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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爱情》
??有时想想,世界真简单,不是男就是女,没了。
??男女相处真是一个大学问,所以世界看样子总有许多地方要搞开发,要深入,要持久。动物或我们人类的祖先,男女关系就是食物、战斗和交配。他们光着屁股跑来跑去,是男是女,是强是弱,一眼看破。现在,是人都穿衣服了,有丰富的表情了,我们一下子对世界就陌生了。男女之道,谨小慎微,或好大喜功,岂交配可以解决之?
??于是有了爱情。
??爱情这个东西叫我们怎么说呢?因为它太牛逼了,在我看来就是真理的一部分,容不得人指三道四,你指三道四了就是词不达意。所谓,人类一谈爱情,爱情就发笑。
??爱情是个日常事物,也是个神秘事物。由此可见,对日常事物保持敬畏是必须的,一如我们必须对过条马路保持敬畏一样。
??搞爱情确实如过条马路,事关生死。“要死要活”、“淌孬耍赖”是爱情的属性,古今中外莫不如此。严肃、刚健如鲁迅,谈起恋爱来,还要称许广平为“小白象”什么的。马克思当年也没事为他的姑娘躲在图书馆流点眼泪。上帝让玛丽亚受精,其中也许没爱情,爱情被抽走了,就跟偷偷摸摸的鸡巴抽走一样,等女人醒来,感到了空。但我想,此空也是爱情的一部分。
??说什么呢?我想,人是不值钱的,男人不值钱,女人也不值钱,婚姻也不值钱,因为都很瞬间,都最终被埋到地下成为垃圾。消极派只虑及此。我是积极派,我觉得,爱情使男人、女人及其婚姻具有了价值,列位于诸神之间,光芒万丈。
《我的夏夜》
??我是一个瘦子,但我怕热。有时,我总像个老人面对即将到来的冬天那样恐惧夏天。而且我还一直生活在这个被称为“火炉”的南京。当我痛苦地行走在白天的阳光下,追随汽车尾气及各式空调的排放气体时,我不得不短信通知一个姑娘——请别出门,免于被季节谋杀。
??是的,夸张了我,矫情了我,我就爱夸张,我就爱矫情,就!我把南京夏季的可怕夸张到我恐惧的程度,对我来说天经地义。所以,我讨厌漫长的白天,我像个内心阴暗的瞎子那样盼望黑夜的降临。在黑暗中,瞎子获得了无穷的自信,在黑暗中,惧怕炎热的人可以稍息、坐下、躺倒,或晃荡晃荡。
??就是这样,当夜晚来临,我从家中准时出门,先是在小区里转。小区地面上不仅我一个人,一些老人,还有一些成双结对的恋人。我不喜欢这些沉默寡言的老人,恋人也只能使我徒增嫉妒。所以,我向小区之外走去。
??经过小区大门附近的一座小房子时,我再次跳跃着前进,地面依旧是刚刚从里面倾倒而出的洗澡水,这也便使我再次闻见了力士牌香皂的气息,它混合于滚烫的空气和从门缝里与灯光同时泄露的蚊香气味,居然令人感到一种隐秘的兴奋。我每次经过这里都有一个冲动,想敲一敲那扇门。我希望打开门的不是那对年老体弱的夫妇,而是他们的女儿——让你失望了,他们女儿并不好看,很胖。我所希望的是,当她打开门的时候,灯光勾画的身影会陡然纤细和清瘦。如果那样,我会觉得秋天已经到来。正是如此,我是多么希望秋天早日降临。
??出了小区就是那条街了。街两侧摆满了政府鼓励的摊点。他们的生意看起来一直很好,无数光着膀子的民工在他们的货物前停留。当然,除了民工,就是像我这样的人了。我们热爱这些廉价的杂碎,它们经济实用,有如老天的恩惠。不过,我在这样的夜晚出来并不是买东西的,我的目的就是晃荡。
??灯光、车辆、摊点、人群和烧烤使得大街上看起来比小区内温度要高。所以,我也总是跟随着人们向那个大型超市走去。在十点关门之前,那里面充足的冷气将有效地平均到每个人头上。谁又能说他们不会顺手买一两样东西呢?商家不会吃亏的。所有这些都在市场规则之中。有时,我很想进一个网吧,那里面也有空调。我想,应该把炎热告知所谓的网友,然后再听对方说一句,是啊,我这儿也热得要命。大家惺惺相惜,彼此彼此。我们突然像战友一样并列在战壕里互相抚摸,共同的敌人是炎热。可惜我们惟有抚摸,我们弹尽粮绝,对天气毫无办法。基于此,每当我有了去网吧的念头之后又迅速将之打消。于是还是来到超市。
??我并没有兴趣看商品,我习惯于站在那个卖碟片的区域观察别的人。我猜测他们的想法,而我最终又明白,“他们的想法”都是我自己的想法。然后,时间差不多了,我就到酒水区域买一瓶冰镇的啤酒。人民应该自觉,自觉包括不要白白享受冷气和配合商家准时关门。
??于是我边走边喝那瓶啤酒。到了我居住的楼下,酒差不多也喝完了。我家在七楼,所以,我每次站在楼下都有抬头的习惯。我握着空酒瓶就这么抬头向上,我看到每个窗户都关得很死,每个空调排放装置都很使劲,我的母亲也已在空调的轰鸣中睡熟。于是我继续向上,越过我家的窗户,再越过楼顶僵硬的边沿,我总能意外地发现天上有那么一两颗星,它们正向我散发着寒冷的光芒。
??
??2004-7-29
《跟我谈文学的人们》
??单位里的人终于知道我写小说之后,他们开始跟我谈起了文学。
??他们首先对我说,还教什么书啊,哪儿混也比这儿强啊。我说,去哪儿呢?他们就说,这个你比我们更清楚吧。我不得不如实说,真的,我确实不知道我还能上哪儿去混。他们不信,认为我虚伪,我只好像个烈士那样悲壮且还带点央求的神情说,写小说就跟你打麻将差不多,完全是爱好,如果有稿费,等同于你们某次打赢了,另外,如果你同意,那么我就说我们都是废人。
??什么叫废人?这是我们那地方话,意思也可顾名思义,即没用的,没出息的,没前途的脓胞、现世宝、怂货。我这样说,确实有点虚伪,把自己说那么差干嘛呢。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说,这样的人挺多的,我就干干这样的人没什么不对。我记得我死掉的父亲常跟我说一句话是:儿子,你只是个普通人。
??其实,扬言自己普通、平常与扬言自己是天才如出一辙,就像扬言自己有学问及扬言自己没文化一样,都愚不可及。
??单位人还说,有空把我们的事也写进小说里啊,你看,黑着呢。我就说,我不会写。他们还是不信。他们坚决认为一个写小说的人不会揭发社会问题,那是不可思议的。为此,他们举了很多著名作家的例子,这些名字无不如雷灌耳。但我想告诉他们,这些人跟我没关系。但我不能那样说,那样说我会陷入更大的困境。在他们看来,我单位干不好就应该最终成为贾平凹、周梅森。他们还说,你老是窝在单位是不行的,要出去走走,哪怕平常休息日去公交车上刷刷卡,假期去其他地方旅游旅游,积累阅历和素材嘛。是的,写作理论里是有“素材”一说,也大致知道它什么意思,但是,我确实从来没有想过为了写点东西去上山下乡。当然,我羡慕可以藉“体验生活”游山玩水的作家们,基于此,如果文联作协吸纳我,我一点不反感。若真那样,很难说我的写作不会气象更新呢。我不是很年轻了,对人我已基本无畏,但我对生活越来越敬畏,对未来也敬畏,这种敬畏也是一种困惑。
??和我谈文学的人,除了以上,还有我的家人。比如我姐姐,她大我十岁,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她也抄过汪国真和席慕荣,并且有一拨同样爱好的同学。她有一次看了我的小说,然后说,你怎么在小说里那么流氓呢?我说,是吧,你以后不要看我东西。我二爷(父亲的弟弟)也跟我谈文学,他一面种地一面在小学当老师,分不清哪一点更符合他。但他是个读书人,他热爱数学(至今还每期给《科学大众》解题,寄去拿个奖品),爱好无线电,也曾因当年风气之便爱好过所谓文学。近年来,他买体彩,用一张很大的纸制作了一张表格,以此关注体彩号码各位置数字的具体变化,曲线形式,迂腐而不可救药。有一天,我遇见他,给他抽烟,他指指肝部,说是那地方有点硬。我说,多大事啊,生得渺小死掉拉倒,他也就抽了。我以为这样一来他不会跟我谈文学,但他还是谈了。即便我用《科学大众》、修电视机和体彩都没能转移他的注意力。最终,他要我一定给他看点我写的小说。后来,我给了他几篇看。他跑到我单位还我,我在睡午觉。我知道是他,装睡着了。他也就把我那几个东西放桌上了。如果我睁开眼睛,他大概还要指指肝部抽我几支烟,并要交换一下针对具体作品的意见。没办法,我的二爷,你满头花发,一脸焦黄,还搞什么搞?!
??此外,跟我谈文学的人就是写东西的了。在网上,经常有人在聊天室想跟我谈,我就说“不会”、“不在行”。这不是摆酷(我都这么大了,还要那酷干嘛呢你也不想想),因为我确实谈不起来,真不会。在朋友里,他们也都写作,但我们谈论极少。我也不知道和我的朋友能谈什么文学。在我看来,友谊不应该基于文学,而应该基于朋友这个名词下面所指示的那个有血有肉的人。也就是说,当我到了衰老之年,我还可以慈祥一把,回首往事,我有过许多真正的朋友,当年我们藉文学这块兜裆布撒了尿还和了泥巴以至玩了鸡巴。
??
??2004-8-4
《忆同志》
??“同志”这个称谓现在很少用了。确实如此,这年头大家志趣相异,很难统一。另外,它更主要是由大环境决定的,所谓大环境,就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来一改政治斗争而为经济建设。先生女士老板小姐替代了性别和年龄都模糊不清的“同志”。所谓“余生也晚”,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口头上称过同志,熟人直呼其名(及小名),陌生人以小伙子、师傅和朋友来敷衍我。当然,这没什么关系,我也并不稀罕“同志”。
??不过我今天早上下楼买豆浆时,却意外地被那个卖豆浆的中年妇女喊了声“同志”。那妇女也许是下岗职工,我脑子里立即就这么想了。不过,究竟她是不是?我并不知道。我朝她友善地一笑就回来了。在回来的路上,我像个遗老遗少那样感慨万千,与此同时我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腐朽。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有时真希望自己腐朽程度加快,即“速朽”,成为垃圾被埋在地底下,成为多少年后的一滴石油。这个在此不赘,下面谈点我路上想到的事情。
??我记忆深刻的是小时候的一个经历,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的父亲带着我去供销社玩。他是村会计,去那儿要办点事。也正因为是会计,所以,他的胸前口袋里一年到头都插着一只钢笔。笔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还喜欢戴顶帽子,军用八角帽(摘除了五角星,现在赵本山爱戴的那种)。帽檐烂了,软不拉几的耷拉着。如果不戴帽子,他的眼睛是眯着的,好像他的面前总是一大片耀眼的阳光,或者就是一望无际的金黄的稻田。他腰杆笔直,神态自若,牵着我行走在乡村大道上,不断和迎面而来的人打招呼。现在我想到这个,有如我也是一个路人,和我的父亲打了声招呼,并亲切地摸了摸他手中的那个孩子的脑袋。后来,我和父亲来到了供销社。供销社有一个大院子,四周是那种宽大的红砖平房。每一个门上都悬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门房老头趴在桌上睡着了,我的父亲便没有惊动他牵着我径直向其中一块牌子下走去。这时候,我和父亲听到身后有个人嘹亮的喊了声:“同志,你找谁!”我们于是回头,是那个门房老头,只见他穿有一双干净的黑布鞋以及雪白的袜子。
??这一声喊,穿越了二十余年,至今还很清晰。如今,我的父亲去世也已多年,那个门房老头更不用说。还有,供销社因为当今市场规则基本垮了,房子卖给了个体老板,开成了一家桑拿洗浴中心。我不久前的某个上午曾经过那里,看到里面有几个小姐在晾晒衣服。在我看着她们的时候,她们也在看着我,她们看起来就像警觉的袋鼠那样将湿淋淋的双手空悬在饱满的胸前。我真喜欢她们。
??
??2004-8-5
《金黄时代》
??看黄书在我不太实际,因为性格孤僻,我所能交往的人很少。那时候我总听到我哥哥和他的同学说手抄本这词,我料想那就是黄书。但我从来不会向他们咨询。大概初二,读《红楼梦》,看到里面一段“贾宝玉初试云雨情”,说宝玉梦遗,醒来跟袭人搞了一番。文字简约,但空间极大。所以,对《红楼梦》的阅读不再能向下进行,看着看着便又回到那里看了起来。
??后来大概是憋不住了,初三时,我终于在一张作业本纸上写了几百字的黄文,完全是无师自通。我虚构了某天下大雨,我在一个瓜棚里避雨,恰巧我的女同学“她”也来了,她被淋湿了,东西都被我瞧见了,不仅如此,还毫无反抗地被我干了一把。在文章结尾,我居然写道:这个“她”是某某,或某某某。也就是说,那时候本班有两个姑娘是我的情欲对象。如此写,不至偏袒,十分公平,同时也说明,我犹豫不决,十分困惑。
??初三很快就毕业了,那个夏天真是无比美妙,是我活这么大所能想到的最令我快乐的日子。在中考结束和分数下来之前,所有额外的负担都没有了。任务就是正视自己的身体。但我仍然不合群,仍然呆在家里。那一年电视上播放《新白娘子传奇》,恰巧手中有一本《警世通言》,书里把白娘子塑造为妖魔,非常风骚的样子。至今我还记得许宣干过之后,在杭州城潮湿而曲折的巷道里七绕八绕回到他姐夫家的经过,时已黄昏,光线暗淡,他姐夫家门是桐油新刷的,但因为风雨,呈黑色。我甚至因此而闻家了桐油的气息。现在我想想,这一场景大概是书与电视剧混合交叉的结果,它们同时进入了我的记忆。
??因此,我对小说的兴趣空前高涨。也是那个夏天,我还去赶了场燕子矶的旧历五月十三的庙会。我看着燕子矶小镇上低矮破败的明清建筑,脑子里充满了小说中的场景。所以,我买了一本压缩的的《金瓶梅》和一只笛子。在我看来,笛子之类的乐器和小说是密不可分的。当然,那时我尚能吹几个音,现在早已忘光。那也是我第一次独自一人出门,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身体成熟的女人在我面前挤来挤去。用一句粗话来表示,即,天下有这么多逼啊,真是蔚为壮观。这种激动不再重复。
??再后来的情况就记忆不深了。在我现在的看法,黄书、黄片和女人都是脏东西了,或者不是新鲜的东西了,所能写的和看到的小说也腐朽不堪。
《我的祖母》
??我的祖母是童养媳,13岁到我们家,20来岁躲避荒年和战乱随祖父迁居南京城北。一生生育三儿一女,但只养活两个,终生受尽丈夫的打骂。1996年秋天,我从学校回乡,看到她坐在风口替儿子摘豆子。第二天我离开回学校时,她仍然在那儿摘豆子。如此我回校后没几天,我的哥哥就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并告诉我,奶奶死了。当时我正在埋头扫地,打扫学校分给我们的包干区卫生。听到哥哥的话,我像个农民那样艰难地直起身,对着他裂嘴一笑。
??时至今日,我也不觉得我笑了就有什么不对。笑当然也不等同于快乐,那只是一个人面对一件陌生事件所常有的表情,非常普通的反应,并不具有什么特别意义。不仅如此,在整个丧事期间,我都没有悲伤的感觉。她老人家也死得其时了,在我看来,83岁死和93岁死并无区别。因为她的死,我们家族老老小小济济一堂,难得凑这么整齐过。那几天天气也格外的好,心情因此还很开阔。避开躺在那儿的她,我们就是一群生活幸福的后代。
??后来把她埋了,家族成员也散了。我当然也得赶回学校继续念书。到了学校,同学们都知道我是回去奔丧的,因为某种忌讳,对我显得格外客气,这种客气就是对我祖母的死亡只字不提。这令我感到郁闷。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对坐在我前面的一位女同学谈起了我的祖母。之所以跟她谈,也说明我对她有那么点意思。这个女同学是城里的姑娘,我祖母的一生于她而言是陌生的,也正因此使她充满了好奇。她后来问了几个当时让我感觉非常奇怪的问题。
??第一,你祖母美丽吗?在我这里,祖母跟美丽是两个事物,怎么能这么问呢。但我还是回答了她。我说,我祖母一干瘪枯瘦乡下老太婆而已,而且是大脚,出身穷人家是得干活的,小脚不方便,所以大脚。谁也不知道她年轻时候什么样,没有照片。
??第二,你祖母喜欢什么呢?也就是有什么爱好?这又把我问住了。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回答的方式。在我记忆里,我的祖母就是干活,至死还在操劳。除了干活,就是烧饭,她烧饭不夹生就是烂,所以祖父死后,她跟两个儿子过活,做饭炒菜的权力被剥夺了,而专事灶下烧火。而且她对烧火也不精通,经常自己被倒流的柴烟熏得泪流满面、咳嗽不已。
??第三,你祖母有什么遗嘱吗?我说,没有。事实上也就那样,她能有什么遗嘱呢,不识字,也无口头的。她咽气我又不在她身边。据我母亲说,她最后一次对她说的话是,大嫂子(使用二婶的口气称呼)你下地忙你的吧。这话肯定算不了所谓遗嘱。
??这么三个问题分别令我愣了一下。也正因此,我一直记着。其实最后一个问题我还可以补充一点。即祖母临死前,我曾蹲在她面前那些豆杆子上跟她说过几句话。她一面摘豆子一面说,将来你毕业了要买好东西给我吃啊。还有,要留心找个丫头娶回来,将来生了重孙子说不定还能帮你带带呢。我就笑了笑。
??秋天来了,我突然想到了我的祖母。村里又到了摘豆子的时候。当然,她如果不死,并仍无从带一带那个子虚乌有的重孙子。更为关键的是,即便她那时没死,现在大概也差不多快要死了。
《我看“80后”》
??我出生于七十年代,但没有被人归入为“70后”过。这谈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对“70后”的理解,除了父母生育原因之外,我还没能想出其他更好的言辞。当然,“70后”应该是个文学代群概念,本人与很多同代人一样,写了些东西,并在网上一度“活跃”,按道理老夫理应“70后”。
??为什么“老夫”起来了呢?因为出现了“80后”。
??“80后”当然是“70后”的派生产品。即,没有“70后”的说法,估计也没人会说什么“80后”。记得九十年代初期,北京的《青年文学》曾搞过一年“六十年代出生作家小说联展”,这就是说,无论“70后”还是“80后”,提法决无新鲜感,决无创造性。但事实情况并非如此,“70后”“80后”甚嚣尘上、兴奋异常,有时这两个数字还是一件用于战斗的利器。
??回到“80后”。有一年我在课堂上,发现一个学生在桌底下看书。我没有打搅他,我自己当年也是如此,而且我坚信在十几岁的年龄,书本往往比一名教师更有力量。下课后,我找到此学生,叫他把书拿我来看。是韩寒的《三重门》。我翻了翻,问,有劲吗?他说有劲,我就说,好,去看吧。很快,报纸上也开始铺天盖地介绍这个韩寒。不仅如此,当时的中学语文教师参加各种教研活动,在谈到作文时,那些白发苍苍的教育专家也要提及这个名字,当然,褒贬不一。在当时南京一些省重点中学的作文课上,一些被誉为“韩寒式”的学生作文也更容易获得掌声。但我没有看过韩寒的书,对此人也不太了解。我当时只是觉得,混成这样确实挺不容易的。值得一提的是,当年有“韩寒现象”,但并无“80后”的提法。
??“80后”是新世纪以来的词汇。据马原所鼓吹的,已有五位优秀人物,我记得其中有韩寒,也有春树,还有一个李傻傻。当然,我并没有看过他们的东西。这里可能有个误区,即响亮的名字往往只跟响亮有关。我也过了那种饥不择食、博览群书的年龄。多年以来,我只看很少的书,这些书大多是一些近古之人的作品,此外就是看朋友的。
??在我的朋友之中,有出生于八十年代的。最大的是李黎,他的小说我很喜欢。他也写诗,因为网络上诗歌论坛很多,而且看起来诗歌挺容易写的,所以我基本不看诗,不过李黎的我有时还是看,我想通过李黎的诗歌对作者本人有所了解,或者可以通过李黎对诗歌产生一点理解力。不过我好像确实还是没能理解。我们除了彼此写点东西,更多的是生活中的互通有无。相处两年,比较投机。大概因为他出生于1980年,而且相貌并不比我年轻到哪儿去,所以我从来没有把“80后”这东西摁在他头上。另外一个就是暂居山西太原的手指了,1982年的手指原名梁学敏,是从山西某个山村考进太原的大学生,但他后来好像退学了,租房子孤身一人住在太原,没有什么朋友,也常常没有工作,过着基本上是所谓穷困潦倒、默默无闻的生活。在这样的生活状况里,他写一些我很喜欢的小说,偶有发表,但数量低得惊人。从照片上看,他瘦小得很,个人状态一如贾樟柯电影中的小武。我有时想,如果手指突然哪天生病了,出于性格原因又不想让乡下的家人知道,那么他就会病死,从此我的QQ上他的名字将一直暗淡下去,再无亮起之日。想到这个,我真是非常难受。呵呵。在我跟手指网上遇见,聊些废话之时,我也没想过甚嚣尘上、兴奋异常的“80后”和他有什么关系。
??或者说,在我的眼里,“80后”就是李黎、手指以及其他一些我所熟悉的有血有肉、有悲有喜的兄弟,他们让我感觉不到他们是“80后”,也没让我感到自己是什么“70后”。
??
??2004-9-4
《又上了个年纪》
??在我们这个国家,节日是吃喝的借口,生日也是。吃饱了,文化了,生日开始提供给人成长的喜悦和忧伤。??
??九·一八鸣笛那会儿,我在写个东西,听到那声音,我想到九月十八号这个日子,也就是说,我已整整二十七岁了。后来就不能集中精力写字,上网想遇见个什么人聊会儿。半夜找到个姑娘,前些年她对我非常好,她还记得我的生日,我确实有点感动。我甚至觉得,这世上也惟有她能记得我的生日了。当然,我母亲可能也记得,但她当天并没有烧好东西给我吃,也没跟我说什么话,一切都照旧。也是,我们这个家有谁正经过过什么生日呢?
??我有时很偏执,比如过年了,人家都在看电视,我就不看,随便找本书看,或者多喝一点,把头搞晕,比平时早点睡下。像这样干,情况很多,不止一例。事后我想到自己这么干,有时很想吐,觉得自己很做作。但每逢此类日子到来,我仍然要干点这样的事。说来缺德,按照习俗,人家婚礼上是不宜打破碗碟的,况且我实乃一谨慎之人,但我还是在一场婚礼上故意以“不小心”的方式打了一个碗。??
??我偷偷摸摸把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说实话,我越来越厌倦“特立独行”这个词,顺带着厌倦了王小波。??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同龄的朋友都消失了,结婚的结婚,不来往的不来往了。朋友开始变小,李黎80年,张浩民83年,后者还经常提到他所认识的84、85的美女,搞得大家嘎嘎的。我的学生则90年后。谈到我的学生,我也不觉得他们小,看着他们发育得那么好,视觉上没有多大区别。但年龄的悬殊确实存在,而且很显著。这时候,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和他们区别开来。怎么区别呢,我应该西装领带着,或生儿育女着。可我做不来那样。这些年来,我参加过许多亲朋好友的婚礼,他们西装领带着站在大厅广众之下接受祝福和戏弄,每此时,我都会惊出一身冷汗,如果是我,我该怎么办呢这情况太他妈这个那个了。??
??我也经常遇到跟我同龄的人。谈到什么年龄啊岁月啊当年啊,尤其是女人,她们总是很感叹。有一个才23岁,言谈间即已面呈太后状,保养容颜,涂脂抹粉,一双沙眼,见风流泪。说实话,我内心真是十分厌烦她们,每次和她们聊完,回味彼此所聊,逐渐有物质上涌,会被一阵又一阵的无聊撞得反胃。我突然想到一个词用以形容她们:航母。巨大的航母,轻微动荡,不知不觉中就晕船了。古人说,软刀子割头不觉死。我堕落了,再次落后了。??
??27年来,我一直处于落后状态。比较起来,都很积极健康,我则阴暗变态。因此,我基本被他们排斥在外,被他们忽视。他们看不到我,只有我能看到他们,我看到同龄的人在我前面奔跑,让我赶不胜赶。没有办法,我只能选择缓慢行走,我看到他们的臀部因为奔跑疲惫或兴奋的表情,看见他们男男女女、勾肩搭背。等他们跑不见了,我发现又有一拨两拨比我年轻更年轻的人超到我前面去了。于是,我对赶有点绝望了,所以我现在真希望自己不动了,像根牛桩那样插在地上。如果有谁不注意,被我袢倒了,那么,对不起,兄弟,坐下歇会儿,陪我抽支烟吧;那么,对不起,姑娘,坐我身上,谈谈今年是不是风调雨顺吧。哈。??
??这是一篇无比矫情的文章,写是错误的。嗯。问题是,我写完了。
??
??2004-9-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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