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死了孩子

东今

牛二焦躁地点上支烟，猛吸几口，烟头立刻噼呖扑哧地发出沉闷的低吟。那个圆东西依旧高高地悬在当空，肆意地向凡间炫耀它的威严，下头，牛二的身影被拉扯得变了形，来回不安地晃动着，如同一个坟，覆盖着遍地烟头的尸体。
　　屋内突然传来哇的一声婴啼，惊飞了树丫的那头黑乌鸦，打破了令人不悦的沉闷。牛二心儿一提，口中残留的半支烟摔到地上，也来不及踩，便直冲内屋。“咋样，男娃还是女娃？”牛二还没跨过门槛就大喊，等进了内屋立刻傻愣住了。床上，女人掩面大哭，撕心裂肺。刘三立在一旁，形如木雕，手中捧着的婴孩仿佛睡熟了，没有半点气息。“是个死娃。”刘三犹豫了一下，说。牛二唰地就瘫在地上，半晌回过神来，吼道：“咋会这样？！刚不还有啼声么？”“就叫了一声，便抽筋死了。”刘三说。牛二又是好一阵的六神无主，随即把怨恨的目光射向刘三。“他娘的你小子还说会接生，害死了我的娃！”牛二说着便举着拳头朝刘三去，却被女人制止了。“牛二，刘三已经尽力了你还想咋样？是个死娃，不关刘三的事。再搭条人命你才高兴是不！”女人在床头边哭边喊，伴着捶胸挫足，“哇，我的命咋这样苦啊！”牛二悬在半空的拳头马上僵住了，然后像个打霜的茄子般酥软了下来。牛二缓缓来到床边坐下，搂着失控的女人，无奈、酸楚……心头说不出的滋味。“孩子咋处理？”好一会过去了，刘三问。“死娃还咋样，埋了，立个坟。”牛二说，“就埋我们家后山那块地后面。”“噢。”刘三应了一句，便捧着死婴出去了。
　　是夜女人不住地哭，牛二便陪在她身边不住地安慰。直到半夜女人才沉沉睡去。牛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望着窗外的星星发呆。然后起身，像梦游般在偌大一间屋转了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牛二回到床边正要躺下，想起了什么，便操着手电筒出门去了。夜很深，村头时不时传来野猫的思春声。牛二举着个手电筒走了一会，来到后山自家那块地。不一会便在后面找到了那片坟。很小的一堆土，微微地隆起成锥形，上面插着一块木片。牛二拿手电筒一扫，上头隐约见着几个字——“牛二之子之墓”，字是刻上去的，刻得粗糙。后山空荡荡的，连村头的猫叫声也隐匿了，牛二感觉内心形如这夜一般的空寂，止不住的悲伤涌上来，鼻尖一酸，男人便大声号哭起来。
　　女人刚生了死婴，大受打击，身子虚弱得很。牛二除了打理后山那块地便哪也不去，天天在家陪女人，买一些营养品给女人进补。就这样过了一个来月，女人的脸色逐渐恢复往昔的红润，精神也慢慢好了起来。这天，女人对牛二说：“我想回娘家一下。”“我陪你去。”牛二担心女人的身体。“那咱家那块地咋办？！”女人白了牛二一眼。“那……你去吧，我看家，自个小心点，注意身体。”牛二说。第二天女人便回娘家去了。
　　女人走的次日，村里来了个算命的，自称“赛半仙”。村里几个给算过的，都说很准，简直把他吹神了。牛二便琢磨着要不要找这“赛半仙”掐掐，为啥自己好容易得了个娃却是死的。有了想法，牛二就找到了那算命的，把事情一五一十说给了他。“赛半仙”从发梢到脚跟打量了牛二一番，眉头紧锁：“先生眉宇间透着一股不祥之气。”说得牛二心头一阵灰冷。随后“赛半仙”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振振有辞：“嗯，事有蹊跷，事有蹊跷。那接生婆陈婆如此之巧于你娃出生之日不在村中，不是太过巧合了么？”牛二心头一震，急切地问：“半仙可否指点一二？”算命的摇头短叹：“点到为止，多说会遭天谴的。”牛二无奈，付了钱，纳闷而归。回来的路上，牛二愈想愈觉得不对劲，心想就算他牛二运气再差，也不会倒霉到自己女人生娃儿那会接生婆不见了吧，到头来还要他刘三站出来接生。牛二正犯闷，一个小球儿在他面前停住了。牛二弯下腰拾拣起来，抬头一看，陈婆的孙女丫丫正冲他甜甜地笑。“牛叔，把球扔给我，好么？”丫丫伸出手做出接的姿势。牛二一笑，便轻轻地把球儿抛了过去，扔的时候心想自个要有个这么乖巧的女儿那该多好，但另一个想法很快把这念头取代了。牛二微笑着来到丫丫身边，半跪下身，一手抚摸着小丫头的脑袋，一手从口袋中掏出一粒糖果塞到娃儿手中。“丫丫乖，牛叔问你个问题。五月十八号你奶奶在家么？”牛二话刚出口立刻不自信起来，让一个小娃儿去回忆一个多月前的事太难了。丫丫剥开糖纸便把糖儿含入嘴里，边品尝着眼珠儿边唿溜地转哒，少顷小眼一亮，笑了：“在，怎不在？那天是我的生日，奶奶她敢不在！”说着娃儿小嘴一翘，颇为得意。有人欢喜有人忧。牛二可被这话震傻了，一股怒火刹时涌了上来，牛二起身拉着丫丫的手就要走：“走，丫丫，和牛叔找你奶奶去！”丫丫被扯得疼，挣扎出来，说：“牛叔你拽得我好疼！奶奶今个不在，去城里给人接生去了。”此话仿佛一盆凉水，把牛二心头的怒火给浇灭了。
　　牛二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已经傍晚七点来钟。饭也顾不着吃了，牛二点根烟便粗暴地猛吸起来，抽得满屋子的烟气。牛二往墙壁一靠，闭着眼回忆当天发生的那一幕幕：那天，少见的热，女人突然肚子胀痛，想必是要生了。在牛二家坐着的刘三便让牛二在屋子里陪女人，自个冲出去找接生婆陈婆。回来时候却满脸沮丧地说陈婆到城里接生去了，吓得牛二手足无措。然后刘三主动要求为女人接生，刘三过世的父亲曾是村里的土郎中，刘三也跟着学了些皮毛。别无它法了，牛二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结果，娃儿出来了，是个死的。牛二看到一个浑身鲜血的婴孩，伸出小手来回想抓住什么，哭泣着发出呻怨：“爸爸，我死得好惨……”牛二吓得一身冷汗，从墙角蹦了起来，原来是个噩梦。抬头望望钟，不知觉中已是十点，等汗不在冒了，牛二冷静下来，思索了几分钟，便操了把锄头，提着那把手电筒朝后山去了。
　　后山仍是死一般的静。这里前面一块是村里人种田用的，后面一半相对贫瘠，便成了埋人的坟地。村中有人死了，多数是被葬在这儿了。这夜有许凉风，吹着牛二脊骨冷飕飕的。很快，牛二找到了那块坟，坟头立着的那片木板已摇摇欲坠，歪歪斜着快挨着土了。牛二倒吸口凉气定定神，下了决心，把木板抽了出来，操起锄头便挖了起来。土挖平了，见不着人影。土挖陷了，依然见不到人影。再挖深些，屁也没有，空的！牛二愣愣地又观察了一阵儿，然后唾沫一吐，溅在了木板上：“呸！好你个狗娘养的刘三！”牛二一刻也不耽误，扛上锄头直奔刘三家去。
　　刘三住在与牛二那个村毗邻的西沟村。两村来回半个小时的距离。牛二凶神恶煞地来，心想刘三你小子把我的死娃给埋没了，今个我牛二不讨回个公道就不是个汉子！前头就是刘三家。牛二扛着锄头正要破门而入，经过窗头，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好是熟悉：“王婆那保险么？”“没事，钱都付了。她要敢吐出去，我就把她的孙女给废了！”说话的是刘三。“那娃你咋处理？真埋在后山咱家那块地了？”女人说。“哪能，扔河去了。要是牛二发现娃儿是被活活掐死就不好办了。”“那不就是个空穴？”“怕啥！再过一段，我买几根狗骨头埋进去，不就万无一失了？”“你呀，干嘛那么狠心把咱俩的亲骨肉掐死？”女人不满地抱怨。“我这不也怕将来牛二那粗汉发现了你不好办嘛。现在不是有怪多的验亲方法么？”“可……我又不会陪那无能的家伙一辈子！”“好了，好了，放心，等我再赚些钱，你把他那块地给卖了，我们就去城里。到时，要多少娃都成！”“你呀，就你最鬼！”……牛二在外头隔着窗硬是全听下来了，差点没昏厥过去。牛二感到肺都要被气炸了，满脸的青筋，如头野牛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你个臭婆娘，连同刘三个杂种，给我戴绿帽！牛二想自己是疯了，便操起那把锄头，一声咆哮，杀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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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将进去”

我硬不懂~~

坏小妖

感觉不错，比某些人强！

东今

谢谢。

郭天一

故事真是无奈~！
从古至今，男女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论点？真的没有一个定论~！
这个故事值得人深思~！
男女之间是要感情？要金钱？还是单纯的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