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

黑蓝论坛

 找回密码
 加入黑蓝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搜索
查看: 2014|回复: 2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创] 胡秋

[复制链接]

35

主题

0

好友

250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2012-10-24 07:32:4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经过胡秋的宣传,街坊们几乎都知道无霜正在实现她的明星梦;每天拿着弹弓射杀鸽子的麦杰不知搁哪儿找了个日记簿,央求胡秋一定要无霜为他签名;因为月影的缘故,麦杰开了窍,明白了一个颠仆不灭的硬道理,那就是投资趁早;不过,尽管麦杰是从月影那里参透出来的道理,月影却依旧糊涂,固执地瞧不起这些星儿腕儿的签名,尤其是象无霜这样莫须有的星儿。
“谁知道;”月影瞥了眼胡秋远走的身影,笑了笑,摇下头,轻声说:“唉,现在,这些孩子做梦都想当星儿,没准儿哪下就能走上捷径,真的成了名……”
麦杰听不出月影这声叹息里到底蕴藏着什么;不过,他隐约明白,名这东西,既让人爱,也让人恨;通过电视里看到一位名人,大致是可以接受的;但这个名人要是哪位街坊,是身边的某位熟人,就会惹人嫉妒。麦杰瞟了眼月影,捏着那枝碳素笔,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自打上次误伤了樊石头,麦杰就扔掉了弹弓,任由那些鸽子啄走南瓜籽。一连几天,麦杰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整天胡思乱想着,一会儿是怒气冲冲头上流着血的樊石头,一会儿又是可怜巴巴的姥姥,他们在他的幻觉里交替出现,就象一个又一个驱散不出去的噩梦;每次父母做完工,回到家里,他都怯怯的,不敢抬头;他妈妈抚摸着他的头,试着他额头上的温度,纳闷道:
“这孩子怎么了,病了,还是吓着了?”
麦杰的爸爸倒在床上,疲惫地张了眼,从裤兜里掏出张彩票,扫了眼,又塞进钱夹里。每天周而复始地做工,老麦——月影这样称呼——每天都感到疲惫,觉得日子的空虚;每天下班,除了躺下,就是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看那些造星节目,从超女、超男,到非诚勿扰,和中国好声音,翩翩——麦杰的妈,每次看的都相当投入,似乎她就是里面的某个人物一样,这让老麦很是困惑。
“这得使多少银子,才能八进七呀……”每次,老麦都会胡言乱语一番,似乎他比谁都清楚那些不可告人的内幕,似乎他就是位亲历者一样,以至于翩翩对他不屑一顾,甚至不愿参与到他的自言自语式的对话中;因为她知道,自己只要一插话,就必定会惹起一场无休止的争论。
“一定是吓着了;”他妈妈踱到窗前,探下头,轰走两只鸽子,关上窗,回过头:“等晚上,给他叫叫……”
每次,去南祠胡同那家小诊所,医不出什么毛病,麦杰的妈妈都把原因归罪于鬼神儿,回到家后,都会拿着饭勺子,在麦杰睡觉前,使劲儿搞打着门框,厉声责骂,似乎那样一来,就会驱走躲藏在麦杰身体时的病魔。那天,麦杰的妈妈照例用饭勺子敲门,大声责骂;钻进被窝里的麦杰蒙着头,忐忑地,很快就睡着了。
此后一连半个月,都没人过来指责他;当然,他也悄悄扒在窗口向楼下张望;起初几天,樊石头额头上贴着云南白药创口贴,赤着膊,晃荡在院子里,时而蹲在破烂石头前观看,时而又站在破烂石头旁,回过身,手遮挡在眼睛上方向院子上空张望;这个时候,麦杰以为他在寻找自己,心砰砰加速地跳着,慌张离开窗口,倒在床上。、
一连十几天,正放暑假的麦杰都不敢出屋,只是翻起那堆旧报纸看个不停;其实,说是一堆报纸,也不过是十几份,日期都是三四年前的,原本,老麦想要刷房子,问老乡要来的;可因为一天天的,工作太劳累,最终将刷房子的心消灭;更何况,这本来就是租来的房子,没必要再为此花上银子;而且,老麦一直影影绰绰听说,十三家小院这地方,迟早要动迁。
老麦和许多房客一样,都不希望十三家小院被一辆辆大铲车铲平;这城里,也许只有这地方的租金便宜了;其他地方,至少是这里一倍。老麦曾想搬走,毕竟这里距离他打工的地方太远了,坐公交车也得半个小时以上,遇到堵车,就没个点儿,一小时,二小时,或者更久;所以,他和麦妈翩翩每天都要早早起床,吃过饭,就去等公交车;可以说,他们俩口子,每天都早出晚归,比昔日的牧羊人还要辛苦。
“是呀,我看你们就是牧羊人!”几年前,对牧羊有着切骨经验的苏武听过老麦的抱怨,上下端详了番老麦,笑了:“嗯,就差身上没有膻味儿了,满脸疲惫,风尘仆仆;我看,你俩就是都市牧羊人,牧着别人的羊,挣着被剥削的薪水……”
不过,老麦并没觉得被什么人剥削;他和麦妈翩翩到这座城市来就是为了挣点银子,好回陕西老家盖房子;他俩结婚后,就一直住在父母家,直到麦杰出生,现在已经十几年了;十几年,按说已经赚够盖房子的银子了;可每次想回去,老麦一算计,喏,不是还差房椽子钱,就是差个电脑钱,反正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儿;去年的时候,再仔细一算,妈呀,连陕西的物价也涨了,什么砖呀,瓦呀,木料呀,人工呀,他那点儿银子又不够了;更重要的是,麦杰已经在读初中了,不能老转学;转来转去,耽误学习;于是,老麦俩口儿又在这座城市呆了下去。
正因为翻看过那堆旧报纸,麦杰长了见识,知道不少事情,例如有个和爱情绝缘的腐男,每天都要收集着各地的地方志,现在居然小有名气,成为身价五百两银子的知名人物;换句话说,仅他收藏的那些破烂儿,就相当于五百两十足官银。倒在床上,麦杰幻想着自己就是那个腐男;但他不会一味儿地收藏,而要把那些藏品全都卖掉,换成实实在在的银子,然后回到陕西,为父母盖房子,给姥姥治病,剩下的银子买好多好多好吃的,然后他会傻傻地站在一边,笑看着这一切。
偶尔想到姥姥,麦杰一直认为她还活着;如果回到陕西,姥姥还会为他做羊肉泡馒,为他炒黑楞楞;据说,姥姥是绥德人,已经有四十几年不曾回去过了;可每次一提起家乡,还记忆犹深,似乎刚刚从那里回来一样。躺在床上,幻想着,麦杰似乎看到那堆破烂儿转化为银子,似乎看到姥姥在自己的干预下住进了医院,似乎看到姥姥又颠着小脚出现在自己面前……
半个月后,麦杰提心吊胆地走出屋子,正逢胡秋站在院子正中,和七七侃侃而谈;她刚接过无霜一个电话,说是给家里邮来一两银子;但不等她细问什么,无霜已经挂了电话。简短的几句话,胡秋听出许多意思;首先,她听出,无霜是在街上打给她的,周围喧嚣一片,还有人催促无霜赶紧上车。
“我们家无霜去试镜了……”胡秋洋洋得意地挥下胳膊,俨然已经忘记低柳斜阳还在高墙内:“那个导演说了,她有潜质……”
胡秋似乎还陶醉在无霜为她发来的那条彩信的喜悦中;那条彩信,只有一张相片,无霜站在河边,穿着清凉,挺着几近裸露的V胸;在她眼里,无霜已经是个腕,不再是那个在山寨电子厂打工的小女孩儿;砉地,她又想到那个电话;没准儿那不是在街上,而是在拍摄现场。她看过一些泡沫剧的花絮,那些演员们在一个闹哄哄的氛围里说笑着,既开心,又轻松。
“那,恭喜……”何七七面部抽搐下,挤出张笑靥。
不知怎么,每次一听到别人家孩子有出息,做了什么令家长炫耀的事儿,何七七就不舒服。三年前,一线天考上了交大,看着小辉哥兴奋的样子,她暗自恼怒了好几天;直到后来,月影告诉她,他利用住房基金在东祠胡同贷款买下一套七十平米的住宅,她才稍稍平衡了些。现在,听着胡秋自豪地谈论无霜,何七七又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楚才,想到楚才的现代电脑。她打心底希望着楚才能挣到银子,能有出息;当然,哪怕是能养活自己也好;可是,谁知道呢,电脑这东西,她又说不明白;说不定楚才真的会成为乔布斯或者比尔.盖茨呢,虽然现在,那个电脑店还看不着赢利,还时不时地需要她的资助。
更让她说不明白的是月影;她看得出来,有一段日子他很沮丧,就象霜打的茄子,每天无精打采,下了班就坐在沙发上,盯着鉴宝节目;甚至他在网上搜索到那个节目,反复地观看,就象他是专家一样。大概因为常常看鉴宝节目的缘故,有一阵儿他总往家折腾些破烂儿,旧椅子、烂罐子和一些破烂书籍,甚至是古旧的木制车轮子;有几本书,他还精心地做了布面套子,小心翼翼装进去,就象那些真的是宝贝一样。
“要真是宝贝就好了……”一天,吃过晚饭,洗涮盘碗时,她瞄了眼正坐在沙发上盯着昨鉴宝节目的的月影,自言自语道。
有时,何七七更希望月影是球迷;一个球迷,顶多浪费几罐啤酒,顶多每星期有那么几天痴呆的日子,眼睛盯着屏幕,随着那些运动员的奔跑与表现而情绪起伏着;但月影偏偏不爱好体育,只一门心思地琢磨拣漏儿;但漏儿哪能那么容易拣的,反倒扔出去不少银子,却从没见到回头钱!如果往前推算,即便月影醉心于炒股时,也没挣到银子;尽管那个时候月影还兼职补课,可赚的那点儿银子,全都倒腾到股市里去了,何七七一点儿也没看到,以至于她感到日子越来越拮据,每每都要省着花,而且她再不敢胡乱花钱了,甚至不再常常回娘家。
白天,趁着月影上班不在家,何七七偶尔会将那堆早已过时的衣服折腾出来,摊在床上、地上,再一件件地叠起来,缅怀日子还过得去时的情形,不禁叹息起来;那个时候,月影早出晚归的,每个月都可以从学校开办的补习班拿到一笔大于工薪的收入,来添补家用,也使得何七七悄悄攒下一笔不菲的私房钱;如今,不仅攒不到了,而且私房钱已经荡然一空。
“老公,你啥时能给我赚到一辆车?”记得,还在月影忙于淘宝,拣漏之前,一个吃过晚饭的傍晚,何七七坐在沙发上,吃着芒果,扭头扫了眼正在屋里学习的楚才,顺嘴说了句。那个时候,何七七常常在电影上看到一家子自驾车,到某个风景名胜,胸膛里就涌出无数欲望。
“等着吧……”月影窸窣地翻着报纸,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上面的股经,冷漠地说了句。
月影的一句‘等着吧’,就让何七七等了三四年;如今楚才已经自立门户了,月影也没从股市赚到银子,而且不再对股市感兴趣,转身投向淘宝的独木桥。在何七七眼里,无论股市,还是淘宝,或者神马高考,说到底都是诱惑人性的独木桥,都在不同性质泯灭人性,所以即便楚才读过初中就辍学,整天躲在屋子里摆弄电脑,她也不会反对。
“我也没读过高中,可不一样活着,还嫁给了你!”当初,月影横起眼睛,要发火,训斥楚才,何七七如是曰;她的一句话,让月影无语了,只能忍耐着,干瞪眼睛。何七七蹩了他眼,继续道:“这社会,只认银子,不认知识——知识能当银子花,还是怎么?我觉得,孩子读完初中,已经行了;其实,社会比高中和大学更重要,没看许多孩子,读完高中,读完大学,又能怎样,还不是找不到工作,窝在家里,当啃老族!”
月影不想反驳她;他觉得,虽然七七一直都很支持自己,可有时跟她说话费事;而且,他真的拿不出什么证据,证明知识比银子更重要;也正因为这样,他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没找到一个好工作,仅仅做了名经过商业化洗礼的教育行业里的教师;当然也没遇到一位好知己,娶了何七七这位只认银子的女人。
刹那,他又想到番茄。也许,只能以番茄那种手段,才能够证明知识大于金钱:一来,番茄成功地利用知识,将学生们的尿液转化为商品(尿激酶),转化为银子;二来,番茄成功地掠夺去他的实习班,额外增加了一笔收入;三来,番茄成功地追求上了大他八岁的师姐飞鸟,从而成为副校长;仅此三条,就足以证明知识可以转化为银子,可以转化为成功的仕途,甚至可以转化为幸福生活。
当然,可以证明知识能够转化为银子的,还有许多事例,例如高级技工蒋昉霖,以及他的许多学生,杜拉拉式的白领刘荟,自主创业的叶知秋;他们个个事业有成,有滋有味地活着;不象他,自打师范毕业就窝在这座城里,一直都不曾出去过。换句话说,知识在他脑子里成了存储起来的备品,除了混口饭,一无用处。
如今,就连胡秋那个娘们儿也要在他面前炫耀,说什么要借女儿无霜的光,到处走走,这让月影气不过;他就想不明白,这社会究竟要变成什么样,不懂文化的人要谈论文化,没有知识的人主宰知识,以至于象他这样一位知书达理的大男人陷入窘迫之中,只能看着别人过上好日子,看着别人欣欣向荣地生活。
“我女儿说了,他们导演特别看重她,要重点培养她……”胡秋脸颊上洋溢着光彩,比比划划道:“现在,她在苏州呢,和剧组呆在一起,成天都在忙,连给我打电话都得抽空儿,否则哪有时间哪——早晨,天不亮就得起床,熟悉剧本,一忙就忙到晚上,有时中午饭都顾不上吃……”
“啧啧,那无霜以后可行了,”偶尔经过的袭人大妈拎着一兜子保健品,赞叹道:“以后,你可沾光了……”
袭人大妈开始犯愁堆积在家里的保健品;一年多了,她只卖出去三份,而且都没收到银子,这令她懊丧不已;幸亏西门聘用老曹去药店坐堂,否则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办好。而今,听到胡秋的女儿即将成为星儿,不禁羡慕起来;成了星儿,那就注定要嫁入豪门,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不由不使她回忆起当初的曹家。
如果曹家不曾没落,她还不至于跑到十三家小院这种地方卖驴肉馅包子呢,更不至于被刘姥姥奚落,甚至不会一大早儿就拎着这堆保健品到朋友家推销。想到朋友这字眼儿,袭人大妈豁地头痛起来;她现在已经不懂得朋友的含义了;那些人,都是她当年在曹府结识的,个个把她当作亲姊妹;她自恃待她们不薄,真的拿她们当亲姊妹;可自打曹家没落,她们纷纷疏远了她;等到现在她找她们,虽然有些依旧保持着当年的热情,话里话外却有了几分生疏;再一看到她手里拎的保健品,起初还笑脸相迎,一听到她在推销,立刻话锋就转了,几句话就把她拒到千里之外,她只好怏怏地又一大早儿把它拎回小院。
“老胡,还是你教女有方!”月影强笑了笑,脑子里倏忽想到那个鼻烟壶,心里算计着N年后它到底能升值到多少银子,嘴里说:“那以后,你就可以享福了,以后让无霜在海边给你买栋别墅……”说着,月影笑了,似乎看到自己和七七坐那栋海景房的阳台上,呷着啤酒,遥看飞翔的海鸥;只不过,他隐秘地认定,那栋房子是用鼻烟壶换来了,而不应该属于其他什么人,尤其不应当属于胡秋。
“那当然……”胡秋笑吟吟的,拎着无霜淘汰的白色坤包意味犹尽地穿过小院,消逝于影壁后面。
袭人大妈回下头,扫了眼这俩人,钻回自己的房间。
如果不是胡秋急着上班,还会站在小院里,侃侃而谈;无霜俨然成为她的骄傲与光荣,甚至令她暂且忘却了柳斜阳。按理说,柳斜阳早该出狱了,但一连两次,他被狱警理解为试图越狱,连加了两次刑,一次加了六个月,另一次加了两年;其实,那纯属于误会,第一次时,他胃疼,经过申请,和一名狱友、两名带押警察去了镇医院;那名狱友进了透视科,正在进行B超检查,他忽然尿急,忙喊了声‘报告’,那俩年轻狱警却只顾着和一名年轻护士聊天,调情,并且恰恰聊到彼此可能在街上相遇过;其中一名狱警笑着,挥下手,说了句‘走了’;柳斜阳听到后,慌忙转过身,向走廊奔去。可不没等他找到厕所,那俩狱警就追了出来,气势汹汹地将他按倒在地;于是,俩狱警立了功,他遭了殃,还被狱友们嘲笑了番;打那以后,狱警们就注意上他了,还动辄拿话儿挤兑他。柳斜阳为此郁闷不已,在胡秋探监时唉声叹气,要她拿银子,去走动下,疏通下关系;但胡秋哪里来的闲银子,她只能倾听着他的抱怨,然后悄悄一个人流泪。第二次,狱方组织犯人义务劳动,铲除监狱大墙外面的杂草;监狱的高墙下是个陡峭的坡,勉强能站住人;柳斜阳正干的起劲儿,一只鞋却莫名其妙地脱落,滚到坡下;柳斜阳不假思索,忙去够那只鞋,却不小心随着鞋一起骨碌到坡下;远处,站在高墙上的狱警忙吹起哨子,鸣枪示警;其他犯人们纷纷抱头,蹲身;柳斜阳却惊惶地捏着那只鞋,不知所措地站在坡下……
“我真的没越狱……”胡秋再次探监,柳斜阳哭丧着脸,委屈道。
没人听柳斜阳的解释;就连胡秋也不相信,尤其是经过狱方慎密论证,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
“唉,我这是怎么了,遇到啥霉运了,一头家猪被当成野猪,捡掉下的鞋被当成越狱!”柳斜阳忿忿不平地瞪向胡秋,似乎在埋怨当初她的小聪明,似乎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村支书叵测的笑脸。
胡秋一向瞧不起柳斜阳的窝囊劲儿;当初嫁给他时,胡秋就瞧不起他;但没办法,谁让她一失足成千古恨了,谁让她有了他的孩子呢;后来,结了婚,有了无霜,家里家外,大事小情,都是她拿主意,他只是唯唯喏喏地点头,甚至连个屁都放不出来;几年中,胡秋从两头猪开始,渐渐开办了养猪场,规模也一天比一天地大;要是她不贪心,还不至于落到现在这地步呢。不过,也正是从那桩事中,她佩服起柳斜阳,毕竟是他顶了事儿,被抓进大牢;他一口咬定是他的主意,也是他到林子里偷猎的野猪,把事儿全都揽到他身上,这既让胡秋觉得可气,又感动。
这几年,过着颠沛的日子,胡秋也不是没后悔过;她后悔和李家争那个鱼塘,后悔自己太贪心了,居然会梦想着养猪场和鱼塘能够一体化管理,后悔自己当初灵机一动,将那头病怏怏的要死的瘦猪硬说成野猪,送给村支书,后悔被师爷看出后,没悄无声息地送几钱银子给那个丧门星;她就弄不明白,已经年过半百却一直没娶亲的师爷怎么会专往那地方瞧,而且瞧得那样细,一眼就瞧出那头病猪是劁过的;每次回忆起这些事儿,胡秋都恨得牙痛。当然,除了后悔,她也憎恨那群森林警察;他们不仅开了罚单还抓去了柳斜阳,吃了那头病猪;她一再解释,他们不但不听,还嘲笑了番,指责她这是为了逃脱。
出了那桩事儿,王河也开始落井下石,拒绝来猪场往猪身上盖蓝戳子,还四处宣扬胡秋家的猪有毛病,使得那些收猪的纷纷避开她;就算偶尔来过一个两个收猪的,也死命往下压价,压得比成本还低;起初,胡秋还抗着,以为还会有下一拨收猪的;但很快,她意识到不会再有人来了,思忖很久,主动把电话打过去;人家却说不想来,因为她家的猪没让王河盖上蓝戳,没检过疫,会被罚款;胡秋心里明白,他们不过是在讲价钱,就忍着痛,主动把价钱降下去;她不降价也不行,村支书过来通知她要收回土地,说是环境污染,村民有意见,让她赶紧另择地方养猪。好不容易将猪卖光了,那块地被村支书收了回去,胡秋在村里也呆不下去了,只能背井离乡,带着初中刚毕业的女儿四处打工;不过,还好,现在女儿无霜终于要熬出头了,终于要成星成名了。想到这里,胡秋的胸脯不禁挺了挺,似乎看到大张的海报张贴在城市的角角落落,似乎看到周围人们投递过来的羡慕目光;隐隐约约,她也似乎看到了一盘葱炸鱼脸,以及葱炸鱼脸上方端着酒杯,一口一口抿着酒的村支书。其实,就在她到村支书家为柳斜阳求情时,已经清楚这不过是村支书在整她;但想到解铃还需系铃人这句话,就不得不硬着头皮,低三下四地跑到村支书家去。
不过,女儿无霜已经成入演员班,而且和电影擦上边儿,胡秋并没把这事儿告诉柳斜阳;她已经快一年没去看他了;她不想看到他那张阴郁的脸,尤其不想再听那些狱警们的警告;原本五年的刑期,他这样一折腾就折腾成了七年半,而且令女儿丢脸。没跟着她走出家乡时,无霜就埋怨胡秋,说在学校里常常被同学讥讽,嘲笑;原本和无霜要好的那个小伙伴也忽然疏远了她。
“你和我爸咋弄的,让我也跟着在学校丢人!”胡秋还记得在柳斜阳被抓的次日,放学回家的无霜气横横地将书包往床上一扔,问道:“干嘛做那么丢人的事,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听着无霜的话,胡秋心乱如麻。她不敢对女儿讲自己看着李家承包鱼塘眼红的事情,只淡淡说了句:“大人的事儿,你们小孩子不懂……”
“你们的事我不懂,我也不想懂!”可就是这句话,激起了无霜的怒气:“那你们也别让我在同学面前丢人呀;你知道吗,现在大家都在说,我是老犯儿的女儿;你知道他们怎么给我起绰号吗,他们说我是小犯儿;你们不要脸,别让我也跟着不要脸呀!”
“给你丢人了?”胡秋恼怒道:“那你别认我做你妈呀!”
本来,她就无法面对垂头丧气的柳斜阳,女儿又来胡搅,她不能不恼怒;何况,她正面临着被全村人嘲笑的风险,尤其是被李家嘲笑。但很快,李家就没空闲嘲笑她了;李晓丽开始漫长的上访之路,李家鱼塘被村支书一句话收了回去,没多久曾经令胡秋嫉妒不已的那块水草肥美的地方就被填平,被一群工人填了又挖,挖了又盖,一栋布达拉宫般的建筑突兀耸立,上面竖起印着阳光假日四个大字和一堆性感女郎的巨大牌匾;其中一位穿着暴露的女孩子倚在‘日’字上,妖媚着面孔,胸衣低得不得了,几乎跑了光,V沟都能看得到,还故意翘着臀;村支书和一群大腹便便的家伙站在建筑物前面,兴致勃勃地瞥了眼牌匾,有说有笑;在他们周围,是礼仪公司的礼炮,与穿着节日服装的礼仪小姐们,以及一个又一个恭贺开业的花蓝牌匾。
“不认就不认,你以为我稀罕呀!”无霜快要哭出了声,她跺下脚,一扭头跑出屋。
“好,好,这还全都怪我了;”胡秋阴沉着脸,望着无霜的背影,也怨气十足道:“有张逞,你就这辈子别回来!”
走在街上,兴奋的胡秋回想起当初,还一阵阵地心酸。不过,那时无霜只是耍耍小脾气,没多久就回来了;毕竟是母女,哪来那么多的隔夜仇;而且,以后无霜慢慢理解了她,不再无端指责她;几年里,母女俩个相依为命,辗转到过三四个城市,终于在十三家小院落了脚,意外和李晓丽做了街坊,甚至忘记了当初自家开办养猪场时的辉煌。
“唉,从此好日子到来了!”胡秋站在公交站点儿,扫了眼和她一起等车的那群人,自言自语道。
旁边那俩学生模样的女孩子诧异地瞥了她眼,相视而笑。胡秋却不在乎,心里还在想象着无霜的成功,想象着女儿走在街上,众星捧月的壮观;大概那个时候,那俩女孩子没准儿也是无霜的粉丝呢。想到这里,胡秋就对那俩女孩子不屑一顾,觉得她俩过于肤浅。
迅即,胡秋的手抖了抖,砉地想到关于女星们的绯闻,想到那些混乱不堪的潜规则,不禁担心起来。此刻,那辆公交车缓缓停靠过来,她随着人流挤上车,就暂且把这担心丢到脑后。她是挤在那俩学生模样女孩子前面上的车,本来远远看到了空座位,可没等她挪过脚步,她俩鱼一般灵巧地超过她,一屁股坐了下去;于是,胡秋只能满脸怨怒地站在过道上,左手向上举起,随着车身的突然颠簸,握住头顶上方那个横杆。随着车身的颠簸,胡秋砉地又回想起刚才月影所说的海景房,不由地心动了动。的确,她渴望自己拥有一套房子,哪怕不是海景房,只是套普通的房子;隐隐约约,她听说十三家小院即将动迁;如果是那样,她还要再找个房子;可这座城市,哪儿还有这的房租便宜,她想不出来;而且重要的是,她不想再那么搬来搬去,居无定所了,她过够了那种漂泊的日子。
分享到: QQ空间QQ空间 腾讯微博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腾讯朋友
分享分享0 收藏收藏0 顶0 踩1

137

主题

28

好友

208

积分

等待验证会员

2#
发表于 2012-10-24 18:23:43 |只看该作者
有种凡圣交掺的山寨感,错位也错位得有趣。用词可能不在一条水平面上,比如森林警察,腐男。这会给浏览带来跳脱的嫌疑。晚生有个小小的建议,就是少代替人物表达,多些到位的细致描述,(如:“这几年,过着颠沛的日子,胡秋也不是没后悔过;她后悔和李家争那个鱼塘,后悔自己太贪心了……”)可能会更加舒服。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5

主题

0

好友

250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3#
发表于 2012-10-25 06:54:42 |只看该作者
林伽 发表于 2012-10-24 18:23
有种凡圣交掺的山寨感,错位也错位得有趣。用词可能不在一条水平面上,比如森林警察,腐男。这会给浏览带来 ...

谢谢指教,我在思考下。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加入黑蓝

手机版|Archiver|黑蓝文学 ( 京ICP备15051415号-1  

GMT+8, 2025-8-3 13:56

Powered by Discuz! X2.5

© 2001-2012 Comsenz Inc.

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