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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橙色的鸟,埋头干草堆里,寻找食物,两只爪子,频繁向后拨弄草棍,尘屑飞扬。
我悄无声息地临近。
鸟的身体感应,或者说第六感,似乎有些迟钝,当它意识到危险,扭头看我时,可能的飞行路线已被双手挡住。但对鸟来说,人的判断不一定准确,鸟的路线仍然可以拼挤出来。它紧急应对,选择的策略,却是鸵鸟精神,一头扎进干草堆深处,不安全处境,就此变虚幻。
我的手碰到鸟尾,这又迫切提醒了鸟的现实感。
橙鸟展开下一个逃跑步骤,它因地制宜,顺便以为自己是只老鼠,具备了不凡的钻行能力,身体急忙向草茎空隙里遁入。
我很轻松将它掏了出来。
橙鸟在我手心里,嘴角还挂着两粒草籽,默默无鸣,神情迷茫的,像是无法确定,此刻发生了什么。相对于小鸟平均体型来说,它身形偏大,温暖,和每种生物中体型较大的个体给人感觉一样,它也显得缺乏灵活。
和笼子的初次接触,橙鸟的反应并不剧烈。
我怀疑,这是只刚从某位主人那里走失或被遗弃的驯养鸟。
它食量大得惊人。进食和饮水,都安安静静,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
这让我想起棕鸟,我小心提防着这一只鸟,又在迷惑主人。
橙鸟的某一回眼神,印证了这怀疑。当时它正吃饱喝足,困倦的样,两爪握着栖枝,轻微摇晃身体,眼皮半耷着,目光迷离的,仿佛失去聚焦。然而我仔细观察,发现鸟的模糊视线长期固定在对角线最大的笼孔中间。
这是它进入笼里第一天傍晚。别的鸟需要点时间才会勘算出的几何面积,它似乎凭直觉就能一眼看到。
鸟忽然意识到主人在观察,它不安起来,动了动羽翼,随后,又不紧不慢地跳下栖枝,再跳回栖枝,反反复复跳来跳去,气氛显得轻松活跃。它稍作停止,似乎觉得这样做,还不够妥善,便将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对角线最大的笼孔,聚精会神地看。
有那么一会儿,它甚至挑衅似地,朝着那个笼孔伸伸脖子,随即转头看我。
接下来,它采取更大胆举动,身体干脆地跳离栖枝,跑到那个笼孔跟前,鸟嘴贴了上去。
我明白了,鸟向主人表达心意:“不错,就是这个笼孔面积最大,利于逃跑,但我的用意并不是这样。”
它谨慎地,恰到好处地,用嘴叼了叼笼孔,随后,将眼神扩散到蓝天以外,提醒主人注意,注意鸟的虚幻感。
橙鸟有个好习惯,它不像别的笼中鸟那样,将剥掉的谷皮随意扔在粪便上,而是将所有谷皮都很规矩地聚集在笼角,并与粪便隔出距离。这样做,就能使夜晚的睡眠更加舒适。因为它不同于那些睡在栖枝上的鸟,它喜欢卧睡在笼底。谷皮日渐积累,形成柔软的睡床,不仅厚度在增高,面积也在逐渐增宽,它可以在谷皮睡床上懒洋洋地翻滚。
我尊重它的习惯,每次清理鸟笼时,都不用水冲洗掉那些谷皮,我用一个干燥的小铲子,剔除笼底的粪便。小铲子噌噌作响时,橙鸟有些紧张,两只爪子抓住笼边,身体贴住铁丝网,猛烈晃动笼体,尖叫着向我示威,有几次,它甚至跳上正在活动的铲柄,试图制止主人的动作,唯恐我破坏了它的卧室格局。
然而,随着谷皮日渐积累,睡床的体积愈来愈大,鸟笼难以继续容纳,粪便和谷皮也混在了一起。必要的一次清理势在必行。
我动手干起来,过程里,忽然发现,那些谷皮中,夹杂着大量完整的谷粒。我感到受骗,原来橙鸟不同凡响的食量,是种假象。
我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将谷粒继续储存在谷皮当中。接下来几天,不再为它提供谷物了。
食碗渐渐空了,它开始大量饮水,藉此充饥。
没多久,它坚持不住,开始动用谷皮里储备的食物,直到把谷皮也吃进嘴里。
这时,我又添加谷粒。橙鸟急忙从笼子的一角赶来,略显笨拙地将身体跳起,两爪搭紧食碗边缘,居高临下地站在那儿。它近距离观赏一粒粒谷子,泛着美好的食物光辉,从主人的手心里,经过手指构成的槽,滑进食碗。它不急着进食,仿佛在耐心监督。
我怀疑,它盯着手指,是不是想咬我。食碗里的谷粒已满,但它没动,只低着头,神情满足。我将一根手指,悄悄伸进笼孔,贴近它的胸脯,轻轻捅了一下。它吃一惊,却仍站在食碗上边。我干脆将指尖伸向鸟嘴,左拨一下,右拨一下,它的头被迫摆动,身体仍站在那。我用指甲对准鸟的嘴尖,弹了弹,发出轻微的撞击声响,又把指尖抵在鸟嘴上,转圈摇晃,它的头被迫转动,身体却依然站在那。
鸟的恍惚,传染给主人,以至良久,我都没法思考,这鸟是笨还是好玩。
橙鸟先主人一步,走出困境,又像是,总算明白了主人意思,它向后仰了仰头,张开嘴咬了我一下。
我将手缩回来,觉得意犹未尽,又将手指伸进笼里。
它像是潜能激发,立即张开嘴,对准手指进行咬啄。但手指并无疼痛感。我将手指从笼子另一侧伸入,关节有节奏地向上弯曲着,向它示意。它跳向这边,张嘴咬啄,配合我的主动被咬游戏。
主人和鸟就这样相处娱乐。
几天后,我还未将手指完全伸入笼子,只要手腕有动作,橙鸟就等不及,张大了嘴,展现咬啄动作。
它越来越爱这,这游戏就像是它发明,它比主人还要陶醉,只要我出现在鸟的视线里,它便摇头晃脑,张嘴咬啄,不停地咬、咬、咬啄。其实我已经远远站到一旁,它仍然咬啄,不停地咬、咬、咬啄。我都不在它的视线里了,它继续咬、咬、咬啄,仿佛主人身影还在附近走动,主人手指还在笼孔里伸入,它绕着笼壁蹦蹦跳跳,对准无形目标尽情咬啄。
咬啄空气的过程里,它逐渐关注起自己的步伐、节奏、咬姿,方方面面,都要力求得体自然,玩到兴奋,橙鸟高声吟叫,斗志昂扬。
它掌握了表演权,也许还有歌声里的批判权。主人的戏剧地位,仿佛从此处于被动。
橙鸟玩累了,身体静止,神情依旧恍惚,恍惚得,让人以为它在天外别处。我隔着窗户偷偷看,看它在精神世界里愉快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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