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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算中最后一枚硬币用完了的时候,我作出了一个决定。
我做出了那个决定。
认真说起来并不能算作是我的决定,我存在之意义,相对于结果而言没有任何变数,钱或者其它的东西,只是使结果稍稍延迟而已,该发生的一切,这就是全部答案,任何理性非理性的想法,都不能加诸之上对其发生丝毫影响。
凌晨三点,屋子里一切都黑糊糊的像烤焦了的咖啡渣,窗子关着听不到风声,窗帘纹丝不动,同寝室的几个家伙似乎都睡熟了,支起耳朵集中精神还可以听到均匀的呼吸声,没有人说梦话。
我撑起双手坐起,慢条斯理穿上牛仔面料的长裤,蓝白格子的衬衫,深棕色尼龙袜,衬衫下摆扎进裤腰,系上皮带,穿上几个礼拜前就想洗的球鞋,手指灵巧地打上活结。我走到储物柜那儿,凭记忆在最下层的格子里找到一把刀。
刀是杂货店买来的,只用了一柄硬币,如果在商场的话要价是这个的十倍还要多。刀全长三十五厘米,其中柄长十五,塑料制,刀锋锐利,适于用来削切水果。此时此刻,刀被赋予了邪恶的意义,刀不仅仅是刀,而是跟我一样的存在,刀本身无关紧要,刀是什么也并不重要,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接下来它将干些什么。
我将干些什么。
我回到自己的床位,脱鞋,脱衣,鞋放在床脚,衣服堆在床头,被子踢到一旁,枕头垫在背后。最后我拉上床罩,视野里漆黑一片,无物与我共存于这一时空,我用刀子将左腿上的肉一片片削下吞吃下去。之所以用削的这么麻烦不将整条腿切下慢慢整治,是为了接下去还要上课还要走路等等必须为之的事情。再说宿舍里平空多了一条腿这种非常识的东西,或多或少会招来别人的闲话。似乎是饿了太久了,没等我尝出味道第一口肉就咽了下去,无影无踪,我无法证明它曾经存在过我身体外部,二十年来与我休戚与共。小时候我听说过流浪汉一口吃下一个烧饼的故事,那现在我的样子可能也差不了多少。我渴望了好久的味道,尝起来比想象中还要好上千倍,根本不是语言可以形容。肥白的皮下脂肪,沾着血块的肉块,用力吮吸浓郁甘美的血腥味就会深深地从鼻子一直下灌到整个胃袋,舔拭嘴唇,舌头也会沾染令人着迷的淡淡微咸。刀很快也很尽职,我吃得心满意足,肚子装得满满的,嘴里也并不吃了太多东西时常有的干焦,我吃掉了从腹股沟到脚趾上每一丝肉,连一点儿血块也没有剩下,最后像一只吃饱了的小猫一样挨着枕头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只看到同学A在对镜搽油,虽然睡意像海浪一样袭来但我还是勉为其难的起了床。裤子穿在身上明显有点儿不伦不类,没有肉的裤管空空荡荡。我有点担心。袜子套在脚上像是裹着干枯的兽爪,好在有鞋子挡着,我故意将裤脚放得很低。然后随便洗了一下脸就去操场跑操。
早晨的空气还算不错除了往食堂送牛奶面包和菜的卡车带起的飘尘,冬天快到了一路上总不断有黄叶子从天上往下落,大部分人目光呆滞地走过了,没有一个人用狐疑的目光看我,没有人用审问的语气问我:哪,你,衣服怎么穿成这样,是不是把自己给吃了?我担心的事一直没有发生。我回到寝室,所有人都回来了。
A还在搽油。B第七次戴他的隐形眼镜,C在吃早饭,粥和小店里买来的甜饼。A将手指凑近自己的鼻子,好像那上面有什么奇怪的味道,然后确定似的说:“我闻到一种怪味道。”我的心一沉,没有人理他,他自言自语地又说了一句:“一种很怪的味道。”很快把这件事忘了。
线代和财管结束以后,就到了吃饭时间,我回到寝室,躲在床围中吃自己的右腿,B要吃苹果所以把刀拿走了,我不得不用牙齿对付。幸好肉的味道不因吃法差异而有实质性的改变,滋味一如往日的好,我甚至得到性-交也不能带来的高-潮,但是蜷成一团伸长脖子去咬自己的腿是一种高难度的技术,世界上最棒的运动员也没有受过这种训练,我的腿部的肌肉被绷得很紧,几乎痉挛,为了减轻痛苦我用手沿被咬开的口子,先将大腿上的肉撕掉,我尽可能做得完美,撕得完全,但显然并不彻底,在这样的拉锯战中我在意识中向黑熊致敬,传说中每到冬天它们会吃掉自己的右掌,我希望我也有它们那样好的技术。
由于缺乏经验我弄出了一些可疑的响声,但是没有人向我提出任何问题。A和C钻进被窝舒舒服服地睡学,B在看电视,声音很响,A没有再说过屋子里有怪味的话。
下午的体育课上我总算可以两条腿看起来很对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了,没有人对我短期内双腿变得如此消瘦有所质疑,只有几个MM看着我空空落落的裤子露出了可以视之为羡慕的目光。当然,她们衣服的尺码都是XL的。
晚饭我吃掉了自己的右手,这样子我就必须戴着的手套,因为骨头上没有肉所以握笔的时候需要根据物理原理调整手势,我花了两个小时来使脑波重新吻合我的动作,还是难以达到理想的状态,作业本上我的字像喝醉了的小丑歪歪扭扭。
第二天我吃掉了自己的左手,那是在早晨,接下来我饿了一天因为我听说内脏是特别的东西所以我想用耐心使它给我留下更好的印象。
一直到晚上十二点我所在的屋子灯仍未熄,因为A在跟他的女友聊天,他似乎在引诱女友跟他出去开房,而对方一直闪躲。其间闪杂无数“亲爱的”和“我爱你”。我觉得有点无聊,而肚子饿得开始向我抗议。我拿了刀子在手向冥冥中教会我如何生活的上帝说一声我开动了,切开我胸腔。心脏在一层虹膜似的艳丽红色中心,心脏像脱离了水的金鱼一样发出扑扑挣扎的单音,肝,脾,胃,被粉色的粘膜和柔软的纤维组织包围,微微翕动,可以看到热气从上面缓缓上升,有一阵子我迷醉在这种暧昧明灭的气氛中,差一点忘了我要干什么。然后我摘下它们,有条不紊地细嚼慢咽。肝有一点点苦涩的味道然而弹性非常好,如果忽略那像尸臭一样的苦味胆会是一道不错的开胃菜,脾里面有各种尝起来稀奇古怪的物质,尝起来并不坏。需要说明的是自从我开始吃自己以来我身体内循环就变得极为特殊,所有吃下去的东西全部消失在虚空中。我曾就此事认真考虑,然而发现任何已知伟大科学定律都无法解释这一点,我放弃了并且放自身放逐于无关紧要的迷惑之外,全心全意享受我的美食。我咬在心脏的主血管上由此用力,大量血液涌进口腔,真是奇妙的体验,粘粘的温热的液体从我体内流出,仍流入我的体内,经过舌头,少少停留一下,立即又与我完全溶合。我吃掉了心脏觉得它尝起来像个桃子,肉桃,然后我吃掉了那些纠缠的肠子,牙咬上去有点奇怪的触感,有点打滑,很美味。
最终我完成这项工作时已是凌晨两点,而A仍没有睡觉。
第三天上,我吃掉了自己的脸,羊的脸是其身上最好的一块肉,因为有嚼头,我想我的也是。我的欲望是如此强烈以致于它指挥我的手脚像有魔法附着其上似的完成了所有不可能的举动。我撕下耳朵,切下鼻子,先剃掉头发,然后用从门卫的值班室偷来的铁锤敲开了自己的头盖骨,里面是灰白的脑质,还可以看到密如回路的大脑沟回。我用勺子舀着吃,大脑,小脑,脑干,脑髓,红红,黄黄,白白,混成一片炫目的紫,我吃得干干净净,然后用刀头骨上面所有的肉剔下来,额头,双颊,腮,下巴,眼珠子,它们在嘴里滚了几个来回就被咽了下去,最后是上下两片嘴唇,再然后那贪婪的牙齿咬住舌头狠狠地不打算停下来的嚼了起来,很快,我就变成了一个光光的骨架。
我穿得密不透风,又戴了围巾和帽子去上课,微观经济学的老师点名我举起手想回答,但是由于没有了舌头所以一个字也答不上来。然后老师发现了我让我坐下,我听了她两小时的废话记了五张纸的垃圾笔记,收拾东西回了宿舍。
想吃的欲望而不是饥饿本身让我寝食难安,我不再担心自己的秘密会被人发现,事实上也没人关心。我开始拆下自己的骨头重新舔食,指望在上面发现残余的可吃之物。几乎一无所获,百无聊赖之中我灵机一动,将那些骨头弄碎了吸食其中的骨髓,我为这个想法激动不已,连夜开始付诸现实。整个晚上一直忙着怎样尽可以完美的打开这些骨头,最后我选择了用自己的牙齿以不浪费一丝一毫。
扑扑扑,扑扑扑,就像是有人在敲门的声音,沉默与黑暗陪我度过这最后的时光,腿骨,腕骨,关节骨,盆骨,指节上的小骨,那些中空而细长的骨头,在我的牙齿的不懈努力下,或羞涩或大方地打开,而后被吮吸贻尽,像完成一项仪式。
这其间我不只一次同苏格拉同柏拉图同卡夫卡神交,他们用一种令人迷惑不解的眼神瞅着我,喃喃念叨我听不懂的话。
冬天到了
神在伊甸园栽下一株苹果树
来年的秋天树上结下所有的苹果和饥饿
雪花像苹果花瓣一样飘落的午后闪着微光的太阳下
无知的黑羊用自己的身体偿还血之试练的答案和所有可能的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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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有亮,我清楚地听到拧发条鸟在窗外一直叫一直叫,长久以来只有我一个人听到它们的啼哭,也只有我一个人曾尝试与它们交谈,可是它们只是惊慌地叫着并不作出任何回应。拧发条鸟啊拧发条鸟,你何苦来这样叫着?
第一线阳光从地平线上升起时,我啃掉了所有的骨头,像神谕一样,我的牙齿以一种和谐的节奏一个接一个地化为粉末。
扑!扑!扑!
二十八颗,无一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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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礼拜后,我母亲来校看我,当她抖动我的被褥,一亿颗微尘飘落在她面前。
她听到了窗外拧发条鸟的哭声。
似乎是受了不人道的感染,她也大哭起来。
FIN
初来乍到,先发篇试试……
不好意思,这篇受到村上春树影响有点重,里面出现了一些名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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