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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克和暗战
每个人都在开始烦我喋喋不休的念叨着某件事情,于是我决定遁去,或者把自己交由一只电椅进行审判。宣判的日期,写在我死亡那天的日历上,我身体里的重量,会慢慢变成21克,那是一个人死掉后身体消失的重量。打开天窗,让我的魂魄飞走,无论你是谁,我都会感激。记得晚上睡觉时你要关窗,因为风很陌生,还因为它忘记了救赎。一匹没有草吃的骆驼死了以后,慢慢风干成一具木乃伊。另一个摄影师在他的小屋里畏罪自杀。在他那幅著名的作品里,一只秃鹰凯觎着他面前那个哭泣的孩子。那是一次伟大的战争结束之后,草原上风和日丽,万物死亡。
我要在这里讲述一个发生在城市中的故事。没有草原,没有秃鹰和孩子,没有摄影师,城市上空风和日丽。一年四季,墨镜没有改变颜色,你戴着它,可以看穿每个人心里的故事,和阴谋。在空荡的屋顶,你梦见自己飞身直下,耳边灌满空气和声音。杀死你父亲的那个人,叫做彼得。他抽哈瓦那雪茄,头顶无发,腰间无枪。
我本想让你预谋一场抢劫,你却在公车中遭遇另一场别恋,你把钻石送给了最不喜欢的人,我痛心疾首。黑暗中怪兽般的阴郁大厦。电梯是一张吃人的口,快从里面出来,我带你去另外一座餐厅,点上你最喜欢的牛排,让风琴手快些左右摇摆,遮住我们的脸,好让凶手从此不认得你和我。其实我对女人满有兴趣,而站在街边吃汉堡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谈判专家,我化好了妆替他拍照。其实四个星期你可以做很多事了。玩游戏吧。我等你。我们在哪里不见不散。
故事正式开始。
像兽牙一样阴森黑暗的楼梯,一个少年从鬼屋中出来,走到街边的杂货铺买烟,他坐在店里一边抽烟一边对着店主喋喋不休,讲着刚才在里面看到的恐怖画面。一辆汽车在狭窄偏僻的公路上行驶时,无意间压死了一名妇女,她的身躯被重重地碾碎在地面,成为一滩肉泥,脑浆四散,像路边的野花盛放。她没有名字,我们姑且叫她T,因为她死时状如一副耶稣受难图,但很模糊。少年又说,纵然她从地上站起来我也不会感到惊讶,因为那只是一具模型。说完他哈哈大笑。他也没有名字,我们叫他D,因为他的嘴巴很大,很大,说话含糊不清,嘴大的人,一般舌头也会很大。所以他才会讲笑话,讲鬼故事,讲幽灵和神话。然后他突然拿出一把刀子比在店主的胸前,让他交出所有的钱。店主的脸色因为害怕而泛红,他颤抖着双手从钱箱里拿出所有的钱捧到他面前,少年D胡乱把钱装进衣袋里,飞快地用刀划破了店主的右脸。那个男人他流血了。然后他跳出店外,向公路尽头仓皇逃去。是那条疤痕让你认识了这个故事唯一活着的人。他才是真的没有自己的名字。
六年以后,少年D回到了家乡,他开着没有人见过的豪华汽车,穿着奇怪的衣裳回到了杂货铺。他抢到的那笔钱财早在赌场里灰飞烟灭,于是他出走到了另一座城市,这里没有草原,没有秃鹰,城市上空风和日丽,他在这里举目无亲。也许他又走进一家赌场,凭着口袋里仅剩的三十块赢回了十倍百倍甚至更多的钱,但是他不想再做个阿飞了,于是他开了一个杂货铺,卖烟卖酒也卖泡面。有一天一个戴帽子的男人在他的店里抢到了两千块钱,然后消失在公路的远处。他目睹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事故,那个孩子在车下被残忍的碾成了泥状。他想起了鬼屋,想起了他讲的那个电影里的故事,想起了杂货铺店主,他趴在路边呕吐得很厉害。他想要回家了。他的店里有一台黑白电视机,他梦想的豪华汽车和名贵衣衫每天都会在上面出现。后来又有一天他走在路上,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孩,她长得多么像记忆里那个姑娘啊。于是他天天出现在那条大街上,只是后来再没有碰到过她,直到有一天他的心脏被一把尖刀刺穿。他死的时候,已经43岁,或者在86岁时死于心脏功能衰竭。无药可医。凶手是一名精神错乱者。
又过了许多天,或者许多年。
有一天那个漂亮女孩走在街上,她看到对面一个男人的右脸,那里有一条很长的伤疤。他以前一定是个很坏的人,说不定现在也是。她对同伴说,你看,那人长得好丑。
这是第一种宿命。许巍有一首歌,叫做完美生活。有了宿命这个东西,你就救赎不了自己。
第二种宿命。
六年以后,少年D回到了家乡,他开着没有人见过的豪华汽车,穿着奇怪的衣裳回到了杂货铺。右脸上有条疤痕的店主已不认得他。少年D用比当年抢走多六十倍的钱买下了这家杂货铺,然后把它送给了自己童年的伙伴F。脸上有疤痕的店主用这笔钱修整好了脸上那条疤痕,他去了另外一座城市,盘下了一家超市,遇到了一个女人,从此他过上了幸福的生活。F在一年后死于自己的家中,原因不明。少年D遇见了初恋的情人,她嫁了一个平庸的男人。他们相遇在某条有着破败记忆的大街。二十七岁的D给了她一笔钱让她离开那个男人。第二天他们互道珍重各奔东西。少年D在郊外买下了一块牧场,终老故乡。或者,在他三十岁的某一天终被逮捕归案。他抢劫赌场的巨款却不见踪影。杂货铺第五个主人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她来自另外一座城市。
许巍还有一首歌,叫做路的尽头。或者悄无声息。腐烂的理想。
第三种宿命。
鬼屋不再是一座普通的放映厅了,现在它变成了一座真正的鬼屋。那个在鬼屋前被汽车碾碎身躯的女人常常出现在惨白的屏幕上。她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少年D在马路对面的杂货铺里抢到了一千九百四十块钱,然后他逃向公路的尽头,从此音讯杳无。鬼屋的老板A试图把鬼屋卖掉,可是没人愿意买一幢闹鬼的房子。最后他拆散了它,像变态杀手在暗巷里拆散你的骨头。A在鬼屋的旧址重新盖起了一座小楼,住在那里,他还是愿意叫他鬼屋。杂货铺店主终生守在他阴暗狭小的店铺里,在他死的那一天夜里,他想起了多年前店铺门口马路上那场突如其来的交通意外,那个女人的躯体被汽车碾得粉碎,最后弥留在他眼眸里的是初春郊外一片随风摇摆灿烂盛开的野菊花。少年D被警署通缉,四处漂泊,再也没有回来过,他只记得他最后在家乡的印象,是看过一场恐怖的电影,里面的女人脑浆散裂,躺倒在惨白的屏幕上。
最后一首歌也是你听过的,故乡,还有那一年,以及,我思念的城市。
第四种宿命。
其实那天少年D从鬼屋出来,在街边的杂货铺买了一包烟后就离开了那里,他根本没有和店主攀谈。杂货铺店主在以后的日子里就像那天一样默默无语的厮守着他的杂货铺子。鬼屋只是一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放映厅,老板最爱放的就是鬼片。根本就没有漂亮女孩、精神病患者、D的童年伙伴F和初恋情人以及那些没有名字的配角。他们在发生的同时消失。
我没有歌可以送给你了。
宿命其实只有一种,它就在你我的呼吸之间,悄悄存在。我们在小河里走,月亮在银河里走。有一天,时间走到尽头,它就会消失。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遇见过一次消失。
零三一一零二凌晨碾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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