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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碗》
鱼刚下飞机,建新和阿三已经在出口等候了。鱼一见忙说今天算了,刚回家,老婆在家等着的,改天。他一边说着一边身子往后退。建新笑了,说跟你老婆讲过了,她也来。见鱼正狐疑着,他一把抓住了鱼,和阿三对了下眼色,然后架着着鱼到了楼下的停车场,把他小心地塞进了后车座。
他们是要叫鱼到建新家里吃饭去的。噢,原来这次不是去外面瞎混。鱼释然了,他以为又要一整夜的泡吧了。出差前,夫妻俩就为着鱼近阶段来深更半夜才回家在闹别扭呢。到建新家前,他们先去了菜场买了菜,还去就近小超市买了油盐酱醋、米。这时是下午四点。
建新夫妇比鱼小了将近十岁,都三十刚出头。他们平时都称鱼为师父。初识时,鱼还是一家国资房产开发公司的甲方,属单位的技术权威。建新是他单位业务上的一家施工企业的部门经理,而他老婆欢欢是一位建筑设计师,俩人都跟鱼业务上有来往。建新人热情,脑筋活络,就叫了鱼师父,鱼推脱不了,也就认了这个小兄弟,欢欢也乘着建新这样叫了。
鱼崇尚魏晋风度,性格豁得开,也要朋友。这样俩家人就常往来了。顺带也叫上鱼的朋友阿三一起了,阿三是浪荡子,建新跟他倒是特别地投机,俩人都喜欢泡吧,常拉着鱼去。鱼和建新都是大忙人,但约好再忙也要一周聚一次,俩家轮庄。
现在鱼刚出来单干,所以更忙了,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在一起了。
一开门,就一股霉馊味。收拾得倒还干净,鱼问建新:你们几天没来住了?开窗开窗!说着他一屁股坐靠椅上了,阿三忙说灰、灰!你起来!鱼瞪了他一眼说你烦唻!开窗去!建新正在隔壁厨房间插电壶烧水,他听了笑着骂道你们这帮畜生,这点事都要吵的啊?正说笑间,欢欢来了。鱼一听到她声音马上探出头来,嚷嚷道:快快快!洗碗洗碗,你他妈的这碗放了一百年了!
不是说你洗嘛!欢欢笑着对鱼和阿三说。
我洗?那再过一百年吧!他妈的!
建新的头颅回到了厨房里,俩人隔空传话。他嘴里又开始习惯性地冒脏话,喋喋不休。鱼在外屋” 嗯哼“ 了俩声,骂声停了;但是厨房间里响起了扔筷子声。整个屋子静了下来。 鱼在看书,不一会儿阿三也吹起了口哨。欢欢一脸的踌躇,她小声地带了点鼻音地反击:上次我正洗着,我不就说了俩句嘛!你就发火了,说不愿洗就不要洗。我说哪谁洗啊?你说你洗,还说了洗个碗又不会死人。谁知你又不洗!
欢欢嘴小,声音很轻但却清晰,传到了建新的耳朵里。他走出来了,手里拎着冒烟的电壶,这次的脸上笑意 闪烁,他说:我不都说洗了嘛!谁叫你话多?
礼拜一的时候问你啥时洗?你说马上洗,洗了吗?
洗它干嘛?我、你 、儿子都外面吃好了,回来又不烧饭,洗个屌!
屌是要洗的,呵呵。阿三忙乘着这个话眼来打圆场 ,鱼还在埋头看书。欢欢又还击了:
那礼拜二时你还讲了要洗的,我画图纸画了几天几夜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洗了吗?这时欢欢已经在抹桌擦凳了,她避开了建新大踏步行走的身子,他要为坐在角落里的鱼倒茶。建新边倒茶边骂:
还说!你礼拜一说了要我洗,说碗馊了;礼拜二又讲了,碗要臭了,礼拜三还在讲!你烦不烦啊?老子有空听你啊?
大概是人多,这次欢欢也没让步。但是她采取了迂回战术,跟自己老公开起了玩笑:
是的,我是啰嗦。我礼拜四还在讲碗里长毛了。你指着碗对我说哪有啊?毛是绿色的,这是白色的,是你培养的蘑菇菌子。你当时还骂我瞎眼啦?呵呵,那你的菌菇呢?菌菇呢?今天正好给大家尝尝。
欢欢笑嘻嘻地把脸凑到了建新的脸下,像是在等待他的回答。整屋子的人都在起哄。她走进了厨房,没有去理睬那些开放在水斗里的绿意盎然的花朵,她在一旁择起了菜。但是声音还是从厨房里传来了:
你们来看看我家建新培养的菌菇啊?绿色的,呵呵,真是绿色食品啊!等会你们谁吃啊?阿三你吃?哈哈哈哈。
你痴癫啥?等歇夜里叫你好过!
建新的话里透着一股冷气。阿三听了忙起身跑到建新身边,给他点了支烟,对他眨了眨眼,然后郑重其事地说:建新啊,夜里是欢欢让你好过,你就好过。她不让你好过你能好过?说完放肆地大笑起来,一脸的猥琐下流。 鱼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扔掉书,加入了情色片的构思讨论。
嘎闹猛啊?哎呦!吾来暧【晚】了。外门没关,进来一个大家盼望已久的人一一一鱼老婆。她一放下提包就直奔厨房间去了。她问清楚了刚才热闹的内容之后开始劝解欢欢,这里只有她一个人讲上海话。她说男人都是这样的,我们家鱼更不像话,手不动廿四的!诺一一一你看建新还晓得泡泡茶,帮忙照顾一下。伊还算看山势做做事体的。侬啊一一一算了,有这闲功夫跟伊拉去张【掰扯】,还不如自家做做算了,吃力哇?她一边劝解一边挽起袖管,开始动水斗里的碗。这时隔壁响起了一阵” 自家做、自家做“ 的附和声,鱼的声音还特别响。
好!那侬自家来做!鱼,侬来呀?
鱼连忙噤声,躲内屋里去了,他知道女人有时都会脑子搭错的不依不饶。关好门后,他 躺床上看电视了。
开门了。欢欢脸上带着歉意,说小毛头回来了,要做功课,师父你出来吧。鱼看了一眼在她身边的眼神警惕的小家伙,好奇地问:幼儿园里小孩也有功课?欢欢说是外面学的素描,他作业没有通过 。鱼把欢欢责怪了一番,说小孩子家学什么素描,随便画画么好了,亏你欢欢还吃设计饭的,唉!鱼” 唉“ 的同时,他的不幸光临了,他老婆走进来了,鱼不等她来拉就去了厨房间。
水斗里还是满满的一水斗恶心的碗碟,碗的边上长着一圈白乎乎的毛,而碗里的菜汤上正泛着一层绿油油的反光。这肯定是建新那个畜生上次请客留下的。他妈的!叫老子来洗啊?又不是我吃的!鱼心里暗骂了一句,然后小心地捏起了一个碟子,下面的碗里竟然有一条蠕动的白虫!鱼惊叫了一声,触电似的把手里的碟子扔出了窗外。他老婆站起身来【正择菜】,骂你神经病啊?鱼回头对她笑笑,向她展示了另一只有虫的饭碗。鱼老婆也” 啊 “了一声,没等她回过神来,一阵接一阵清脆的碎瓷声响起了,是鱼在往六层楼下抛碗碟。他身旁的女人见这情形眼睛都要睁裂了,嘴里冒着一连串急切的“侬!侬!侬!侬!”,可就是说不出话来。鱼对此惘若置闻,他抛碗的姿势优美洒脱,尽情演奏着这曲美妙的乐曲,不一会儿鱼老婆也咯咯咯地笑了,笑声吸引了厨房外的人,他们都涌进了厨房,欢欢像个傻子,张着嘴呆呆地看着鱼那扬起的手臂;阿三终于放开了,他高叫着:好好好!扔得好!哈哈哈哈。。。。。;建新捶打着阿三,他笑得最猖狂。
欢乐蔓延到了内屋,小孩子跑出来看着一张张变了形的脸,也露出了天真的笑脸。欢欢一看,做了一个恶脸拉着他到了内屋,把他固定在了电脑桌上。
建新要重新去买碗碟了。他一开门,一只筋骨显露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把他一路推到了一个墙角。
那人的头上有血!
建新岂是省油的灯,他在施工单位里也是数得上的恶人。这次他却感觉到了来人的压力,他只能靠后退来集聚力量,等待着这只手一上来时的愤怒和猛劲的减弱。在被逼到墙角时他出手了,那人的眼睛上吃了他一拳,建新挣脱了。正想大干一场时,门口来了一帮人。他一看,忙停下手来,换了一张谄媚的笑脸,连说误会误会。那些人对鱼和阿三也要动手了。建新大喝一声,说:都不要动! 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被这个巨响震住了。他看出那个掐他喉咙的人是这伙人的老大。于是一脸真诚地对那人说:碗是我扔的,我认栽。跟其他人不搭界,别为难我的兄弟。 阿三、鱼你们也别动!阿姐拖欢欢到里屋去!
那些人堵住了俩个女人的去路,建新急了,说:那门不要关! 阿姐你看好小孩!
这个头顶染红、一只眼睛乌青了的家伙是个刀疤脸,那另外的一只三角眼听到建新的话后眯得更细密了,眼缝里发射着凶残的寒光;他示意那俩个站门口的同伙让开去里屋的路,另外有几个人来到了建新的身旁。建新笑了笑,说各位朋友,你们帮帮忙,手脚稍微轻点,我怕痛!说完,他在墙角里抱头、背转身、然后蹲下了身子,拳脚雨点般地落到了他身上。
建新的头上、手上全是血了,他大喊大叫着。门口的楼道里站满了人群,人们引颈眺望。打手们还不过瘾,把他拖出了墙角。建新的叫声明显是带了夸张,他乘人不备,反身卧倒在了地板上,手还是抱着头。 现在施展的余地大了,屋子里的热情就更加高涨,在由杀猪般的叫喊声、哭声和谩骂声组成的喧嚣里还时不时地响起一阵接一阵的清脆的骨裂声和楼道里兴奋的猜测。
建新不再叫唤了,打手们也停了,空气里静得让人压抑,只听到打手们在呼呼地喘气,他们的手在脸旁扇着风;那老大坐在靠椅上用桌上的纸巾擦着他大肚腩上的留汗,他已经光着膀子了。这时里屋传来了一个惊悚的“ 啊” 声,只见欢欢推开了门口的壮汉,她冲到了建新的身旁。哇哇哇地大哭起来。不一会儿, 一个愤怒的骂声终于让她破涕为笑:
他妈的!哭什么啊?老子又没死!
说话的人口气还很硬,但明显透着软弱。他友好地看了看眼上方的那张刀疤脸,神情像是在为欢欢的哭声表达歉意。刀疤脸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之色。他立起身子,看样子要走了。
哎哎哎一一一朋友帮帮忙。我骨头断掉了。除了我,他们都是“残废”,不会开车。还要烦请你帮忙开去医院看一看。
见刀疤脸一脸雾水,建新又说:
医药费我来!医药费我来!呵呵。
那刀疤脸被他逗乐了,骂道:他妈的。那你不好“ 打的” 的。
唉!省俩钱是俩钱。不晓得要在医院里呆多久呢!
在刀疤脸的示意下,他手下人抬起了建新,和鱼等一帮人一起把建新送到医院。
建新三个月的医院生涯,是由刀疤脸的手下陪护着过去的,他们成了要好的朋友,渡过了一段幸福的时光。出院后,建新的一根中指粉碎性骨折被截掉了头节,最痛心的是他左腿残了,他走路一翘一翘的,由此大家都叫他”阿翘“ 。但是建新觉得这是无上的荣誉与自豪,”阿翘“ 的名气在道上非常的响亮,当他出示那根少了一截的中指去跟甲方谈判时明显地感到了他们的惊慌。那些夜店里的小姐们常常因为受不了他整夜的摧残而破口大骂:
阿翘,你他妈的是畜生啊?你要弄死我啊?他妈的,为什么不把你的屌给弄折呢?腿都断了,还这么用力!
那些小姐们知道这是对建新最大的夸奖,待事完了,建新往往会多扔几张票子在她们的脸上。
刀疤脸跟他拜了兄弟,他把自己势力范围之内的建筑业务全让给了建新。建新从单位里出来单干了,不久,那记录了建新丰功伟绩的一室一厅换成了三层式的大别墅。
鱼和建新从此以后却来往少了,但是信息还是靠了阿三在互通。建新打电话给鱼,回复一直是在外地、忙。他开着大奔去找过鱼老婆几次,鱼老婆说:
这个男人变神经病了!屋里厢弗要了,一直死在外地,回来也是整夜整夜地弗要困觉,对着天花板发戆。唉,侬也晓得伊这个人书呆子,转不过弯,侬心意阿姐领了,让伊去!要说也是伊对不起侬!唉,蛮好的俩家人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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