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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首先得承认这是一个故事,它从头到尾都是假的,这里的人物,这里的情节,这里光怪陆离的各色背景画面都是出自于一个擅长旁门左道的年轻人之手,有一天他独坐屋顶观望浩渺无际的夜空,突然一颗流星划过,灵光一现,瞬间便在脑海里构思出整个故事的大概轮廓,但他并没有沾沾自喜,而是迅速地从屋顶爬进屋子,坐在靠近窗户的桌前,打开桌上的台灯,铺开一叠厚厚的稿纸,拿出怀里的钢笔,一刻不停的开始写了起来。
他写的故事很奇特,从一开始就显得与众不同,他在故事的开头画了一副简单而又古怪的图案,是一只长了三条腿的青蛙,这只青蛙匍匐在一片禾叶上头,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鼓着腮帮子,支起三条腿做跳跃状。故事的第一排文字是这样写的
“如果我没有跳跃的能力,那总该有跳跃的勇气。”
很显然这个年轻人把自己投入到了青蛙的角色当中,昏暗的台灯下,他把双手支在桌面,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冲着窗外鼓着腮帮子,窗外月色凝重,萤火点点,幽暗中的清冷环绕成各种奇特的形状,它们彼此交媾,诞下团团绿色的雾气,如同妖魔怪兽,隔着窗户虎视眈眈,彼此对峙。外来的刺激让年轻人感到欢快,因为即将勾勒的骨架终于有了可以填充的血肉,于是他恢复正常的姿势,挺直腰杆,奋笔疾书。
他是这样写的:
“在村子旁边的桥上,我看到几个小孩簇在一起,他们正在策划一场阴谋,用来判定一个活物的生死,作为武器的笔直竹竿,细头栓住一根长长的棉线,而棉线的另一头则拴着菜花诱饵——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妥当,孩子们的头领做出决断,阴谋得以实施。
当贪食的青蛙被菜花诱饵噎住了喉咙,张着四肢翻着肚皮从早已干涸的桥下绿野丛中吊起,孩子们的阴谋终于得逞,耐心的等待终于迎来收获,他们欢呼雀跃手舞足蹈,一个接着一个把玩悬在半空的青蛙,但是他们很快腻了,想换种游戏的方式,这时头领的智慧起到了作用——他决定撕扯青蛙的四肢,用来观察它的反应。孩子们把菜花诱饵从青蛙的喉咙里扯出,将青蛙放在地上,然后围坐在一起形成一个包围圈,可怜的青蛙孤立无援,只能瞪大双眼匐在地上一动不动,最后孩子们选出代表,对青蛙的四肢进行肢解——这个胆大的小孩一把将青蛙抓在手里,自豪地看了看旁边目瞪口呆的其他伙伴,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扯住青蛙的一只后腿,用力那么一拉….
一股鲜血直直地喷在小孩的脸上,他下意识的用手去阻挡,但另一只抓着青蛙的手却有所松懈,可怜的青蛙不知道从哪儿获得了力气,一下子就挣脱了出去,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但随即又是纵身一跳,居然在孩子们的惊叫中离奇地跳出了包围圈,直直的从桥上掉了下去,瞬间便被淹没在翠绿的草丛之中……..”
年轻人停下手中的笔,嘴角露出满足的微笑,他看见窗外的怪兽都开始打着哈欠准备睡觉,于是性起又两手支于桌面,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扮起了青蛙冲着窗外鼓着腮帮子。怪兽们受到赤裸的挑衅,困倦被丢在一旁,很快又重新张牙舞爪起来,年轻人忍不住哈哈大笑,就好像在观看一场滑稽表演,但很快就止住了笑声——楼下传来声音——“该死的东西,你再不睡觉我就把你赶出去。”年轻人把笑声憋回肚子里,重新坐回位子,托着腮帮子对着窗外扮起了鬼脸,妖怪们怒不可遏,伸出拳头朝窗户砸来,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之后,年轻人忽然感觉无聊,于是又把注意力放进故事的创作中来。
他接着是这样写的:
“孩子们被突如其来的惊吓弄得不知所措,连头领的脸都白了,原本以为胆大的男孩儿,被青蛙血喷了一脸之后,先是一愣,接着脸被涨得通红,‘哇’的一下杀猪似的哭叫起来,不远处农田劳作的大人们听到哭声很快赶到,问清原委之后,立在桥头议论了一番便各自将小孩带回了家。那一晚整个田野溪堤没了蛙叫,甚至蛐蛐们的叫声也寥寥无几。第二天村里的孩子们集体高烧不退,尤其是隔天于桥上玩闹的几个小孩烧得为严重,大人们从镇上请来大夫医治也毫无起色,恐怖的气氛在整个村庄逐渐弥漫,人人开始自危。后来村里的长者开始出谋划策,他们断定孩子们得罪了神灵或者妖孽,于是找来道士僧人开坛作法,祭天祷告,但经过种种努力之后仍然不见起色,孩子们依旧高烧不退,有几个体弱的甚至没挨过第三天的黎明。
恐怖的事情在第四天早晨发展到了顶点,那个撕扯青蛙腿的小男孩突然从奄奄一息中活了过来,像青蛙一样从病榻上一跃而下,趴在地上睁大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惊恐万分的父母不停地眨着眼睑,随后挣脱父母的拉扯一路蛙跳到村口的桥上,匐在桥中间用四肢撑起身体,鼓着腮帮子发出‘咕~咕~’的蛙鸣,村民们在经过最初的惊恐之后,愤怒开始占据上风,他们一致认定这个孩子已经被邪魔附体,成为魔鬼的傀儡,于是所有的人开始围了过来,就这样,失去理智的人们手拿锄头镰刀开始了一场血腥的屠戮………………….”
年轻人写到这儿忽然觉得有点困,他把视线挪到窗外,幻想藏匿于笔下的魔鬼是否也像窗外的妖怪那样凶神恶煞,但他又一点都不害怕,他依然觉得局面可以操控自如,就像窗外的妖怪,尽管强大但隔着窗户终归对他毫无办法,此时此刻他是安全的,不过他开始希望自己不是那么安全的。想到这儿他开始有些心烦意乱,对于继续先前架构的文骨全然没了兴趣,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在房间不停地来回踱步,踱了一会儿想了想又学青蛙匐地上,不过很快又站了起来,立在原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还是规规矩矩的坐回了原位。
“失去一条腿的青蛙没有想过自己还有存活的可能,但事实上它真的存活了下来,它从桥上一跃而下掉进草丛,躲在里面一动不动,它安安静静的呆在草丛里任由伤口自我愈合,小心翼翼地窥探周围的情况,它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饥饿。
临近天黑的时候伙伴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在那片长满杂草的干涸河床青蛙们围在一起同声谴责小孩的暴行,几个勇猛胆大的青蛙甚至提议对村落的小孩发动集体攻击,但很快就被蛙群中的长老给否定,但是他们没有甘心,而是擅自采取了行动,至于行动的具体实施我们无从得知,但最终的成效算得上立竿见影,他们潜伏于暗处得意的窥视人们惊慌失措,于血腥与死亡之后获得报复的快感,然而这样的好事儿还能维持多久时间呢?人们终归会逃离这个被诅咒的村落,农田终归会荒芜,类似毒蛇与老鹰这样的天敌会接踵而至,青蛙们的日子又会好过到哪儿去呢?
但是不会有谁再去思考类似的问题了,一条腿的代价被无形的放大,放大成了一个来自异端的诅咒,它不光萌芽了青蛙的愤怒,还蒙蔽了人类的眼睛,最后都成了三条腿的怪物,没了跳跃的能力,更没了跳跃的勇气…..”
年轻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他落寞的看着稿纸上一行行的字迹,忽然不再想给这个故事缀加一个结局,他把注意力慢慢的移向窗外,他幻想窗外的黑暗中除了面目狰狞的妖怪或许还隐藏着其它的什么东西,会是什么东西呢?
这时候他仿佛听到了来自窗外的窃窃私语,仿佛窥视到了一场阴谋的最初痕迹,于是他爬上桌子,朝着窗外的妖怪竖起了中指,打开窗户,像一只青蛙一样,轻盈地跳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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