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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沉寂之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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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13 22:06:4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莫诺 于 2011-6-13 22:19 编辑

                           
                          沉寂之纪
                                                                            文/莫诺
  那时,我尚有心力抵抗死亡的诱惑,尚能心平气和地目睹和见证生与死的继续。只是川美不予谅解的苍凉离去给了我无法面对生的勇气,死亡好像一下就随生的覆灭冲到了我的跟前。眼前漆黑得没有任何着落。
1.
  我不敢确定子木的葬礼该是如何地凄凉,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所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只觉得那天异常安静,却又觉得它与我们三个呆在一起的任何一天无异。子木的死没有任何征兆,一如他葬礼那天的雨。
  四月,花儿正繁盛的时刻,他却永远地停留在了十七岁。


  整整一个四月,我都只能存活在关于子木的记忆里,并不断伤痛反刍。在这样一个残忍的季节,我总觉得子木并没有离开我,从未离开过。他还鲜活地站在我身边,默默不语;他还是习惯在和川美的约会中把我叫上;还是习惯在傍晚把我叫出来,然后沿着河道走到油油的稻田,又原路返回;还是经常与我一起去球馆;还是想把手搭到我的肩上,但又总是抬不起手来;还是出神地看我,然后闷闷地笑;还是喜欢叫我出来喝喝酒,说一些平常事……他的笑拘谨而忧郁,像日本四月的雨。
  他就这么走了,真真切切地走了。我知道,川美要比我艰难得多。子木死的那天,她安静得让我害怕。那两个月,我不敢去打扰她,她需要在记忆里与子木好好地单独坐坐。我也需要冷静下来,再好好看看他,陪陪他。
  整整一个四月,阴雨连绵。


  也是在这个残忍的月份的最后一天,因内心的压抑与不安定,我成为了一个男人。我和梅子做了两次。第三次当我再次触到她的肌肤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恶心,然后是漫无边际地吐,最后我们都无比虚弱地沉沉睡去。灵魂在虚弱里得到安息。
  “你根本都没有爱过我?”梅子在得到我的肯定答复之后,从我的世界消失得干干净净。其实我并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我只是想以诚实赢得她的信任,以及以此来对我心灵的愧疚做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弥补,却适得其反。不过也好。

  在进入大学陷入空虚的时候,我时常会想起与川美初次见面的情景。川美是在十六岁的五月成为子木的女朋友的。子木将川美带给我看的时候,她极其安静地对我笑了笑,说了声:“你好!”然后再也不曾讲话。说也奇怪,我们却不因她的不曾言语而中断谈话,抑或感到尴尬。最终我才明白因她的交流并非只停留在言语上的交付,所以显得真挚和诚实。这也是我爱上她的原因之一。
  那晚,我和子木都没有喝多,但都异常高兴——没有缘由的。我们经常如此。我们干了最后一杯之后便到夜营的电玩城玩到半夜。随后我少有地玩笑说:“你们快活去吧,我也得回家了!”然后我看着川美点头笑笑,算是道别。川美亦安静地笑笑,眼神格外清亮。倒是子木半嗔地捶了一下我的胸膛,说:“你小子尽想什么呢!”
  黑夜就此浓烈下去。包容了一切美好和残忍。


  在大学里孤独地度过了两个星期之后,我结识了野禾——一个愿意托付于我的女人。我本不想在任何人面前提及有关川美的任何事情,但迫于内心的不安——我不想让梅子的悲剧再次在爱我的女人身上再次上演,那样未免过于残忍——所以,我将自己对川美讳莫如深的爱恋一一复述于她,但她决定矢志不渝地爱我,不在乎我的过往与内心归属, 这让我觉得窘迫和局促。
  在我与她交往的第三天,她就告诉我她的悲惨身世——她十三岁就被继父**,又因为性格孤立而备受歧视嘲讽。因此,我觉得我需要疼惜这个女子。
而后这一切却被证明只是一场空落的谎言。


2.
  子木死后的两个月,我只见过川美一次。那是一个阴冷的天,川美来到我的公寓,准备向我告别。她的脸色苍白而憔悴,像一个无比虚弱的孩子。我叫她进来,然后给她倒了一杯热水,继而又看她穿得异常单薄,便找出了一件棉绒风衣给她披上,但她拒绝了,说是习惯了。在断断续续的谈话中,我又给她添了两次热水。我们的谈话自然离不开子木,因为他是维系我们彼此生活的唯一线条。
  “你是子木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她看着我,眼神清亮但疲惫。
  我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便只能低头“嗯”了一声。
  “他是喜欢你的。”彼时,川美低下了头。看上去落寞而矛盾。
  “我也喜欢他啊,”良久,我才抬起头,又一时感到心情低沉压抑,于是将脸侧向院后的纷乱飘落的片片红白樱花,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但是川美……”
  “对不起,井田君。我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你知道的,我有时会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会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请原谅。”还没等我说完,川美就慌张起来,眼睛里露出一种无边的无着。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孤单无助的眼神,它也是她印刻在我生命中最深刻的一个眼神。
  “是的,我知道你的意思。”的确,子木与我谈过有关川美的交流障碍症,我也深深记得。而对于他此次想表达的意思,我确实懂得,而并非形式上的敷衍。我从她安心乃至感激的眼瞳里读懂了——我也是她生命中能与她交流自如的一个。这让我暗自惊喜。
  “现在抱抱我,好吗?”许久,川美抬起头,与我四目相对,很是突然。她手中的水还在冒着淡淡的水汽。皮肤被冻得浅紫。
我从她眼里看出了深深的疲倦和绝望——来源于子木死的寂灭和无依靠的架空感。
  “川美,或许你现在累了,睡睡吧。”片刻,我说。然后将棉被从壁橱里拿出来,展开,覆盖她娇瘦的身体。她背靠着墙壁,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之于她的言语和姿态予以谅解,也深知自己不能如此轻率应允,即使我心里有过渴望和悸动。只为我们的关系不会因一时彼此的错误而变得单薄和清瘦。
  待我良久无应之后,川美侧身过去,仿若自嘲似的说了句“算了,果然。”便闭上了双眼。她的那句未完断句里的极大失望和自嘲我也是很明白的。因为我们三个有惊人的相似,一种灵魂深处的共鸣。
  我拉开门,轻声走了出去。梅雨季节的日本甚是凄美,是适合葬礼的季节。

多年之后,当我再次反刍这段回忆的时候,我才明了我们的这段谈话竟决定了我们日后的活法。若川美不曾那样想,她又何至于活得这样难;若我应允了她的要求,我又何至于背负得这样深。


  我十七岁生日那天,与川美第二次见面。彼时的子木尚还拥抱了我,说了声:“生日快乐!”这是在我记得他有哪些言语中,最深刻尖锐的一句——因他在离他十八岁生日仅有一个月的时候,不负责任地选择了永远地停留在十七岁不死的青春。而川美则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双手递到我的面前,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含着真挚的笑。
  那夜我们醉了,言语依旧保持着缄默的姿态。现在回想起来,却清晰地明了子木当夜问我的一个问题是带有冰冷的绝望的。
  ——你喜欢川美?
  这是那夜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却始终忆不起我是如何答了他,让他在那夜睡得极其深沉,近乎一种不愿醒来的沉溺。又或许他是真的醉了。醉得极深。


3.
  川美来向我道别的时候,我还没有进入大学。即使她不曾向我言说告别之辞,但我心里也明白,她需要调息,因精神的极度虚弱。她的抑郁症与敏感程度已经到达了一个紧绷的顶峰。
  那晚,我回到公寓时,川美已经离开了。当我触到那一床冰凉时,突然觉知我将错过这个女子的一生。于是忙起身出门去打电话,可是她的父母并不知道她的去向。我顿时悲悯地释然,了然该来的终究会来,生的束缚需要死来挣脱。我总觉得她这样的女子是受上天怜惜的,上天要了她去,她也无力反抗。她承受了太多她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残忍,因而显得生命的清瘦和脆弱。
  但我还是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寄往她的家,希望回信不会是遥遥无期的绝望。然而当我一次次扑空于沉寂的信箱之后,我连证实她死亡的勇气都没有了。
  在入学前的两个月,我一次次地想起在我们短暂的一生中,最为冗长的一次谈话中,她要求我抱她,我却对她无动于衷的情景。或许正是在她索取微薄的温暖时,遭到有所顾及的拒绝导致了她的绝望,以致死亡。
  然而,我错了。在我进入大学的一个月后,我收到了川美的来信。来信很简短,只说她现在在青森的一个人工湖边静养,一切安好。然后在信尾附属了那个地方的地址和一张繁茂的葱茏森林的照片。这让我喜不胜收。
  翌日,我安抚了野禾,到学校办理了简短的休假。然后驱车赶到青森,转班车到了城郊,徒步找到了那个安静的湖泊。然后询问到了川美的住所。
这是个美丽的地方。仿佛《瓦尔登湖》中的宁谧和美好。又像欧洲华贵城堡边的森林美景。一切显得平静地安好。

  就在我敲门的短暂一瞬,我脑子中突然浮现出子木落寞的身影和忧郁的笑。我看到我们一起到黎吉湖的那个场景。子木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将手搭到了我的肩头,我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于是我侧头过去对他笑笑,顺势将手钩在他的肩头。
  他眼神拘谨地看着远处的零星小屋,嘴角不时勾起干涩的笑。直到日落黄昏时,我说,“子木,我们该回去了”时,他侧头过来紧紧地凝视着我,眼中竟有泪花泛滥。良久之后他才转过头去,一路低郁沉默着回家。

  我终究是在时光流逝的过程中才逐渐懂得当时子木内心该是多么艰难。

  那里的湖水干净澄澈,远处的森林轮廓清晰,沉寂美好。一如这里的景色。


  我按了信上所指房屋的门铃,不一会儿一个小女孩开了门。她不苟言笑但礼貌地问我找谁。我说我找江上川美。她便快速扭头过去叫川美,说有人找她。然后川美从后院一路小跑过来,见了是我欣喜地笑着说,你怎么来了,我太高兴了。然后她又转头抚着小女孩的肩膀说,谢谢你,明子。可是现在该上楼练琴了。小女孩侧身过去,不紧不慢地上楼,完全没有一般孩子所具有活泼和灿烂。
  我看见川美丰韵了一些,而且笑容平添了些此地的阳光之气,让人觉得舒心。
  我们坐下,她忙着倒水,我说不必。她大抵将这个家的成员构造和房屋的布局介绍了之后,好像突然记起似的说那封信很早就收到了,而且前前后后读了不下十遍,但就是找不到确切的言辞表达心情和近况,所以一直无法动笔回信。而这封短信还是叫明子帮忙写下的。
  我眯起眼笑笑,为她的健谈而高兴。此刻,我只愿做一个倾听者,她的声音动听而富有吸引力。
  然后她谈及到这边的生活。她说,每天在太阳升起之前会到花园里散步和做适宜的晨练,再回到后院为花草修剪浇水,继而在阳光溢满屋子时教明子读书和练琴,中午会边放音乐边做清淡的午餐,下午会到森林里听老人们将他们的故事,或者小睡,晚餐是和一对迟暮的日本夫妻共进,之后会为这对房东读上一段纪伯伦的《先知》或者是《流浪者》,或者有时会稍微变动一下,但大抵都是如此。
  我看着眼前这个三个月未曾谋面的女子,对她心生感激与赞叹。她生命的残缺在寻找修复的过程中得以静美重生。所以,我不希望子木的死亡再将她还未绽放的生残忍地置于无望之地。于是我尽量地避免谈及到有关子木的任何事情。
  可是她好像很勇敢似的揭开了我小心翼翼维护的伤疤,这让我在心底苦笑了一阵——果然我们的生活只能以子木连接,时至今日,我竟要借一个已成虚空的死人才能与我心爱的女人进行交流——随后我又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深深地不耻。
  她说,井田君,你知道吗?我昨晚梦见了你和子木在一起,你们在河道边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但好像又在做些什么,记不大清楚。但是你知道吗,这是我到这里来之后第一次梦见子木和你,而今天你又出现在我的面前,太神奇了。
  我看着她露出了日本女人特有的温暖笑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这样像一个已为人妻十几年的女人,带着淡定大方的笑容。这让我觉得上帝很残忍,同时又很庆幸她可以健康明朗如一般女子。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川美在准备为我介绍明子时,说回房间拿一样东西,却再也不曾出来。将近十分钟后,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上楼,走到川美的房间时,看到她瘫倒在床上,这让我措手不及。然而不知何时明子站在我的身后,说:“不用担心。她只是因疲惫而睡过去了,她时常会无缘由的疲惫,然后深睡,有时会是一小时,有时会是两天甚至更多。今天是因为你的到来,她有些高兴,加上刚才她已经说了太多,所以现在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看着身边这个不过八九岁的女孩说出如此简明扼要的言辞。让人惊于她的气质和不符年龄的言语表达能力。我这才想起川美睡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明子是个特别的女孩”以及在她开门时的冷静颜容,这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我察觉面前这个特别的女孩并没有想与我交付的意思,便也无话可说。只觉得内心震撼。等我帮川美盖好被子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她与我说了一句:“其实她并没有她所说的那样好。”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在客厅思量这个女孩的故事和她最后说的那句话的时候,听到了斯特劳斯的惊世之作《蓝色多瑙河》,让我觉得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她竟能如此完整而流畅地将其一气演奏下来,而不乏深情。她只不过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而已啊!直至多年之后的现在,我都不曾知道这个女孩为何如此淡漠清明。或许在这么多年中我是见过这个孩子一面的:在一个大型的音乐演奏会上,她还是一副拒绝世界的样子。我想她的内心该是多么苍老而坚硬。


4.
  川美是在翌日太阳落山的一片孤霞中醒来的。其间我与那对幸福的房东简短地交流过,到人工湖边坐过,到川美寄给我照片中的森林里走过。川美醒来时,眼神变得无着和落寞。我想,这才是她在此地生活的本真模样。她的伪饰让人心疼。
  她只说了“井田君,我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一直是死的。”就参加了接下来的晚餐。我无从说话,只感到内心突然被什么钳制住了一样难受。我想,她大概是梦到子木了。
  夜色渐深,皓月清明。川美来到我的房间,向我交付了一些她与子木的秘密。
  她说:“井田君,你应该还不知道子木还没有进入我的身体吧,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行,无论如何,他就是起不来。或许到现在你还不知道在你公寓那天我为什么失态吧,因为你看樱花的那一刻确实像极了子木君,你……”她一时语塞,“对不起。”
  我知道她脑中又混乱了,以致她不能准确地复述当时的心情,但我想我大抵是了解的。但在逐渐流逝的时间中,我慢慢了解当时自己的那些笃定是多么的卑微;那些自我安慰的“了解”在这样一个女子面前终究是停留在“不甚了了”的程度。而之于子木和川美尚未结合,是出乎我意料的,而原因是让我觉得悲哀和玩笑的。
  我说:“川美,我大抵是理解你当时的心情的,只是那时我尚没有为我们彼此交融后,我所需要承担的责任和心灵的谴责作出准备,所以我……”
  “够了,井田君。事已至此,你不必多说。有些事情你终究不明白。对不起,我累了。”川美打断我,然后低丧疲惫地离去。
  我不曾想到我们的谈话会以川美的愠怒而结束,从来都没有。
  而她所谓的“终究不明白”是包括她在准备将处子之身交与我被拒之后,到一家人体画馆想将自己的青春封存时,被画师**这件事的。
  彼时,我感到力不从心的无助,再也无力去回忆那些不堪重负的纪念,也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我向两位老人辞别时,川美还在深睡。本想留些什么话语,但终究是什么也没留。


5.
  我提前回到公寓,看到了让我释然的一幕——野禾正在和一个帅气的男子做爱。我放下手中的行李,轻声请他们出去。野禾一度想要留下,作出解释。我用不动声色的“请出去!”将其打发后,感到一阵轻松。事后,我才知道她是有名的“兔女郎”,善于欺骗,喜好纯男。我把从青森带回来准备送给她的一条手链丢进了垃圾桶,然后乘车到日本海边坐了坐,赶上了一场雨。
  期间偶遇了光之绘者——Thomas kinkade在日本的画展,认识了同来观画的渡边一郎。比较而言,我更喜欢《The Yokon River with Gold seekers Landing by moonlight 1898》的静好和沉淀。尽管他的画作大多都是世外的安好和心灵的宁谧,但这幅画的孤寂感和苍远的旷达感更能然人感动和震颤。而渡边他更倾向于类似《City of Light Le Boulevard des lumieres at Dusk》的繁华之中的落寞和苍凉。因我们情感深处的某种契合,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但这“无话不谈”仅限于在画作和文学作品上的交谈。很巧,我们谁都没有逾越这层交付的界限,像相识了多年的朋友间保持的默契,因而我喜欢与他在一起。


6.
  十一月,秋色正浓。北海道的日本海沿岸下了第一场雪。我邀渡边到札幌散心时,途径秋田,经历了一场5.1级的地震,铁路受阻。我突然想起近处的川美,便拉着渡边直奔青森,却得知房屋的两位相濡以沫的老人已经逝去,川美和明子都已不在。
  我迅速给她家打了电话,可她的父母也正在寻找。我这才明白川美已经两年未曾回过家了,她的障碍在她的父母间也存在。我立即与渡边说清了缘由,想要放弃这次旅行。他笑笑说能够理解。于是我们又原路折回。由于地震,行进困难。
  有那么一刻,我突然觉得川美的生命就像那一场地震,一瞬间剧烈地震颤,又在一瞬恢复寂灭,留下一片千疮百孔的狼藉。而她的剧烈属于了子木的死亡,从那以后,才有了她生命无以修复的断痕,而我站在这片深渊面前,显得异常渺小。
但我还是想竭尽我的所能去修复她巨大的伤口,因为我深深地爱着她,一如她深深地爱着子木一般。


  一个月后,冬雪在富山飘起,我终于找到了川美。她出现在我和子木常去的那个球馆。那里生意冷清,但馆主很好,所以我们经常来此。子木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川美也是。
那晚,我无意识地转到了球馆附近,就走了进来,于是遇到了痴坐的川美。我不无犹豫地上前将她紧紧拥住,因为在这些日子我逐渐明白了我再也不应该如此唯诺地爱,不需要过于理智,不应该再将青春应有的热烈付诸于时光。
  我吮吸着她发间的清香,对她做出了我生命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却不曾半刻实现的诺言:“川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隔着羽绒衣,我分明感受到了她愈发清瘦的骨络。
  头顶昏暗的冷光打下来,打到她苍白的脸上。整个场馆冰冷得令人窒息,但在那一刻它将安静和美好凝固。良久,她才从我的怀抱里无力地挣脱出来,然后很轻地笑了笑,笑容极其苍白。她说:“井田君,你知道吗?自从我在青森目睹了房东太太与她的先生在彼此的笑容中安详地睡过去时,我突然想起了子木对你的笑,是那样地相似。这个我一直不想面对,不想承认的结果终究如此直接地摆在了我的眼前。你知道这预示着什么吗?预示着我的知觉从一开始就是正确的,子木喜欢你,一直。而我只是一个他不愿承认事实用以掩盖的虚象。他为什么要自杀,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他想要去面对你,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承担,也无从表达,所以他选择了将这样一种沉重的爱带到我们都无法看到的世界。”川美的声音很平静,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在回忆她的过往。但我听得出她言语之下的强烈。她眼神空洞洞地看着我,从中透出一股绝望的寒气,像极了一口深井。
  我再次将她紧紧地拥住,想以此来平复她内心无限壮大的无望。我口不择言地安慰她:“川美,你别瞎想了好吗?子木是爱你的,一直都是。你要相信他。”但这话更像是在安慰我自己。因为在川美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的脑中充满了子木温良而忧郁的笑,以及我们见的最后一面中他所说的话。他说,井田,我总是矛盾的。
  川美再次离开我的怀抱,语气依旧无力:“井田君,其实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认识你是不是一个错,我都无法了解你是在以怎样的姿态对待生活,对待子木,对待我。面对你,我会感到莫明的迷失。的确,我承认有时候我过于敏感,过于细致。难道你不觉得你对周遭的每个人每件事都洞察得异常清楚和具微,不累吗?其实在我们三个之中,最尖锐敏感的是你。只是你一直都回避这些你不想面对的问题。你一直不愿意面对子木对你的爱,所以你又以我为借口,用以欺骗你自己和子木。在这一点上,你与子木有完整的相符。而我在你公寓那天就是最好的佐证。其实在你的潜意识里也隐藏着对子木深深地恋慕,只是子木选择了以死来结束这场关于心灵的拉锯,而你尚没有做好面对子木的勇气,不明白自己的所需,更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世界和你自己。所以你堂而皇之地选择了欺骗自己。
  “是的,在青森的那段日子我也在选择逃避,青森也确实让我达到了这个目的。但是你的到来颠覆了我的平静,因为你,我开始夜夜梦到子木,夜夜梦到他悲伤寂寥的眼神。明子告诉我,让我尝试着接受你,的确,我徘徊了。但是直至我亲眼目睹了老太太选择与他患癌的先生一起前往另外一个世界相濡以沫的时候,我明白了一切。真的,我明白了……”
  此时,这里的馆长上前来抱住了川美,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川美,今天你说得太多了。”然后他又看了看我,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井田,放心。川美在我这儿很好。她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明白,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她。”接着我听到川美在靠在川泽的肩上时说了一句:“哥,我真的累了。”就一起消失在了冷光的尽头。

  在那一刻,我感到身形具惫。仿若世界就此到了尽头一样无着。生命中有太多的机缘巧合早已注定,而我们只是在顺着上天的意愿一幕幕地将其演出,然后收到散场之后的无边空虚和落魄。我在想,倘若真如川美所言,那我存于我心底的那些“我深深地爱川美”的郑重承诺又算什么,是不是真的只是我欺骗自己的深重谎言,只是在自我长期欺骗的过程中的虚无产物,因而显得如此真切的虚假。
我没有想到这个经常与我们说笑的馆主就是川美的亲生哥哥,更没想到在此处的偶遇竟是我们此生见的最后一面。
  而川美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她真的累了。


7.
  川美是死于第二年三月的。因为自从她从青森回来之后就患有严重的厌食症,所以当她的尸体被从房梁上取下来的时候,川泽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她的骨骼深深地嵌进了自己的肉里。
  川美死的前一天,我真真切切地梦到了她向我说再见。像极了梦魇与死亡的谶语。
  我没有参加她的葬礼,因为她并不喜欢热闹,而我也再没有去造访她沉重灵魂以及厚重的死神的勇气了。我只是将她放在画馆的那张画去了回来,并将画者狠狠地揍了一顿。
  每每我看到画中那个清瘦的她在情欲挣扎之后的憔悴与妩媚时,都会感到由心底生出的剧烈疼痛。我看到血和泪静静地蔓延到了她生命的每一个角落。她的青春从此封存,永生。
  在子木祭日的那一天,我用这张画祭奠了他的灵魂,然后投身到了日本海。但我终究是被渔民打捞了上来了。因我的不够决绝。而子木和川美都是带着不动声色的无望和内心无以承担的负重离去,因而显得悲怆和苍凉。


  在川美死前的一整个冬季,我都没有任何勇气去看她。因为我一直都不知道我到底爱的是川美,还是她爱着的子木。直至我得知川美死讯的那一刻,我最终才明白我深爱的一直是川美。因为我心底从未有过的巨大悲伤已经解释了一切。而她却终究是带着带着不予以谅解的尖锐离去了,没有给我们任何冰释和理解的机会。因她太过在乎子木,因而敏感成了她心中的魔,终究夺去了她压抑的生。却也是她扭曲的洞穿造成了我的迷失,令遗悔不堪重负。
  我曾想过,既然曾经的那个我已经与川美和子木一同死在了十几岁的尾巴上,那么我是不需要再背负着他们沉痛的死继续地生了,但是在多年之后,我依然无法忘记他们的颜容,而且非但如此,他们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显得愈发清明而深刻。我时常会在梦中与他们不期而遇,我们依旧沉默,依旧在河道边默默行走,一直走到油油的稻田,然后原路折回。我们都知道彼此平安幸福,所以只会静静地坐坐,然后安静地离别。一如我们的生。

  我在街上遇到梅子时,她已是为人母的世俗女子,青春不再,却风情不减。她与我闲谈两句,云淡风轻。离别亦是不带悲喜的转身。因此,我时常会觉得这个女子是我生命中最美好而理智的人儿,她懂得在情感的路上即时抽身。
  我时常会在一个清明的午后想起,在我的整个青春中,我究竟是贯穿了生命中的形形色色,经历了生活的不堪与落魄。日后,我还将经遇不同的人事,还将看到不同的世界。所以,为了不忘这样的沉寂年华,我选择了纪念。


  ——渡边,有空陪我到荷兰去看Thomas Kinkade的画展?
  ——好的!

                                           此文原载于《深蓝》创刊号 后载于《90后新概念一等奖获奖者最新力作范文》被更名为《戏作》。             
=================================================
这篇文字写于2009年四月,我在高二,读完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之后,心中悲怆不可言喻。于是有了这篇文字,里面有模仿的痕迹,只是为了表示对村上老师以及这部文学巨著的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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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富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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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14 10:33:26 |只看该作者
土气、缺乏自我、无病呻吟、形而上学加上故弄玄虚是模仿名家的通病。希望作者能逐渐从单纯模仿,过渡到融合、吸收。
http://blog.sina.com.cn/rockdaxingx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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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14 20:29:35 |只看该作者
2# 亢蒙
谢谢亢蒙老师指评。这个是高二时候的文笔,模仿痕迹是重了,现在也正在往自我风格形成的路上走,还望老师能多多评点和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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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15 12:46:46 |只看该作者
不敢说指教,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吧!
http://blog.sina.com.cn/rockdaxingx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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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16 22:46:52 |只看该作者
从文字来说,作者做的很不错了,但这个不错仅仅是阅读的流畅性来说的。
可能不但是《挪威的森林》的影响,这也可能是多数人通病,文字虚浮,不真实。很不真实。
此人已死,有事烧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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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16 23:51:04 |只看该作者
小诺想要给人一种宏大冷冽的氛围,可是题材却很狭窄,结果让文章整体看来显得空洞和虚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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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17 00:10:02 |只看该作者
你应该跟我差不多大,我正在摆脱青春文学无节制地抒情以及不自知的造作带来的影响。不过我看过一篇跟《沉寂之纪》题材类似的小说。《雪原》/落落,她那篇处理得很好,推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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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17 23:32:43 |只看该作者
5# 威廉爱德华
就情节的构造而言,的确是缺乏新意了,能够扩充的面也窄了不少。情感的流露过于生硬了。但是这仍是我比较钟爱的一篇文字,因为它是我曾经的证明。之所以,原封不动地将其摆在黑蓝,就是为了让各位老师指正,从而能够更好地动笔,印证成长。谢谢威廉爱德华老师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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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17 23:38:48 |只看该作者
7# 3019
19岁。正在努力形成文风阶段,之前的文字多数杂而散,现在专一地在朝一个方向写。这样虽然辛苦,但是会避免不少弯路。《雪原》也看过,那篇文字的力度仍是不够,但是氛围的营造已经足够给人内心微小的震颤了。
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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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18 00:22:08 |只看该作者
9# 莫诺 加油,期待看到你新的作品。《雪原》的整体感觉让我想起了《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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