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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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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2 23:01:3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诸涵葳 于 2013-7-2 23:14 编辑

  午后,阳光很好。
  晓惠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我看见她了。我蹲在墙角的阴翳里,她没看见我。

  14岁时我对所有事物都怀着一种说不上来的疏离感。我开始学着抽烟。放学后一群人在学校厕所一个肮脏的角落吞云吐雾,我躲在那个角落里,年轻的身体里面盛开了一种叫做“生活”的欲望。
  直到某天恰好被上厕所的校长撞见,于是我们一群人都被揪到了教务处。
  我们的家长都被叫来学校,母亲不自然地坐在校长室的名贵皮草沙发上,眼睛却直勾勾地望着我,瞳孔放得很大没有一点光彩,仿佛要把我看到骨头里。
  母亲不容易。从我记事起母亲就带着我背井离乡四处流浪。我们的经济来源靠着母亲白天收拾一些小区里的破烂,晚上在我们热闹的学校门口摆煎饼摊卖煎饼。
  每天放学以后我就远远地蹲路边,在看着母亲迅速地摊着一个又一个煎饼,递给他们,找钱,送给他们一个微笑。等到她卖完所有煎饼,我就跟在她身后十几米的地方,默默无言地一起回到那个摆满破烂的小屋。
  母亲的手艺特别好,生意很红火。但是一天晚上,一车穿着白色制服的城管迅速地从车上跳下一路飞奔过来并准确无误地砸烂了母亲的煎饼摊,我远远地看着,看着母亲跟那群白色制服的人撕扯,煎饼用的鸡蛋黄被砸碎流了一地,母亲在滑溜溜的地面上打滚,哀嚎。周围的摊贩流露出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慢悠悠地推车离开,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仿佛在看一场热闹的打戏。
  我在街角的小卖部买了一包玉溪。我沿着城北的人工河边一面走一面抽,估计母亲已经到家,我也慢慢悠悠地晃荡回家。母亲什么都没说,依旧为我摊了一个煎饼。我看得见她褶皱的脸上两道风干的泪痕和伤痕。但是她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没问。
  那个年代的我沉溺在录像厅的港片里。我感受到一种在心底泛起的一种强大共鸣。我在被窝里辗转反侧了一夜,沉默,对着窗外的夜空沉默无言。夜空更像我素未蒙面的父亲——从小就挂在母亲嘴边的那个,在很远的地方打工的黝黑男人,等到我长大后甚至连我都不相信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他是母亲虚构的,我其实是一个没有父亲的野种。我某些时候甚至怀疑母亲是不是得了妄想症。

  晓惠是我的同班同学,一个功课很好,很聪明的女生。但是在我们班的男生口中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婊子。听说她放学后就到某家夜总会去坐台,一晚上可以同时跟三个男人做那种事情——尽管当时她只有14岁,身体的女性器官却比同龄人发育得更快更好看。一次偶然的座位调动她成了我同桌。但是我从来没有同她说过话。我甚至一度认为,就连她身体散发出的气息都是污秽的。虽然她真的长得很动人,身体上也带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
  “你妈是不是在学校后门摊煎饼?”有一天晚自习的时候她突然问我。
  你妈是不是在夜总会卖淫。我很想这样反问她。
  她没有在意我的冷漠。她从肺里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我没有理解她的意思,我也不想鸟她。她在我眼里是肮脏的——无异于粪便的那种肮脏。

  我依旧每天蹲在角落里看着母亲摊煎饼,看着一张张原本毫无生气的面饼在母亲的手里打转。不同的是偶尔趁母亲不注意点上一支烟,等她回头看我时我就迅速地把烟掐灭。
  那些穿着白色制服的人依旧来找我们的麻烦。上次母亲勉强修补好的摊子又一次被他们砸烂。母亲的装钱的袋子散了一地,周围的小贩眼里放光一拥而上争抢散落在地上的钞票,母亲瘫在地上哭号。我依旧远远地看着。
  “死娘的一群土狗!”
  所有人都愣住停了下来。
  晓惠手里举着母亲案板上的菜刀对着人群。“把钱还给她,马上。”口气不容置疑,仿佛谁在动弹一下,那明晃晃的菜刀就会随时落到他的脖子上。
  人们怏怏地把钱放进母亲的袋子里,嘴里还低声地骂着下流话,但是抬头看见晓惠手里的菜刀便大气也不敢出,灰溜溜地跑走了。
  她帮母亲收拾好满地的破烂,然后把受伤的母亲送去了医院。
  我那晚只好独自回家。碗里空空如也,没有母亲的煎饼。

  母亲只在医院住了一天便回家来了,我知道她一定是担心高额的医药费。母亲躲在房间里没有出来,也没有出去摆摊。我连着几天都独自回家。
  同我一起抽烟的那伙人有一个老大叫大炮。每天都在学校门口堵人收保护费。被学校抓了好几次后被开除了,但是他依旧带着一帮狗腿在我们中学附近乱逛。
  某天唯独不见了大炮和他的那群走狗,其他人的眼睛里都有些闪烁,我没有多问,只是低头享受着我的烟卷。后来一个家伙突然说了一句“许晓惠这婊子他妈浪得就活该被大炮操,要是我再胆大点我也跟着炮哥来几发。”他的父亲正是那晚上一拥而上的小贩其中一个。
  我冲上去揪住那个人的领口,问他:“大炮在哪?”
  他嘴角的笑容充斥着不屑。“想要英雄救美?就你他妈这副屌样。为了一个臭婊子他妈跟你爹屌?”他一拳砸到了我脑袋上,嗡嗡作响。
  我在地上躺了很久。没有人扶我,所有人都散了。那个人走的时候不忘在我的脸上吐一口吐沫。我挣扎着爬了起来飞快地冲回家里,从破烂堆里抽出一把母亲收破烂时收来卖废铁的生锈砍刀藏进书包里。

  我在大炮那伙人的窝点——一个废弃工厂的角落里找到了他们。大炮的走狗在一旁地痴痴地笑。赤身裸体的晓惠被按在一张爬满灰尘的台子上,大炮活像条发情的狗趴在她的身上“哼哧哼哧”地一动一动。大炮身下的晓惠面色如同死灰,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眼前的一切仿佛已经与她无关。我差点以为她死了。
  我没有多想,拔出砍刀朝大炮滑溜溜的背砍了下去,我的眼里泛起一条腥红的光。大炮痛苦地嚎叫了一声,从晓惠身上滚下来。他的狗腿们像鸟兽一样四散而逃,丢下大炮一个人在地上艰难地蠕动着,在水泥地上拖出了一条鲜红的血痕。
  我又冲上去补了三刀,他便再也不动弹了。我的手有点麻,脑袋被刚刚那个畜生砸了一拳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模糊,我隐约看见晓惠不动声色地坐起来捡起被丢在一旁的衣服穿上。接着我便倒在地上,什么都不记得了。

  大炮受了重伤,抢救了很久终于醒了过来。但是似乎影响到了肾脏的功能,看来他以后再也不能做那种龌龊的事了。
  我被抓进少管所。
  母亲偶尔来看我,她的皱纹更深了。我们两人都不说话,只是她偶尔咳嗽一声顺带问我天冷了被子是否够厚,六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
  后来有一天她告诉我,她要跟看门的老王结婚了。
  我说:“好。”
  她的气色跟前段时间比好了很多。但是我对她的伤害成了她永远迈不过的坎。从那天以后她再也不来了。她临走时对我说:“儿子,你好好过。”
  就这样又过了一两年。
  有天他们说有人来看我,我想不起来还会有谁。
  不是她。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站在我面前,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看着我,眼角渗出一些泪花,两鬓已经稀稀疏疏有了些白发,但是依旧把头发梳得油光发亮。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黑。
  我终于知道母亲没有骗我,我有父亲。
  我不争气地嚎啕大哭了起来。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哭。我把积压在心里十多年的苦恨和辛酸像呕吐一样哭了出来,震得我头皮发麻,我灵魂里的苦水随着眼泪一点点沥干,我趴在桌子上不停地抽搐,直到狱警把我拖走。
  “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他一直重复这一句,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父亲常来看我。无论我是否在听,他就像一个忏悔的基督教徒一样呢呢喃喃地诉说着往事,而我是关在玻璃另一边的神父。
  父亲在外面打工的这几年攒钱同别人合伙开了一间小公司,娶妻生子组建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父亲从未同母亲结过婚,他们只是当年村里的一对恋人——父亲甚至还不知道有我的存在就匆匆地跑出大山奔向外面的花花世界。也就是说,我的存在更多的只是一场意外事故。
  我想我甚至能预料到父亲与母亲重逢的场景,母亲绝不会像那些女人一样哭闹吼叫甚至直接抄起菜刀砍人。她一定是躲闪着父亲的目光,一句话也不说,习惯性地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母亲是一个把苦难往自己肚子里咽的人。老王和她坚持塞给了我同父异母的小妹妹一百元当见面礼。
  “给她买点好吃的。”她摸了摸妹妹肉嘟嘟的脸蛋,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这妮真漂亮。”
  父亲说到这,已经泣不成声。我从未见过上年纪的男人哭,更何况面前的男人是自己的父亲。我想要拥抱他一下,可是手重重地打在了玻璃上发出一声闷响。

  等到我重新呼吸到高墙外面的新鲜空气时,我已经18岁了。尽管毫无察觉,岁月在我的体内悄悄地流失。我变得高大,强壮,尽情地享受着外界的阳光。
  父亲早早地站在他的车旁边等着我。
  但是我转身把父亲孤零零的背影留在了原地。他的头发更白,背也更驼了。
  我回到了我的初中。当年那个在我眼里高大森严的校门现在看来又矮又寒碜,“志华中学”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早已经被铲除,换上了另一种时髦新颖的霓虹灯。
  当年那个在我脑袋上砸了一拳的家伙现在同他的父亲一起在校门口买烤肉串。我走上前,当年比我高一个块头的他现在只到我的胸口。他愣了几秒,终于认出了我。
  “你……出来了?”他一直在躲闪着我的眼睛。
  “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他提前收起摊子,邀我到街边的一家小饭馆里喝一杯。他一面剥着花生一面说:“你真是条汉子。你把大炮砍了的事全校都在风传,真他妈的成了英雄救美。”说着啜了一口酒,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响声,黄牙缝里挤出好多酒的泡沫。
  他告诉我晓惠考上了上海的一所名牌大学。
  “他们都说她去上海坐台了。那里消费水平高,那些老板一晚上就是一捆一捆的美钞往她身上砸。”他露出一抹猥琐的笑容。
  我盯着他。他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我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酒钱算你的。”
  迈出门的时候,远处响起了悠长的汽笛声。我的眼眶湿润了。

  午后,阳光很好。
  晓惠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我看见她了。我蹲在墙角的阴翳里,她没看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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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2 23:21:43 |只看该作者
好像在刻意写一种想象中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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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2 23:27:39 |只看该作者
夏树森林 发表于 2013-7-2 23:21
好像在刻意写一种想象中的苦难。

嗯,,,生活阅历的不足对于这篇小说也是一个问题
不过情感还是有节制地进行表达的
虚心接受批评

点评

夏树森林  :)  发表于 2013-7-2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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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30 23:28:33 |只看该作者
加油……
我想当谐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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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11 23:55:52 |只看该作者
X 发表于 2013-7-30 23:28
加油……

还请前辈多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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