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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与阿山最初的相识是在北海道的晨间鱼市,在成千上万裸着或白或粉的肚皮的鱼里,她一眼相中了阿山,或者说,是他一眼相中了她。她能感觉到,他投向她的眼神不是一般的秋刀鱼的眼神,甚至不是来自于动物的眼神,她的直觉告诉她,阿山不是一条普通的秋刀鱼。
从鱼贩手里接过阿山的时候,他几乎奄奄一息,苟延残喘,漂亮的银蓝色的细密鳞片失去了光泽。若不是巨大的冰枕减缓了他的新陈代谢,他必死无疑。他在她温热颤抖的手心里热烈得颤抖着,大口大口的呼吸,两片腮费劲的一起一伏,但他仍用那种只有人类才有的放肆眼神看她,看到她心底去,看到她心里发毛。
后来阿山告诉她,"珊,那天,你的眼神好妩媚。我几乎断了最后一口气。"
那个清晨下着点小雨,淅淅沥沥,一个没有擎伞的少女怀中捧着一条秋刀鱼,飞奔在石板路铺成的街道,缀着淡绿雏菊图案的袍子曳地,濡湿了衣角,木屐有节奏的发出嗒嗒,嗒嗒声,洒出一串少女的汗香。
(二)
阿山的身体是漂亮的,纤长的,覆着薄薄的一层细密鳞片,细抚他冰凉的身体,每一片鳞背后所蕴着的温热,从她的指尖悄悄散开,传递到直抵心灵的神经末梢,每当这时,阿山注视她的目光总是异常的温柔,他轻吐一个泡泡,说:“珊,我是爱你的。”
他在水里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便有一串泡泡慢条斯理的浮到水面上来,一字排开。少女总会调皮的用手指挨个戳破,绽开一种垂死的绚烂。
阿山的句法在我看来有点奇怪,他不说“珊,我爱你”,他从来只说“珊,我是爱你的”
那个叫“珊”的少女不会意识到这其中有何差别。
少女央求母亲在自己的床头上方悬了一只透明的袋子,灌上汲来的溪水,靠近袋口的地方母亲用缝被针扎了几个透气的孔。阿山便这样住在了珊的枕旁。夜幕降临之时的四目相对,他们靠的很近,很近,几乎可以彼此相拥,他们只隔了薄薄的一层透明膜而已。
微醺的空气里低吟着一支风铃草的曲。
少女裹在印满素色大波斯菊的袍子里,窗明几静,一排低矮的杉木格子栅栏把晕染开的如水月光割成了一块一块,仿佛木匣中的绢豆腐,珊年轻细嫩的身子散发出象牙白的光辉和淡淡香气,对阿山构成了致命的威胁,他兴奋的呼吸着,鳞片战栗着,试图隔着那层膜,贴近少女发育还不完全的娇小的粉色胸脯,假装是在倾听她的心跳。
一下一下温柔而有力的跳跃着,咚咚,咚咚。
山和珊不是柏拉图,只是无法用身体相爱。
山奋力的跃出水面,在珊的额上轻啄一口,咸咸腥腥的一口,在她额上印上一圈淡淡的水痕,比着山那秀气的小嘴的形状,她可以听见他急促的喘息。
“快回水里去吧,你会死的。”少女心疼的说。
“珊,请你相信,我是爱你的。”
月光把那个吻温柔的晒干了。
(三)
珊回忆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一条普通的秋刀鱼”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在厨房里为即将到来的七五三节和孩子们捏制一些蜜豆和果子,搓着,揉着,最终在珊温软的手心里形成一个个肥嘟嘟的小金鱼的样子,整齐的码在大圆食盒的四周。
“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又强调了一次。
珊四岁的儿子企图从食盒里偷抓一条小金鱼,却被她在他还来不及塞进嘴里的时候及时的夺下了,“浩二君,你还没有洗手”
珊的眼皮也没抬一下。
食盒里的小金鱼是半透明的,一目了然的赭石色蜜豆馅心,不是腥腥咸咸的,而是一种不腻的甜。珊的婆婆亲手教会了珊如何调制这些蜜豆馅心。
“阿山是我亲手杀死的”她的眼皮仍旧没抬。
(四)
珊给阿山看一个男孩写给她的情书,稚嫩的文字和语气,珊是不屑的,山也是不屑的,他说 ,“我可以写的比他好一百倍”他奋力振了振身体两侧的鳍,又补充道“如果我可以写字的话”
“当然”珊微笑着,“我一直知道你不是一条普通的秋刀鱼”
山甩了甩尾,溅了珊一脸水沫,那天,他俩在一个大木盆里洗澡,因为山的关系,只能用冷水,害的珊第二天就感冒了。
珊说,“你知道,我对这些是不屑的,我不在乎你要挖空心思用月亮星星或是整个宇宙去形容我的外表,我只在乎你看我的眼神和你对我说话的语气,我是那么敏感,哪怕你的眼神和语气里有那么一点点不易察觉的不耐烦都会让我伤心,别人都可以欺负我,只有你不行。”
“你要相信我,珊,我是爱你的。”
山回答的不假思索。
(五)
珊的丈夫姓服部,是个不善言词的男人,很少浪漫,结婚纪念日时难得捧回一束纯白的玫瑰,默默的插进玄关鞋柜上的一只有黛色开片的窄口瓷瓶。
他抚摸着妻子温软的身子,“珊,你的身子真软。”
花开一季。
(六)
山隔着塑料袋,躺在珊豆绿色的棉布裙里,“珊,我应该结婚了”
“嗯...”
“珊,我是爱你的,你也是爱我的对吗。”
“嗯...”
“珊, 给我找一条雌的秋刀鱼回来吧。”
“嗯...”
“珊,我是爱你的,但我们是不能结婚的,你看,我是鱼,而你是人。但无论如何,请你相信,我是爱你的,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珊凝神注视着阿山在袋子里忙着用嘴整理自己的鱼鳍和鳞片,盘算着等新婚妻子一到,就要搬到珊窗台上的大鱼缸里。
他似曾相识的兴奋表情,颤抖的鳞片告诉珊,他对一条雌秋刀鱼热切的渴望。
(七)
“我一直以为你不是一条普通的秋刀鱼呢”
(八)
“吃晚饭吧”珊屈膝坐下,饰着竹叶的前襟衬着碎花桌垫上的细瓷白碗。
“啊!今天晚饭是烤秋刀鱼!好棒!”浩二兴奋地举起筷子,戳进了面前小碟里的秋刀鱼的身体里。
“浩二君,你洗手了吗?”珊给丈夫盛了一碗饭,问道。
“洗过了,妈妈”浩二撕扯着鱼错落有致的肌肉群,“妈妈做的秋刀鱼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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