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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左岸的发贴格式会将文章按段落分隔成一个个的单元,在我想写点什么时,这种形式感觉总是挥之不去。因此,我准备把这篇读评写成毛主席语录体,或者说是《论语》体。没有更深的隐喻,只因为我是个极度敏感的形式主义者。当然,语录体并非学院派的评论路数,它是挥发性的,因此,我有随意发挥的权利,而小说作者有用心领悟的义务。——作为一个民主的人,我也完全同意小说作者在我不着边际的时候有嗤之以鼻的权力,比如骂一句:呸,扯淡吧您。
(2)写评论绝对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但是,文坛上有些人对别人的作品看个一鳞半瓜,就敢虚头八脑地搞评论,这让我愤怒。认真地读评是对他们的羞辱。
只是,有羞耻感的人不多。
(3)总体的阅读感受: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题材,甚至可以说相当新颖。一个少女的心灵始终漂泊无家,她在一路逃亡;当然,还有那个老J,虽然,他并没有得到作者公平的“对待”,我的意思是说没有被更为细致地表现,但已相当打动我了。他年轻时搞过艺术,40多岁时已彻底成了俄国文学里的“多余人”了。不,“多余人”多少都有点矫情,他是中国变革期的沦落的“边缘人”,他是一个新形象。我,嗯,唯阿暗暗给自己鼓劲:40岁时一定要发表几篇小说,绝不能成他那样。
(3)在第一页,恒基中心那一段,很不错。棱镜和黄裤子,这确实是一个18岁的少女所观察到的世界,简单、孩子气,还有点经历过一点事的女孩子所特有的那种“臭美”。但是,对一个建筑物的描绘,作者的视角有点凌乱,“里面空旷”和“一楼是个游戏厅”,我始终没弄明白作者将她的摄像头安放在什么位置。好,她沿着扶梯上去了,但是这个移动镜头缺乏现实的逻辑性,起码观照对像没有被展示出它所应有的层次性和主次性。
买裤子的那一段插入也需要一个更合适的地点。
(4)现在回到开头的第一段。第一,语句相当累赘。第二,“那是我18岁时的事”,这是一种回顾式的叙述帽子。很自然的,阅读者会寻找叙述人着落时的年纪问题,——这可不简单,因为它关系到小说中的事实的时间含量,也关系到“我”和所回顾的内容的距离感,而这又会带来正文内容的变化。很遗憾,小说结束时“我”还是18岁。第三,在齐下车很突兀,但相当好,在最后才照应这一段,是我欣赏的高超手法。不过,最后对阳痿处男的寻找失之粗疏(这也是小说整体上存在的大毛病)。但这里还是有问题——可能是我阅读不细所致——:A、邂逅处男的第一次为什么要在齐下车?B、如果开头所定下的时间基调就是第一次返乡的话,那么后面的许多情节又是怎么回事?
显然,这个开头具有结构上的大缺陷。作者应当重新寻找开头或者总体结构。
(5)整个叙述语句还不够讲究。比如第一页,“我很年轻。这很不可思议。”我非常喜欢这样的句子,不过,它所处的上下文让它“不可思议”。
(6)第二页,“苏醒。真理。自由”,“你那几个字什么意思?”老师要问,我也想问;同学们要笑,我也要笑。这三个宏大字眼,让小说有点五四启蒙小说的那种怪味。孩子写下这三个字没有任何问题,但作者要做的事多得很。她应当结合少女的心情或事实给予小说化(!)的解释。因为这三个字基本上是这个少女从“良”到“不良”的至关重要的思想根源。
(7)意识流的问题。
我的大学老师开玩笑地说过,“意识流的女主人公应当是30岁以上的,有过丰富的生活和情感阅历的女人。”下面的女生不满地质问,“为什么?”老师说,“因为少女的思想都是稀里糊涂的,怎么可能成‘流’?!”——现在看来,这个一学期都在“误人子弟”的老师却说出了极为精辟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凡的见解!
显然,18岁的女主人公被赋予了过多过重的思索性内容。对,她可以极度紊乱,胡思乱想,但是,艺术地处理它,作者显然应当赋予她一个更感性的内视角——哪怕是极表层的都可以。因为表层的观察才是少女型的。
(8)但是,对老J的衰老的感觉主义的描写就相当不错,叫人对衰老有极强的恶心感。可是,多处雷同。我突然感到意识流的,或者说内省视角的小说有很大的局限性。因为,如果用客观的手法描述老J的几个动作细节,那会更有说服力。但是老J的俄国味是相当好的。他差不多就是生活在旧梦里的孔乙己。
(9)第五页,与阳痿处男的对话,“他说”,“我说”,“他说”,“我说”,唉哟,我真地受不了了!嗯,我是讨厌小说中的对话的,但在这里,更多地是从这篇小说的整体性来考虑的。太单调了!第14页与妈妈的对话与此相同。——在整体抒情性的意识流动中插进这几大段,别扭得很。应当收起来,让“她”用自己的叙述来完成这些必要的内容交代。
由老J转述的200美无的一段非常好。哀伤而又动人。这也是对话,但你不妨思考一下情境的不同。
(10)鲁地那一段,舅、姨、外婆之类的,叫人确实感到了生活对主人公所造成的强大的精神压力。但是,你的小说不够“民主”,对小人物的刻划不够用力。概述是小说的大敌,你应当寻找或者虚构(小说就是虚构的艺术)几件有意味的小事件,并且让它们合适地串联在一起,和“我”的意识流及回乡记事相融在一起,从而将这种压力更好地“表现”出来。又不是写“回乡记事”之类的纪实散文,没必要那么老实和忠实。
到这里,小说已过了四分之一了,再回过头看开头,它显得更加失效。
(11)捕捉到了许多很好的细节,比如对木头的几段,借钱、还钱(这是为情所困的少女最可能干的古怪的爱的举动),由此引发的抒情也相当好。偷钱买衣服(这确实是18岁少女该干的事),比如老J丢钱等等。最好的是俄国妓女的那一段,“我的手伸到她的腋窝中,那里一片温暖”。没错,写小说的就应当开放自己的一切感觉器官!再比如:
“安妮亚发现我被拦住了,便转过头来,用她有力的胳膊拉着我的胳膊,一下子把我拉了进去。
老J在外面为我买了票。我看见了安妮亚在拉我时执拗的神情,像豹子一样,眼睛又大又美丽。我看见她回过头来,表情执拗,微有怒气,一把把我拉了进去。”
很好!应当捕捉并描述这些细节。只有它们才配称之为小说的要素。俄国佬纳博科夫大声疾呼:“拥抱那些细节吧。”就是这个意思。嗯,你不喜纳老头,那我们就看看你的陀思妥爷的话:“细节,主要是细节!……就是这些细节,总是会出问题,毁掉一切……”(见《罪与罚》第4页)
既然它可能毁掉什么,所以我要问:老J在后面买票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可没说嘛。作为一个细节设置,前前后后都要有细腻的细节与之相配合。
(12)再谈陀思妥爷:
小说中非常多的陀爷式的自问自答虚得很。比如“伟大的人民”“十二月党人”之类的,一个18岁的辍学中学生思考这些干什么?这完全是北大研究生水平的嘛。纳博科夫说过,“(小说中的)伟大思想不过是空洞的废话”!这些应该由老J来讲,而且,其受众也不应当是读者,而应是老J的“洛丽塔”。让他带着怀念、兴奋、夸耀的语调来讲。——这会带来一个新的变化,即,这些内容成为塑造老J的情节细节设置。而稀里糊涂的“小情人”,应当有她自己的稀里糊涂的想往、想往、想往……
(13)夸丽朵几句。你的视野相当开阔,所展示的社会化的内容是同龄的女性作家所不能比的。这可能跟你阅读陀爷这样的大豪有关吧,完全摆脱了小女人作家所特有的、好像除了这个就没别的的那种幽闭型心态,以及只会展示私人生活的狭隘性。但同时,你也选择了一条比她们艰难得多的道路,因为你想写一种内容极为丰富同时又表现生活中的磨盘大的忧伤的小说。这种路子无疑是对的,努力总会有回报,有那么一天,你会有资格傲视你的女同行的。
(14)今天是星期五吧?哦,那写13条显然不够吉利。试着开个处方给你吧:
A、 适当远离评论性的语言、思维方式以及叙述习惯。让小说叙述感性起来,细腻起来。当然,你现在是研究生,有写八股的义务,但可以试着把评论写得感性一些。北大的老师应当是很宽容的吧。
B、 这个小说应当被写成10万字左右。慢慢地打磨它吧。
C、 阅读一些讲究文体的小说,比如杜拉丝的《情人》——这书相当好。我读的时候是一个凌晨3点,加班回来,累得扑街。本想看上两行就睡,谁知拿起来就一气读到天亮!真是奇怪。这个小说写了一生,那么,看到转折或者时空变化的时候,你揣磨一下作者的叙述立足点在哪里;看一下纳博科夫的《玛丽》(初恋小说)和《洛丽塔》。要细读。纳的心灵比中国许许多多的女作家(她们都是些热情的沙漠)要纤细一百倍,小说家就当如此。而陀爷可以暂时放开一段,学艺就要转益多师,没必要一棵树上吊死。
D、 每写一篇小说,都要给它找到一个适合的结构。——其实结构和内容是无法分开的,我也是30以后才明白的。
E、 小说是体力活。所以,要锻炼身体。
F、 以上药剂请用温开水送服。
(15)嗯,“14”也不是个吉利数字,有初一就要有十五,所以必须再写一条:老哥要累死了。明早还要去检查市场的消防安全设施,现在只有两个多小时的睡觉时间了。——有可能还睡不着,怕自己大言不惭,又怕没谈出有价值的见解,还怕你暴跳如雷。嗯,现在的年轻“作家”都是自信的人嘛……
2004年4月21日
[em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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