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登录
- 2011-10-23
- 在线时间
- 8 小时
- 威望
- 122 点
- 金钱
- 200 点
- 注册时间
- 2011-7-15
- 阅读权限
- 10
- 帖子
- 21
- 精华
- 0
- 积分
- 90
- UID
- 40420

|
本帖最后由 周兴 于 2011-7-17 10:32 编辑
静穆之美与灵魂之痛
——小论魏虻的《黑衣妇人与广场上的鸽子楼》
“艺术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马克思语) ,在魏虻的《黑衣妇人与广场上的鸽子楼》这个小说里,我们看到了作者对艺术渴望的动因中,暗藏着对这艺术的定义。小说在全视角下细致入微地描写了广场上庸常的鸽子,广场外围木头的鸽子楼,贩卖鸽粮的中年夫妻,广场上喂鸽子的大人小孩,电子屏幕下观看球赛的人群以及那个无助而忧伤的黑衣妇人。远处的钟楼上钟声不断敲响,这是作者在小说里面设置的一个时间标记。随着时间不断推移,就好像有一部高空拍摄的摄像机正在记录下广场上所有琐碎的一切,它们以各自的姿势独立地呈现在读者面前,渗透出一种庸常的生活气息。但在作者冷静而客观的叙事中,我们还是能够读到一种作者既有的个人感性经验。“不论是精雕细琢的细节还是虚构、想象,文学总是以感性经验的形式呈现。这证明了作者与现实的直面相遇,也是文学不尽的生机和源泉。” 一个个丰富奇特的现实局部被打开,作者通过消化吸收,再进行一次加工制作,创造出独一无二的作品,而作品又以艺术的形式呈现在读者面前,用文字传递出作者灵魂深处的颤栗和不安。
在《黑衣妇人与广场上的鸽子楼》,我们不得不佩服作者在细节的描写上下足了功夫。小说中那些冗长而繁复的长句就是在为细节服务的(在这里,“冗长而繁复”这样的修饰语并不是批评作者的啰嗦,反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赞扬和歌颂)。阅读魏氓的小说需要动用我们一切的感官,需要视觉“从她身后,在她黑色宽大脊背的身后的车窗上,我们看见那些鸽子合成鱼群般白色的一股,展动拍打着翅膀,紧抓着自己的黄褐色的脚爪在白色斜翻开的腹部,迅速而有力的从河水的那一面打着弧线飞往另一面,接着还又集体画着自由的圆形再返回去,有几只中途脱离出队列停着在各种稀稀拉拉种植在广场草地当中的具有观赏价值的廉价树木上”;需要听觉“报时的钟声从弯弯曲曲横贯着流经公园的河水上带着闷热的湿气和岸边暴露出来的晒干了的和仍旧粘湿的水草的腥气传过这边来”;需要触觉“那女贩子坐在桌旁活动着指关节,无聊的抓起一袋袋堆放在桌面上的鸽食又扔下,抓起又扔下,眼望着来来去去的大人和小孩,还有在一边捡拾被丢掉的鸽食袋子的丈夫”;需要嗅觉“然而从这种香气中却能够实实在在感受见,似乎有一大片一大片合欢树覆盖在城市的楼群和人群之间的幻觉,它们默默无语的活动起来扩展延伸着自己的范围”;需要味觉“头带动嘴喙扬在天上去空空啄两下,水在人们的想象中流入它们的胃囊,我们便可顺利看出这两者的本质之中极其相似的部分”。
魏虻手中仿佛有一支梦幻之笔,构筑起一个逼近生活真实的艺术世界,在这个艺术世界里,我们感受到色彩的瑰丽,光影的静谧,人事的庸常悲伤。她用一种“在场写作”震颤着我们疲倦而感性的灵魂,在我们的灵魂深处掀起那股令人感动而忧伤的美感。我们的眼睛和情绪随着小说镜头的不断移动也在发生不断的改变。我们看到白色的鸽子沦落为“不自由者”,便心生同命相怜之感,因为我们也是被现实所囚禁的鸽子,被琐碎的生活捆住了手脚,再也无法高飞贴近蓝天;我们看到那对贩卖鸽粮的中年夫妻,情绪上渐渐转入疲惫,似乎要随着时间睡去;到了黑衣妇人出场,“她脸色煞白,满嘴的酒气,但没有摇摇晃晃,只是沉重像是有些害怕和愧疚似地站在那里”,我们的情绪似乎又被调动起来,开始关注起这个丈夫正在审判的黑衣妇人的遭遇。
我读到黑衣妇人的描写,“她脸色煞白,满嘴的酒气,但没有摇摇晃晃,只是沉重像是有些害怕和愧疚似地站在那里。这个女人抬起通红粗大的右手,岔开手指,按在自己的宽脸上,从额头到嘴角使劲擦下来,最后她厚厚干燥的下嘴唇也随手掌的压力翻卷着露出里面水亮光滑的唇内侧。她仍旧站着不动”,脑中蹦出来的形象竟然是鲁迅笔下的祥林嫂,那个儿子被狼叼走的可怜女人。
魏虻笔下的黑衣妇人在遭遇丈夫被审判之后也显示出了无助与孤独之感,虽然作者在文中没有详细讲述妇人遭受着怎样的痛苦与孤独,但我们还是能够从字里行间读出一种强烈的内在情绪快要爆发。但作者还是隐忍地克制住了,用“鱼群般白色的鸽子”和“清新怡然的抛物线般的水柱”来结束整个小说。英国学院派作家戴维•洛奇在《小说的艺术》中关于“结尾”有这样的描述:“小说的结尾通常解决或者故意不解决叙述过程中读者心里出现的疑问,文本最后的那几页往往具有某种收场白、附言的作用,它缓和地让叙述话语减速并停止。” 在魏氓的这个小说里,小说结尾确实正如戴维•洛奇所说,“缓和地让叙述话语减速并停止”,一切就像没有发生,满是泪水的黑衣妇人在鸽子与水柱的背景下,随着小说的结束也淡去,就像电影放完,影像戛然而止。
在《黑衣妇人与广场上的鸽子楼》这个小说里,给我们留下印象最深的可能要数鸽子与黑衣妇人。作者一方面用广角镜头摄取了广场四周的静穆之美(比如吃食的鸽子群,给鸽子喂食的大人小孩,法院附近的植物,问路的富人),另一方面又用特写镜头强化了黑衣妇人的灵魂之痛(比如丈夫被审判时的无助与痛苦,站在广场电子屏幕下的凄凉与孤独,坐在公交车上眼睛里满是泪水的卑微与忧伤)。有些人可能会被鸽子所吸引,而忽略了妇人。但小说最关键的恰恰是黑衣妇人这个形象,虽然她在小说中的话不多,但作者在她的动作和形象上却花了不少功夫,让她在一个很和谐很安逸的环境里凸显出来,让我们看到一个遭遇着苦难的日常生活女性形象。
文学首先应该是“人学”,文学只有对人的生存状况,生存价值进行记录,反思和探索,才越加能体现文学的光芒和价值。一个有担当的作家应该多把自己的视角投射到那些正在遭受苦难的人群身上,唯有这样,我们才能够读到具有疼痛感的文学,具有现实质感的文学。《黑衣妇人与广场上的鸽子楼》在对于人的生存状况关注上已经做到了。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这个小说已经走进了我的心里,走进了我的灵魂深处,让我的灵魂颤栗与不安。
我认识魏虻算起来应该有一年多了,虽未谋面,但却常常被她的小说所感动。从第一次读她的《被时间消化的小镇》到最近的《刍州城》《黑衣妇人与广场的鸽子楼》等等,我看到了她的进步与成熟。她开始渐渐走出当初的抽象化写作,走进现实。她对于细节的描写,对于感官的描述,常常令我震撼。她就像一个具有超强记忆力的记忆大师能够把所见的所有细节还原给我们,每一寸每一寸都写进我们的心里。除了这一点,她的小说里还常常闪现出理性和哲思,这在一个只有二十出头的女孩身上真是难能可贵。虽然,魏氓的小说有时候过于注重细节描写而忽略主题,或者有时候又显得行文凌乱让人找不到主角,但这些都可以慢慢改进,关键是她有一个属于文学的灵魂。一个属于文学的灵魂常常要在深夜里尖锐地呐喊,震颤我们同样感性的灵魂。我们相信魏氓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够在小说的这条道路上走得更远,我们拭目以待。
[参考文献]
[1] 马克思,马克思全集[M].人民出版社,1995年.
[2] 南帆,四重奏:文学、革命、知识分子与大众[J]. 文学评论;2003年02期.
[3] 戴维•洛奇,小说的艺术[M]第269页.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年10月第一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