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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4 10:29:0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从有序的世界整理而出
1
这天下午。
朱诺跑在新刷好的柏油路上,从地底下冒上来暑气仿佛存了一年之久才闷发出来,曾敲在青石板上的跑鞋声也被柏油地面吸了进去,仅换回不成篇章的馀响。朱诺看着从柏油地面浮起来的青石板框,张着双臂,一步一跳越过想像中的边沿,红树和玉米的味道从湖的对岸飘了过来。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朱诺经常会梦到自己飞起来,梦里的身体比现在重很多倍,每点一次脚尖都用尽全力,但确实飞到屋檐顶上,一闪身又跳上了另一个屋脊,她在半空飞了起来,暗影幢幢的青山迎面向她撞过来。醒来时,身子轻如没有存在感,四肢比平时灵活许多,于是她便会想跑起来。沿着某一条地平线一直往前跑,伸直腿,越过一个个障碍物,跑到前头去。当她意识到前方没有尽头时,她才想要停下来。
朱诺有时也会想杀人,十指尖尖,从某个人的脑袋里插下去,被她杀死的人乱发遮面,面目模糊,让她无从辨认。想了几回,她想明白了,自已不可能是一个想做好人而做不成的人。塔塔奶奶说过,她只是外表看上去像一位温柔的人。塔塔奶奶对许多人都说过类似这样形式的话,她总是无缘无故带着刻薄的口吻,远没有她对待鸽子那样的善心。也有许多人抱着期待的心情看塔塔奶奶最终的结局,她曾爬到房顶修房而摔下、差点饿死于荒年、得过癌症,每次她都挺了过来,看着许多比她年轻有活力的人蒙神召唤而去。大家总说,活得再老,她一样也得死。
“不同,如果她战胜过死神许多次了,那么她就算失败一次也还是胜利的。”
朱诺喊出那句话后,才发现自己前面是空旷的湖面。她跑得太久了,已跑完了那条柏油路。她坐在长椅上休息,湖风徐徐吹来,被汗浸透的身体清凉净透,水面的鳞光闪来神秘温柔的光。她所处的岸像是一条小船,世界向她身后倒退去,她的身子随着船只一摇一晃,渐渐地睡着了。她睡得并不很久,醒过来后看着依旧闪着亮光的水面,觉得时间是静止的,她们不是坐在时间的长度里,而被凝固在一瞬间的时间里,有被无限拉宽的了光阴。
塔塔奶奶总说自已活够了,却还是想继续活下去。她现在正在医院里被急救。朱诺是回来探望她的,此刻却只想着广场里的鸽子。没有了上好的玉米粒,鸽子也还是会无情地飞来飞去。塔塔奶奶对朱诺说:“对付男人要用力气,把自己喂得饱了,把鸽子喂饱了,你就有力气了。”
朱诺心想,我为什么要去对付男人呢?
塔塔奶奶不说话了,她专心致志地喂着鸽子。她现在应该不会再用那种尖刻的的眼神看人了。也许还会,朱诺以前就看到过她躺在床上用昏花的眼睛盯着她,那房间就有了森森味,鬼气弥散开来。朱诺对塔塔奶奶的印象就止于‘活与死’这样的事情上。她活着,大家都期待看她的生命怎么收场,她要是死了,就成了别人生命中一个划得太圆满而反而有些遗憾的符号。
2
黑色镶着大花球的车门已被人拉开,等着穿白色婚纱的新娘子弯腰钻进去,所有娘家送亲的客人都看似齐齐堆在车前,却默契地在中间留出一片空地,新娘的母亲被人提醒着一直在交待新娘子:这一嫁就是大人了,凡事不能再任性、两人要相亲相爱,早生贵子、明天,记住明天两人一定要早点回家。说到这里,有些妇人开始简古地淌眼抹泪,然后,男人们看得有些乐。新娘暗暗庆幸这是一场新式婚礼,但她总还谨慎地低下头,敛起矜持的笑意,让自已显得庄重恭顺,她的手扶着车门,迟迟没有上车,新娘的父亲穿过那片空地,对新郎新娘挥挥手说:走吧,太迟要堵车的。大伙路上小心开车。新娘顺势上了车,心里却还在猜测,等他们走后,母亲定要埋怨父亲说得太过干脆了,没有表现出嫁女儿的心境,父亲会解释说男人没必要婆妈,那是女人们干得事。他们会张罗客人坐下吃喝,自己也会松一口气。比新娘将要面对一整天舞台的心情要寂然的多。
花车继续往前走,司机与新郎是同学,他因为看到可人的伴娘还有些兴奋。他问新郎是要按计划沿着大路走绕一大圈呢,还是走小道直线到达让时间可以更宽裕些。他几乎抱歉地说:
“刚才在新娘家闹太久了。正午之前一定得到。不然伯母要怪责我了。”这里的风俗,新娘在正午之前得送到婆家。
“还是走大道吧,开快点。”新郎说。
新娘动了动身子,她希望走直线,大家的精神能放松些。新郎握了握她的手,她心想,这一辈子就这么一次,还是走大道吧。按旧历选得良辰吉日,总免不得会碰上同日子结婚的。有几辆花车迎面驶来,新娘定着眼睛寻找花车里的新娘;新郎瞥向逐渐放大的车牌。
新娘想:“我长得有那个新娘漂亮吗?她梳的发型比较新潮,我真不该把头发全都盘上,应该留一些披散下来才好看。明天让梳头的师傅换一种发型。今天真的是我结婚的日子吗?好像并没有想像中的兴奋,还有一整天要忙活的,可不要在酒席上出什么洋相才好,呆会儿下车时要小步伐地走,这结婚仪式真麻烦,取消了又怕会后悔一辈子,这辈子就这么一回,看人家当新娘子真是幸福。真的要跟旁边这个男人过一辈子?都结婚了,要往好处里想,他靠不住还可以靠自己。”
新郎拍了拍司机同学的肩膀,说:“看那边,用跑车来迎亲这不是显摆吗?”
“他那是吃饱了撑着,这样花俏的跑车,看着都像是玩具,没有结婚的喜庆和庄重。”
“还是你辆车好,黑色拉长型的,够气派。”
“新娘也没有嫂子漂亮。”
“今晚你多喝点,我给你介绍伴娘。”
“好兄弟。嫂子不会有意见吧。”
“你嫂子能有什么意见?这是好事,好事。”
“一言为定。不多说了,我真要开快点,快到十二点了。”
所有的车辆都像为了挡住他们而往他们前面挤去似的。司机靠着熟练的技巧,利用流动的车型所显出来的空隙,要不越过了它们,要不被它们反越过。坐在里面的人只觉得兴动,若从高楼看下来,便将是好看的流线图。第二辆,第三辆的花车渐渐跟离了他们,新郎联系上后面的花车,让他们不要着急。他说:“我们这辆赶在正午前抵达就行了,你们可以慢慢开。”
“不是要一块到吗?”
“都二十一世纪了,没那么重视这些。”
“我们尽量赶吧。”
“也好,你们尽快到吧,我们就不等你们了,先走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新娘正看向车水马龙的窗外。
3
通往镇外的那条道路正在翻建,许多旧的青石板被众人踩成龟裂状,几个工人正在那里推抹沥青。并不宽阔的道路往回穿过可以放鸽子、观赏音乐喷泉的科码广场延伸到小镇的商业街,那里是小镇的腹部,而科码广场与它背后的那片幽林像小镇的守护骑士,有效地阻止外来者的入侵。所有嫁娶的婚车都只能停在镇外标志性的钟楼前面,然后徒步穿过幽林进入小镇。朱诺有些遗憾自已嫁早了,不然就不用穿着婚纱一路走到镇外,途间无论多小心,裙角总是沾了些泥土。她吸了几口带着沥青味的空气,向科码广场小跑去。
鸽子聚拢在广场的右角正在啄塔塔奶奶的玉米粒。塔塔奶奶种的玉米是小镇最好的,谁也比不过,鸽子张开光润的羽毛,许多人都说能闻到玉米那金黄色的香味。塔塔奶奶眼尖,老远就朝朱诺直招手。朱诺只得向她微笑地跑过去。塔塔奶奶很年轻时便没了丈夫,然后一直独身到老,她是个硬朗健谈的老人,跟所有的老人一样,最明显的缺点莫过于逮着谁都想说一阵子的话。朱诺从她兜起的围裙上掬了一把玉米粒,向背部羽毛为淡绿色的那只鸽子走去。塔塔奶奶说:“别一直喂那只,它的腹部圆鼓鼓的都能摸出整粒玉米。”
“它变得更好看了,张开翅膀后,像拢着一片绿色的薄纱。”
“好看有啥用?它下不了多少蛋。”
朱诺不答腔,为省下塔塔奶奶更多的唠叨。在小镇里塔塔奶奶是最受人尊敬的,她的长寿总会让人引起某种与自己有关的愉快联想。而自已有些经历的人,总不肯十分贬低别人买弄他的经历,等同于也为自己存些资本。
淡绿色的鸽子扑扇着翅膀飞到前面去,朱诺挨着喷泉石阶坐了下来,看着清圆的水滴当着她的面跳舞,背后的红树林在阳光里露出光晕。她喜欢无事时随便走走坐坐用以消磨时光。
一大清早,父亲就来电话让他们回家商量哥哥的事,她在家里一刻也呆不住往小镇里赶,急忙忙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路就怕有其他的事给耽搁了,到这里了却又觉得有些闲事不用担心,回了家自然能处理好。
“别喂那只了,喂腿肚子是黑色的那只,那只很能下蛋。”
“养鸽子又不是全为了下蛋。”
“不下蛋的就少吃点,让能下蛋的多吃点。”
“鸽子下得蛋又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又怎样?”
“塔塔奶奶,你不是耳背吗?怎么这又能听清楚。”
“别以为我什么都听不见。”
“我来的时候,那边正在修路。”
“修什么路?”
“那边,修一条沥青路。”
“好好的修什么路?还不是一样用腿走的。”
朱诺将剩余的玉米粒洒了一地,那些总会被鸽子吃光净。她站了起来,卷起裤管。她从小总被教不能穿短裙跑来跑去,她就只爱穿耐看的牛仔裤。莫丰买给她几条露背的短裙,都还放在衣橱里单在不开心的时候拿出来在镜子前试穿。她动动腿脚,打算一口气跑回家,在城里面的那个家里,是没有这种机会的,以后这里若全铺上柏油,那跑起来也不那么带劲了。
“这就要走了,小孩子这么没耐心。”
“不是,我爸叫我回去有事。”
“那你还有心情在这里闲坐?”
“这就要走了。”
“又是你哥惹什么祸了吧。”
“不知道。”
“走,赶紧走。”
“走了。”
朱诺避开商业街,专挑僻静的小巷行进;那么,熟悉的长辈就没有机会教训她走路不够稳重。她轻快的脚步声也许会吵着无意挂满老墙的绿藤,或某家阳台上不愿开花的金桔盆,朱诺希望他们不会太介意;毕竟,她脚下升起的一团团的微风,会拂卷着他们的气息穿过幽长的路径,一直往半空散开。朱诺总有这样奇怪的念想,哥哥朱赫常会拍着她的脑袋说,还好她是女孩子,做事不用太花脑袋,以后嫁个好人家就行。这不是哥哥创新的想法,是受父亲从小熏陶而来的。朱诺初中毕业后就没再读书了,帮哥哥经营蕾丝花边店。朱诺像她母亲一样,手脚有些笨拙,干不了太灵活的事,她学了很久,靠熟练的技术才缝出像样的花边,一不小心,还是会常常把线扯断在不应该的地方。她也没有生意人的脑袋,不会想出新鲜的花样来促销,讨价还价的技巧也始终没有学会,为了省些麻烦,她从来都是不二价,有时也会有些邻店的人来交流生意经,他们习惯用‘宰客’来形容卖了高价的商品,朱诺偶尔会心动,也想着要赚取更多的利润,有一回一种新上市的白色蕾丝裙边真被她买出好价钱,过后在科码广场喂鸽子时又碰到那位顾客,被他抢白了一番,朱诺尴尬的很,被鸽子啄到了手掌心都没察觉到,日后再碰到那样好抬价的顾客,她也不敢乱开价了。父亲用‘老实’来形容她,哥哥干脆说她‘傻’,她不认可这样的评价,却觉得总比‘懦弱’好听些,也就默认了。
她长成少女后,哥哥嫌她不够时尚,带她去买了些新潮吊带连衣裙,她穿起来觉得别扭,却还是努力昂首阔步地穿着走回家,父亲总说那些衣服不适合她,她还是穿回原来的工作服(牛仔服)更自然些。她听了有些伤感,又觉得父亲的话不无道理的。从此,就很少兴起穿裙子的念头。他们那里的女孩不讲究学业,养大的女孩帮着家里干点活,将来嫁个不错的小伙子,也就完成了父母对女儿的一点心愿了。朱诺没觉得那有什么不对,直到最近老被莫丰的妈妈教一些介于常识与知识之间过日子该有的认知时,她才领悟到自已的不足。她去书店没有系统地买了些书,有些是关于烹饪的,有些是养金鱼的,还有些时尚杂志和著名的小说,莫丰笑着说临时抱佛脚估计也没什么用处,还是好好养着身子,将来生了孩子在家带孩子就不错了。她嘴里答应着,私底下还是偷偷看了些书,也只是为了消遣时光,从书里学到的东西作用不很大,最大的作用也就是莫丰一家子在闲聊时她能多听懂些。
朱诺看到自家那幢粉红色的小楼时,开始放慢了脚步。
4
朱诺有段时间一直幻想她还有一位哥哥,是她爸爸在外头的私生子,那个想像中的哥哥长得高大结实,聪明而有责任感,他回来认祖归宗,起初总还会有些波折,但他终于入了家门,担起了长子的责任。她的这个‘哥哥’的脸型是根据她喜欢的一个电影明星在她的脑袋里雕琢而成形的。朱诺遇到许多为难、伤感的事情时,这个‘可能存在的的哥哥’总会出现在她想像的真实里,帮她一一把问题给解决掉。慢慢的,这个哥哥还会出现在朱诺的梦里。朱诺坐在他的摩托车后面,风扬起她的短发,他们灵活地穿过曲折的小道,向某座不知名的小山迎风而上。
朱诺给莫丰挂了个电话,闲聊起娘家的事。莫丰即不热心,也没显得不耐烦。莫丰对她的态度总是让她充满不安感却又满怀期待。她就是被这种心情牵扯着,在交往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同意与他结婚的。莫丰不同于她所认识的其他男孩,当然,她认识的男孩也有限,都是出生在同一个小镇里,他们没有太高的文化,有着长年被日光暴晒后黝黑健康的肤色。到适婚的年龄,父母让她选择的对象里人人都合适,反倒使她无从选择,这时不太合适的莫丰正好出现了。塔塔奶奶与人提起这件事,总说这件事对于朱诺来说不见得是好事,但也不见得是坏事。好事坏事总是一块来。塔塔奶奶总爱用这种神秘的口吻来谈论某些事,谁也不把她的话当真。
朱诺吃了份快餐,然后跑到附近的一家夜校报名学电脑。虽然许多人都认为没有高中毕业的学历学不了这门高技术,不过,发传单给她的那位先生向她保证过,只要会认识字就可以学会电脑。她白天到一家私营的床上用品店打工,晚上有的是时间。莫丰知道后或许会有些生气,不过,朱诺现在也顾不得了,等她学会电脑后找到一份好的工作,莫丰,也许也会更爱她。
莫丰来小镇相亲的时候,朱诺便听说了他的事,他相恋三年的女朋友出国后把他给逐渐淡忘了。他极需一位结婚的对象以便让往事可以用现行的生活加以抵消,至于未来,莫丰并不比朱诺期待。有过期待的人与初次期待的人并不站在同一条线上行进,哪怕从某一种角度上他们确实在同时行进的。每一个人都有过往,这是现实的爱情以及电视剧教会我们的。朱诺对莫丰的过去并不感兴趣,她看到的是在她面前笑的很斯文、有诚意与她交往的莫丰。小镇的乡村气息给生活并无新意的莫丰添了光泽。朱诺的个子不高,每回都是以仰望地角度与他对话,这对莫丰来说是新的也是好的生活体验。前途并没有想像中的黯淡无光。莫丰想,有个不够时髦的妻子不是坏事,至少她会安份守已围着自己过日子。他们第一次明显的分岐是在城里购衣服时。那样早起的日子,他们都只看到天空蓝得轻轻一碰就能发出清脆响声的天气,绿树清风,一条整齐的大街,新鲜的飘着牛奶味的空气,以及对方脸上可供自己一再回味的表情,它们似乎自成一个天体,总让人以为会永恒地自转不息。他们挽着手,注意到对方比平时添了一条围巾,或剪了新的发型,心里便有些得意,言行举止便难免更精细些,像化过淡妆的面庞,立体而形象。不是所有装饰过的物事都不是自然而美的。
如今,满大街服装店都是新开的品牌专买店,街上走过的也是各具个性的优雅时尚女郎,莫丰给朱诺挑了两条吊带清新的连衣裙,试穿后的效果也的确让人耳目一新,朱诺的婉拒莫丰只当成约定俗成的矜持,第二回约会时朱诺仍旧穿着自己那套牛仔服,莫丰便不得其解了。他放眼过去,那些别人的女朋友,或将成为别人女朋友的人都那么温柔有气质。他还等着朱诺解释,朱诺没有主动解释,这才在莫丰心里最终构成一个完整的印象。沉默后,他便不再为朱诺购买衣服了。他想,作为妻子,安份守已似乎还不够,如果朱诺一直上不了台面,结婚似乎没有多大的意义。作为试探,他沉默几天后向朱诺问起这件事。
“怎么不穿我买的衣服,嫌不好看?”
“我的气质比较土,不太适合洋气的服装。”
这是莫丰没有预料到的回答。这让他准备好的话无法顺势而下。他笑了笑,自我解嘲地又笑了笑,说:“你穿得挺好看的。”
“走起路来就不好看了。”
“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不穿这类型的衣服吧。”
“偶尔穿一两回无妨。”
“以后在城里生活,总得适应这里时尚。”其实这是莫丰再见朱诺的底限,他打算把话说明白。
“那你去我们小镇时,干嘛不穿我们那里的服装啊。”小镇里的人喜欢用有细纹的布裁剪衣裳。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明白要再往下说,仿佛就到了话的尽头了。莫丰想,听她的意思,我要是这时提出不再交往那就是不讲理了。朱诺想,我是计较了些,不过,日后两人要相处一辈子,总该让他看到我的真面目吧,纵然他是那种她不能随便就能找到的男人。但她提着胆子反问后,心里也不无担忧。莫丰一直会回想起朱诺说那句话的神情:挑着眉头,憋着气,像鼓足勇气才说出口的,但这口气能憋很久。这给了莫丰不太顺畅又很想做点什么让它顺畅起来的感觉。他们后来就那样结婚了。
5
洛娜小时候总是跟着朱赫的屁股后面游跑在这条街上。大她六岁的朱赫长相英俊,披着一头浓密柔顺的黑发,嘴角经常含着礼貌而漫不经心的微笑,邻里们都夸他凭着这股相貌长大后肯定也是有出息的,年少的洛娜由此联想到从没有人这样夸过自己,因而也不曾对自己的将来期盼过,倒是对那些夸赞朱赫的话格外珍惜和自豪。朱赫十八岁后,连他们的父母都意识到他这辈子的出息可能只停留在越来越耐看的脸庞上时,却比以往更经常提起他孩提时干过的那些惊人的淘气事。朱赫把曾骂过自己的老师关在公厕里、蹲在同学的阳台上把花盆当成夜壶来用、半夜在小巷里发出诡异的骇人的声音,这些迄今为止还让他的父母用嗔怪的口吻津津乐道着。但这,一点也改变不了洛娜对朱赫的喜欢。
洛娜在临湖的石长椅边碰到了正在寻找朱赫的朱诺,洛娜告诉朱诺,她哥哥喝醉了还没醒过来,问朱诺还要不要继续等,朱诺点点头。洛娜在她身边坐下来,开始她一周必要的事宜——美甲。朱诺看着一根根苍白平凡的手指不一会儿便生出幻色。她打了个呵欠,支起手肘抵住下巴,逐渐眯起眼睛。洛娜忽然问她:“这种颜色好看吗?”她将十指伸到了朱诺面前。
“蛮好看的。”
“我本来想涂黄色的那种,就是那一种,但还是觉得红色的好看,你说呢。”
“都挺好看的。”
“你有兴趣,我帮你也涂点,你可以试试黄色的。”
“我吗?”
“是的,就是你。”
“我不行。”
“怎么就不行?”洛娜问完自个儿便格格笑起来。朱洛微沉着脸,坐直了身子。洛娜笑了几声,才开口说:“你应该添点人气,女人该有的气味。”
芳华正茂的女孩都有这样敏锐和错将轻率当直率的个性,她们知道怎么刺痛同龄女孩的要害,而自己却觉得无辜的很。洛娜又由上往下将朱诺打量一番,问她:“你这副打扮你老公也没有意见?”朱诺想着要不要庄严地站起来拂袖而去,是那样有气势些还是闷声不响地沉默着,等着她自说自收更有尊严些?
洛娜不管这些,她慢慢收好了美甲化妆盒,很得意地翻动着手掌,从不同的角度欣赏自己的手指甲。她心情很好,有无意做了一件好事的轻松。
“朱诺,你非得天天穿着这种衣服满街跑吗?为什么就不买些好看的、时尚的适合女孩穿的衣服?”
“我有我选择衣服的权利。”
“这样的衣服真的太土了,引不起男人的兴趣。”
“我不需要靠衣服来吸引男人。”
洛娜又格格大笑起来,她颇有些不屑地皱起嘴角,说:“你总是这样,有时你说出来的话就像你是电视里的女主角一样。”
朱诺涨红了脸。
凉爽的午后朱赫悠悠醒来,他神情朦胧地走出装有鲜花的紫门,拖着脚步向她们走来。那时洛娜已立在朱诺的面前,纤细的脖颈微弯着,身子前倾,正帮朱诺修整眉毛。朱赫轻快地弹了响指,在她们的对面散漫地坐下,洛娜警惕地对朱诺说:“别动,否则修坏了我不管。”等朱诺安静下来后又回头笑着说:“怎么样,你没意见吧,我帮你妹妹修眉毛。”
“她早该学会打扮了,都做人家老婆了,不过,老爷子看到了可能会说。”
“女儿嫁出去了也轮不到老头子管。”
“你这是在教坏我妹妹。”
“你妹妹将来会感谢我的。咱这不是学坏,这是在学好,朱诺,你说是不是?”
朱诺窘迫地硬着舌头。她想:这样豪爽的洛娜是本性如此,还是喜欢装成这样的?总该有点底色可寻的。自然的人该是怎样的?在通过学习后没有人像原始人一样自然,‘自然’也只是粉饰得体的伪装,就像演技好的演员。演技不够好的人,那又该怎么办?他应该给自己摧眠,让自己不觉得在演戏,便会更遵从本能。也许日后就会演得更自然些。演到最后我们都像什么?像那个即使再努力也达不到不得不放弃一些坚持一些为自己寻找到支点的自己?
朱诺因为没有坚辞洛娜修眉毛的事觉得在哥哥面前露了心迹,抿着的嘴角不由地流露出含蓄的、向世界和解的微笑。金淡的阳光经过微澜的湖面,从洛娜的身后洒来,穿过她的肩膀,均衡地在他们兄妹脸上闪耀。洛娜察觉出他们五官的相似,出色的朱赫和平凡的朱诺从她这个角度望去,都有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但这句‘你们长得真像’的感叹仿佛有刺一般,在咽下喉咙时候刺了洛娜一下。她收拾好东西,留下一句“你们兄妹好好谈谈”的话就回家了。
朱诺在来这里的路上心情气愤,她打了腹稿做了即使不能让朱赫回家,也要代替父母指责他几句的准备。见了面,朱赫轻快的心情像会传染似的,让她心底那种浓厚的能被一块块切下来的怨气像水蒸汽一般慢慢蒸发了。她记起以前朱赫跑去约会时,经常带一些零食回家,作为她没有向父母告密的奖励费。其实这些小把戏都瞒不过母亲,母亲却是溺爱儿子的,不想他被父亲责骂。而父亲,实际上当哥哥长到十六岁时,朱诺从父亲的眼底读出某种逐渐失去权威的作为父亲特有的无奈和悲哀。朱诺抬头望着似乎对未来因一无所知而无所畏惧的哥哥,生起忧伤的困惑。
朱赫站了起来,问朱诺要不要一起去逛逛商业街,他可以请她吃烤章鱼丸。朱诺也站了起来,注意到朱赫用手拂过落在额头的一绺头发,有型有款地对着商铺镶着的玻璃抬了抬眉毛。朱赫有丰富的表情:抿着唇着、翘着嘴角的、挑着眉的,诸如此类的,家里有一本相册,里面贴满了朱赫自童年到成年后的各种表情。朱诺突然觉得,表情才是人的第一张脸,或脸上的第一层皮。
6
两个月前一个周末的清晨,他们被电话铃声给弄醒了。莫丰的父母要到他们家玩。朱诺有些紧张,之前都是他们去莫丰父母过周末,她只需要帮些小忙:饭后洗洗碗。莫丰被她从懒床上捣鼓起来,两人一起去超市购物,回家便看到公公婆婆已坐在客厅里了。朱诺打完招呼把菜都拎到厨房,过一会儿,莫丰进来主厨,朱诺将他烧好的菜一碗碗端到饭桌上。公公让婆婆关了电视,一起围坐在饭桌边。公公说:这菜色挺不错的。
“这道是用橄榄油凉拌的。”
“羊肉的颜色很新鲜。”
“羊肉是今早才在超市买的,这螃蟹也是新上市的。”
“那一定很贵吧。朱诺,以后别这么隆重了,大家都是一家人,随便吃个饭就可以。”
“爸,也不是很贵的,我们有打折卡。”
“不错,小夫妻两个挺会过日子的。”
婆婆说:“这些菜都是谁烧的?”
“是莫丰烧的,我只打下手。”
婆婆说:“我听说小镇出身的人都挺会烧菜的。”
莫丰端着一尾鱼走出来,笑着说:“烧菜也是件艺术活,不是每个人都干得了的,偶尔干干也挺惬意的。”
婆婆说:“看来你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公公说:“肚子饿了。先吃饭,先吃饭。”
吃完饭,朱诺一个人在厨房洗了很久的碗,婆婆进来倒开水。朱诺问:
“妈,要不要喝饮料?”
“喝饮料对身体不好,你别拿那些垃圾食品给莫丰吃,你自己也少吃点。”
“噢。”
“对准备怀孩子的女人来说,好的饮食习惯是很重要。”
朱诺听说她有一套科学的养生法则,莫丰就是这样养大的:干净,健康,做事文雅认真。朱诺只得点点头。
“看你的样子,好像还没怀上。”
朱诺低下头。
“还真没怀上。那你去检查了吗?”
“还没有。”
“那还等什么?抽个空赶紧去检查一下。”
朱诺自已说话总是拐弯抹角的,对于别人这样的直白她穷以应付。
“在电话里我不是说过了吗?结婚半年没怀上,就该去医院检查一下。”婆婆看她一直低头不语,心里笃定她是出于害羞的原因,至于生气,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但她还是缓了缓口气接着说:“你先去检查一下吧,也没有说莫丰不检查,多数还是女人发病的多。”
等莫丰安排父母睡午觉后,她才同莫丰一起回卧室。莫丰有轻微的失眠症,朱诺每晚都会帮他摸头助他入眠。他躺在床上,等朱诺换好睡衣,便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额上。
“大中午的,自已睡。”
“睡不着。”
“那看报纸吧,看一会儿也就困了。”
“不要。”
“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人侍候。”
朱诺侧过身子,一手扶着莫丰的手臂,一手轻柔地抚摸他的额头,渐渐地两人都睡着了。朱诺被过度的寂静给惊醒的。这是最近新添的一种醒来方式。她瞧一眼睡得正沉的莫丰,靠了上去,注视了一会儿,然后坐起来挨在床边发了一小会儿的呆。
朱诺骗了婆婆。她接到她电话的第二天,就偷偷做了妇科检查。医生说她是健康的,也有能力生个健康的孩子,并提醒她让她的丈夫也尽早去男科做检查。他说:你没有问题,也可能是你老公的问题。让他也去做个检查吧,要尽快。她的检查报告一直放在她的口袋里,谁也没告诉,包括莫丰。妇科检查完第三个夜晚,朱诺做了一个梦。长得一对长腿,闭着眼睛的婴儿从她平坦的肚子里生出来。儿子,儿子,我的儿子。她抱他入怀,然后就醒了。
莫丰还面朝外睡着,头发贴在额头,颊骨平畅了许多。梦里的孩子一点都不像莫丰。他跟谁都不像,软乎乎的,抱在怀里很结实。是她的孩子。她甚至羡慕那些流过产的人,至少有过一次骨肉分离的疼痛。别人怀小孩就像做功课一样简单,她软弱的忍不住要向没有存在感的诸神祈祷。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强烈感觉到那里需要一粒可以生根发芽的种子。
莫丰转了个身子,睁开朦胧的眼睛,含糊不清地问:
“怎么还不睡?”
“刚醒。”
“那再帮我摸一下头。”
“莫丰,你妈今天又叫我去检查。”
“检查什么?”
“还能有什么。”
“那就去检查吧,迟早都要检查的。”
莫丰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朱诺的回答,他便也坐起来,靠着床壁,他伸手环绕着朱诺的肩膀,拍了两拍:“要不要我跟我妈说一下,让她陪你一起去检查。老人家比较有经验。”
“莫丰,外国有许多丁克家庭,不生孩子夫妻两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国情不一样,我们毕竟活在中国。”
“如果我们之间生不出小孩,你打算怎么办?”
“你还没去检查呢?怎么知道不能生,不要胡思乱想。”
“我的意思是。我就想问问。”
“先去检查,有什么问题还可以治。现在先别自已吓自己。”
“可我听你妈的口气好像若我生不出孩子,她就要你跟我离婚。”
“怎么可能?你敏感了,没有这回事。”
“那你会吗?”
“你真的想太远了。以后再谈这个问题吧,我听到客厅里有声音,可能我爸妈都醒了,我们得去准备晚饭了。”
莫丰走出去后,午后的阳光像是全收了,室内阴阴的,朱诺环顾四周,阴影幢幢中挂在墙中央的结婚照浮出白色的轮廊,一会儿显虚,一会儿呈实,或远或近,幽然在她眼前变幻着。
7
阳台的左侧摆列着盆栽,正上空晒满了衣服,右侧的水槽背后是邻家的墙,风从无名处起,从她的脚心掠上来,吹得她遍体生凉。她闭着两眼,两手互叠贴在肚脐上,平躺在竹床上。云应该是透亮的乳白色,像刚蒸出来的馒头,东一堆,西一堆。她睁眼瞧了瞧,天空只有几束拉长的了白线,用粗粉笔画出来似的,划到最后没了力气,又细又不直。她有些失望,又闭上了眼睛。风送来多种的声音不断地往她耳朵里吹去。
“朱诺。”
“朱诺。”
“朱诺。”
“朱诺。”
朱诺很讨厌她的名字被这样呼唤着。这个夏季被人呼唤的次数超过往常的一整年。朱诺侧了个身子,试图让那些人安静些,便应了声,我马上来。她在梦里迷迷糊糊睡着了。得到她允诺的那些声音像可以拉得很长的弦,在角落里错落结网。梦里,朱诺梦见自己到处找不到那双跑鞋,她只好光着脚下了竹床,从窗口飞了出去,像她所有的梦一样,从高处飞往更高处,飞过没有终点的整个城市的上空。她不敢停下来,因为她只要一停下来就会发现自己还在原点,一切又得从新开始。她就那样不停地飞着,飞着,直到醒过来。她坐起来,镜子里多了一条身影。睡不醒般的眼睛胆怯地瞧着她,那人默然地瞧了她一会儿,从柜头拿来一把梳子,一顺一顺捋着头发,一点一点修着指甲。她说:
“朱诺,我帮你赶走那些声音了。”
朱诺先是侧耳倾听着,又跑遍各个角落,确信那些声音所打的结全都消失不见了,才高兴地在镜子前直转圈圈。渐渐地,镜子里的影子立体了,眼睛透亮,嘴唇艳丽,化过妆的她较之朱诺更具有鲜活的生命力。
“朱诺。”有人重重地喊着。
朱诺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塔塔奶奶正睁着一对冷冽的双眼看着她。朱诺吸了吸鼻子,充满冰凉和寂寥的药水味充盈在鼻尖。而她从开始时就一直在这里坐着。朱诺摸了摸额头,站了起来。她整理身上的服饰时发现鞋带松了,她蹲下来,绑紧了鞋带。塔塔奶奶已哼哼地坐了起来。朱诺蹲在地上,瓷砖的夹缝里有了许多污垢,她拿来灰刷用力地刷着,看着那些黑黑的东西一点点地被弄了出来,浮在满是泡泡的水里,走了一条弯曲的路还是被冲走了。
“朱诺,怎么还在发呆,赶紧回城里吧。”
“赶不上公共汽车了。”
“那你是想回小镇?”
“天色太晚了。”
“那今晚你留在这里陪我。”
“护士会陪你的。”
“今晚你到底想去哪里?”
“我想去看看广场里的鸽子。你生病了,没有人喂它们。”
“天不是很黑了?它们全都飞走了。”
“我们从没有在天黑时去过那里。”
“肯定飞走了。”
“我想亲眼去瞧一下。”
“这个你就别操心了,它们要是自已觅不了食,就等着自生自灭,我是迟早要死的,管不了它们一辈子。”
“塔塔奶奶,你真没有良心,吃了那么多鸽子蛋。”
“什么?”
“你偷吃那只绿羽毛的鸽子蛋,好吃吗?”
“太小。”
“味道好吗?”
“太小了。”
“也许我们可以多养些鸽子。”
“那就快点,趁我还活着的时候。”
朱诺离开房间向走廊尽头走去。这世界像生病了一般安静、虚幻。朱诺尝试着轻轻叫唤了一声。
“朱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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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5 16:07:53 |只看该作者
文字是较为密实的,这个很喜欢。
人物名字,自然是作者作为作为的兴奋点和权力中心,不过,总觉得有点从一个角度起名字,有点往雅的方面走了些。当然,这不是毛病。只是自己的一些感想。

点评

柏仙妮  呵呵,谢谢蓝风。关于名字的事,我好像在写小说时一直摆脱不了想往更雅的方向走这个念头,好像总是耽于这样平薄的乐趣,舍不得放弃似的,自己其实也有点不解,下回再试着走走更深的东西。问好!:)  发表于 2013-8-26 09:02
Thought is already is late, exactly is the earliest 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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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6 12:59:08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西维 于 2013-8-26 13:01 编辑

仙妮很用功。要表扬。
这里我要挑点刺。
“曾在青石板上的跑鞋声也被柏油地面吸了进去。”“敲”和“跑鞋”不是太搭。
“她坐在长椅上休息,湖风徐徐吹来,被汗浸透的身体清凉净透,水面的鳞光闪来神秘温柔的光。” 鳞光闪来光这个不好。另,“神秘而温柔”这个词我个人不喜欢,在这里它是个没有效力的词。我甚至觉得,只要“她坐在长椅上休息,湖风徐徐吹来”就够了。
还是这一段里的:
“她睡得并不很久,醒过来后看着依旧闪着亮光的水面,觉得时间是静止的,她们不是坐在时间的长度里,而被凝固在一瞬间的时间里,有被无限拉宽的了光阴。后面的那几句只是为了看起来更好看而已,却削弱了表达的力量。个人觉得,不要,更简短有力。时间是静止的。
说这些,是上午我们说到的那个问题。作为女性作者,这样的问题无大多法避免。
还有:
“不是所有装饰过的物事都不是自然而美的。”这个否定有点别扭。
“如今,满大街服装店都是新开的品牌专买店,街上走过的也是各具个性的优雅时尚女郎,”这样的表述太随便了点。
最后,再提一点: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明白要再往下说,仿佛就到了话的尽头了。莫丰想,听她的意思,我要是这时提出不再交往那就是不讲理了。朱诺想,我是计较了些,不过,日后两人要相处一辈子,总该让他看到我的真面目吧,纵然他是那种她不能随便就能找到的男人。
我认为,太直白了。小说里,不写就可以流出来看出来的,就不要写。其实这个可以用到这里整个的人物间的关系中去。包括之后洛娜和朱诺的对话和一些心理活动。光的微妙,就是可以反射折射衍射,也可以带出影子。
在这一部分中(第4节后半部分),莫丰和朱诺同时存在的视角.....莫丰其实没有存在的必要。
我是个啰嗦的人~~~~~
嗯。仙妮你很喜欢“朱诺”这个名字。
看完我要睡午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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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6 13:54:32 |只看该作者
西维 发表于 2013-8-26 12:59
仙妮很用功。要表扬。
这里我要挑点刺。
“曾敲在青石板上的跑鞋声也被柏油地面吸了进去。”“敲”和“跑 ...

表达的不够精准,确实是我的一个大毛病。更要命的是,我还耽于在不够精准的表达上做修饰。非常致命且固执的缺点,要有长期对之作斗争的思想和精力。
莫丰的视角这一点,我再想想,莫丰的视角当初在添加的时候,是有过考虑的,可能是觉得没有加入莫丰的视角,没法体现出他们婚姻的不稳定性。也可能是多余的考虑。

因为想不出新的让自己满意的名字,所以又用了朱诺这个名字,下回试试新的名字。呵呵。

不罗嗦的啊,而且点评的都很到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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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6 14:13:47 |只看该作者
柏仙妮 发表于 2013-8-26 13:54
表达的不够精准,确实是我的一个大毛病。更要命的是,我还耽于在不够精准的表达上做修饰。非常致命且固执 ...

婚姻的不稳定性还要体现么?婚姻生而是不稳定的,处处是暗礁和潜流。
如果是以这个为目的,那视角的添加就是多余的了。而如果是以不稳定为切入点,那。。。。。。你得先把它搬走了再说,才能发现别的。
名字其实没关系啊,J、K、L、M,有时候我懒的时候就用字母代替。所以可能一个小说,有些人的名字很丰满,有些人都是小纸片。
我只是说你喜欢朱诺这个名字。你可以继续用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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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6 14:34:09 |只看该作者
西维 发表于 2013-8-26 14:13
婚姻的不稳定性还要体现么?婚姻生而是不稳定的,处处是暗礁和潜流。
如果是以这个为目的,那视角的添加 ...

这倒是,是我多虑了。不稳定性是本质的,是不需要去证明的。“先搬走了再说”这个建议很有用啊。

其实到现在,我还是最喜欢“朱诺”和“西城”这两个主角的名字。觉得又洋气,又中气。

:)

点评

西维  仙妮,练习一下“不动声色”,你的控制力会增强。  发表于 2013-8-28 08:42
西维  嘿嘿。我们黑蓝里就有朱诺和西城啊~~~~~  发表于 2013-8-26 1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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