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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某一天,自己坐了一整夜的长途汽车。从很远的一个小镇抵达攀枝花。汽车进站的时候,抬头看见晨阳刚刚爬上来。
住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旅馆,攀枝花的每天,烈日炎炎,屋内却凉爽无比。我跟婷婷裸着身子拥抱着,毛孔外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汗渍,仍有新鲜的气味,身体内的细胞在有节奏呼吸,血液加速向大脑集中。迷离的眼神,微湿的头发,不大不小的呻吟,这一切似乎并没有走远。一直躲在暗暗的抽屉格子里,打开,便能清楚看见。可自己已经忽视太久。
随后我们,坐在床上抽烟。她讲话很小声,讲她的童年。那不算一个美好的童年。父亲经常打她。也许是因为母亲的原因。父母很早之前便离婚,而她跟母亲生活。母亲去宾馆跟别的男人开房,也带着婷婷。婷婷说,小时候,她安安静静坐在沙发椅上盯着电视荧幕,母亲跟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在床上。虽然开着电视机,但屋子里却异常安静,只能听见破旧的床有节奏的发出吱呀声,以及男人粗重的喘气。
她讲,我听,不知该如何去安慰。
在被子里,她还讲到父亲在长途汽车上扔下她就不管,走的时候扔给了她两块钱。她说,父亲离去的背影,让人心疼。穿的破破烂烂。不说太多话,异常沉默。妻子女儿都离开了自己,没本事,不断的用酒精麻痹自己。邋邋遢遢。这样一个男人。
因为同情,我拥住她柔软的身体,在怀中。生怕从此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苦难。
最后一次与她做爱,也是在阴沉灰暗的小旅馆。
那一次,自己怀着一种可耻的报复感,把体内的液体留在了她的脸上。她似乎,知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一件波西米亚风格的连体短裙,裙摆的褶皱很细腻。湖蓝色的高跟鞋。脸上化了淡妆,看得出来,非常用心。那时的她还发着高烧,她似乎在尽力地讨好。试图挽回这段被破坏的感情。不过仇恨的种子就像一只恶魔,在心中逐渐长大。到最后,无人能够控制。她的足底,指甲上,涂着深红的指甲油。配上修长的腿部线条,性感迷人。当我进入的时候,感觉到一阵发烫。大脑空白了一秒,不用多说什么,清楚地感觉到她的身体温度高的已经十分吓人。但,短暂的沉默后,并没有询问,也没有停下,反而进一步加快节奏。
分开的原因,也不太复杂。是因为她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三天。虽然可能也谈不上失踪,因为那个时候我与她本不在一个城市。不过那种感觉,并没有因为城市而真正分开。每时每刻我们都知道对方在哪里,在干嘛。我的地方离她的城市不远,甚至很近。那个时候我正在美术学院学习画画,而她在邻近的城市生活,没有工作。租了一套房子,算啃老族那类。
自己的家庭状况已经不能与她相比,所以主动过去看她的次数也较少。可是在一个夏日的傍晚,打她的电话却无法接通。再打就已经是关机。自己的内心犹如无数只小松鼠跑过,锋利的爪子抓破了许多伤口,淌着鲜血。一种突然而至的痛楚感代替了茫然。头脑中预感到这并不是一件乐观的事情。不过也不是什么绑架,消失之类。
她可能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做出这样的判断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基于那段时间她在电话中的表现,总是不耐烦,说不了几句就推脱有事情,要忙。一个女孩住的房子,没有任何工作,会有什么可以忙的呢。
那是自己第一次从小地方来到一座大城市,看见繁华的超市以及高楼,还有头顶上疾驰而过的城市轻轨,会伫立好久。不太好意思在公共场所傻傻地闭上眼睛倾听以及享受。但就那样痴痴地站在那里,脑袋斜斜地看着对面巨幅的LED显示屏。不过我并没有花去太多时间来享受这样的繁华与喧闹,那一切似乎都与自己不是一个格调。我只是一个没有多少钱的学生,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冲一个冷水澡,然后走下被脚步摩挲的十分光滑的石梯,吃豆浆麻圆,然后一直待在画室,一直到晚上两点。饭点时间会在学校门口随便吃点什么饭菜。
那就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单纯,而怀着美好的愿景。现在想想,自己似乎已经忘记她的生活场景是怎么样。裂痕开始渐渐清晰。
她消失了三天,那之后,电话终于开机。无论自己问询什么,她都不说,只是说,觉得跟我之间有些累了。需要点时间好好冷静一下。于是我便没再追问什么。但心里却是被一把刀子狠狠刺过来还要痛,也许那么多的医学专家从来都没有正视这样一个问题:人在承受精神伤害带来的痛苦上面丝毫不比承受身体上的痛苦轻松。一切自己所坚信的东西都改变,完美的爱情。我与她之间不变的感情。我以为只有自己才是最了解她的那个人,而她也是最了解自己。我们看着对方,不用说话,仅仅是靠着眼神,便能够明白。她需要什么。而我在思考什么。
沉重的回忆,都已经变了质,连同心中最完美的爱情。那个东西早已经在第一次落水之后就千疮百孔,纵然打捞起来补了又补,却还是轻易地沉入水底。我就像一位勤劳的老渔民一样,反反复复,洒下破网,期待着有点收获,但捞起来之后一无所有。
似乎这样的记忆还有许多,而现在,我决心再次回到那个小镇。因为小镇是我生命中最深爱的两个女人的交点。一个是攀枝花的她,而另一位,则是已经去世的母亲。小镇在这两个女人与我的关系中间处于这样的一个位置:前者是起点,后者是终点。
我在一个并没有多少雾气的清晨出发。
汽车站已是人潮涌动,就算是平常季节也是如此,小贩站在各个主要路口贩卖着诸如虎鞭虎骨这一类东西。想想吃些什么东西再上车,但又考虑到这该死的长途汽车汽油味完全有可能让自己早上吃的东西全部一干二净吐出来,便忍住。还是回到镇上去吃,虽然不太确定那里有些什么吃的。不过肯定是好不到哪里去,这在自己的脑海中有深刻的印象。就说包子,一块钱八个的包子,里面尽是些肥肉。难以下咽。非得大口稀饭,然后蘸着油碟,才能勉强吃一两个。
我找到一辆开往小镇的汽车。一辆小金龙中巴车。
不出所料,味道有种橡胶与汽油还有其余气体燃烧不充分而混合出的味道。小时候坐这类车总是吐个不停。所以每次出门总得备几个塑料袋。
选定靠窗的位置,便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汽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了许久,期间一直停停走走。人员也在不断上上下下,车内的乘客多以附近的农民为主。想必镇上稍微有钱的人也早已经买了小车。不过九十年代那会,汽车还是奢侈品。当然也包括摩托车,一辆125出的嘉陵牌也得要一万多元。
汽车终于驶入了熟悉的街道。只不过,突然发现眼前的世界已经骤然变小了很多。不知道是自己的视觉神经习惯了大城市的高楼大厦,还是存在于回忆中的小镇模样是因为儿时自己的身躯非常小,所以才会显得记忆中小镇规模很大。不过这一切在于现在的自己看来,是陈旧,破败。马路上是湿漉漉的污水,不到四米宽的马路,却是南北双向道。
从汽车上下来,背上一个双肩包,像一个陌生的外来客突然闯进了这片天地。我想是没有多少人能够认出自己。那幢小楼还在,上次从这里离开时,故意从父亲那里取来了钥匙。
那是镇里畜牧站的家属楼。二层的灰色小楼,就跟那个年代的政府人员常见的中山装一样。呆板,有种形式上的威严感。
纵然远远看去似乎摇摇欲坠。跟那曾经的回忆一样。
上了楼,怀着惊奇的目光打量着一排排房间,手指忍不住在墙体上轻轻滑过。细小的沙粒从墙面上掉下来,那些早被风干的沙粒,承载着历史,还有岁月。进了屋,有一张床,床上还有棉被。屋里什么东西都有,只不过不是焕然一新。四周的墙面上千疮百孔,偶尔挂了一两张照片。那是父母的,还有祖父的工作照。
我放下背包,关掉那扇木门。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躺在松软而熟悉的床上,茫然地看着四周的墙壁还有天花板。肚子却并不感觉到饿了,暂时不去考虑吃的事情,我想要做的,就是这样舒舒服服地躺在这里,睡个两三天也没有问题。
中午的空气像一片浮尘,一团又一团飘上来。
不想洗澡,不想刮胡子。
感觉害怕吗?
并不,就算这张床曾经睡过已经死去的母亲。那个时候她还很年轻。
五六岁时的夜晚,我躺在这张床隔壁的木架子床上,夏夜闷热无风,蚊子在头上盘旋一圈又一圈,床脚旁的蚊香显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隔壁的床上能够隐隐约约听见木头与木头摩擦的声音。还有一丝黏稠的轻呻吟语。像一只注视猎人枪口的兔子,弯曲着前肢,伫立在荒野,竖着警觉的长耳。
仔细聆听,却依旧若有若无。
如今早已不用去怀疑那晚的父母究竟在做什么,因为此刻我就躺在这张床上,可以从天明,睡到夜黑。可以不用去管蚊虫,不用去管长耳的兔子。
只可惜,黑黑的小屋只有我一个人躺着了。如今。
我决定空下一天来,修好楼下停放着的那辆祖父的凤凰牌自行车。车胎已经塌陷,链条没有问题,只是应该上些许机油。包括前减后减。辐条也许该重新调整一下,还有方向把子。这一切花了大概一个小时时间,总算弄好。像摆弄一件战利品似的开始对着自行车一边欣赏一边微笑。
我蹬着28的凤凰自行车穿梭在街巷,试着找寻到记忆中熟悉的住所。大部分小楼还是十几年前的模样。不过也偶有几栋重新矗立起来的建筑。
南关街213号。我慢悠悠把车停在门口的位置,企图从外面看进去。但里面漆黑一团,什么东西都看不清。窗户的铁杆上早已长满蜘蛛网。但惟独蜘蛛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也许荒废的蜘蛛都不留恋这座房子。
对面的几家住户伸了脖子看着我这边,想必一定非常疑惑。一把椅子,一碗茶,便能够充实他们这个日子。
一切都有了变化,仿佛再也找不到记忆中的那种味道,不仅仅是因为熟悉的人群已经长大,或者老去。也许真正的原因是大部分的人已经携家带眷早已经离开这里。去到了大城市,那里有永远不眠的夜晚,有一整夜都吃不完的小吃街,还能够更加深入地理解这个世界,与之靠的越近,便越能体会那种依依相靠的紧密感。
在天气不错的日子里,我一个人在小镇里逛,想想这个小镇孕育着的人们过着怎么的生活。有欢乐,苦痛,悲伤。这一切都是有着强烈的质感告诉人们,自己仍然与小镇紧密相连。
一段时间之前,不过也开始渐渐模糊那个具体的日子。但至少也得有两年了吧。我收到过她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城市给我寄出的信,她说她快要结婚了,思考来思考去还是决定告诉我一声,至少感谢我曾经陪她走过一段路程,那些路程虽然不太明朗,但还好一直有我的陪伴让她备感温暖。
我并没有回复她的信。
人总是会忘记掉,那些不重要的事情,经过,步骤。然而,就算有一些并不美妙,但对自己来讲,意义不凡的事情,经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
当太阳落山之后,总会感觉焦虑与伤感,夜晚无论如何也难以入眠,但哪怕就坐在客厅里面一支一支地连续抽着烟,也很难有丝毫睡意,不知道脑袋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非常的悲伤,绝望。不断的对曾经的回忆与自己的行为作出否定,否定到最后,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空壳。里面没有任何东西可讲。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怀念。
空气黑压压的一片,没有开灯,点燃一支阿诗玛,想要吞进所有弥漫的烟雾,但总有一丝丝从嘴角溜走。
想起那些离去的人,眼睛里一滴滴泪无法控制的滑过脸颊,落向地面。
这声音就像在小时候,那个小屋,安静的下午,生锈的水龙头,有一滴滴水落下,砸在长满青苔的水缸中。
清脆而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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