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欲的高燕燕，我》

Ming

       我们认识时候怎么到这儿来的？

       是从西直门出发的？是从北太平庄出发的？连起始地点都能忘记，恐怕高燕燕会生气的吧？不过她并没有生气，她正专心地在我对面坐着，靠着一个临窗的小方桌摊开一本书看着。她长发长长拉下来，黑黑的长发落在脸颊两旁，使她的脸看起来变小，嘴也变小，嘴唇变得愈加樱红。 外面经过络绎不停的公共汽车和自行车，我在想如果从背后看，她的长发一定看起来更有意味，浓密长长的头发，沙沙扬在浅绿的上衣上。或者在发尾盘起来，用一个浅色蝴蝶夹子夹住，一定也极有意味，因为她的头发实在太好了，像大雨夜过后的柳树梢一般有光采。

       我们一定有经过新街口的街道，具体是新街口外大街还是南大街，我真的不知道，只记得街上有很多吉他店，一家挨着一家，从店门往里看大约都是挂满了原木颜色的吉他。高燕燕说她和其中某家店的人学过吉他，高燕燕说她跟那人学吉他的时候他还有女朋友，不过教高燕燕吉他的人说他还会去找其他的女人。

       正如我们一起去过的音乐节，高燕燕喜欢走到人群的前端，舞台上谢天笑扯亮嗓子音响也实在响亮，我从身后双手交叉到她肚子的位置用力抱着她，听着她的叫喊声在我耳边响着。我望着她樱红的小嘴唇，突然想微微欠身把上身伸过方桌的位置把嘴唇贴到她的嘴唇上，一吻略略缺乏水分的嘴唇，细细干皱着近身处才能发觉的纹路，从嘴里伸出舌头，涂抹在上面使樱红小嘴变得愈加圆润一些。高燕燕说我不容易激动，就好像我只能从背后抱着她听舞台上瘦瘦的人大声唱歌，就好像我在夜里十点从北太平庄的小区接到她，从吉他店里的人身边把高燕燕接走，我把手里四四方方的白色的手机丢起来，它在草地上画出一长弧线然后陷入到草地里。如果我有那么生气，高燕燕说我应该用拳头去砸教她吉他的人，说到底你还是不够激动，而他也只是失去了女朋友，需要有人在旁边安慰。高燕燕说你需要相信我我和他不会有任何出格的事情，一点出格的事情都不会有，一点点都不会有。高燕燕说我不相信她，不容易激动，高燕燕悲哀地说我大学一年级就认识他，高燕燕还说我不够喜欢她。

       茶花女玛格丽特对垂青她的老头儿伯爵说我认识您才刚刚两个星期，我认识我们面前的青年阿尔芒却已经整整两年了，两个星期是十四天。玛格丽特说要不要我给您算算两年有多少天，所以请伯爵您离开。

       高燕燕说我在北京城里已经呆了二十四年，你才两年而已，你不够激动，高燕燕说你应该激动起来才能把时间忽视掉。可是我现在连性欲都减退了，我想到这里感觉很紧张，望到窗外一零一路的公共汽车循循突突地跑过去，我感觉我现在就是窗外的一零一路公共汽车，连中学生的山地车都跑不过，中学生还会吹口哨，而我只能顺着电车缆线突突冒冒的跑。更糟糕的是，我似乎很满足现状，满足性欲减退的现在。我感觉很紧张，高燕燕抬起头望了我一眼，轻轻笑了，我从她的眼睛里望到隐藏的情欲，像绿色叶子丛里面即将开放的月见草一样，一抹轻轻淡淡的情欲从黑黑的眼珠子的滑动中闪露出来，我只好把视线停留在她的鼻子上，她的鼻子同样小巧精致。她把桌上的白色烟壳子连同烟壳子上淡黄色的一个小打火机推到我手边，嘴角轻轻笑了，然后低下头继续看书。

       为什么我会性欲减退啊！一个让我匪夷所想也想不明白的事情，我们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上，我近乎半个肩膀悬空，一张怎么样都没有办法两个人肩膀排着肩膀睡在一起的小床。第二天的一早我们一定要再做爱一次，原因也十分确定，不管晚上临睡前高燕燕是否满足，我在第二天一早都要同她再做爱一次。结果也十分确定，不管一早醒来是否发现她握着我的男根，我都要同她再做爱一次。我希望超出高燕燕的预期，超过她的满足的限度，如果夜里的涨潮只恰好拍打着堤岸，那么第二天的一早的涨潮就势必想要漫过堤岸。

       你真的很厉害。当我从她高高翘起的屁股上面滑下来，男根还保持着硬直的状态，只比刚刚的过去软塌塌一些，如果我开心，在还没有去掉杜蕾斯的时候，还可以再次滑入她的身体里面。唔，得到答案，你真的很厉害！我一直想得到的不过是这个答案。至于过程是否如高涨的性欲一般，性欲不是主题，不过我想那一定也是性欲高涨一般，总不至于是性欲减退的现在，可以用腰身的力量倏倏地深入，双手扣住她的肩膀，鼻子嗅到她长长的头发里，草木一般微微隐隐的清香。连我在夜里用吹风机把她洗澡出来的湿头发慢慢吹干的耐心，都是性欲的表征。但是在性欲减退的现在，我不会有耐心把吹干她湿润长发的过程当做我们最好的做爱前的预演。如果是现在，我一定只会把头埋到高燕燕的大腿根部，用舌头用直接的方式让潮水涨起来，而不是和她讨论朦胧感的问题。

       朦胧感？

       朦胧感是小说的女神，我用这句话来恭维高燕燕，朦胧感是小说的普鲁斯特。高燕燕大声笑起来说怎么会是普鲁斯特，朦胧感应该是从遥远过去来的李商隐。怎么会是李商隐，比起李商隐，我想更愿意是沈从文。喂喂喂！高燕燕抱住我咬我的肩膀，怎么会是沈从文嘛！明明是普鲁斯特！她把头钻到我的脖子里，用舌头湿漉过喉结，用舌头湿漉过锁骨，她说为什么我不喜欢她多一些，就算用舌头湿漉过我的男根也没有用。高燕燕说我不够喜欢她，不然我一定要比现在激动一些。想到这里我愈加紧张了，下意识的桌子底下的红色人字拖摩到她的绯红色尖头平底鞋。她却使劲地跺了我一脚，然后抬起头取来白色烟壳子点烟，顺便也把烟灰缸移到她的位置，接着埋头看书。她的情欲如从樱红的嘴边和精致的鼻子里飘出的白色烟气一样，把我兜在里面。

       我想到刚才我们一起在景山公园顶上的万春亭里看故宫，什么是激动，我们的眼底下铺开金黄屋檐的宫殿，大气而且磅礴，顺着宫殿铺延开，一座一座现代化的玻璃幕墙大厦和宫殿一起拉出一条微凹的天际线一直顺到城市的边沿，边沿上再连着一个凸度明显晴美无边的天空，天空里有白白的云，云和云之间有白白的留白，留白处停着一个明亮却不炙热的太阳。北京城从来不是矫情，也从来不是煽情，比任何一座城市都要沉稳，从容，雍雅。我告诉身边的高燕燕我对北京城的感受，高燕燕说那是因为我不够激动，她把长长头发靠到我肩膀上，手里搂着我的右手臂，没有继续说话，我想她的潜台词一定是我不够喜欢她。

       她带着怨气从景山公园上面和我下来，一直到公园旁的大三元酒家里面，还是不愿意和我说话，服务员跑过来两次问我们要点什么，她却不搭不理悠然地从包里拿出一本书镇定自如地翻开看，间或看我的眼里满满是长久不泯的怨气。

       咖啡。

       没有咖啡。

       水…

       没有水。

       怎么会没有水？

       哦，我们店里有茶。

       那就茶好了。

       什么茶？

       月见草茶。

       ……

       开玩笑开玩笑，你们店里最出名不是包子嘛！不过先给我们上一壶茉莉花茶好了。

       青布西南民族服饰里的服务员也用怨气的眼神望了我一下，然后走开了。

       十分钟后，一壶咖啡壶样子的茉莉花茶，两个白瓷杯子。高燕燕还在用心地看书，偶尔抬头望见我，用着幽怨的情欲。我不够喜欢她是事实，我不够激动也是事实，我现在性欲减退也是事实。而我现在裹在她的情欲里让我不自在，她的长发如当空的太阳照下来，在宫殿庙宇檐角激起来的光采一样，让我欣赏。我就是在这样的光采里面靠近她，几年前我们从西直门出发，从西直门内大街绕到新街口南大街上，自行车一路直行最后转到西安门大街上，在景山前街的“乾元资始”牌坊下面眺望故宫博物院。

       夜里的角楼对角总有人架起三脚架拍亮灯的角楼，也有夜晚跑步的人从跟前经过，她靠在牌楼的大理石底座休息，我便抱住她的肩膀手贴到长发上用嘴唇裹住她的嘴唇，她自然又伸出舌头到我的嘴里。蠕动感，湿漉感，我没有用牙齿去咬她的舌头只松了口只用手摩她的头发。高燕燕说我不喜欢她，如果我真的喜欢她，那么也只是喜欢她的长头发。高燕燕说如果只是喜欢长头发的是远远不够的，就好像我只喜欢用吹风机吹干她湿润的长发那样，远远不够，我应该更加喜欢她，不能因为喜欢她的长发，而自行车到半路，停下来，让她载我以便我坐在后车座上可以亲近到她的长发被夜风吹起，这么做远远不够。我坐在她面前，看着她想着怎样才叫足够，她用手指把右边的头发轻轻掠到耳后，一个玲珑的耳朵，薄薄的耳垂，要是她高兴，在耳轮掠着的头发上别一个蝴蝶结的发夹也很好，只是她从来不装饰，连耳钉也不用。

       我又望到她樱红的小嘴，想用我的嘴唇贴到她的嘴唇，我的性欲减退了，我也不能叫她停下看书，把头伸到桌子中间，然后用我的嘴唇贴到她的嘴唇。我想起来我们在去景山公园之前弯到景山前街过去的美术馆东街22号的三联书店，在书店文史哲书类的地下书室，她的小说已经摆在了书室的中间部位，畅销小说书区。高燕燕说以后她的书会爬上书室贴墙的书架，放在经典中文小说区高高的书架上面，而且要一排，七本或者十二本之类的数量。

       临着经典中文小说书架，是经典其他语种中译小说区，有川端康成也有菲斯杰拉德，还有福楼拜歌德陀思妥耶夫斯基，从经典其他小说书架顺过来，便是书室中间的畅销小说书区，有青山七惠，张悦然，大约还有两本叫《西夏旅馆》的书，上下册。

       我们拉着手从地下书室的楼梯口转下来，一排一排立柜的当代小说，如站岗的兵士一样立着那样整齐，每个作家仿佛如齐排走的兵士一样，七个人或者十二个人，有着七本或者十二本的全集。我告诉高燕燕我想把眼前的立柜碰倒，立柜和立柜就像骨牌一样倒下，或者点一把火燃起来，一把火烧得干干净。高燕燕说为什么。我说书室太安静了，哔哔嚗嚗的声音应该更加合适书室的气氛。高燕燕轻声笑着说你是不是想和我亲嘴啊！我靠到她的额头闻到她头发幽幽微微的清香，我是真的喜欢她的头发啊。我们经过立柜来到畅销小说区，不是书柜是摊开的展示小说封面的桌子，上面躺着一本一本的书，高燕燕高兴地说上面有三本书是她写的噢！我一脸冷漠地仿佛没有见到任何关于她的事情拉着她走出了书店。

       高燕燕说我不够喜欢她，如果我喜欢她就会喜欢她的小说喜欢她的舌头，而不仅仅是她的头发。高燕燕说几年以后，我们现在再次见到你也还只是那个喜欢我头发的德行，高燕燕说我觉得我会对你失望了，一潭静停的清水激不来一点水花。高燕燕说你不够激动你不够喜欢我。

       我端起来白瓷杯子，喝了一口茉莉花茶，有人讲富士山最适合月见草，或者月见草最适合富士山，我在想高燕燕最适合什么，高燕燕最适合我性欲的减退？我性欲的减退最适合高燕燕？

       我想到我的性欲的减退，望到眼前的高燕燕，她抬起头望了我一眼，用眼睛里的情欲。高燕燕伸手想去拿我倒好茶的白瓷杯子，又缩了手，把手伸到我面前，用自然的情欲，轻轻地对我笑。

       这让我感觉到放松。

原文请见：http://www.douban.com/note/219016654/

asui1003

描写不够准确和形象，有些句子不通顺或是病句，比如：
我们认识时候怎么到这儿来的？ >少了个的？
她正在专心地在我对面坐着 >多了个在
不过教高燕燕的吉他的人说他还会去找其他的女人。 >多了个的
我把手里四四方方的白色的手机丢起来 >“丢起来”？
你需要相信我我和他不会任何出格的事情 >少了个动词
上面这些还只是从头几个自然段里挑出来的。
总体而言，我觉得这样的语言有点别扭，带有些时尚文本的感觉，而且是不好的感觉。包括这篇和另一篇，把几个句子去掉标点合成一句的做法也似乎是无目的的。我知道新小说也这样写，但那要不就是在描写意识流片段时，要不就是在描写紧张连贯的情态动作时，用长句或非正常断句来表现内容的气氛或节奏，只要读出来就知道了，内容和形式是协调的。在这两篇里则似乎成了一种空洞的腔调。

Ming

vodkaorlsd

结尾一句真是败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