得到一分的安静是多么难得呀。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危险发生了。当她靠近那几块石头的时候,突然间伏在地上的几块石头跃了起来,原来他们是准备偷袭的越南兵,或许是这个女兵的无意行为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他们只得临时改变作战方案,抓住一个女兵也可以交差。那个女兵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失声尖叫,不停地向驻守的解放军战士求救,一边左右挣扎。这个时候,战士们听到了呼救,急忙开枪射击,越南兵也慌忙还击,那个女兵趁机挣脱了,可是,气急败坏的越南兵向她开枪了。这个美丽的女战士倒在石头上,鲜血洇红了河水。
这种浪漫主义的写法让岳阳沉浸在思索中,他认真地看着这一段章节,他想挑出其中的错误,可是他做不到。
也许,让这个女兵如此的牺牲是最好的办法。
也许,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一个女兵。
可是那条河流呢。它是确实存在的。
岳阳在这本书里,认真搜索其他关于这个女兵的信息,他似乎找到了一点,这个女兵是一个卫生员。
在那个河床,出现过的女兵,除了小米还有谁呢?


丁当与纪昌学剑


小娟来到射击队的前两天,岳阳对丁当说,你知道纪昌学剑的故事?
丁当说,知道一点儿,小时候在小人书里看到。
岳阳说,你试一下能不能也将靶心看到磨盘那么大。
丁当试了一下,他在注意力最集中的时候,似乎感觉十环瞬间很清晰,可是,他根本不能把它看成磨盘那么大。
丁当又回到宿舍里,他要想出一个办法来。
首先他要论证的事情是,如果他努力做,会不会把事物看得更清晰。
他瞄准的目标还是那个钥匙眼。
他先静静地坐在床上,微微闭上眼睛,当他感觉心情最佳的时候,睁开眼,看那个钥匙眼,可以说,在某一刻,他认为很清楚地看到了钥匙眼,但是那种状态瞬间就消失了。
也许有可能的。如果在某种状态下,他能够看清钥匙眼,但这种状态会不会持续的时间长一点儿。还有,他还得论证一下,他到底是不是看清了钥匙眼,如果他真是看清楚了的话,他只要能够看清钥匙眼也就是铜芯是什么样子的就可以了。
这件事情看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做起来很难。丁当首先把意念都集中在丹田,感觉自己的状态最佳时,开始将一切意念都集中的钥匙眼上,他似乎看到了铜芯的构造,记住了凹凸的槽位。这种状态似乎很快就消失了。如果再继续瞪着眼看,会感到眼睛要流泪的。他必须不停地训练让自己的这种状态保持长久一些。他这样试了许多次,可以肯定他看了铜芯的结构,然后他来到钥匙眼跟前,仔细地看一眼,正如在床上看到的。
他想成功了。
于是,他开始持枪来练习。
他这么做的津津有味,他已经沉浸到对自己的能力控制的欢悦之中。
不过,他很快又陷入到痛苦之中,还是回到第一次的那个问题,当他在屋里用枪瞄准钥匙眼的时候,他发现,即使他把钥匙眼看得很清楚,他也没有办法确定是否会打中。因为,准星的面积比钥匙眼大。
这个道理就如同瞄准500以外的目标,那种状态下,准星的面积看起来要比目标大。
丁当不明白自己已经涉入一个关于透视和投影的数学问题。
第二天的时候,丁当想他得求助中学的几何知识了。
那个时候,小娟已经来了,她的嬉笑声已经传到了丁当的耳内。
可是丁当不能让自己分神,他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他找到了纸和笔。画了三个点。三点成一线,这个他早就懂了,不用再多费劲。
第一个点是眼睛。第二个点是准星。第三个点是目标。
但实际上准星不是一个点,是一根宽度为1.52毫米左右的线段。丁当从眼睛(第一个点)处画出两根直线,分别经过准星(第二个点)的两边,在目标(第三点)的位置产生投影。丁当画了几笔,这样画出一个大的三角形,其中准星是腰,目标是底。如果目标(底)的长度不变的话,准星(腰)的长度足够小,那么准星的投影就会比目标短,这样就可以瞄准目标的某个准确的位置。
丁当琢磨通了这个道理,可是他不知道在实际射击中如何解决。
当射击距离在100150左右的时候,用准星瞄准靶心的十环,准星的投影差不多有十环的三分之一那么宽,差不多也就3-4厘米左右,在这种状态下,可以用准星将十环分成三个左中右方位,同时将十环的上下方向也可以分成上中下三个位置,这样十环就被分成了九个区域,所以他可以选择其中的任何一个区域来瞄准,如果两次都瞄准同一个区域,那么弹着点也应该在同一个区域。
但是,当准星的投影比目标宽,那就需要想办法了。
丁当用准星瞄准钥匙眼,准星的投影宽度已经超过了钥匙眼的宽度。
如果准星的宽度足够小的话,就可以实现。但是准星的宽度是已经固定的。
丁当盯着钥匙眼,他现在已经能够将钥匙眼分成几个区域,可是,准星太大。
丁当抱着枪,瞄着准星,他已经把视线收回来,没有了目标。当他只盯着准星的时候,如同把准星放大了一般。他猛然想,他可以把目标分成若干个区域,同样也可以把准星分成几个区域。瞄准的时候,主要是靠准星上边的黑线来确定目标的区域。如果把准星上边的黑线分成三个段,左中右三部分,用中间那一部分瞄准目标就可以了。
丁当兴奋起来。
首先,他将准星调整到U型缺口的中央。然后寻找准星的中间那一部分。由于第一次用这种方法来瞄准目标,使他几乎无法控制准星,因为,稍有不注意,准星就有可能在U型缺口的中央偏离。他将准星的上沿黑线放大了观察,记住了中间的那部分,约有0.5毫米的宽度,再用它对准了钥匙眼。
他做成了。
他从自己的宿舍里走出来。他想,如果用刚才的办法,他可以做到瞄准十环某个区域的某个精确的位置。


丁当第一次见到小娟

丁当来到李力的屋里,他看到了李力和小娟在一起,还有其他几个战士。
李力说,这是我的女朋友小娟。
丁当立刻热情的样子。丁当对李力说,我琢磨通了,咱们去试一下。
李力搭着丁当的肩头,亲热地说,今天晚上,咱们挤一下,我得给小娟找个地方。
丁当脸红了,没有说什么。
两人来到靶场上,小娟因为好奇也跟着出来了。
丁当说,我这次有可能两个弹着点贴在一起。
李力说那感情好。他因为小娟来了,蹦跳着跟到靶沟里。
砰砰两枪后,李力扛着靶子跑过来,说,你看,真的很近。小娟在旁边也拍手叫绝。
丁当说,我再来一枪,弹着点会贴着它们。
又来了一枪,果然如此。李力惊奇了。岳阳也听到信儿跑来看,笑了。
晚上,李力跑到丁当的屋里。丁当说,你还当真了,要跟我一起睡,你跟她睡吧。李力说,那怎么能成?就挤一晚上。给我留个地,我先去跟小娟再亲热一会儿。转眼走了。丁当一时睡不着。
到了十点左右,李力跑过来,身上还带着小娟的香味,挤上来。
丁当一下子清醒了。他闻到李力身上特有男人的味道,心理有些亢奋。
第一次身边有个男人,丁当心里兴奋着,睡不着。外面山里很黑,能够听见偶尔有动物的叫声,此刻他的听觉变得如此的灵敏,又嗅到了李力身上气息,他便伸手去摸索李力的肩膀,好健壮的肌肉呀,他忍不住羡慕起来,他听到李力发出的呓语,便停下手。谁李力翻一下身,把腿压在他身上。丁当只好让李力压着,自己的腿却伸到李力两腿之间,这下可好,他感觉到李力的东西已经高度勃起。丁当想笑,又不敢。
丁当轻轻用腿蹭一下李力的两腿中间,李力没有拒绝。忽然间,丁当感觉到李力的那个部位一阵抖动,他知道李力一定是打射击了。李力一下子醒过来,说,坏了,好梦还没有做完呢。便掀起被子,把内裤脱了,只穿一个衬裤。笑嘻嘻地对丁当说,跑马了。丁当装作不知道,哼哼一声。李力说,明天我给你洗床单。丁当这才装作醒来,李力推推丁当,说,刚才做了一个好梦。说到一半不说了。
丁当故意不接话,他知道李力做了什么梦。
李力又问,你跟女人做过没有。
丁当故意不搭话,急得李力猫爪挠心。李力多么希望丁当问他,向他请教,可是丁当偏不。丁当转过身,挤了一下李力,要睡。
李力沉不住气了,说,我可跟女人做过。他说完这话,不到一分钟就睡着了。
而丁当呢,却是一夜无眠。



丁当和岳阳的第一次相遇

丁当也读过《中越自卫反击战纪实》这本书。最早见到岳阳随身带着的那本书是在一年多前的那个冬天。
那一年,丁当刚刚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命运对他面临着两种选择:或者继续复读或者找个地方上班。丁当的父母对他的选择没有更好的建议。丁当似乎不着急做出决定,他在镇子里的街道上闲逛。
十月份的街道飘着黄色的树叶,偶尔一阵风吹得树叶哗哗响。走在街道上的丁当进入了另一个人视野,那就是岳阳。
也许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如果没有接兵的任务,岳阳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走进这个小村镇。那是一个阳光清澈的上午,岳阳刚从武装部出来,来到这个小镇最宽的一条街道上。就在这里他目睹了在这个小镇很少发生的一次车祸。
马路是足够宽的,偏偏有一个骑自行车的人没有注意远来的小车。车祸从发生到结束大约是0.8秒的时间。岳阳看到车轮猛然制动,车轮的轮辐即刻清晰可见。只听见吱的刺耳的声音,轮胎在马路上划下印迹。那个受惊的行人早已惊慌失措,忘记了躲开,只等汽车的袭来。岳阳看车的保险杠先是顶住自行车的轮子,平推出一米,行人翻滚到马路一侧,车身向前滑行了三米左右才停住。
和岳阳一样能够冷静地观察车祸经过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丁当。
街道上的闲人很多,一会儿围上来一大堆人,站在人群之外的两个人,是丁当和一个穿军装的岳阳。丁当没有围上去观看,他远远地眺望,神色是冷清的。
岳阳这时靠近他,问,你想当兵吗?
丁当看着岳阳,没有说什么。岳阳说,我是来接兵的。
丁当想当兵也行,他总得为自己的生活找个出路。
于是,岳阳开始做丁当入伍的准备工作,政治审查的时候,岳阳去了丁当的家里,知道了丁当的父母是一对年近六十的老人,后来他知道了更多,丁当是被两位老人收养的。
送行的时候,其他孩子的家长都来了。丁当的两位父母也来了。岳阳注意到,丁当跟两位老人送别时的感情是淡漠的,他只是朝两位老人挥了挥手。
岳阳想,也许,这正是他需要的那个人。
丁当到武装领军装的时候,曾经去看望住在宾馆的岳阳,那时的岳阳正在看一本书,《中越自卫反击战纪实》。
丁当也随手翻了翻那本书,见到上面批改了许多,问岳阳,怎么写了那么多字?
岳阳说,作者写错了。
丁当说,书还会写错。丁当一直认为书都是正确的,比如课本。
岳阳说,书不会错,但写书的人会出错。
丁当说,你怎么知道错了?
岳阳说,我去过越南战场,打过仗,书里的人我认识很多。
丁当说,你打过仗?岳阳点头。丁当又问,你杀过人?岳阳笑。
丁当还没有成为一个真正的军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有那么一本书。后来他就买了一本,虽然他也很认真地看,可是,除了书里的硝烟战火,他很难看出什么东西。那时,他还是一个新兵,对于他来讲,书中的每个章节的内容几乎都是相同的,每次的战斗的内容几乎都是相同的,而这些内容都已经在电影中看过了。当然,他根本没有可能知道书的记录谬误的地方。
唯一让他感到不尽兴的地方,那就是书中关于女兵牺牲的那段章节。那是整本书唯一记录女兵的一段文字,也是唯一一段写得比较具有文学水准的文字。可是,写得有点太简单了,比如,那个女兵怎么会跑到那种危险境地,女兵也是兵,她应该有这种常识。后来,他偷偷地去翻看岳阳的那本书,他发现了一个秘密,整本书唯一那段文字没有批改,难道岳阳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丁当的那本书很快被老兵借走了,老兵有借书不还的特权,很快那本书就无影无踪了,但是,丁当始终记住了那个疑问。
当射击队组建的时候,岳阳调出了丁当在新兵连的训练档案,于是他给丁当的连长打电话,这样,丁当就出现在射击队里,有了机会和岳阳坐在一起聊天,潜心地谈论射击。
在小娟来到射击队后的几天里,丁当已经能够做到两枪击中一个位置(当然是指两个弹着点贴着),岳阳跟丁当开始了谈话,岳阳说,现在你知道了吧,两枪的弹着点是可以相同的。
丁当说,有可能吧。
岳阳说,你得训练一下对抗,你从发现目标到击中目标的这段时间过长,这一点你得向李力学习。
丁当说,他打得没有我准。
岳阳说,假如你们俩之间的射程在100左右,先死的会是你。



书里的那个女兵是不是小米?


有一次,丁当问岳阳,你知道书里那个女兵的故事吧?
这个问题使岳阳变得神情凝重。他没有回答,回避了这个问题。当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问自己,那个女兵是不是小米呢。
想起小米来,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他不能判断这种状态是不是心情过分紧张。他的这种情况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知道他不能想起这些,只要有一丝这样的状态,他就不能安静下来,更别提什么射击了。
岳阳想,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打枪了。
岳阳心里清楚他必须纠正自己的心理状态,而医治这个心理疾病是要靠自己的。他不可能去找精神病科的医生,因为这里面的秘密太多了。
岳阳希望那个女兵不是小米。也许作者确实是记录的另一个女兵的故事。但是,在岳阳记忆里,却真实地有一个女兵小米。
想忘记的事情,偏偏记忆里清晰,如同历历再目。
神思又回到了南疆的战场,岳阳也不清楚为什么小米会出现在河床上。
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发生战事了,安静的战场上甚至可以听到鸟的叫声。河在中越两方守卫的山头之间静静的流淌着。水面清澈,闪着光。
多日的安静,岳阳曾有几日放弃了对越方阵地的搜索。今天,他又像往常一样,开始观察对方的阵地。他用瞄准镜一寸一寸地移动,那些树丛在瞄准镜里变成了一团绿色,仔细地分辨可以看到明暗相间的色彩。如果有人在树丛里活动,使树叶产生晃动,必然会反射太阳光产生一些抖动的光斑,这样就会引起岳阳的注意。
岳阳的搜索区域从对方的山坡上慢慢向山谷移动,很长时间没有一点收获,他便抬起头,轻一口气。这样,他的视野突然放宽,河床进入视野,他立刻惊呆了,小米已经来到河床里。
他想喊,他知道这不可能。
他条件反射性的动作是操起枪,通过瞄准镜迅速地找到小米。
不,他并不是想射击小米。但是他的心脏砰砰跳,对待敌人,他不会这样。但是,小米是他担忧的人。
他的右手食指开始轻轻地抖动,在战场上,不小心走火的事情是很容易发生的。岳阳让食指离开枪的扳机,其他四个手指紧紧地握住枪,但是这种力量的不平衡很快使他感到不适,尤其是食指,有一种痉挛的感觉。手心很快出汗了,滑腻,握不住枪。
猛然间,岳阳头脑清醒,把枪口从小米身上移开。开始仔细观察小米身边的环境。
小米已经靠近了那些石头群。那些石头平均有0.5立方米那么大。在大的石头中间散布着一些小的石头。
也许危险会藏在石头后面。
岳阳立刻瞄准一块大的石头,没有一丝破绽。太阳还是倾斜的,假设有人藏在石头后,会有不规则的阴影。或者有兵器的闪光。这些都没有。岳阳松了一口气。
可是,岳阳发现,似乎,今天的石头比其他日子多,难道是他记错了。
可以肯定,石头多了,不!肯定不是石头!岳阳恍然大悟,有敌人?
敌人一定是伪装成石头了。是哪一块呢。
小米尚不知觉自己已经进入了敌人的伏击圈里。也许,她已经破坏了敌军的一次偷袭行动。
岳阳知道,小米已经进入危险状态。他的心砰砰跳,手粘滑的很。他知道,敌人一定伪装成了石头,可是他不能确定是哪一块石头,他只能在那干着急。
突然间,有三块石头蹦了起来,是三个越南兵。
小米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呆了,她不知所措。
两个越南兵上来扭住小米的胳膊,他们想抓住一个活的。这时小米才知道大声呼叫求救。
但是,似乎没有一个人开枪。
岳阳不知道能不能开枪。他的准星忽而瞄向小米,忽而瞄向越南兵。小米挣扎着,另外一个越南兵跑过来抱住了她的腿,三个人抬着她要越过河。
岳阳清楚地记着,他瞄向了小米,他看到了小米向战友们呼喊,开枪呀,快开枪呀。岳阳知道,他只有开一枪的机会。他几乎是在无意识中感受到自己的枪响了,条件反射地一个侧翻离开了刚才的射击位。瞄准镜中的一幕瞬间而过,他知道有一个人中弹了,他想一定是那个越南兵。
他的一枪如同发令枪,所有的枪都响了。战场上如同鞭炮声笼罩的春节。
同时,一阵子弹扫过来,他知道敌方的狙击手正在寻找他。
再看两军阵地之间的河床,躺了几个越南兵。另外又有一群越南兵从石头丛里撤回去,很快他们撤到步枪的射程以外,消失在丛林里。
岳阳看到小米也躺在河床里。岳阳知道,小米一定是牺牲了。
岳阳变得麻木,他宁愿什么都不想,他想像着一个记忆中的情景,一个越南兵被他一枪击毙。
而今,在这本书里,他看到了关于女兵的那段的记录,他多么希望,那个女兵不是小米。
可是,小米真的是被敌人打死的吗?
岳阳的手一阵的痉挛。


丁当与李力的对抗


这时小娟已经来到射击队有两三天的时间了,她第一次对丁当有意见的时候,是那次丁当要求李力与丁当进行对抗射击。她似乎对丁当有意见,因为她正在跟李力亲热。
李力说,你不行,打对抗你不是对手。他笑呵呵的。
现在,小娟还没有到歌厅里上班,整天泡在射击队里,跟李力腻在一起。
接着,小娟跟随在李力和丁当的身后,因为两个男人走的快,她不得不加紧着步伐去拽李力的衣襟。李力故意用劲向前弯着腰。小娟凑在李力的耳边,说,丁当跟其他人不一样。
李力说,有啥不一样的。
小娟说,他看起来文绉绉。
李力说,因为他瘦,看起来没劲,你看我,劲多大。说着,他鼓起胳膊上肌肉给她看。小娟拧了他的屁股一下,说,有什么用?又用力把李力推了一个趔趄。
丁当听到他们的嬉戏,回头看了一眼。
李力把哨子给了小娟,由她来发令。
对抗射击的射击距离是100,目标是一平方米的钢靶。每人三发子弹,时间只有三秒钟。从出发地到靶台的距离是30,当口令下达后,射手需要在三秒钟的时间内从出发地冲到靶台,(在奔跑的过程中需要更换弹匣),卧倒,出枪,推子弹上膛,瞄准,出发。
小娟按照李力教的执行,先喊一声预备,再吹口哨。两人听到哨声,立刻向前扑出去,都压低了身体,如蓄势待发的弹簧。刚蹿出第三步的时候,李力左手已经掏出弹匣,轻轻一磕枪上的弹匣卡子,枪上的弹匣立刻掉下来,顺手把手中的弹匣换上(单手装换弹匣),第九步的时候,李力的左前腿猛地向前踏出,成左弓步形,左手伸出,借助跑步的惯势,身体侧姿卧倒,像一条水蛇劈开水面向前滑行,扬起了沙尘,滑行了约两米,立刻平卧在靶台前,双手据枪,同时推子弹上膛,用准星的护圈迅速套住靶子,略一校正,即刻击发,铁靶应声而落,于是,调转枪口,对准丁当的铁靶,又是一枪,然后富有挑衅色彩地看着丁当,丁当无可奈何地看一眼李力,李说,你不行。
小娟也在身后欢呼,李力,你赢了。
先后组织了三次,丁当依然没有打出一发子弹。李力显得没有耐心了,说,死累死累的,你自己先练基本功可以吧。小娟也上来劝丁当自己先练。于是,李力便拉着小娟去其他地方玩了。
丁当知道,自己只有加快奔跑的速度才有可能打出子弹,但是他清楚,他很难超过李力的速度。丁当根据李力的指点,仔细回味着从起跑到卧倒的每一个细节,包括单手装换子弹匣,这些都需要他认真的练习。尤其是奔跑中卧倒,对于他来说是个难题,因为奔跑的速度相当快,卧倒的时候很容易挫伤胳膊,由于没有掌握好角度,丁当差点使胳膊脱臼。后来他发觉不要害怕擦伤手掌,用手掌劈开前面的路,可以保证身体迅速地向前滑行,但是,这样没有几下,他的左手掌很快被石子划破了皮,只好回去找来手套戴上。
这种训练是相当的枯燥无味,尤其是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坐下来喘气的时候,想起李力和小娟,四处找了一下,发现他们在往东边的山梁上爬。两人走走停停,好不乐乎。因为小娟穿着一件红衣服,在山里特别显眼。丁当来了兴趣,背着枪跑到西边的山梁上,可以看到他们两人。他们两人来到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旁边有一棵小松树。丁当发现两人挤在了一起。因为有一些距离,无法看到他们的动作,丁当便把瞄准镜掏出来,于是,看到李力的手在小娟身上摸索,接着,李力剥去了小娟的衣服,再接着,看到李力的身体一前一后的运动,丁当一下子明白,这就是传说中的性交。他突然间心跳加速,简直无法控制住自己,眼睛先是迷惘,一阵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再看的时候,李力已经停止了动作,心满意足地抱着小娟。
丁当如同从重创中恢复过来,心中责怪小娟的轻薄,如此随便地与李力发生性行为。


记忆替代了现实


岳阳在自己的屋里,灯光昏黄。
没有一个人来找他聊天。
白天,他在众人面前指挥训练,叱咤风云,威风得势。黑夜,他不喜欢打牌只有一个人独处,徒留四壁,孤芳自赏。
书里是这样写的:
那个女兵是被敌人打死的。
岳阳的记忆里,小米是被敌人打死的。
多少年以来,岳阳一直强迫自己记住这一点,小米是被敌人打死的。
他这样强迫自己的时候,心中感到翻江倒海,右手食指有一点点痉挛。
无数个南方战场的场面呈现在他眼前,他只好松了一口气,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
岳阳不停地让自己相信记忆里的事情,那么,多年以前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记忆中的样子。
岳阳无奈地想,女人真是个祸水呀,小娟又把以前事情给勾出来了。


小娟请李力和丁当唱歌

这天,丁当和李力继续练习对抗。
丁当已经能够在三秒内将靶子打落了。
李力笑嘻嘻地说,你已经出徒了。
岳阳也知道了丁当的成绩,说,再继续练几天,接着进行下个训练内容。
李力对丁当说,今天傍晚收队后,你好好洗个澡,咱们去唱歌。
丁当一听,身上有些不自在,问,去歌厅吧。
李力说,当然,让你去开开洋晕。
丁当说,那不好吧。
李力说,小娟领咱们去。你怕什么,不要跟队长说。这是秘密。
吃完晚饭,等到熄灯哨吹过之后,俩人先钻进被窝,半小时后又穿上衣服溜出来,像做贼一样。
月光是清白的,两人的迷彩服变成了灰色。丁当吸了吸鼻子,对李力说,你闻闻我身上有没有汗味。李力戏谑地说,香着吗,都是香皂的味道。两人拖着影子来到了小娟工作的歌厅。丁当心里嘣嘣跳,兴奋不已。李力似乎老练的很。到了歌厅门口,挺挺胸脯往里走。看门的保安见他们俩穿的衣服,不让进,说他们是民工。李力便让门卫进去叫小娟。
小娟出来了,对着门卫说,这两个以后记住了,别狗咬吕洞宾,他们俩是特警。
门卫唯唯喏喏地说,知道了,娟姐。
小娟把李力和丁当带进一个包厢里。
丁当第一次来到这种环境里,坐在沙发上不舒服。小娟说,一会儿其他朋友来。
过了一会儿,陆续来了一些女孩子,还有几个男生,也包括上次打架的那几个男生。那几个男的,见了李力和丁当,主动和他们俩打招呼,看来真是不打不相识。一会儿大家都来了,小娟向朋友们介绍李力和丁当,说是她的最好的朋友,而且是特种兵,枪法准,等等,把李力和丁当说成三头六臂的武林高手。
大家都他们俩打招呼,很恭敬的样子。现在这些人都叫小娟为“娟姐”。
过了一会儿,这些人都出去了。只留下小娟、李力和丁当。小娟说,你们先唱歌,过会儿有朋友来。大家坐坐。说完先出去了,还给他们叫一个果盘。
丁当觉得小娟可真了不起,把那些小青年咋唬得一愣一愣的。
李力已经学会了点歌,自己点了几支歌吼。丁当也拿着话筒跟着叫。
一会儿小娟又回来了,得意洋洋地跟李力说,怎么样,我还行吧,我现在是他们的领班。李力说,呵,你也当班长了。
丁当说,真看不出来。
小娟说,还有一件事,就是,过一会儿有个大哥要来,要见咱们一面。
丁当有些紧张,这简直有些像港台片中的黑社会。
小娟说,你知道吧,上次打架是因为那个摇头丸。这次来的大哥,跟摇头丸有关。
李力也有些紧张,他看不出来小娟这么厉害,已经能够接触黑社会了。
正说着,有两个穿西服的男人进来了,小娟进来跟他们打招呼。小娟把李力和丁当介绍给他们,两个男人笑笑。因为光线暗,看不清他们的脸。其中的一个说,好了,那就这么定了,以后让那些女孩从你手里拿货。
然后,两人看看屋子的四周,像是检查的样子,走了。
小娟送他们出了屋子。
一会儿回来了,她兴奋地说,成了。
李力和丁当不知她为何高兴,反正是件好事。
晚上11点后,李力和丁当不得不回射击队,两人只好跟小娟打招呼告别。
回射击队的路上静悄悄的,两人心里说不出的心情,只觉得今天晚上的行动很神秘。李力说,我要是退伍了,一个月挣多少钱才行呢?
丁当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比几何题还要抽象,说,也许一千块钱就行了吧。
李力说,小娟告诉我,以后,她每个月至少能挣四五千。
丁当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这个数字很大。


让目标消失


小娟喜欢穿红色的衣服,这缕红色成了射击队一个特殊的风景。
小娟因为是晚上工作,所以白天经常在射击队玩。
岳阳永远与小娟保持一定的距离,他不喜欢与小娟接触,虽然小娟跟射击队里的其他人都有说有笑的。
岳阳把精力放在了丁当的身上。
岳阳说,目前,你确实能够打中十环了,假设靶上没有十环你应该怎么办,也就是说,没有目标,你却要打中目标。
丁当觉得这话简直就是矛盾。他不知道岳阳说的是什么意思。
岳阳说,你想像一下,在战场上,环境是绿色的,目标也是绿色的。这跟平时训练不一样的,靶子是绿的,靶心是白的,两者相差悬殊。
丁当明白了。
他回到自己的屋里。
他盘腿坐在床上,想像如何在一个背景中找出与背景相近的目标。
可是这几乎不可能的。因为他已经习惯了看到目标而进行射击。而现在,却要求他在没有目标的情况下进行射击。
这样的话,他可以用方位的办法确定目标的具体方位。他的思绪很乱,他想到在连队的时候,在200距离打半身靶的情景。他想到了人体的形状,一个人的体形,接着有一个人体的样子,怎么莫明其妙地想到了女人的躯体,女人的乳房。那天,小娟和李力性交时的情景闯进了他的思维里,他想起小娟白花花的身体,他一下子感到自己的**勃起了,他有一种无法控制的冲动,他再也坐不住了,无法守住丹田,他心烦意乱地站起来,他想他必须到室外去,拿枪试一下就知道了。
他找了一个半身靶。
200的射程上,半身靶没有白色的十环。一般情况下的训练,200射程的半身靶只要击中就可得分。但是,对于丁当来说,这种要求太低了。如果在200射程上,要求丁当两枪的弹着点一样,这很难的。
首先,半身靶上没有白色的十环,在瞄准的时候,只能粗略的瞄准,对于一个普通的枪手来讲,他很难辨别AB两个瞄准点的精确位置。
其次,半身靶的区域划分不准确,大家平时把靶子划分为头部,左右肩部和腹部。其实,胸部常常被认为是头部。当瞄准头部的时候,稍微向下瞄,就可击中胸部。虽然这有些划分,但是不能像有白色的十环靶那样目标明确,要想确认两次射击的弹着点相同,简直比登天还难。
丁当想,有一个办法可以帮助他来确认两次的瞄准点是一致的。那就是瞄准头部或者左右肩部。
他就这样开始了。
当他瞄准头部的时候,进行了几次测试,他发现弹着点或上或下,每次两个弹着点之间的距离超过了8CM左右,因为头部目标是一个长条形,他在瞄准的时候,不会发生左右瞄准点的偏移,只会发生上下位置的偏移。因为他在瞄准的时候,头部位置包括胸部的向下延伸线,很难确定瞄准点的高与低,主要是因为头部以下可瞄准的位置很大,这样就不能确认每次瞄准的高度。并且,每次瞄准点都是不由自主的向下移,这时一种心理因素,因为,头部下的绿色区域比较大,在瞄准的时候,总是无可控制向下瞄,以为这样击中的可能性更大。
同样,当他瞄准左右肩膀的时候,弹着点会发生左右方向的偏移。
现在看来,当没有一个特别精确的目标时,只是泛泛的瞄准一个区域,他无法保证两枪能够击中同一个地方。
丁当仍旧回到屋里,他这回明白岳阳给他提出了一个十分艰难的任务。
他盘腿坐在床上,他想如何才能确定一个准确的目标,他想必须先让自己安静下来。于是他静坐,默默地意守丹田,慢慢地一股可把握的有形知觉产生了,他感觉有一股温暖的热感产生在丹田处,随之这种感觉明显,如同气球充气般胀大,那股温热先是温暖了整个小腹,后又向会阴部位移动。一股热气停留在会阴处不动了,他的意念也不知不觉集中到那里了,先是感觉到阴部发热,**不可控制地勃起了。
丁当禁不住恐慌起来,他想到小娟,小娟那白花花的身体在眼前乱晃。他不明白为什么小娟老是在这种状态里出现在他的意识里。他用手去按住勃动的**,可是它却愈发地强壮,索性,他揉搓阴部,以减轻自己邪念,终于,它爆射了。丁当如同卸去了重担,松了一口气。他有一种负罪感,仰面躺在床上。
丁当故意让自己变得麻木,两眼直直地看着屋顶。
他变得空洞,如同一个空壳,什么都没有了。屋顶是用经过粉刷的,白色的。丁当像死了一般盯住一处看,这样看了很久。突然,他发现,经过粉刷的白墙也是不同的。有一处位置,因为墙面不平,挂了几丝灰尘,这样就产生几缕灰色的线。但若不仔细看,就不会发现这点细微的差别。
丁当忽然想起岳阳讲过的狙击手在丛林中搜索隐藏的敌人。任何一个军人在战场上都知道伪装自己,绝对不会把自己暴露出来让对手打。那么,狙击手需要有从背景中找出目标的能力。
丁当现在发现,即使是颜色相同的一块物体,只要你认真的辨别,总能发现A处与B处的区别。比如,白墙,丁当能够发现某处白一些,某处暗一些。
同样,当一个绿色的半身靶在远处看时,丁当让自己完全的安静下来,他可以分辨某处的绿色明与暗,以及形成一个什么样的图形,比如是一个圆,或是一个三角,那么就把它确认为一个目标,这样的话,当没有明确目标的情况下,丁当能够在背景中找到一个确定的目标,而且能够记住这个目标的特征。如果两次都能够确定这个目标,并且两次的弹着点是接近的话,那么,他的判断就是正确的。
他又来到靶场上,绿色的半身靶在阳光下产生一层虚光。他开始仔细地分辨绿色靶在阳光下的明暗,心里默默记住这些绿色明暗生成的图形。假设他认为那个区域是一个三角,那么两枪他都要瞄向那个三角。
他尝试着,也证明着,他发现自己正一步一步地接近他的理想境界,可是,他已经完全没有了那种欣喜若狂的心情,只有一种小心谨慎的安静。
他把自己的这种心情告诉了岳阳,岳阳点点头。
岳阳说,是的,这样对了,可是,打靶跟打人两回事。
丁当也知道这一点。
岳阳不能再说什么了,他心事很重。他自己看着很远的地方,人真是可怕呀,一旦开了杀戒,便会变得残忍,无论是对待敌人还是对待自己人。
难道丁当也会变得像岳阳一样。岳阳心中悸动不已。


难道只能射杀一只鸟


其实,丁当明白岳阳的话,打靶跟打人两回事。
他忽然间有忍辱负重的感觉。他有着按捺不住的冲动,他要杀什么?而且他的内心又千方百计地让自己不要有这种念头,正如拥有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随时都有拿出来试试的念头。
在十个射击队员中,也许只有丁当学会这些射击技巧,他忽然间变得更加孤独了。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只有具备了杀生的能力,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狙击手。他不知不觉已经拿狙击手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了。他已经接受了岳阳潜移默化的影响。
可是,把自己训练成一个狙击手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开始憎恨自己学会了这些。他有几天不想参加训练,这些苦恼使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而李力似乎并没有关注这些变化,因为有小娟在,他经常在训练的时间陪着小娟玩耍,他的日子变得有趣味,只等冬天退伍的来临。
丁当只有自己咀嚼自己的苦恼。他跟岳阳请了假,说是到外面转一转买点日常生活用品。这样,他换上了便装,来到大街上,后来,坐上了公共汽车。
也许是那两个扒手偏偏倒霉,遇上了丁当。
公共汽车上的人不是很多,那两个扒手一左一右夹住了一个女孩,若无旁人地把女孩背上的包拉开。其实他们的动作很大,根本就没有什么技术可谈。而且,售票员也看到了刚才的一幕,但并没有人提醒那个女孩。
丁当这个时候挤到那女孩跟前,对着那两个男青年说,把钱包还给她。
两个男青年似乎并不怕丁当,恶狠狠地瞪着丁当,说,有本事下车试试。
丁当说,下车就下车,你先把钱包还了。其中的一个男青年忿忿地把钱包摔在公共汽车的地板上。这时车停了,丁当抢先下了车。
两个男青年也冲下来。他们让丁当去旁边的小胡同。
小胡同里没有人,两个男青年人多势众,瘦子攥着拳头跃跃欲试,趁丁当在前面走的时候,一脚踹在丁当的屁股上。
丁当向前一个趔趄,他转回身,看到瘦子的拳头已经冲过来。在他的眼里,拳头正如靶子的十环,他的眼睛并没有拳头的到来而眨巴,他能够清晰地分辨手指的骨节。丁当并没有躲闪,他似乎已经找到了自己袭击的目标,只见他的手一扬,那瘦子一声尖叫,收回了自己的手,再看,原来食指和中指之间已经被扎破了。
不知何时,丁当的右手已经握了一支签字笔。
另一个高个立刻扑上来,还没有伸出手,颧骨处已经被丁当扎了一下,用手一摸出血了。他看着丁当,丁当的脸色有些煞白,两眼目不转睛,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丁当盯着那高个的眼,说,小心你的狗眼!这是警告。
正当他们陷入僵持的时候,那个女孩领着两个民警来了。
岳阳去派出所领丁当的时候,那个民警说,到底是当兵的,跟别人不一样。
岳阳没有说话,笑笑。
丁当跟在岳阳的身后走,丁当解释说,其实我想扎他的眼睛。
岳阳说,用不着这样对待他们,他们都是普通人。
丁当苦笑,有一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痛苦。
丁当对自己反醒,他确实没有胆量扎瞎别人的眼睛。
两人在返回的路上没有共同的话题,丁当的两只眼随便看路边的景物,他的眼睛几乎有了一种功能,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任何物体分解到每个单元进行观察,比如,他看到广告牌上的一个明星,他的视线很快集中的到那个明星的眼睛上,在广告牌上那个明星的眼睛有碗口那么大,丁当很快地分辨出眼睛部分的色彩并不是完全的黑色,是从褐色到黑色过渡的一组色彩,再看又有深蓝色的感觉,他再努力地去看,可以判断碗口大的眼睛部分某一个区域是瞳仁。
丁当如此条件反射的观察周围,他有一种走火入魔的苗头。
回到射击队,背了枪,忽然间又没有了要射击的心情。真是如此的奇怪,当枪不在身边的时候,他时刻都准备着射击,用一种瞄准的状态对待周围的一切,如是绷紧的弓弦;可是当枪在身边的时候,他的心情却又变得舒缓自然,如同忘记了世间的任何烦恼。
其他的几个战士正在打着射击,砰砰地响着。丁当自己来到靶场西边的山梁上,静静地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几个战士趴在地上打枪。忽然间他发现李力不在,想李力会在哪里呢,会不会又去了东边的山梁,眼睛已经不自觉地扫瞄东边的山梁,果然看到了红色的身影,那一定是小娟的身影。丁当立刻端起枪,通过瞄准镜看到小娟和丁当拥抱在一起。
丁当想,他们俩一定又在做那种事情。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变得激动,心跳加速,如临大敌。丁当通过瞄准镜看到李力已经脱掉了衣服。丁当将视线收回来,内视丹田,心跳缓下来,不再狂跳。丁当再把视线放远,看到了李力和小娟已经缠绵在一起了,丁当的心情变得平静,他不能将枪口瞄向小娟。一只喜鹊在李力和小娟的头顶的树上落下。丁当的枪口瞬间指向了那只喜鹊。砰的一声,他的枪随着靶场上那些战士的枪一同响了。
丁当看到那只喜鹊中弹了,扑啦啦栽向地面,爪子抓住了树枝,身子打着旋儿跌到地上。
丁当看到李力和小娟完事了,李力过去踢了一脚那只死喜鹊,然后两人下山了。
丁当见两人走远了,来到刚才两人亲热的地方,看到地上扔着他们刚才用过的安全套,心中有一种莫明其妙的恨。他又看到了那只死喜鹊,用脚狠狠地捻,看到那些羽毛被血染红。
丁当想,这个小娟,什么时候才会离开射击队呢。


小娟和李力一同离去


山里飘雪的时候,是老兵退伍的时间到了。
李力因为是老兵,要回连队办理退伍手续。
等他再回射击队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便装。他穿了一身西服,西服是小娟给他买的。
李力是来跟射击队的战友进行告别的。李力请射击队的战友们吃了一顿饭。岳阳也来了,当然也有丁当。
吃完饭后,夜已经深了,丁当独自一个人来到靶场上。月亮高悬在天空,增加了一分冷清。
李力也是在这个时候出来的。两人走到一起。
丁当问,你退伍后干什么?
李力说,干什么都行,我打算和小娟去南方,做点生意。
丁当不完全明白做生意的含意,只知道那是一件十分深奥的事情。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问做什么生意。李力说,太具体我也不清楚,小娟负责生意上的事情,我只是帮助顺利完成就行。
两人不知道再说什么好,李力似乎欲言又止。
李力又说,但愿在部队里学到的这些东西在地方上用得着。
丁当想了想说,用得着?总不会被人雇去当杀手吧。他有些为自己的技艺感到悲哀,他有杀人的技艺,但是这能当作攥钱的手艺吗。
第二天上午丁当送李力,岳阳也在射击队的门口送行,李力忍不住问岳阳,你是怎么爬到那块大石头上的。岳阳哈哈笑了,说,我用不着爬,跑两步,跳起来,蹬两步,第三步时抱住石头的顶部就可以了。李力努力地想了,忽然间他发现自己没有学到的东西还很多。
丁当远远地看到小娟与李力亲热的样子,想起了那次野外训练的晚上。
那是岳阳为射击队组织的一次潜伏训练。一个小分队共十个人,需要在野外生活一个晚上。岳阳原本想组织一次内容丰富的野外训练,但是团里的司令部因为考虑到荷枪实弹的一个小分队野外训练时间过长,容易出现一些不可控制的事情发生,于是建议射击队的只要训练一些相对简单的课目也就可以了。于是,岳阳带着小分队来到山里,教大家如何根据实际地貌选择射击点,如何在复杂的地貌里搜寻目标。晚上的时候,小分队来到岳阳选定的背风处,让战士们就着地形挖一个小掩体露宿。大家因为第一次接触此训练,所以比较兴奋。李力和丁当一组,他们在挡风处挖了一个坑,只有50厘米深,找了一些干草垫上,又把雨衣铺上。他们两人有两套被包,一床被子铺着,一床盖着,另有一个雨衣盖在最外面,防止湿气打湿了被子。
李力说,这他妈的比在屋里睡都舒服,天做被子地做床,真是豪迈呀。他先钻进坑里,把枪放在身边掖好,丁当也钻进去,两人挤在一起。丁当闻到了李力身上汗的味道,这个味道明显地与丁当身上的味道不同。李力也闻到了丁当身上的味道,说,你身上还有点奶味。丁当吭了一声。李力说完了,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不到十分钟就听到了他的呼噜声。丁当是很在乎李力的话了,他睡不着了,看着天上的星星,看着那些星星组成的图形,慢慢地要睡着。
朦胧地进入了梦境,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似乎是在澡堂里洗澡,也似乎是在河里,他看到一个健壮的男子的身体,他的肌肉十分饱满,从背后看去,像V字型的后背显得很健美,他在梦里是多么爱慕如此的身体,这样的身体是谁的呢,是李力的?他看到了朦胧的李力的脸庞,他看到了李力结实的屁股,忽然间,他有一种冲动,他有一种要射精的感觉,一阵紧张之后又有一阵放松,他醒了过来,裤裆里确实湿乎乎,他自己的腿已经搭在李力的身上。丁当有些不好意思,也许是因为他穿着裤子,裆部比较紧,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惶惑不安,只有侧过身去,让自己安静下来,不再去想李力的身体,让自己睡过去。
这天,丁当目送着小娟拉着李力走了,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


丁当的第一次狙击


生活如同静静的流水,转眼间已是来年。
平淡的生活适合让人变得心平气和,他已经学会冷静地对待自己的选择,比如,他再也不会像去年那样有一种射击的狂妄之心。他的话语依然像以前那样的少,偶尔也与岳阳聊天,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话题。
天依然是那样的蓝,山又像去年一样绿。偶尔想起李力来,那个开朗的战友。
这期间,偶尔有任务执行,比如,上面突然来电话,要求射击队配合其他单位执行任务,这种事情发生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岳阳带着丁当去执行任务,但每次他们都是遛了一圈,总之,丁当并没有真正的对着一个人打出一枪。比如有一次,岳阳带着他去执行一个任务,被打击的是一伙实施绑架的匪徒。岳阳和丁当很快地找到了射击点。他们来到绑匪住处对面的楼上,岳阳用望远镜找到绑匪,透过玻璃看到人影有些不清楚。
丁当靠在岳阳的旁边,随时听岳阳的指挥。人影在瞄准镜里不停地移动,他的枪口也如同水蛭一样紧紧地咬住人影的头部。在没有得到射击命令之前,丁当必须保持安静,如同修炼气功时的入定,所有的意念之中,只有目标,目标不在是一个人,是一个移动的图形,已经被他进行了无数次的分解,或深或浅的色彩。
每一次执行任务,对于丁当来讲,都像是在看无声的电影。他经常看到突击的几个人快速地接近匪徒,用雷霆般地速度撞开门,此时,匪徒早已经魂飞魄散,把枪扔出老远。然后,他听到岳阳命令,停!这样,丁当和岳阳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别人看来他们什么都没有干。丁当只得把那颗磨得发亮的子弹退出来。
可是这天上午,岳阳突然接到了命令,紧急组织了射击队的所有成员,他的神色凝重。他只说一句话,上车,出发。所有人都觉得事情万分紧迫。警备车的警笛鸣叫着,行人纷纷让开。在车上,岳阳命令所有人检查枪支,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岳阳简短而有力地回答,明白,是。然后对着所有的人宣布命令,我们的任务是去围剿一个持枪的歹徒,这个人曾经打死过十几个军警。我现在掌握的情况就这些。现在这个人已经被困在市区的高架桥下,我们十分钟内到达阵地。丁当第一次看到岳阳也背着枪。
军车一路奔驰,前面的道路早就有交警疏通。几分钟后,就看到值勤的警察,军车急刹而停。一个警官上来与岳阳交待情况。砰砰几声响,那是枪声。几个人下意识地缩一下身子。警官说,对手精通射击,已经有十个警察中弹了。另外,匪徒毫无目的地向普通老百姓射击,击中一辆公共汽车。公共汽车里的人正在设法转移。
岳阳点头,看看前面的高架桥。
警官说,我们队员的武器装备是微冲,有效射击距离短。没有办法对抗。岳阳似乎不把那个警官放在眼里,爬到车顶上看看地形。高架桥的东南角有一栋楼。说,我们俩去那个楼里。
岳阳将队员分成三组,一二组各三人,在高架桥的东北和西北方向进行射击,第三组由岳阳和丁当组成,到东南方的楼上。另有一个人找一个正对匪徒的方向,当观察员。
岳阳说,看来我们必需在十分钟内结束。
来到东南方的楼上,找到相应的窗口。向下看,高架桥是两层,一层东西走向,跨越一条南北走向的马路。二层也是高架桥,是从东北到西南走向的高速路,在一层高架桥上有三根直径一米左右的柱子相临很近,形成一个三角形,那个匪徒就在三个柱子形成的保护圈里向警察及老百姓射击。
在南北走向的公路上,已经有无数车抛锚在那里。有一辆公共汽车被打了数拾枪。在马路两边的楼里,部分警察已经占领了一些射击点,零星地向匪徒射击。但并不能阻止匪徒的行动。他变换角度向车里的人射击。不时有人中弹。
岳阳对身边的警官说,让所有的警察向匪徒射击,压制住他的火力,不让他露头。一会儿砰砰响起来。
丁当用瞄准镜开始搜索目标,匪徒隐藏的很巧妙,当他向北射击的时候,倚在一棵柱子边,其他的两棵柱子就挡住他的身体,自然丁当就没有办法有效的射击。岳阳也拿起枪瞄准了一下,看到匪徒靠着柱子,利用桥沿的女墙向北射击。从他们的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匪徒的一个侧身,稍微有一点偏斜,就被柱子挡住了视线。
警官说,对手应该是穿着防弹衣,而且还戴了一个头盔。
丁当接过枪来,他有些激动。岳阳说,你现在只有两分钟的时间。你不用听我的命令,随时可以开枪。
丁当点点头。
岳阳开始指挥,一组,打。
立刻,东北方向射来几枪,在桥沿上飞起火花。
匪徒趴下身子,向后一翻滚,躲在柱子西南测。
观察员立刻报了匪徒的位置,并说,匪徒的动作干炼,有可能当过兵。
岳阳命令,二组,打。
立刻,西北方射来几枪。匪徒又爬回来。看来,他已经知道来了高手了。丁当又看到了他的侧影。
在丁当的瞄准镜里,看到一个头盔,这不可能打,打了也不能产生效果,再向下,是胳膊,不能打,再看腰部的侧影,如果匪徒穿着防弹衣,打了也没有用。只有一个漏洞,那就是当他进行射击的时候,腋下的位置露出来,这是防弹衣不能保护的地方。
丁当回头看了一下岳阳,指了一下自己的腋下,岳阳已经明白,命令,二组,再打。
丁当从身上摸出那发亮晶晶的子弹,上膛,瞄准。
砰砰,西北方又射来几枪。明显匪徒被激怒了,做好随时朝西北方射击的准备,但是他还没有发现射击点的准确位置。丁当已经看到了他的侧影。
岳阳又命令,二组,再打。
砰砰,又一个点射。匪徒知道对方很难打中他,但毕竟子弹飞来,他身体向后一退,举枪准备回击。
在丁当的眼里,这简直是一个慢动作,他看到对手的右臂慢慢地一举,而且微微向后一退,整个腋下都暴露,这已经足够了。他的枪响了。
丁当通过瞄准镜看到那个人身体一抖,然后倒地。他的头盔滚开,脸露出来。是李力!
丁当眼前一阵雪亮,如同在入定时,内气直逼天目穴的感觉。


开目


随后的日子变得出乎想像的安静。团里没有在公开场合提及对丁当的表彰。
英雄和罪人都出自射击队。只是有一天,岳阳跟丁当说,团党委让我征求你的意见,对你的表彰有两种选择,一个是二等功,一个是提干。
此时,丁当正坐在床上,本来他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没有想到还有后边的事情。他盘腿坐着,正在意守丹田,他多么渴望忘记以前的事情,他多么希望李力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人。可是,他居然会因为开枪打死了自己的战友而立功。羞愧,烦躁,内心有一股无名之火而起,他忽然感觉嗓子如同发炎一般,不能说出一句话。
岳阳陪着丁当坐了一会儿,他能够看出来,丁当慢慢平静下来。丁当说,让我想一想。
随后的几天,丁当大部分时间独处。他经常回忆那些与李力之间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情。后来也想起小娟。有一天,岳阳,把一份内参资料拿给丁当看。上面写着李力退伍后经人介绍加入了贩毒组织,并很快发展成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
丁当看到这些,心中的负担轻了。但依然郁郁寡欢。
这天,岳阳又找到丁当,手里拿着那本书,递给丁当。
丁当都快忘记《中越自卫反击战纪实》这本书了。此时他的心情很适合阅读,阅读可以强迫内心变得平静。丁当苦苦地笑了。他慢慢地翻看,岳阳在他对面的床上躺着,头枕着被子。
当丁当翻到写女兵的那段章节时,他看到此页已经粘了一张白纸,上面写了字,是岳阳的笔迹,还是新的。
上面写着:狙击手十分清楚小米被敌人活捉以后的下场。他只有开一枪的机会,他镇静地握着枪,在瞄准镜里,他看到小米被敌人抱着,小米伸出手求救,小米的面部转向枪口。狙击手只有一枪的机会,但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他也要打出完美的一枪。他闪电般地一个念头,击中她的耳部,保证她的面部没有伤口。这样,枪就响了。他看到小米的手垂下来。
丁当看完了这一张纸。
岳阳也看着丁当。岳阳说,我现在轻松多了。
岳阳来到靶场上,自从来到射击队,他第一次拿着枪打靶,此时,他的心情变得万分沉静,当他扣动扳机的时候,他的右手食指丝毫没有痉挛,他从容不迫地射出了子弹。
丁当在屋里听到了枪声。他舒一口气。他想这是命中注定的。他想,他最好找到小娟,也许会帮助她。至于立功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丁当坐着,不知不觉进入意守丹田的状态,丹田之气温润,慢慢升腾,经过胸部,向上蔓延,他有一种飘飘欲飞的感觉,那温润之气似乎有形的,如温热的水,经鼻尖,到了两目之间,便停留,眼前一阵明亮,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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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28 23:05:03 |只看该作者
从头到尾看得很顺,说不出有什么问题,投稿吧,况且还是篇军旅小说
我两次横渡冥河;
在俄尔普斯的琴弦上翻转
奏出圣女的叹息与仙子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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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3 17:16:37 |只看该作者
什么意思,投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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