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希腊

liawst

９９
希腊的雕像是海洋的激情
不是安定的
没有大地的

３１
在希腊
男子的脸庞带上一只舞台
他整个姿势都为这场秀这幕剧准备着
他是一个蓄势待发的入戏的角色

女子什么没有看过呢
什么散场后的清寂没有经历过
她在等待一出戏么
当她掀开永恒的帷幕
那里面藏的是什么呢
在这个不向严肃之对立面崩解的所在
荒谬曾一度莅临么

苍茫曾经有过的
苍茫作为一出伟大的过去式而弥漫着前希腊

女子是孤岛
为这些男子提供领航与泊岸

这座孤岛容受得多少回声呢
她又听得多少
那些回声还能停留多久
她亦深陷在那些回声的大海洪涛了么

现在只被拋掷在回声的力距之内
现在并没有去处
现在只有归程
现在一往无前
现在的前途是由过去规定的
过去已经过去
你被过去堆置为一个现在的点
现在是一只一只的过去的边际
现在回荡过去的回声的余响
你在这个声音的皱折里频频回首
你已经是石头了
再也不能找到一只空隙打开时间了
时间作为向后返回的叙事结构
现在你紧紧地被故事拥抱

将来有新的页数要被翻开
新的文字要被写进来
那是始终都难以写定的风化了的鸿蒙里的讯息
文字远远地追赶在后
眼看就要错过宿头了

这些陈年往事将在尼采投宿之际揭开

１３
这里全是光
女子是光
胜利是光

光是现实
光是现在
光是燃烧的海洋

这里没有阴影
阴影也加入了燃烧
助成了燃烧
巫魇不生
生命饱满

创造性亦加入了这个遍宇宙的狂喜

光是唯一的现场
女子是唯一的在场者
没有错过的
没有不是的

然而光并没有擘画开来
光以及暗并没有造出
没有时空打开
没有任何意义的种子萌芽
时空尚沉睡在种子识
意识尚还只是一道一道的强风
抚触着女子飞翔的羽翼

创造性一无用武之地
创造性封缄在神纪
无婚姻
纯恋爱
神来神往
没有创世
只有光
光就只一味地是光
没有一个世界展开光的内容与外延
没有一面打开的镜子来照看燃烧的海洋
没有文明
神遂只是记得自己是神
神遂只是记得
光遂只是光

００
神是完美具足的
这是当然的
这不用再说了

希腊诸神以石头如此这般的纪录
那匠师亦当然行的是神的旨意的
与光同一肌理的神纪的光耀

有光辉荣耀
无太阳月亮
无日无月
没有日子的岁月
当他磨刀霍霍
他必惘惘怅怅的了

神是神圣的
神不可亵渎
不可嬉戏
有绝对之威严
有绝对

神是刚强正派的
但是匠师们的创造性全数给神要了去
那个创造性被神性的风暴席卷吸吶为一道道闪电

人以创造性全数供奉于神前
被神悦纳
神看着是好的
神就全数都拿了去
雕塑自身
雕塑神纪

人依着创造性向神纪集结游行
人是一把向着神纪而去的火

你是一个焚点
你被你自己的创造性点燃
你成了牺牲
神前的祭品

神只是神
也只有神
没有人
人是生产牺牲的一道程序
人不是人
人不能定义人

人没有他自己
这是一境
一无上高境
这是佛

然在印度
佛是修行所至的人性的终点的一个完全的蒸发
完全的燃烧
完全的到达
佛悟空
佛不定义
佛无神无功

希腊诸神不悟空
希腊是一道偏执
是大有
希腊是一个等不到佛的外道

９９
米开朗琪罗还是可以的
他是有他自己
文艺复兴是有世界
米开朗琪罗他们是圣经的
旧约的
创世纪的

６６
两个数学
减掉希腊减掉旧约
等于佛
加上希腊加上旧约
等于中国

４４
希腊对神无所说
都是神自己在说

神界已经这样高了
但是男神们仍然滔滔地在说
坚持粗糙的论点
像一个学者那样强出头
女神们看着听着
她们遂放心了
男神在女神放牧的高原幻境扮演他们的神话
女神很有耐心地梳理充满矛盾过多高潮的剧情
这边补写一段
那边删剪一段
支薪付款
打点男神们的宣传通告
寒暑档期
热热闹闹地像一场人世

这样流畅的编序教程表明了这些女神是超级制作人

当然她们是真正的要角
当她们把自己推向舞台
怎么能够不惊世骇俗呢
怎么能够输给那些无知的莽汉的排场呢

她甚至认真地考虑是不是要合乎时潮地爱上自己了
她果真好整以暇地坠入了为自己量身定制的剧情了

耽溺于神界的神界啊
一只同义反复的命题
一只空转的风暴

希腊人没有与最高一境交手的经验
他们属世的理论所以难相颉颃
希腊人的世界遂是寡头的只处理了世界的内政
没有宇宙情怀
宇宙情怀是宇宙的
然而世界亦不是他们的世界
他们亦将世界推置为外界

神在神界
世界在外界
处境如此
所以需要大量思辩简滥分流
做成爱智之学

９９
对神界
人不是人
在世界
人是无神论者
起初神不管这些
后来人无力回天了
天人断裂
希腊之光遂只孤悬为一艺术剧院
在天空之城夜以继日地翻拍上映

人一度试图改写脊梁内的传说
拼凑出一只结局
反抗神纪的史实
这个断裂的古老板块将要有悲剧上演
这只庞大无名注定白忙一场的歌剧终于等到了命定的角色
太阳升起
一只高与天齐的探照灯照亮了我们的男高音
他要将这出悲剧唱上云霄
唤醒那一批沉睡的雕像
他唱得那么起劲
我们听得响亮

我们从尼采的回声中辨识揣摩
绘出了虚无大队的数量与纵深

００
悲剧是孺慕者的孺慕
他们长居于这只断谷
他们宁愿败坏也不要平凡

你看到了么
悲剧射落了尼采这只太阳
他们还有几只太阳呢

艺术是不需要安定的
艺术不需要任何东西
艺术假借任何东西成为他自己

存在与艺术为一共犯结构
存在与一切为共犯结构
存在掩护一切
为一切把风
这是他的水平

存在是江洋大盗
艺术是这艘海盗船上的大副二副三副
他总是期待着自己有一朝弒君成功
这个激情让他维系了好几代的搜寻
当然
他总是能够发现新的航道
总是有新的王国等待着他
神话是很尽职的藏宝图

希腊神话是高标的艺术
艺术当然不用这么昂贵
或者说
艺术不用这么阔气
借着希腊这点光
艺术走上绝境
也只有这些匠师知道代价
但是他们都不在了

这些杀人越货之事就是希腊神话艺术一次内部的创造性补偿
这是西方人的世界村
早在成功辉煌之际即已败坏的
艺术并没有拯救他们
艺术是一只静物
在存在的画布上言说

艺术常常想要创造结晶之物
可他常常只是挖到了好矿产
那矿区绵延若干世纪
跨越了科学神学

他们这整个实验就是一个征服与冒险的古老戏法
玩了再玩
毫不厌倦
一个顶峰过去再物色一个顶峰
没完没了

悲剧抵制这个行程
但他们亦无法度
他们真是壮烈已极的
墨家班侠客行那样的
在一个高涨的艺术氛围中混进了神话
一把预藏的尖刀在手

３３
艺术没有上限
希腊艺术高挂在那个绝境
艺术从没有到达过的高度
光的高度

光是行于水面的灵
创世的一道剑气
他们用上这最贵重的材质来雕塑自己曾经一游希腊的纪念
最贵的材质做出的永恒的一天
倾心醉人的美
倾心醉人的力
艺术排山倒海地飙向边界外
石头转身
一道道寒光射出

光没有承接的手
光一度到达自己
光以神话来聚集自己
耽搁自己
鉴赏自己
封闭自己
这是希腊

神话不是光的宝匣
神话就是光
光不是光的盒子

门关上了

希腊艺术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希腊神话要去了他们
艺术太渺小了
只光足以承载这只绝境

悲剧们以为自己有这样的手艺
他们承载了
他们承载了一只神话撤守后的荒敞
他们亲切地感觉到飙风不再的空缺
荣光不再的怅惘
好一场虚无耀武扬威的盛宴啊

神话言犹在耳
他们抬起头来
天空一闪一逝都是永恒的戏出剧情的放映
重复的角色
一成不变的主题

虚无低空盘旋
他只遇到那个名唤尼采的小王子
他们谈得投机
他们留下一些黄金碎片

光衰竭为黄金雨
落在他们晤谈的竟夕

７７
悲剧试图通过火到达光

酒神是火
日神是光
酒只能燃烧
酒瓶不能盛光
希腊只造形了自己
希腊没有造形世界

梦和醉都是从人这边说的
梦是人不能企及的国界外
醉是国界内的梦
合法的梦
进入梦中是关上了门
离开自己
梦你投怀送抱
醉你拥抱自己
荣格是猎人
在梦的荒野缉捕逃犯
逃亡梦中在荣格的法庭是一定的过错
梦要你离开梦
梦要你及时醒悟
梦要你及时悔改
荣格的法网这样细目
他捕获了多少未及成长的梦
在他下过网的八万个梦里他猎得了多少只老虎

尼采是初生之犊
他极清醒
他赤手空拳地驯兽
他赤子般的诗情将悲剧带回绝顶

一场暴风雪等着

３５
诸神踩在云端
光是神话的地基殿宇

诗就不必了
诸神伸手一掬就是满满的一把虚空
慢慢地
戏耍地
诗就汩汩涌现
一只只单字是一只只精灵
虚空中自动排列组合
自动书写

戏耍是童话部门
涌现是存在部门
汩汩是一蕾蕾时间绽放的声响

正如你将思及的
艺术早就飞抵了这座神秘花圃
他们鼓动透明的羽翼
满载蜜汁与花粉
兴高采烈地飞回他们的巢穴去啦
亦正如你将思及的
这桥段没有出现人这种生物
在神话的核心
人只以临时演员的身分客串弄臣丑角
人是某种暗中闪逝的黑影
相较于永恒的神纪
人世何其短促何其无足轻重啊

接着你将继续思及悲剧这只瓠落无所容的虚空
单字们合作无间众志成城
他们齐力建设着这座艺术的空中楼阁
这座蜜糖砖石砌就的通天塔

这个工程并没有完工
废址成为神纪的入口

靠着悲剧这只安全瓣
风暴得以永恒地空转
风暴得以不偏离航道
神纪亦因之不受干扰窜改
他们安祥地徜徉于自身
光的海洋沉醉于自身的丰伟与壮阔

悲剧只向着神纪发声
人世听不到悲剧那通天的高音
悲剧对人世只是一只空档
一只隔音设备

悲剧于是得到安歇了

９９
希腊诸神所以只成神纪
不立地成佛
他们不是人间世的
他们的整个象形系统往宗教抽离
象形干燥为象征
象征是象形的委蜕
光凋谢为悲剧
画过虚无的永夜
虚空本是一象
然虚空没有得到希腊诸神的造形成就为空无
虚空没有一个栖身
虚空落不下来
他能怎么办呢
不然他就远走高飞
整队为先知一族的季节性迁徙
不然他就留在原地
等自己荒芜到一个程度
被爱智的尝鲜客采集
当作裹腹的野味

００
我们是日神麾下的一名梦幻士兵么
我们是艺术野宴的一瓶劣质酒么

我们拥有与日神这伟大雕塑师同等静穆的触觉么
我们是被雕琢着的么

但首先
我们被选上了么
当我们痛饮人生这杯苦酒
我们还是自在之物么

她这样地看着你
她已经这样地看着你好几十世纪了
从每一出戏
从希腊这只大舞台
她有点懊恼是否错过了真正的时程呢
你在台下全然地听从着感动的召唤
台上是被虚无架空的纯境界
声光洒下来
满座
满走道
你被神性的幸福蒙蔽在孩童的组态
你是孩子
这很好
你不能叛逃
你也逃不出这个戏院
你就只剩下这场梦境了
你只剩下这个去处
你回不了悲剧的
你的羽翼已经陷入脊骨
你既成不了存在的一滴琼浆玉液
你复不能纵身虚空
你没那个伎俩
你被剥夺了魔法
你看着你的诗
这一点点可怜的手艺
这几笔存在大戏的随戏附赠
你擦亮其中比较不吵的几个字
你看了看你的座椅
还好
你的位子还空在那里
至于戏评
那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他们写得极有味道
借着神纪这场主戏
借着存在的串场
他们比你的湿火柴光亮得多了
像一个白天
像散戏

你等着散戏

６６
希腊创造了一个平衡
右边是雕像
神纪
光的法码
左边是知识
宇宙的自然学

这个架构归零于悲剧
这个架构的困难是悲剧的独特处境

右派的光的法码是确定的
左派的自然学透过与悲剧的串通
透过对神纪的诠释上的放水
取得了一定量的均势
因着这个均势
希腊似乎到达与神纪等高的存在之水平
已经最高了
再没有需要经历的了

但这是一个艺术幻象
一个神用酒精的魔法
一个悲剧的边际效用

希腊是完成式
他们所曾经是的
所曾经到过的
都不会再有第二度的降临了

尼采是唯一的例外
尼采是例外的灵感

他们的族裔当知之甚悉
他们的诗人必定深于这个群星熄火的不在场性

在招待过尼采这个最后的希腊人之后
希腊酒店就打烊了

９９
活在偈语中的群神以偈语而住于人世
希腊人浸润于这些魔山传来的喊话
逐步地将世界推入无意识的深渊
意识所及的不可解得到无意识的奥援
希腊人因为这个不明不白的诠释权而获得解放
希腊人因为永世地拥有偈语的论述资格而觉得人世值得一活
希腊人向着这个夹缝张望
他们在这个夹缝中呼吸神性的芬芳
他们是灵鼍
负起艺术的丰碑华表

９９
意志是水晶球
人世的苦难围绕它漂泊
不论你多么同步于这只风暴的速率
不论你复制了多少座希腊星空
不论你的梦制品卖得多好

不论相思何其拥挤
不论重逢何其繁复

神话悲剧爱智之学这三位一体雕塑了整座希腊风的建筑
希腊意志的内核
苦难的躯壳
以及存在这缠绕在球状归程上的沟渠
只差那么一点点了
只差一个虚空的跳跃
希腊并没有全数留在那个宇宙的永恒球体
但他们亦并无跃入那个敞开的邀宴

希腊人的理智多少打开一个局面
他们挣脱希腊民族性的手工艺
走上无梦境无神迹的几何征途

希腊只留守了一个尼采
他们全都越过神圈逃亡去了

３３
希腊的真正问题是他们没有一个自己可以完成
他们无法对生命进行修行改建
希腊人完成存在
但希腊人没有使自己是一件手上物
在神纪他们无纪无念
在自然学他们又整个是一个宇宙的自我
希腊人完成了存在学史的一件心理学事件
一件心理学的浩大工程
自然学是他们右手断臂的补偿
悲剧的那个艺术的高度正是希腊式的悲情所在
悲剧作为一个虚无的前置作业是很轰轰烈烈的了

现在虚无回来了

９９
薪以火之相递见证自身
创造力以作品之相续见证自身
但希腊艺术并没有造出自己的系谱
他们都被借走了

希腊当然是高的
但在这个高处没有希腊
希腊只一度见证了存在以最高型态存在过
在此同时
希腊亦不见了
希腊成为世界性遗产的公案
希腊人完成这个高度时即已被褫夺了那个发言权
他们坠入了悲剧的花丛深处
他们倒转了时间的矢向
他们将自己卷缩在一粒沉睡于永恒的种子里

希腊没有问题了
他们的自然学也成了世界性的了
但不再对希腊有效
因为希腊已经不见了
希腊已经沦陷了
希腊沦陷在希腊所造就的完美的身躯
他们隐身在那个光的风暴的拥抱

希腊被希腊整个地盗走了
你找不到希腊了

００
现在这个藏匿在存在的心理原型借着现代科技反扑
科技文明是希腊教

希腊回来了

但西方还有尼采么
还有在虚无大海航行的先知一族么

西方已经沦陷了么

希腊又回来了么
宙斯又回来啦
雅典娜又回来了
但只做为一种补偿性的反扑
非原创的
是不洁的

现代没有希腊那种寡头的新洁
现代有其根源性的染污
必须要有一个耶稣来完成现代的救赎
科技必须造形为手上物
这合于旷野上的呼喊祷告
但新教继续耽饮诸神去后的欢畅之泉
他们并没有与希腊交锋过招
胜利是傥来的
基督教凭空统一了西方

基督教一度统一了西方
基督教给出一个解答宽慰了存在界
这是西方
一度是统一的西方

西方人为自己赢得了西方
最后他们亦在一个反过来的存在的高潮里丧失了自己
现在这是一个没有西方人的西方世界
世界正在沉向希腊星空所镜象的深渊
我们正在那个存在原型情结的涡漩深处
连悲剧也不是
没有悲剧
悲剧是先知一型的
悲剧恒常地向上
但没有一个涡漩不是向下的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6-24 21:18:2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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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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