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斯特顿随笔摘记

凌丁

切斯特顿《谈现代作家与家庭制度》

摘引几句：

“一个人生活在家庭里是件好事，意义跟一个人被雪封在街上是件美好而愉快的事是一样的。这一切都迫使他认识到生活并不是从外面来的，而是从内部来的事。尤其是，这一切都坚持这个事实，即生活如果真的是一种令人兴奋、令人销魂的生活，那么它，就本质而言，是不管我们而独立存在的东西。现代作家或多或少以公开方式指出家庭是个坏制度，这时他们一般都局限于怀着极大的尖刻、痛苦和悲哀指出：家庭也许并不总是非常协调的。当然，家庭是个好制度，正因为它是不协调的。它是有益的，正因为它包括着如此众多的分歧和差异。如感伤主义者所说，它像一个小王国，而且像大多数其他小王国一样，它通常都处于一种类似无政府的状态之中。……不论正确或错误，那些希望从这一切走出去的人，实际上必然希望走进一个更狭窄的世界。他们被家庭的广阔和多样吓得惊慌失措，恐惧万分。（想献身舞台的）萨拉希望找到一个全是由私人剧团所组成的世界；（开餐厅的）乔治希望把特罗卡德看作一个宇宙。我一点儿也不是说，跑进这个狭隘的生活中去对个人来说可能不对，正如我不是说，跑进修道院里去也可能不对一样。然而，我是说，任何事都是不好的和虚假的，如果它容易使人屈服于离奇的幻想，以为他们实际上踏进了比他们自己的世界还要广阔和多样的世界。一个人能检验出马上会遇见各种各样的普通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从随便一个烟囱爬下去，进入某个家庭，而且跟里面的人尽可能熟悉起来。而这事基本上就是我们每个人在出生那一天所做的事。……只要你有一个选择得合理得人群，你就有一种特别的或宗派的气氛。正是在你有一个选择得不合理的人群的时候，你才有了人。冒险才开始出现：因为冒险，就本质而言，是落在我们头上的东西。是它选择我们，而不是我们选择它……至高无上的冒险并不是一见钟情，至高无上的冒险倒是出生。在这一点上，我们确实突然走进了一个辉煌而惊人的陷阱。在这一点上，我们确实见到了一些过去未曾梦想到的事情。我们的父亲确实在暗中等待着我们，并跳出来袭击我们，像土匪从丛林中跳出来一样。我们的伯父是个惊奇。我们的伯母，用美好的普通说法来形容，是晴空霹雳。我们通过出生踏进家庭的时候，我们确实是踏进了一个不能预测的世界，一个具有自己奇怪法则的世界，一个没有我们也能生存的世界，一个并非我们创造的世界。换句话说，我们踏进家庭，就是踏进一个神话故事里。……生活永远是一部小说。……使得生活富于传奇性和各种激烈的可能性的就是由于存在着这些伟大而平凡的限制。这些限制强迫我们大家碰上我们所不喜欢的或未曾预料到的事情。目空一切的现代人谈什么在不协调的环境里生活，这是徒劳无益的。生活在传奇里就是生活在不协调的环境里。出生在这个地球上就是出生在不协调的环境里，因此也就是出生在传奇里。在所有这些形成和创造出生活的诗意和多样性的伟大限制和框架中，家庭是最确定的和最重要的。所以它被现代人误解，他们以为传奇会最完美地存在于他们所谓地那种自由的完美状态中。他们认为，假如一个人做出一个手势，那就会是一桩惊人而浪漫的事，以致太阳也会从天上落下来。然而，关于太阳的惊人而浪漫的事却是它并不会从天上落下来。他们在每种外表和形式下面寻求一个其中没有限制的世界——就是一个其中没有轮廓的世界；一个其中没有外表的世界。再没有比那种毫无局限性更卑下的东西了。他们说他们希望像宇宙一样强大；可是他们实际希望的却是整个宇宙像他们一样脆弱。”

切斯特顿《为轻率的誓言辩护》
摘引几句：

“在我们这个时代，反对宣誓已达到了这种程度，甚至典型的结婚宣誓也要加以反对。听听那些反对婚姻的人士对此问题的意见，这是最令人开心的事。他们似乎认为忠贞不渝的理想是魔鬼神秘地强加在人类身上的枷锁；而不是像实际那样是所有情人始终如一地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他们发明了一个短语，其中两个词如同黑白一样自相矛盾——‘自由性爱’——仿佛情人从来就是、或从来就可能是自由似的。爱的本质就是要约束自身，而婚姻制度不过是信任普通人的誓言而表示致敬而已。现代圣贤带着不怀好意的狞笑向情人允诺最大的自由和最充分的不负责任；可是他们并不像古代教会那样尊敬他；他们并不把他的誓言写在天上，作为他最神圣时刻的记录。他们给予他样样自由，除开自由出卖他的自由，而这一点倒是他唯一需要的东西。”
“……正是这种后门，这种身后有退路的意识，在我们看来，才是现代快乐中那种毫无用处的精神。到处都存在着获取快乐而不付出代价这种固执而疯狂的企图。因此，在政治方面，现代侵略主义者实际在说：“让我们享受征服者的快乐而无须让战士受苦；让我们坐在沙发上就成为吃苦耐劳的民族。”因此，在宗教和道德方面，颓废的神秘家就说：“让我们享受神圣的纯洁芳香而无须自我约束的痛苦；让我们轮流向童贞玛利亚和普里阿普斯唱圣歌。”因此，在爱情方面，自由性爱者就说：“让我们享受献身的光辉而无须遭受承担义务的危险；让我们看看一个人自杀能不能达到无限多的次数。”
“……对旁观者、业余爱好者来说，无疑有着惊心动魄的时刻；可是有一种惊心动魄却只有那为国旗而战斗的军人才知道，只有那为获得启发而忍饥挨饿的苦行者才知道，只有那最终做出选择的情人才知道。正是这种脱胎换骨的自律精神才使得誓言成为一桩真正合情合理的事。对情人或诗人来说，知道由于一时的决定，所以那条奇异的链子便悬挂在阿尔卑斯山静寂的星辰和白雪之中长达若干世纪之久，这事准能满足他们心灵的巨大饥渴。……”

陈卫

值得思考。
不过我首先觉得，语言太有魔力对这些观念的阐释是一种伤害。我们会担心正被一群狂念魔咒的教士围攻，尽管他们要灌输的理念也许是正确的，但这种担心将成为接受这些理念的反抗。——题外话。与所摘内容的思考无关。而后者对我个人而言不是一时半刻就有能力或愿意拿出判断。

你自己的好帖子也固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