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月的诗

木妖

世界

直立行走，路上
多种欲望，移动
阳光下
成为阴影
他们从一只潘多拉的盒子中
逃跑出来的
潘多拉，上帝的脑袋
他是最先有了意识的人
教会我们，各种区别
我们所接触的
都是想像
无形地存在着
在所有的意识和表像之中
无数的人
活着的，死去的
存在于一只脑袋之中
最先有了意识的人
靠着他丰富的想像
我们
得以一代一代的繁延下去
直到他厌倦


　　梦呓中的时间

我抓住时间长河上的浮木
逃脱生天
水上漂泊的物体
在我周围
以一种与水流相同的速度衰老
直至腐朽成为尘灰
我同样被这种速流走
几十年一瞬间
注入我的身体
河水却是如此平缓
挣扎的浮木卡住礁石
不再顺着时间逝去
这一刻
我是静止的，也是永恒的
子弹不能穿越时空将我击中
前后的人都消失了，风影依旧
我逆流而上
把得到的年华慢慢从身体抽出
并且及时上岸
回到年老母亲的眼睑下
在庸俗的时光中
继续衰老


　　坚持生活

树木稀疏的小丘
在冬天来临
将更稀疏
偶尔，我会去看看它们
贫脊让它们懂得了沉默
（只长年轮不长身体）
如同我泛味的生活
那不是无聊，而是贫脊
所以我必须沉默
并且坚守脚下的
立足之地

　　
　　山间小孩

他看到一掠火车
而我在车窗中看见他

　　　造化

我没有积累的概念
每个月工作的报酬与消费
相互抵消
对于金钱
需要有程度恰好如此
我从没想过
为得到更多的金钱
而加剧目前悠闲的生活
在这么一座
建立在金钱上的沿海城市里面
包括态度与精神
更重要的是文化已经被降到
一个以鼠为牛的高度
有多少人忙忙碌碌地生活
而又希望得到更多的金钱
来改善这种忙碌


　　　下雨

下雨
是我的第一次企及
一个不能飞翔的愿望
如些伤感的
陈列着
在窗口与窗外的
两处风景
在风中
一齐乱了

　　　我的感觉

在启示中得来和幻想
因为神秘而美丽
在今年春天
田野没有种植
雨水依然淅淅下着
夏天，在一片好阳光下
田野任其荒芜
是的，杂草长势比庄稼好
但它是荒芜的
这是我的感觉


　　　　仙富饶

　　　　　　　我有松风卖
　　　　　　　有人欲买无
　　　　　　　送来一万金
　　　　　　　与尔一葫芦
　　　　　　　　　　－－－－吕洞宾

这此山自古时候
它们就这样存在着
长久以来
从没有出过声音
或稍稍移动过屁股
任由着上面的植物或野兽
生长，枯萎，老死，失去踪迹
这里的水，从开始有这里的山的时候
一直这样流淌
一点一点的打磨着石头上的棱角
千万年来清辙如玉
安祥的源源不断
而山和水不会老去
到今天，我们七人
到达这个剩下老屋和老人的山村
或许青春已把这里忘却
这些用鹅卵石或花岗岩砌成的房子
和住在里面等待岁月的老人一样
让人猜不出他们的年代
我们在被山包围着的村里悠荡
看着老得不能再老的榕树
相互纠缠长在一起
走上石阶梯，有一条山泉
自山而下
涉水而上，随意采摘山果
翻过一些没有棱角的石头
到大瀑布下的水潭游泳
在山泉中洗下都市的喧嚣和浮燥
在瀑布下当上一块顽石
洗干净自己，当一回庄周与颜回
出水时，我自私的做着深呼吸
把吕洞宾那一万两黄金
一葫芦的松风
深深的，尽量多有纳入我的肺部，身躯，肢体
让这股清气充塞我的皮囊
进入我庸俗的生活
然后作歌下山
山风吹干了我们的衣服
到山下朴实的养蜂人家里
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
带着本性初露的身心
重新回到喧嚣浮燥的城市里来

　　　　　　　　　2004.7.11



　　　频临死亡（或奶奶）



　　7月14晚上

她躺在床上，紧咬牙关
此刻她是如此痛苦
她已神智不清
但她是安祥的
频临在死亡的界线
这位老妇人，我的奶奶
她三十六岁生下我的父亲
她的儿子在二十五岁时生下了我
她看着我从小到大的日子
我已二十五岁了而她也八十五高龄
岁月让她的身体到了边沿
已经承受不起
一次小小的伤寒
我们已不能肯定她是否还能
更久远的生活下去
但是奶奶此刻是安祥的
这就足够
　　

　　　　7月15日

她仍然在床上，不省人事
吃过早饭后
后辈们开始准备着她的后事
她的儿子仍不甘心
用指甲按住她的穴位
她的脚动了一下
睁开眼睁
我马上上前，喊着“奶奶”
她发了一会儿呆终于把我认出来
我们扶她坐下
弟弟用梳子帮她整理灰白的头发
而我在帮她捶背是发现
她的骨质已经松散
父亲开着车到医院里载来医生
村里和亲戚，朋友，邻居
断断续续的来看望她
她的神智又一次陷入
无边的混沌中
但是此刻她如果还存在着思想
她在想着什么
对于将要永远失去的生命
又会有怎么样的遗憾
或许此刻她的大脑
在回放着过去的事情
她和妹妹乘船
途经香港直达新加坡
......

　　　7月20日

点滴通过管道
一点一点的往下掉
以它固有的节奏
把葡萄糖和氨基酸
注入她的静脉
奶奶紧闭眼睛
或许是睡着了
此刻，没有谁会计算时间
对于生活她仍无法自理
但一切已开始好转
奇迹变成她经历了三个朝代的一生

　　　　7月23日

她终于能坐着
听着录音机播放的
潮州方言戏剧
脸上慈详而适淡
虚弱的身躯经过了一次死亡
早在几个月前
她就叨叨着
村里那位死去很久
略通命理的老祖叔
在很几十年前
堆算出她在八十五岁时
要历一次刧厄
如果能过厄她还能再活二年
但我祝愿她长命百岁
这位善良的老人
老最危险的时期
心里仍牵挂着我
那天夜里
她突然清醒的对我父亲说：
“我最放不下心的人
就是我的孙子，杰彬”
在她的心里
希望我早点结婚
早点成家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