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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赤裸在美容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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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16 10:41:5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赤裸在美容院

转过西园这条老旧社区的街道,那些贩卖各样东西的小店,小水果店、小洗脚店、洗衣店、快餐店、窗帘店、小九芝堂药店、书报摊……,形状、颜色各异的店招像青楼各色女子,店前人如水中鱼的灰影一般来往穿梭,街上空中飘荡着各种人的声音,凡夫走卒们弥漫于生活之流里碎片一样的话语,毫无章法,毫无意义。老电线杆鬼影憧憧,各样的线在空中纠缠、横越,各样的广告牌以奇异的姿势在空中舒展。沉闷又让让人心慌的街道,拐弯处连接着菜场。对着菜场又是一个老社区,灰白水泥墙的五六层高的楼,底下由杂屋间改造成许多对外服务的商铺。从这排商铺拐进去,面向社区里面的一个店子,相对安静一些,是碧柔美容院。沈莉轻轻走进去,和老板王悦打了个招呼,到左边员工休息室脱下她那件布满黑色红色圆斑纹的过膝的厚绒长衫,换上了粉红色长衣的工作服,正是下午班,她走到工作台前十分冷静的做着准备。李宣这个小娼妇走得这么早啊,她心里想着,正好,我一个在这里更好。一会,王悦在厅里呼叫她,说她的客人已经在一号包间了。王悦是个四十多岁的狐狸精,做着这个小美容生意,生意不咸不淡,日子也过得去,几个员工也跟她多年,有时还轮着上下午班,混着碗饭吃,倒也很听她的使唤。王悦说,我出去打会牌,沈莉,你照顾好啊。听得一声咣当,门掩着时,门帘砸着门板。
她白晳的脸上是一种冷漠的神情,一双细长的手在台上收拣着洗面用的各种瓶子、精油盒子。忙完后,她冷若冰霜的端了一大杯温开水送到一号包间,这个客人已经躺下,是个男人,他微笑无声地望着她,显然是她的常客了。他欣喜的喝着茶水。沈莉说还要烫毛贼巾,做准备,要等一会为他服务。男人躺下了。这个店子只有3个员工,总有一个在休息。王悦自己有时也工作,主要服务对象是社区里那些还爱着乖的女人们,她们试图保持自己仅剩的一点姿色,拼命想在自己的脸蛋和腰身留住时光和青春。有时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男人,几个忧郁的男人过来体验一下,让女人的手指在身上细细摩挲的感觉,放松一下他们在生活泥流里滚动的疲惫的身心。店子的门一关,外面喧闹的叫卖声、闲谈声立刻压缩,变成远远的一股水流的淙淙的细微不绝的声音。屋里一片寂静,正对门的是一个长方形的小厅,放置着几张椅子板凳,桌子上有各种化妆器物。厅内连着员工换衣间。四个小包间的门虚掩着,可以看到白色的按摩床,像死人一样寂寞的横躺着。
沈莉在里面工作间的镜子前呆立着,她陷入到一种说不清的麻木和绝望的平静之中,既不能向前,也不能后退,只能任由一个不知名的什么东西推着她。这时包间里一阵响动,似乎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接着听到男人剧烈咳嗽了一阵子。好一会,才没有了声音。我就是这样子的,这样子的命运,多奇怪啊,我就走到了今天,为什么是这样?她内心一阵阵揪心,我的男人呢?那些男人,狗都不如!
过了很久,沈莉端着放置着精油、润肤膏、手巾的铝盘子转出来,走到一号包间。她高挑的身子随风摇摆,拉长的直发垂到腰间,她的脚步轻细轻细。包间的按摩床上,这个男人早已躺下睡去,四十多岁的样子,面容有点憔悴,鼻子孤伶伶的高耸着,嘴唇可怜的微闭着,像是满腔的埋怨马上要流泄出来,那带着些英俊的眉宇间,仿佛有一股寒酸之气不断冒出来。男人的包掉到地上了,沈莉帮他拣起来,挂到墙上的铁钉上,那包垂下来像一面倒下的黑色的旗帜。男人沉默的瘫倒在床上,眼睛紧紧的闭着,等待着像春风一样的抚摸,等待着一股小溪一样的细流滋润这干涸的躯体,这枯焦的灵魂。沈莉搬着凳子坐在床的一端,用纸巾给擦去男人嘴角的白沫,用热毛巾给男人擦脸,在男人脸上抹润肤油,再用手指轻轻在头上、眉骨、鼻翼两侧、嘴唇上下,在硬骨作底的软皮上拿捏着,或轻或重,或移或走,像在做着一个头部模型,像在包着精致的饺子。
男人是用石头做的,没有办法和他们说话。沈莉的思绪在昏暗的房间里已经飘浮到很远的地方。是啊,那已是很多年了,又是那么一天一天紧张的斗争着,撕扯着,把日子摔打着,像屋里打碎了撒得满地都是的杯碗盘盏的碎片。为什么那个黑色的肥胖的男人,那么年轻,20多岁吧,带着那么多亲友,兴冲冲的把我娶进门,为什么会让所有的事情走到一个不可收拾的地步?沈莉下意识的用手拨弄着头发,她的头发很长很长,从来没有剪短过,所有的愁丝真实的记载着这么多年的来去。她记得,他的第一个男人,叫卢森林的男人,这个城市远郊的农民之子,有着强盛的精力,有着土拨鼠一样灵活的身体和头脑。她的村子紧挨着他的村子,长舌的媒婆不知怎么就将他们笼络到一块了。那时多么单纯,没有任何烦恼,简简单单的就结婚了,她想着,卢森林的圆而阔的身子像土拨鼠一样钻进她的被窝,从此她的岁月在一个新的记忆中绽放。为什么结婚后她生出那么多烦恼?她想不明白,这个男人是那么殷勤,像一个和事佬一样,没有一点骨气,没有一点挑战。他在她面前,她高大的身体,优雅,傲然,像一株野地里盛放的大向日葵。他矮肥而忙碌,像一个永远在田野劳作的农夫。可是他娶她进来,将如何把她收割呢?有时回想她的婚后生活,她不由得嘴角流露出一点微笑,旋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想,这个男人也是愚蠢的,总是没办法知道她的心思。虽然他从不要她去做什么事,家里做饭收拾都由他的老母亲,沉默认命的老女人,由她来勤勤恳恳的来做,而她就像一条好吃懒做的蛇,整天晒着太阳,和邻居们打打牌。刚生小孩的那一阵,双方都还爆发出一点生活的激情,她也为小孩子,他们给这个小女孩取名为卢晶晶,为她忙乎着,几年晃荡着过去,可以上小学了,她的日子越发荒凉。她不知是怎么回事,男人总是拼命到城里去挣钱,一点一点像鸟雀衔着干草往巢里飞,然后她心里永远不知满足。她想要什么?是啊,我到底想到什么?沈莉想着,她已经给眼前的男人抹了两回润肤膏了,男人的身体也许是因为女人极其温柔的抚摸而短暂而激烈的抖动着。女人笑着看这个把握不住自己的男人,心想,男人是可以把握住的吗?男人是冷的,热的,活动的,不可理喻的狂燥的野兽。她满腹疑惑的胡思乱想,用头摆一摆紧贴脸颊的长发。啊,我已年近四十了,我的美好的东西都已经逝去了!她想着她的曾经的美丽,仿佛是给人糟蹋后丢失了似的,心像一个瓷坛冒出一股子哀伤的冷酒。卢森林是害怕什么,害怕她的美丽吗?他曾经那么自豪的在村人、伙伴面前露出欢欣的笑脸,人家笑着说,哟,你又回去看乖媳妇去了,现在这么懂事了,搞一点点钱就往家里跑。有人叽笑着,真是个好男人,千里难挑啊。男人不管不顾的,只是在自家门槛进进出出,为着这个家奔波劳作。他不会买东西,更想不到女人对衣饰的喜好,所以他只会把钱放在那里让女人自己拿了去消费。他清早就开着旧面包车到城里去,帮着磁砖销售商做售后,经常到各家各户送地板砖,安装马桶,打孔,切砖是他的工作。他像蜜蜂一样飞来飞去。有时收工很晚,他在外面胡乱吃了一点,急匆匆开车赶回去,回去守着她,陪她看电视,看她的脸色,帮她倒茶,帮她洗洗衣服。总之,他能做的都想办法去做了。家里,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脸色,只有他偶尔有一点狼狈时,她才露出浅浅一笑。比如他给她送件衣服上来时,他的裤衩被门厅的钉子撕破,露出黝黑的后腿,像一只被打折腿的狼,她靠在床上笑得喘不过气来。这时他像醉酒一般,跟着像傻子一样的咧嘴笑开了。或者他说话时总是提到隔壁的王大妈的缺牙齿的样子,他说,快多吃一点,缺牙齿看到了就没吃的了。她总是很不耐烦的嗔他,说他不怀好意。看着男人笨拙的样子,她看久了,心里也厌倦了。我是对他太不好了,她想着,她想到那些时日,她像一个魔鬼,总是从身体上、精神上控制这个男人。他不敢做与她无关的事情,在外面挣钱了必须早点回来,在家里必须呆在她的视线之内。但是她又不给他好脸色。他们之间的矛盾与争吵总是由她开始,由她控制结局。每次争吵是让人发疯的喧泄,是每次她都会让他吃尽苦头,无法承受。如果他在外没有尽早赶回,他讲不清具体原因,或者躲躲闪闪的话,她会大发雷霆。而对于描述事情的细节以为他辩解,他一向反应极为迟钝,总是难以讲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比如要说到上次他答应了她什么事,过了一阵后,他准忘记到九天云外。她的脾气是一发不可收拾,竭斯底里式的,像无穷无尽的海上风暴,像长期饥饿的山间猛兽的嘶叫。然而在风暴来袭之前,通常是很长时间的平静,甚至还有一些隐藏的家庭温馨的表象。通常她在房间的梳妆镜前默默地梳着她的长头发,头发犹如宽大的瀑布一泄而下,女人仔细地梳理着头发,像是在清理回忆,清理事情,女人细细的梳理,总能发现很多的问题。他无法回答她的许多提问。我为难过他一些什么事情呢?沈莉回想着过去生活的褶皱里那些要命的元素,也许我曾要他记得把我的要买的手巾和塑料花从城里带回来,也许是他那几次在街上来与我会合总是找不到地方,也许是他为小晶晶读书的事情总是找不到一个妥当的城里学校,太多了,一切都过去了。她记得她总是找到类似的小事情,像抓住了他的要害一样,往死了里的咒骂他,使她的性子,用白眼斜瞟他。是的,我是瞧不起他,尽管他对我很好,沈莉双手不停在眼前的男人的脸上摩挲,一边如风车转动一般疯想着。男人忍不住,嘴里竟然冒出些白沫,仿佛是对面前的美色垂涎欲滴,但是他沉重而痛苦的眼睛紧紧闭着又轻微的颤动,表明他正在为内心的欲望作艰苦卓绝的思想斗争。每次她在屋里从精神上打压他,从情绪上折磨他,不停的数落他,说他是没用的东西,没出息的王八,老娘跟你倒血霉了!她想着,这一切多么荒唐,这个男人居然没有发一点火!他只有默默承受,有时他哀求她放过他,有时甚至跪在地上轻轻的哭,但是她毫不留情的把他赶到门外去睡觉。他像狗一样蜷缩在客厅的旧沙发上,他也不洗澡,也不听下来解劝的老母亲的话,在沙发翻来覆去睡不着,感受不到女人的温情,他的世界越来越小。没有其他理由可以解释,也许卢森林已经在她的美貌前折杀了自己做人的尊严,他惧怕她的慑人心魂的美!她像柔柳一样的腰肢和苍白冷漠的神情,她白皙的脸庞和眩目的身姿曲线让他兴奋而又恐惧。她不让他远走高飞,又不让他亲近,他必须守在她的周围,又只能远远的看着她。在这种无可奈何之际,时间一晃就是10年了。小孩子到城里读小学了,又遂了女人不愿与公婆长久住在郊区村子里的心意,卢森林在西园老社区买了个很小的二室一厅的二手房,还欠了好几万的贷款。不过他还在劳动,一切都能撑下去,从城郊往城里转移,她的面子上也好看了。沈莉的脸上有时显现出高兴而满意的神色。她安静而贤淑的在房里梳着头,头发像温柔的河流一样流泻下去。在她可贵的温柔梦里,卢森林忽然生出了浪漫的心,也可能是从电视里学到的,他跑过去帮她梳起头发来,还把掉地地上的头发仔细收拾好,绞成一束,用橡筋系牢了,笑眯眯地对她说,我要收着,很好看。沈莉笑着嗔他,滚远些,这个有什么用呢?可是满足感什么时候来临,就什么时候消失了。我不满足的是什么呢?沈莉自己问自己,也没有答案。她周身不断涌流过来的是无穷无尽的烦恼与疲惫,它们从内心深处像火山一样爆发,最后又归于无法应付的空虚与绝望,她既不能用眼泪来渲泄,也不能用娱乐来开导。生活真可笑,真无趣!她时时暗示自己。无数个夜晚,从村庄到城市,从郊野到街道,繁花飘落,到处充诉着女人的梦呓、哀叹、疯狂。睡在身边的男人,是趋腐逐臭的苍蝇。白天里活泼的男人,睡梦中像猪一样心安理得了,鼾声如雷,从声音里听出来,这个躯体已现出异样的虚弱,肺部像旧风箱一样在黑暗里可怜的翕动着,肺里抽拉出来的声音尖细、扭曲而柔软,似乎他的生命已萎缩成寒冬里的一株瑟瑟发抖的细草。
按摩完男人的头部,沈莉将男人的上衣脱了下来,正是八月,天气晴朗,房间温度正宜,她旋开一瓶玫瑰精油,轻轻的抹在他的胸脯上。这个男人的胸显得软弱,肌肉害羞的萎缩成薄薄的一层,皮肉里隐隐还渗透出黑色的血丝,那肋骨像钢琴键一样凸出分明,肋骨一侧甚至也有点琴键黑白分明的样子了。为何这个男人一直不吭声呢?他是一个深度睡眠中的人吗?沈莉恍恍惚惚中不断思索着,对于男人,她始终是迷惑不解的。为什么要去想一个男人?为什么一个男人不能让人满意呢?沈莉用头摆摆她的长发。这头长发是她穿越岁月长河的黑色的小舟,她的男人的生命便是桨,是男人将她渡过来,一直到今天。可是,实际上能够深入到一个女人的梦呓中并觉察到其心弦每一丝细微颤动的人是极少的,甚至可以说没有。实际上,从时间的冰面上滑过,这个女人无法避免的堕入生活的巨大漩涡之中,而她竟一直无法厘清这一切来龙去脉。那几天,她坐在梳妆镜前又开始长时间默默的梳头,冷若冰霜的脸印在镜里,像一只冷竣的鹰,又像一个伺机报复的女巫。她觅到了一个机会,卢森林接孩子放学又迟到了,回来之后他居然说和同事去喝了一杯酒,结果耽误了。孩子还在门口哭,沈莉就把手中的茶杯砸在地上。男人佝着背傍着墙边走,低低的忙着他的事情。女人破口大骂,一点也不饶他。她纠缠着他,要他把今天所有的事情及其细节讲清楚。而他最不善于描述事情的细节,越描越黑。她的双眼变成老鹰的火眼金睛,将卢森林埋葬在火海之中。男人低语着,断断续续的,眼前是一道骇人的美丽风景,她的一颗心像机器一样发出金属的铰肉的声音,声音从高大的身躯的上部喷出来,像炮弹一样轰炸着他。他再次低头,连连认错,表示下次不敢了。这一幕一幕在她的头脑里燃烧着,她的心也是焦急的,头脑应付不了往事激烈的撞击。这个男人死了。第二天清早,他在小客厅里一夜没睡,第二天他从最高的六层楼上跳下去,马上死掉了。邻居以及居委会的人马上赶过来,天大的事情发生了,都要马上动用群众的力量平息。卢森林不久被人们弄到山上火化埋葬了。但是他死前牢牢握紧的手里攥着一束长长的黑发,很长时间内让人们迷惑不解,并且印象深刻。人们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他的手掰开。那矮胖黝黑的男人,双手肥短,皮很粗糙,头发被人拿走后,空空如也,只剩下在空气中徒劳的抓握的动作。
这个男人的心脏还在跳动吗?沈莉想,她的眼泪滴下来,到这个男人冰冷的胸膛上。那里,微白的皮肤下,一定隐藏着一颗心脏。它的跳动,宣示着另外一个世界的声音。她用细长白皙的手指将玫瑰精油在男人的心口一点点抹散,然后轻轻在那片开阔地点旋转起来,像梦中的舞蹈,腿脚轻盈而优雅的在男人的心尖上伸展着,那专注的眼神也如同烟雾一般迷人而飘浮。不是说男人都是一样的吗,为什么在心里的感受又如此不同?沈莉眼里浮着泪光,房间里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数不清的细小缝隙里像水一样穿透照射进来,又像千万缕飘动的长发,像千万条跃起的小金蛇。她的心里,不住地闪现卢森林的矮胖的身影,让她无比憎恶的过去的时光,都由这一小块竖着的黑色的阴影传递过来,让她心的深处无边的战栗,让她的灵魂干枯而绝望。在这个阴暗的背影前面,又有另一个男人的笑容和怒容变幻着来遮盖,渐渐让她头脑发麻,神经紧张。在他给她租住的秘密住所,在那个雅致的卧室,在他给她布置好的床上。要爬一个长长的孤寂的楼梯,通过一道铁门,才能进入到这个寂静的地方。在这里,她却无时无刻不想起她的第一个男人。第二个男人与她的相遇,完全是她无心。是的,是我无心的,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沈莉百般焦燥的用手指揉搓这个男人的胸膛,几根胸毛像枯死的杂草一样埋进玫瑰的汁液里。她即使躺在那个秘密的床上,即使与这个新的男人融为一体,依然摆脱不了卢森林那愚蠢的身影和因卑微而低头沉默的神情带给她的莫名的紧张。有时想,她一举手,伸着腰,这个叫李海宁的男人,对,随便是个什么名吧,都无所谓了,这个男人用手抱住了她,将她拉入到另一个可恶的境地里,在这一个时刻里,她也看到,卢森林从空中爬过来,那双忧郁的黑色的手,手腕上系着她的那束长发,从另一侧将她的腰身束住。她变得像受伤的小鹿那样乖张暴戾,会忽然大叫一声,啊,我头痛!我腰痛!李海宁根本不在乎这些,他要的是翻云覆雨。
沈莉将男人身上的衣服全部除掉了。她把整瓶的精油均匀的点在男人的腹部、大腿、小腿,还有他最在乎的秘密的地方。她一声不吭的有条不紊的将精油细细抹平,然后用手掌用力的摩擦着变黑的皮肤。男人一动也不动,仿佛是咬牙体验着这奇异的美容带来的刺激。男人粗壮的双腿上长满了黑毛,仿佛刚从丛林里征战回来,回到心爱的女人的身边,让女人给予身心的抚慰。沈莉心里暗暗的笑着,这是愚蠢的腿,奔波到死有腿,要多丑有多丑的腿!她对男人充满愤恨,一种怒火永不会平熄。当初她像一个野地里拣着柴禾的老妇人,一个寡妇,无助的带着一个孩子,她不得不到名叫碧柔的小美容院来上班,赚千把多块钱来糊口,带孩子。她的房贷也还有好几万。她感到自己一下子变透明了,赤裸裸的走在世界上。原来是我最没用,原来是我命最苦,活磨着的人!她在想象中不停地用铁锤击打自己的头颅、胸膛,像以前咒骂男人一样咒骂自己,发疯一样撕扯自己的头发,这头发像寒冬的里的树叶,一片片的飘落到地上。我是怎么了?我也是要去死吗!她一遍一遍地问自己。那个可怜的小孩子,整天以泪洗面,在学校变得和她的父亲一样沉默而哀伤。她想到这里,泪水连同悔恨就涌流出来。但是她的躯体内有邪恶的力量,驻扎着一个恶魔。她想着自己在最无助的时候,李海宁来到美容院闲聊,美容,一点一滴的问着她的情况,好像很懂她的心似的,不住的安慰她。又在她面前夸海口,说如果你认我做朋友,我不会让你吃亏的。女人禁不住一个男人的英雄气概,在无可无不可的矛盾心态里随波逐流,她成了他的情妇。他是某个单位吃公家饭的一个小头目,他的脸有点帅气,但是浓眉大眼中隐藏不了他的风尘中滚打的憔悴。他的英武之气吸引了她,她听他的安排,将公婆接到家中照顾孩子,自己籍口上班,经常外出活动。李海宁进店喜欢喝上一通温开水,静静躺着,让沈莉来把细细的油揉进皮肉里去。男人就是这样的,要给他好处,要让他进来这包围圈,他也会让女人降伏住的,然后他要答应他曾经许诺过的。是的,这个男人也不例外,沈莉痴痴呆呆的想着,眼前这男人如同凝固的化石,腿间的物件像一呆死去的鸡,没有一点生机。可是,从来事实不如表面看到的这样。男人总会为了这一个丑陋的物件,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他贪恋她的美色,像公狗一样热情而活泼,那是在哄她上床的时候。她时时记得,这都是表象,问题在于,他必须给她安全感,她是寡妇,她想要一个完整的家。他必须答应她,她才能遂他的意。他说了,好,等这个年一过,就和家里的老婆离婚,因为婚姻早已在感情消失之后摇摇欲坠了。她记着他的信誓旦旦,她用惯常女人能想象的温柔和豪放驾驭了这个男人。可是人与人是不同的,男人之间更是差异巨大。他很强硬,让人捉摸不透,沈莉心想,可是我不能允许属于我的男人有丝毫的异心。他必须从他的老壳里春风化蝶,展翅向她飞来,带着全部的热情,就像年轻人一样,陷入热恋与情欲之中,不可自拔,不可回头。她记得他总是在外面喝了酒后,微微醉着,喜笑颜开的悄悄来到他们的房子里,他把一件白色的西服随手撩在椅子上,猛扑过去。他像一只干劲十足的狗,沈莉在心里骂着,这只太快活的狗,必须要保护好我。但是他越来越来让我伤心,让我陷入更加艰难和极端绝望的境地。她仿佛成了他的玩具,开心逗乐,渲泄兽欲的玩具!她在长久的期盼与焦灼里,在这个孤寂的暗室中,长发变得灰白,变得枯槁,她的仇恨如泉水,汩汩的冒出来。她有时想,明明她正是那个愚蠢而笨拙的人,女人,可是她偏偏要向往着那些不可能的事情,而男人就像一场恶梦,男人就是猪狗,那张嘴,什么话都可以说,就是难以变成现实。男人的心是什么做的?
面前的男人仿乎睡得正香,双腿笔直的放着,一双手也耷拉下去,肥硕的手指蜷曲着,显得很无力很无助。他的头也歪在一边,眼睛紧闭着,似乎在刻意回避一种见不得人的秘密。沈莉又回到过去,她想着,是什么时候,她又进入到那种竭斯底里的境况里。如胶似漆的爱欲里,身份问题却迟迟得不到解决。有一天她的愤怒战胜了她的温情,而他喝了酒迟迟才归,她的狂燥的本性终于得到展现之机。她疯狂的咒骂他,说李海宁是个狗日的,不是个东西!你在外面养女人!老子要告到你单位上去!声音很大很尖,像炸雷一样。李海宁吓得酒醒了大半,马上蹦上去,捂住她的嘴,狠狠地抽打她,把她身上的衣服扯个稀巴烂。李海宁低声吼着,你再敢狂,老子今天就宰了你!女人的底这时露了出来,她瘫坐在地上,细细的哭了起来。她看到自己的衰老,原来她已经不起折腾了,她的年轻的血液没有了,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反冲了。她伤心绝望的哭着。男人不是好东西!沈莉的眼泪不住的往下掉,一滴一滴落到眼下这个僵硬的赤裸的男人身上。外面的阳光细细的筛选着她的无穷的悲哀与痛苦,灰黑的窗帘布也被一股悲苦之风撼动了,像波浪一样起伏不平。他打了我,我还要屈膝向他讨饶!但是我不能这样算了。他必须给我应该给我的!我还有我的以后,我还有我的孩子。她想起那个疯狂屈辱的晚上,他们又在床上妥协了,他们在悲欢离合中完成了人生的一种模糊的又是清晰的思想统一。她再等他一阵子,他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结果。最后,籍着迷眩温柔的灯光,趁女人在昏睡未醒之际,男人拿来一把剪刀,曲着身子,十分认真的,慢慢的把女人胯下的一小撮细细的柔和的阴毛剪了去。女人嘴里嘟囔不停,不住地有床上退缩着身子。女人奇怪的叫嚷着,反抗着,捶打着。男人咧嘴笑着,将东西收了暂且不表。过了很久,女人才感觉到更大的耻辱。她看着手下的这个男人的沉默的表情,看到了一种讽刺,一种奔着她的内心深处而去的撞击。她想到了很多,很混乱,很迷惑,很无助。她也仿佛看到卢森林远去的背影,那个低头走路的曲曲的背影里充满失望和失败,他败给自己的美妇,败给自己的生活。而这个像苍蝇一样散发恶臭的男人,从此他就要腐烂,在这个世界永远消失了!因为她又等了近三个月,他仅仅出现了两次,第一次已是很久以前,她一个人躲在那个房里,在冰冷的空气里等着什么,他已是不会再来了,这个信息已经非常确定了。自从上次吵架之后,他就没有现过面。电话也越来越少,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少。她知道,他要消失了。但是不能这样便宜他,可是她又没有什么办法。那天她在房间里,已近半夜时分,她枯坐着,拥立着冰冷的被窝。奇怪的是,男人进来了,话语里带着醉意,带着无边的舒畅。他在电话里不知在跟谁说话,用语极为下流,他提到了她的名字,提到了他给她剪毛的事,然后他像一只妖怪一样发狂的笑着,声音响彻整个房间。后来他到卫生间去了,她忙地起来,悄悄溜了出去。她想,是我瞎了眼,瞎了眼!
男人到底是值得留恋的,作为一种生活的痕迹就值得,不管是耻辱还是欺骗,他们总是一种标记,记录了你的生活的悲欢苦痛。沈莉在想象中能够憧憬各种美好的情景,她有想象的权利。她这样想,我怎么样做都是我自己选的,我没法避免,只有我来承受。男人昨天又打电话来,说前不久的晚上他感觉到她来过,被窝都是温暖的,他说他想到店子里来看她,他想做个美容。是的,男人也有爱乖的,他们也想留住青春和美丽,再或者他们这样做也只是想勾引女人。沈莉一个人在房里轻轻的笑了起来。她为男人服务完毕之后,静静的开门,自信的走了出去。
喧嚣的破烂的小区包裹在潮湿发黄的四面墙壁之间,脚下是设了陷阱似的的行道板,班驳衰败的水泥路,满眼铁锈缠绕的绿化带左右掩映。满院的小孩尖叫乱跑着,老人们佝偻的身影在玉兰树边移动,自行车、摩托车、小汽车不时穿行。女人的不适感像腐烂的肉块翻过来,一种绝对的屈辱、伤感、愤怒掺杂的快感油然而生!她惨笑着踽踽独行。她想着,我的男人,蠢东西,他喝了我一整包的毒鼠强。早让李宣打电话给王悦,邀她逛街去,她又去了,这不正是天要灭他啊!她仿佛看到店老板王悦和小丫头李宣开门走进美容店,此时黄昏的柔光将与她们打开的日光灯光揉和在一起,推开一号包厢虚掩的门,她们将看到她给女人们,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一个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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