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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准陆续打卡下班的同事离开的间隙,像平常那样一个人走出公司办公楼的玻璃大门。我抬头看见前面一个背影。她上班就坐在我右手斜对面,来了大概有一个多月了吧。我记得不是很清楚。我试着在头脑中找她的容貌和名字的位置。但除了前者印象含糊,和另一张新来的面孔纠缠在一起之外,我想我还是不能准确无误地叫出她的名字。我磨磨蹭蹭。我转头瞥见身后又一位跟上来了,就加快了步伐。我像一个棋子在她们之间移动,保持一个相对平衡的前后距离和位置。一旦意识到离前面的人近了,我就落下来;身后那个脚步声(或想象中的)则推着我。每天经过的这个办公区一如往常,上下班没有什么区别,就像翻开或合上同一本翻得书边发毛的书最前和最后那一页毫无意义的空白。那个中年的大门守卫好像穿着与他的同伴和昨天不同的制服。在办公区到公交车站之间有相同的大概500米。其次,至于我接下来乘车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我在后排而不是中间的位置坐下来。甚至是同一路的同一辆公交车。328路。一辆中级车。直到上车前我与一直走在我前面的新同事看起来目标是不同的两路车。但她今天跟上来了。尽管她明显并没有看见我。
我在西城步行街下了车。下的不少。几乎没有人上。或许后一班车不同。但也许是前一班。但无论如何,如果我不从公交车前门下,就没有任何影响。有时候我会就近在前门下车,即使这时并非上下班的高峰,以致舍近求远穿过车上拥挤不堪的人群达到后门会成为一个几乎难以忍受的痛苦的过程。对挤和认为被挤的人来说都是如此。我感觉得到一只脚正要踏上来而不得不退回去避开我的人脸上不满的、甚至厌恶的神色。我从这样的敌意的眼神中下车离开。但这并没有让我额外不舒服。在其它任何时候和地方都有他们的目光,我与它们没有交流或冲突。我像扔掉尾巴一样扔掉街上的人群和他们的目光,朝右拐进一个小巷。我穿过这条青石板路的小巷,两旁的墙角的石头黝黑发亮,让人联想到夜晚陌生的安静和时间的准确。我来到后面的一个住宅区,它下面是一排临街门面。我不是第一次来。因此我尽量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尽管不会有人注意到我。没有人会认识我。把注意力放在我这样的人身上毫无意义。而且这事儿并非有多了不起。没有人能够说他就和别人不一样。因此你没有必要去关注别人。这并不是说一层不变。这不过仍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从过程到结果都将如此。
但我们很多时候不会意识到这一点。而这一点本身很重要。它让我们意识到某种不被打断的继续,某种可能的变化隐藏期间但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但话说回来,我可不想有什么改变。就这样很好。比如现在我进去的仍然是第二家,而那位长发披肩的女孩几乎仍然坐在和上次相同的位置上。我如释重负,进入这里让我感到轻松。我并不想对女孩表现得这样,但我仍然从言行上直奔主题,符合一个真正的熟客和老手的表现,这也是让我一开始感到轻松的一个原因。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脸上挂着柔和的谦卑的笑容。那笑容仿佛表明,她一直在等我,就像我今天从上班就一直在等待这一刻一样。
我和她需要到楼上去。他们在后面居住区的楼上有单独的专门的地方。她上楼走在前面。是4楼还是5楼。我不用去管,跟着她就是了。事实上,在这个过程中,有一对穿着得体的中年夫妇下楼经过我们身边,接着还有一道门和它里面的一家人朝着我们完全敞开,这些我也都不用去理睬。她扭动的身体在我眼前呈现的诱惑,也并没有使这个过程显得比我下班来的时候更漫长。我仿佛走在一部晦涩的电影中的楼道。行进暗淡而狭窄,前面说到的类似背景时隐时现,但其尽头明亮清晰。与此同时,我一直站在家中的某个窗口看着我朝自己走近。这两个场景合而为一,使我为之无比坦然。
女孩停下来打开房间的防盗门,上面倒贴着一个红底金黄的“福”字。屋里客厅有些空荡荡的,连电视也没有;靠墙左边,挨近阳台窗户的地方摆放着一张淡绿色的布艺沙发。我几乎要以为那是属于女孩的唯一的东西。事实上,她晚上经常睡在这张沙发上面。我找过她好几次了,但在这屋子里我仍然感到极为陌生。所以我要求和她在这张沙发上做,这个想法使我莫名地兴奋起来。她表现出不太愿意的神情,但没有拒绝我的坚持。
在此过程中,我最初听见了隔壁房门打开和关上的响亮的声音,以及其它清晰的声音从窗外传进来。当我中间从她的胸前抬起头来,我看见明亮的光线在淡紫色的窗帘上流动,并从那里带走了一切不相关的声音。我重新埋首的时候只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她身体和喉咙里的轻颤。无可否认,我粗暴的想法此时在脑海里不只是一闪而过,我像中了箭一样不由自主。我提出一个几乎难以满足的要求后,为此激动不已。我看到,有些事情确实并非一层不变。我看见了这个极为平常但不可改变的日子,下班后回家的途中所做的,它能够使事情朝某种不同的方向或预感发展。
我无意在此对这种事情做出详细的描述。我要说的是,这种事情最后都是一样的。女孩脸上难受的表情久久不能褪去,我的歉意却随着抽离她的身子而离开。穿好衣服后,我如约多给了她钱。我克制着用手挡开了她送上来的温柔的吻。我急于离开这里一个人先下去。防盗门在我身后重重地关上。
我在刚出一楼楼道口的地面上几乎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对不起,对…我抬起头来开口说道,但立刻停住了。我发现自己的声音犹如撞进了一个猝不及防的陷进里。一个黑沉沉的消声器里。不,不是…你是…你怎么…不,不…应该是我…对方站住了,双手放下艰难地在右边身侧拽着的一个沉重的大编织袋。左手臂上还挎着一个包包。看得出来,那个包是从她肩上滑下来的。
如你所料,面前的人是我所认识的:正是我刚才对你说到的我的那位新同事,如果你还记得的话。但这无关紧要。凭着我对她的了解,并不比一个陌生人了解得更多,我想她对我也应该是如此。这是我冷静一点下来后的首先的想法。因此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手足无措。它带给我的慌乱只是一瞬间的事,甚至谈不上意外,犹如几分钟前那种肉体的快感带给我的。再往前一点说,就像我任何的一次带给我的。
我来找一个朋友。我不知道…你也是住这儿吗?当然…我解释道,感觉到自己问得愚蠢,也很多余。
啊,是…我是住这儿,不过…住进来不久,才租的房,那么,你…她也明显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以及还有没有必要继续下去。我再次看了她的那个大编织袋一眼。它像一块石头让人沉静。
那么,再见…我开口说道,听见了身后传来的一个脚步声。像一颗石子滚下来。我几乎用不着回头。几分钟前还在与我肌肤相亲的女孩从我身边走过去。她似乎看了我们一眼。她的身体扭动的节奏与上楼的时候差不多。
她大概也最后看了我一眼,大概也说了一句再见之类的。她费力地双手提起编织袋,身子背朝我向一边斜着。她的前面是楼道的阴影。
来吧,我还是来帮帮你。这对你来说太重了。我转过身来边走边说道,我的声音响亮,以便让我听得更清楚。我两步走到她身边。
不,不用…谢谢你,但是…真的,我自己能够…她显然有些突然的样子,惊讶地抬头看着我。
没有关系,这没有什么。而且,我刚才忘记跟你说,我并没有…我没有见到我朋友。他还没有回来。也许我可以等等他。我说道,盯着她的眼睛。
我从她手上接过编织袋,它的重量和材质给我的感觉使我再次看了她一眼。她对我报以一笑以示由衷的感谢。我跟在她后面上楼,偶尔抬头看她的后背一眼。我努力把它与下班的时候看到的她的背影做对比。她打开房门的时候,我注意到门上空空如也。客厅里稍显凌乱,但很干净,整个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茉莉香的味道。这应该是她早上出门的时候留下的。她是一个细致的、心思慎密的女孩。给人的感觉真好。应该好的。而且看得出来她是一个人住。
她对我很热情。从决定接受我的帮助后她就变得很热情。她真是一个细致的、心思慎密的女孩。她为我端茶倒水,并为我削了一个苹果。但她并不想留我吃晚饭,这我很清楚。明天仍然是明天,我也知道。我们随便聊了些什么,无关紧要。
我抬头看着她,我盯着她的眼睛。她嘴里停下来,眼睛似乎有些慌乱地躲开了。她的视线这时飘忽不定。我觉得应该走了。
我立即起身告辞,并再次感谢她的热情。我走向门口,注意到放在进门一侧墙角的编织袋。它像一块石头那样沉静。她走到我前面去,到编织袋旁边低下身去准备把它移开一点。我过去帮她。我侧身看见了她光滑的颈脖。它这时充满了我整个的双眼。我抬起头来,看见了脚边的一个小木凳。我伸手把它抄到手上。
我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回到家的。我后来醒过来的时候最先从别人嘴里知道了大致确切的时间:从下班到现在。我打开黑沉沉的房门,被玄关地上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把它踢出去很远,发出“哐”的一声响亮的撞击,跟着是玻璃杯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我差点儿跌倒。我走到客厅的沙发边,就那样站了一会儿,然后整个身子无力地倒在沙发里。我没有开灯。没有人会来给我开灯。我周围一片漆黑和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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