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羽毛

张东旭

房间里的羽毛


在房间里
我发现了一根彩色的羽毛
它的来历十分可疑
绝对不是从我身上脱落下来的

我捡起了它
原来是一张小纸片
有着羽毛的形状和花纹
一只鸟再有能耐也长不出这样的羽毛
2004-9-13


农历七月十五


茂盛的草，把大路挤成羊场小道
道沟里种着棉花，住着刺猬
玉米挂着胡子，但并不苍老
拥挤的庄稼地，飘荡着农药的气味
黄昏了，那头牛将要被牵回家
村子在高高的土坡上面
我从来没说过它像一座城堡
街道上有拖拉机，一边咳嗽一边奔忙
昨天的雨水发黑了，堆积在车沟里
我给姥娘上坟回来，特别伤感
那天是农历七月十五，上坟的日子
家里的人在院子里集合，有老有小
2004-9-8


他一边吹口哨一边打水


他一边吹口哨一边打水
流水声比口哨声宽而且大
我看不见他，但我知道
他在洗一件东西
毛巾或者袜子
他既不忧伤也不难过
可能还很快乐
他大概是一个乐天派

他住在我的隔壁
我时常经过的一个房间
我从窗户望进去
看见他的床和桌子
床上有他的女人
桌子上有他的晚餐
2004-9-13


我的伞


我的伞坏了
还在秦皇岛的时候
我举着它在雨中奔走
秦皇岛风大
那些风从海边冲过来
和我狭路相逢

我的伞在那次战斗中筋断骨折
现在它躺在房间里
听见外面又下雨了
屋顶上的雨水流下来
砸到雨棚上
像雷动的战鼓，气势庞大
我们都躁动不安

尤其是它
比我还沉不住气
在墙角挣扎，再也呆不住了
要像花朵一样绽放
2004-9-13


下雨了，但没有打雷


像我哭泣的时候一样
光掉眼泪，但不发出声响
我坐在椅子上哭，伤心欲绝
你如果不看我，根本不知道我在哭

这是哭泣的一种方法
这种哭的风格像散文一样
看似柔弱，但决不是强弩之末

我看着今天绵绵无绝期的雨
就想写一篇散文
写好后寄给你，尽管你收到的时候
雨可能早就不下了
2004-9-13


新邻居


门帘是绿色的，夹杂着鲜红的花朵
门前摆着一双女式拖鞋
我由此断定，这个新邻居
是个女的
就是不知道她是否漂亮

整天出入于那个房间的
却是个男的，相貌庸俗而简陋
他和我一起上楼，他走得慢
就停下来，一侧身，让我先行一步
他很年轻，却好像被一种东西影响着
自己行走的速度

除了这个男的，肯定还有一个女的
她爱干净，把拖鞋放在门口
进门前换上，避免把地板踩脏
她肯定也想过，再放上一双男式拖鞋
那样地板会更干净，像没有人踩过

女人都具备这样的伎俩，比如她
在从前恋爱的某一刻，绝对是放松了戒备
让这个从来不穿拖鞋的男人登堂入室
从此“半干半净”地生活在我的隔壁
2004-9-12


形容一下电视塔


小时候，老师让我们形容电视塔
打一个比方，高高的电视塔
像什么好呢？
让我们寻找一个合适的喻体吧
有人说，参天大树
有人说，顶天立地的巨人
老师摇头，眼睛盯着我
这个语文成绩最好的学生说，擎天柱

擎天柱就是电视塔最好的喻体
今天我路过世纪公园
看见高耸如云的电视塔
脑子里还是擎天柱三个字
如果现在让你形容它
你会找一个什么喻体呢
卫慧在《上海宝贝》这本书中
形容上海的东方明珠
就大胆地使用了“勃起的阴茎”
这一新颖而独特的喻体

而当年我只想到擎天柱
没有到达卫慧的高度
是因为
我还不敢正视自己的勃起
2004-9-12


雨下了整整一天


这雨下得对
下得好啊
那中医院的女生打着伞
显得妖艳了
她们去饭馆吃饭
和我相遇
身上的药味被雨洗淡了

我要喝一杯
屋檐滴水
老板的衬衫被打湿了
饭馆里充满蒸汽
我的天
雨落进这个城市的嘴巴
像落进一口锅里
2004-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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