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短篇

马一个

《在梦里》

凌晨我醒了，旁边的女人坐在床上。我以为她也想去厕所小便，就等了一会。她没有动，天还黑着，我抬起手，看不见掌纹。我动一下停一下，慢慢的起床。确实没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但不至于难过。确实没什么值得难过的事，但不至于快乐。我控制自己的动作，化解两个方向的苗头，其实只是只想着自己在动作而已，哪怕十七八种想法，也只能这么做。我转过身，没有去看镜子，打开水龙头洗手。

刚才在梦里，跟一个朋友和他的朋友在一起，他的朋友我只见过三次，不能算我的朋友。这个朋友很会和人交往，以各种方式得到朋友的关切。他是个有魅力、不算复杂的人。我和他的朋友在帮他找东西，一种红色的粉末。我们仔细的找着，这么仔细不能说只是为了友情。他站在旁边，指挥着我们，认真的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他的认真也不能说只是为了红色粉末。我让他们听我说话，我给他们讲了一个刚才做的梦。我坐在帐篷里，看着一个牵马走来的女人。

他们仍然看着我，我又讲了一个梦。在梦里我慢慢的走向厕所，外面天还没有亮，甚至看不见手指。我动一下、停一下，不让自己高兴和难过。他们转过头，继续找东西。现在我站在旁边，看着他们找东西。我不需要粉末，不过，我还是需要粉末吧，可以点燃，肯定会散发出香气。我站到床上，女人依然坐在那里。天已经亮到可以看到掌纹，于是我跟她说刚才在梦里发生的事情。她抬起头说，我也做了一个梦。

马一个

《秦风》

秦朝的时候，有个男人打老婆，老婆的头碰到什么，嗝屁。其实这个老婆也不是省油的灯，动手也是她先动的，不过她死了。他们的孩子也在旁边，看到了全部，这个小孩那时候8岁。接下来这个男人坐牢坐了10年，儿子就放在爷爷那里。这10年中，这个小孩一直想要杀死自己的爹，拜了一个武林高手做师父，每天勤练武功。他越长越高，人还长的挺帅。师父的道场对面有一家卖染料的铺子，铺子老板的女儿看上他。他们暗定了终身，但还没有做过好事。小孩说，等我杀了我爹，我们就远走高飞。

那个男人一开始也觉得对不起老婆和儿子，后来就忘了这些事情。反而在牢里找了不少乐子，牢里面可以做生意、叫妓女、做老大、喝酒吃肉、甚至可以一日游。他不太想出去，除了一日游之外，其他都做得相当不错。等他出狱的时候，甚至有些恋恋不舍。走出大牢门口，他看到了一个举着刀的年轻人向自己走来。凭着长相，他叫了声儿子。儿子说，你还有脸叫我，你杀了我妈，今天我要砍下你的人头，祭奠我妈妈的在天之灵。他笑了，孩子不要这么着急，等我们做完三件事，你再杀我也不迟。儿子说，凭什么？就凭我把你养到8岁。那……好吧。

他们也去了一个巫师那里，请巫师召唤那位老婆也就是这个儿子的妈妈的灵魂。巫师就开始召，召啊找啊，巫师发现那个女人早就投生到天界，没办法召回来。巫师就冒充那个女人，让他们两父子安心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没事也别烧纸，到了天界就已经不稀罕这些东西了。接下来爸爸带着儿子在路上乞讨，爸爸在马路上耍弄在牢里学到的各国（不止七国）的歌舞，有的比较好听好看，大多数仅仅像是秦国人在抽风、打呼噜。再用要到的钱去买酒，两个人喝的烂醉，躺在马路上睡着了。醒了之后，爸爸带着儿子去了最大的妓院，叫了两个最漂亮，价钱也最贵的妓女。儿子说，我没有那么多钱。爸爸打开自己的衣服，拿出不少缠裹在身上的黄金和铜半两。他们在妓院待了几天，出门的时候身无分文，儿子身上的刀也被用来抵账。

asui1003

两篇都有点意思，短小但有趣，读完有回味的余地。难得的是察觉不到文中有“意指”。

马一个

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因为我来自 无指门

马一个

《雷震子》

有很多人和我去一座庙玩，其中有我妈。我们走在山路上，走了没有多久，就到了庙里面。走一会，盯着一个地方看一会，再继续走。现在站在一幅壁画前，上面画了很多奇形怪状的神仙，我指着那位长着鸟嘴巴和翅膀的神仙说，我见过他。我妈回过头抖了一下，回过头看壁画，你见过谁？我指了指那位说，就是他。我妈说是这里吗？左边一点。这里？再上去一点。这里？对。你别瞎说了！就没再说什么，其实我也只见过那位。他在天上飞的时候挺清楚的，我也没有太奇怪，只是看着他从天上飞过去，他也没有回过头看看我，手里拿着两把锤子，弯着胳膊。那是夏天，天还没有黑，我刚把板凳搬出来，小孩们还没有出来，我刚把板凳放好，没来得及坐下。


《眼睛》

第一次感到有个我在眼睛里面看着外面，这让我兴奋。我像往常一样把包放下，坐在椅子上坐了会，又站起来走了走，看了看。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是有内外之分，是有个我在看外面。我站在门口左右张望，看到金叔叔的老婆坐在门口，我回头进去拿了两根雪糕出来，递给她一根。她被伸到眼前的雪糕吓了一跳，急匆匆的说不要、不要。我说阿姨，给你吃。她就拿过去，说了声谢谢，你怎么这么客气。我站在门口，眼角的余光看着她，其实你不知道我在眼睛里面看着外面，雪糕是雪糕，你是你，我是我。

《极乐世界》

在一次聚会上，有人说到自己感觉的极乐世界。他说去年含去年之前，走在马路上，觉得眼前看到的东西，从右到左被揭开。里面能看到什么，不是很清楚，说是一团颜色也好、透明也可以、或者还是和被揭开之前一模一样只是变成了黑白。不论是走路还是开车，都会感受到这个揭。往往只是揭到三分之一，或者一半。如果全部揭开，那就是极乐世界。那你会怎么样呢？另一个人在旁边问。我也不知道，也许走进去，也许还是该干嘛干嘛。

第三个人举起双手，做了几个大家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动作，然后说极乐世界是这样的，就是我们这里。看看植物、动物、石头、天空，再看看盲人你就知道，这些并不是我们必定能感受到的。我们看到的世界就是盲人的极乐世界，而盲人的心更接近极乐世界。第四个是个女人，她猛地站起来，揪住第一个人的鼻子，我就是你的极乐世界，是不是？她把手里的鼻子揪着左右摇晃，你说是不是？第一个人说是啊，是啊。另一个人也就是第二个人说，还要几瓶啤酒？

马一个

《电车派对》

在我右前方的空中有个外国女人向我笑着，她把手里的啤酒向我的方向一伸，嘴巴一直弯在那里。其实我不觉得有多好玩，作为一个被打招呼的人，比不上打招呼的人更兴奋。我盯着她看，她抬起头喝了一口啤酒，头低下来继续对着我笑，手里的啤酒向我一冲。难道她因为没有得到回应有点着急了吗？说时迟，那时快。我对她笑了，挥了挥手。她的嘴巴咧的更开了，身体摇晃着，拿啤酒的手靠在栏杆，另一只手冲我摇摆。她的动作引来在她旁边站着的两个男人的注意。他们转过来，像她一样冲我身后的人打招呼摆手。我向右扭过头看了看他们，又向左边扭头看了看车厢，在我身后这一排的人脸上带着微笑，手轻轻摇摆。车厢另一边的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这个方向。车子开了，我们这辆车先启动，上面有更多人扭过头来跟我们打招呼摆手，隔着玻璃他们的声音很轻，我一直面带微笑。他们的车头有很多装饰，上面那层车厢用胶带纸固定了很多彩色气球。他们的车开始超过我们，我能听到细微的他们打招呼的声音，我一直看着前面。


《瞎龟》

讲起这只龟，有点要涕泪纵横的意思，过程有点曲折，结局也挺无奈。好，长话短说。

1相遇：有个民工用手拎着一只大乌龟的尾巴，站在路口。我路过的时候问他要多少钱？700。后来还到300成交。

2放生不成：去龙华寺放生，发现那里不能放。猜了猜硬币之后，就放在自己家的院子；

3不见了：等我从外面回来，发现那只乌龟不见了，遍寻不着，也许是被偷走了？也许是自己跑了？也许在房子下面的空隙？反正是不见了。

4第一次出现：一年之后，我在院子里发现了它，他被困在排水沟里，不能动弹。我就叫家里人来看，因为他们都只是听说家里可能有只大龟。我们就把他放在院子里，他一动不动，一只眼睛上罩了层白色的东西，也许是白内障之类的病，如果真瞎了，可能是被在院子里经常出没的猫抓的。第二天早上，他又消失了。看着院子里被他压倒的植物，我们猜测他先从院子中间爬到围墙根，沿着墙根走了一段，然后再爬回房子下面的空隙，整条路线大概有7、8米长。

5第二次出现：过了大概两个礼拜，他出现在院子，家里人洗干净他壳上的泥放在一个盆子，我把他从盆子里拿出来，放在院子中间。第二天，家里人兴冲冲的用桶提着他说要扔到小区的河里，理由是他老是压趴院子里的菜。我担心那条河太小，放在里面容易被人抓走，我就拦下家里人，说等会去放到外面一条大河里。想到有个朋友住在一楼有个小院，而且他养的都是种在花盆里的花草，应该不会被破坏。放在家里养总是比放到河里保险一点，就打那个朋友的电话。他问我有多方向盘那么大吗？我说大概有方向盘的三分之二那么大。他说话有点磕绊，听上去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但也有点兴趣。半推半就吧，我就让他再问问老婆。晚上他发来短信，说老婆没意见。

6第一次送：我们蹲在院子里聊了一会，时不时看看一动不动的乌龟。过了会我就走了，晚上朋友没有跟我联系，我想大概是住安稳了。第二天下午，朋友给我电话说，他刚才回家看到乌龟把院子里的所有花盆都弄翻，之前的晚上曾经抓了一大块墙皮下来倒也没什么，但把花盆都弄翻朋友说有点受不了。只好相约一起去把这只乌龟放生，放到城隍庙或是他外婆所在的养老院。晚上他有事，就约在第二天。我想起报纸登载过类似的新闻，说这是鳄龟，比较凶狠，不能随便放，否则会破坏生态环境。只好拨通动物园电话，动物园说没有问题。

7最后一次见面：第二天是我生日，吃完妈做的拉条子之后就去朋友那里。我无颜面对朋友的老婆，快到的时候让朋友出来在小区的转门等我。他待在我把他送过来装他的铁桶里，总是抬起身体想要爬出来，朋友说刚才去拎桶，差点被他咬了。我就问朋友是否有石头一类的东西。朋友说家里有个胶皮桶可以盖在上面，我说行，他拎起桶往里面走，我让他把桶放下。很快，一只胶皮桶反扣过来，正正好好的卡在铁桶里。我说你不用去了，挺麻烦的。他问你放到哪里？跟动物园联系好了。他露出笑容，那挺不错的。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我出发了，走出转门向马路走去，隔着铁栏杆我们挥了挥手。

先是去地铁，地铁安检不让我进去，本来想跑到另一个入口，那个安检员竟然在身后叫了起来。我只好走出地铁，坐911。我坐在911上面一层的敞篷车厢，看着下面的人都在低着头老实走路、骑车，想要打个招呼的冲动会自然的升起。动物园的办公室里没有什么人，叫了一会，从一楼出来一个。一看是鳄龟，说干脆你拿回去得了，这个不是保护动物，你就像吃菜场卖的老鳖那样吃掉就行了，我们这里经常有人送鳄龟来，都快没有地方放了。可是我买了就是放生的，现在不能放到外面，只好放到比较专业的地方来。他笑笑，让我上二楼右拐过一个天桥就是。我到了二楼先是左拐，只有几个从窗户看进去无人的房间就到了头，就扭过头走。到了208，一个人步履从容的走出来，让我打开盖子给他看看是什么龟。哦，鳄龟。于是他也说，其实你可以拿回去吃掉，我们这里养了100多只鳄龟，都是别人送来的。我也说了一模一样的理由，他说好吧，你坐下来，我填张单子给你。他打开抽屉，拿出单子填写。我想到两个人的说话就问，你们会怎么处理呢？他含糊了几句说多数也是吃掉。我的心一下子瓦凉瓦凉，但也没有要回来。拿回家确实没有办法处理，不能养不能放，也只能这样了。这个家伙也不骗骗我，看来这个责任还是我的。从那天起，一直到现在，我一直在祈祷，如果那只瞎了一只眼睛的鳄龟还活着，就好好活着。如果已经被吃掉，一定要往生净土，谢谢菩萨。


《红豆生南国，到底放几颗》

有个家伙说他把红豆放进避孕套，让他的炮友非常爽，叫声不断。他先把套子带好，然后放红豆，再套上一个套子。把红豆位置摆好之后，他看着笑了，真像一根狼牙棒。他的炮友被搞得乱叫，他想这跟她可能是敏感体质有关系。看了之后我有些兴奋，但冰箱里的红豆好像吃完了，绿豆还有，绿豆也是一样的。如果把绿豆直接放进去，滑到前面可能会不太舒服，也许只能像他一样再戴一个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