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总在夜里叫

Lineker

他站在阳台上，看见悠悠和章小权的大黄狗在嬉闹。大黄狗突然发怒，张开嘴将悠悠的头含进去半边，脖子一仰，还试图整个把它吞下去。悠悠从大黄狗的嘴里摔下来，歪歪扭扭地窜回家。他到窝里把它抱出来，双手捂住它的脸，它的脸上还粘有大黄狗的口水。它挣扎着缩回去。它的眼睛不敢看他，好像也怕看任何地方。他松开手。它落到地上，绕开一块光，躲进一把锄头的阴影里。
  第二天早上，大黄狗慵懒地缓缓走过他家前门，转过头，眯起眼睛看了看他。到中午时，章小权坐在楼底下晒太阳，大黄狗走过去，把下巴搁在章小权的大腿上，舒服地闭上眼睛。他决心杀死它，他想要它张大嘴巴死掉，嘴里还要塞满枯黄的干草。
  他在卧室的工具抽屉里找到了一把铁锤。他先到杂物间练习了一会，砸碎了一块藕煤和一个已经破了洞的旧铁锅。接着，他走出院子准备下手，可是，章小权正和它在一起。他坐在围墙外的一棵苦楝树下等。直到傍晚时，章小权才带着大黄狗进了菜园子，将它栓在桃树下便走开。他把铁锤藏在衣服后面，走了过去。他躺到地上摸它的脖子。它先是无动于衷，接着转过来嗅他的胸口，过了一会儿，又看向远处某个地方发呆。突然，它将头靠住他的肩膀，趴了下来。他一点点地移动开身体，轻轻地坐起来，将一条腿跨过去。他的一只手还在抚摸它，另一只手从地上拿起了铁锤。他站直了，在它的背上将铁锤高举过头顶，照着它的眉心用力抡下去。他听到一声像是沉重的大门被转动时发出的叫喊。接着，它开始跳，像一个被烫了嘴的慌乱的孩子。后来，它趴了下来，鲜血将它的眼睛盖住，将喉咙粘在泥土上，它的前爪一直向前伸。
  他跑回去把悠悠抱起来，跑到二楼自己的房间。他把它藏在衣柜里。他躺在床上，感觉外面很安静。当悠悠发出叫声，他会觉得有些紧张；其他时候，他并不怎么在乎外面的事。几乎要睡着了，门口突然响起一连串细碎的金属声，妈妈推开了门。外面天已经黑了。他翻过身弓起背，妈妈的手掌落在身体上面，像棒槌落在水里的衣服上。
  他被拽下楼，被压着跪在地上。爸爸站在围墙外头说：“要不你一棍子打死我的狗，要不你一棍子打死我的崽。” 章小权的爸爸说：“我不晓得呢，我随你怎么搞。” 爸爸说“来咯。” 便跑回家。屋里响起翻箱倒柜、摔门踢床的喧闹声。越来越多的邻居走进来，他们打开手电依次照他的脸。他没有闭上眼睛。各个房间的灯被依次有节奏地打开。他没想到夜间的院子可以这么亮。忽然，悠悠在楼上尖叫起来。邻居们纷纷到厨房里抬头望。很快，悠悠的尖叫又从身后传来。这时，爸爸在堂屋里喊道：“来吧，你来敲死它吧！”章小权的爸爸说：“我不晓得呢，我随你怎么搞。”然后，他听见扁担击打地面那种沉闷的响声，而同时，悠悠好像打了一个太用力而失声的哈欠。
  他跳起来，转身抱起悠悠向屋外跑。他跑上大堤，跑下通向沩水河的斜坡。他希望这条斜坡没有尽头。不过，他们很快就到达了坡底的河岸。他又沿着河边跑，跑了十几分钟，前面一座水闸挡住了去路。他抱着悠悠坐在水闸边。他把手放在它的伤口上，看着对岸远处的灯火。过了半个多钟头，天下起了大雨。他们钻进水闸的水泥管道躲雨。他记得这条管道可以通往配电室，他便摸着黑往里面走。管道的墙面上有一根粗铁丝，他扶着这铁丝一直往里面走。悠悠在怀里一声不响。他轻轻地摇晃它，它没有反应。他停止脚步坐下来，用手指拨弄它的伤口，它发出“噫“的一声回应。过会儿，它又发出一种平静的”咦咦“的叫唤，像是睡梦中在轻轻地拒绝被打扰。他想起它第一夜被抱来的情形。
  感觉就这么坐着有半个夜晚那么久，他忽然听到重物相撞的巨响，接着“兀兀“的什么东西开始转动。他脑海里浮现出一排彩灯在跳跃闪烁。他站起来转身想跑。不过，最前头的那拨水已淹过了裤衩。他一手抓紧铁丝，另一只手将悠悠举过头顶。水流越来越急，把他往墙壁上挤。他抓铁丝的手一松一缩，身体随着水流往闸口方向退。铁丝连结处的突起刺破了手心，他下意识地把悠悠放在肩上，腾出的手一起抓住铁丝。悠悠从肩上往水里滑，他把手缩回来将它扶起。很快，它又下滑，他便又把手缩回来将它扶起。反复几次。悠悠最后往下滑，他没有再把手缩回来。它被水冲走了。他双手交替着抓紧铁丝往后退，退到管道拐弯的一块墙壁后，他才靠着这块墙壁停下来。过了许久，他想：外面的闸口也许放了拦鱼的铁丝网。
  他没有听到任何机器或铁闸关闭的声音，水就渐渐停了下来。他从管道里出来，爬上斜坡，沿着大堤往回走。他走到家的围墙边，又不想进去了。他蹲在那棵苦楝树下，看着远处的电线杆和房子。过了一会儿，章小权搬着一把凳子出来了。他坐在院子中央，端起书大声朗读：“它们从这棵树飞往另一棵树的时候， 样子是非常可爱的。途中划着几起几落的弧线，眼看着往下栽了，它赶紧扇动几下小翅膀，往高处飞，就像一团扔出去的东西，在降落的弧线上突然重新被扔高……” 。 他从家的后门进去，妈妈看到了，从洗漱架上拿起一条干毛巾向他走过来。

陈树泳

很客观冷静，但读起来没太大意思。

卡萨尼诺

我挺喜欢的 冷飕飕的 故事弱了点 求其他长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