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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钢琴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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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4:0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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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钢琴教师埃里卡·科胡特像一阵旋风似的蹿进自己和母亲共住的住所。这孩子动作有时特别敏捷,母亲喜欢把埃里卡称为自己生龙活虎的小家伙。她竭力逃避母亲。埃里卡是快奔四十的人了。从年龄上来讲,母亲都可以当祖母了。在经历多年艰辛的婚姻生活之后,埃里卡才来到这个世上。父亲很快便把指挥棒传给了自己的女儿,埃里卡登场,父亲下场。今天,埃里卡由于心急,动作十分灵巧,像片秋叶悄然无声地穿过住宅门,想尽快蹿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不让母亲看见。但是,此时妈妈已经高高站在面前,并且把埃里卡挤到了墙边进  
行质问。母亲被人一致公认为是在国家生活和家庭生活中集中世纪异端裁判所的审讯官和下枪决命令者于一身的人物。母亲正琢磨着,埃里卡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来?最后一名学生早已在三个小时前就回家去了,母亲心中已经有一大堆的辛辣嘲讽在等待着埃里卡。埃里卡,你也许以为,我无法得知你去了什么地方。孩子是喜欢撒谎的,所以要主动回答母亲的问题,而这些回答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母亲还在等着回答,但是也只等到她数完一、二、三的工夫。

  在刚刚数到二的时候,女儿就开始用编造好的瞎话来回答了。她手上提着的装满钢琴乐谱的公文包被夺了过去,母亲立即从包里得到了对所有问题的严酷的答案。四本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曲谱和一件新的连衣裙被愤怒地抛撒在简陋的房间里,看得出来,这件连衣裙是刚刚买的。母亲立刻对这件衣服义愤填膺。先前,这件衣服挂在商店的衣钩上,色彩斑斓,手感柔软,看起来那么诱人;现在,它像块干瘪的抹布被扔在地上,母亲的目光正逼视着它。买衣裳的钱原来是用于银行储蓄的!这钱现在已经提前花掉了。本来可以把这件衣裳随时看成是存进奥地利储蓄银行里的一笔建房储蓄金存款,她们随时可以走到内衣柜旁,储蓄本就藏在柜子里一大沓亚麻手巾的后面。但是,今天孩子出去玩了一趟,取了一笔款,造成了目前的结果:假如人们想知道这笔可爱的款子到哪去了,埃里卡这下就得天天都穿着这件衣裳,展示给人看了。母亲吼叫着:这下你得不到以后的工资了!我们本该不久有一套新住宅,但是因为你等不及,现在你只剩一身破衣裳,这衣裳很快就会不时髦了。母亲把想要的一切都寄托在未来,她从不想立即要什么。但是,她随时都需要孩子在身边,她随时都想知道,如果妈妈有心肌梗塞的危险,必要时在哪里可以找到孩子。现在母亲要节约,为的是将来能够享受。恰好在这时候,埃里卡买了一件连衣裙!这衣裳还穿不长久,几乎比鱼排面包上涂着色拉酱的圆点还要短暂。这件衣裳的式样到不了明年,下个月就已经不再流行了,而金钱永不会过时。

  现在她们正攒钱共同购买一处宽敞点儿的私人住房。她们现在还住在租来的住房里,这房子已经很陈旧,只能舍弃。她们将会首先共同挑选壁橱,甚至选择隔墙的位置。她们的住房采用一种全新的建筑方法,所有一切均仔细地按照个人的指示来修建。谁付钱,谁做主。母亲只有很少的退休金,管做主,埃里卡管出钱。在这崭新的住所里,将按未来的方法进行修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地盘,埃里卡的王国在这边,母亲的在那边,两个人的地盘整整齐齐地互相分割开来。她们将共同拥有一间起居室,如果愿意,可以在那里碰头见面。但是母亲和孩子总是想顺其自然,因为她们属于一个整体。即使在这个现今早已破败的猪圈里,埃里卡也拥有可供自己发号施令的领地。这只是一个暂时的领地,母亲随时都能自由、畅通无阻地进来。埃里卡房间的门上没有锁,孩子没有秘密可言。

  埃里卡有一个自己的小房间,这构成了她的生存空间,在那里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人妨碍她,因为这个房间完全是她的个人财产。在这所住宅里,其他所有地方便都是母亲的领地了,因为操持一切的家庭主妇要到处忙着张罗,而埃里卡则享受由母亲所做的家务劳动的现成成果。埃里卡不必为家务活受累,因为家务活中所用的洗涤剂会毁了钢琴家的双手。有时,在母亲偶尔喘口气休息时,使她担忧的只是自己五花八门的财产,因为她无法时刻知道所有一切东西的准确位置。她的这个活泼好动的财产现在又到哪里去了?她在什么地方跑来跑去?是独自一个人还是两人在一起?埃里卡这块水银,这个滑溜溜的家伙,这会儿也许还开着车在什么地方兜风并且瞎胡闹吧。然而,每天,女儿都准时回到她所属的那个家,分秒不差。不安经常使母亲揪心,因为财产的主人最早和痛苦地学到的是:信赖虽然好,但监督更为恰当。妈妈的难题在于:为了使自己的财产不逃开,要尽可能使它固定在一个地方不动。电视机为这个目的服务,它把预先制作和包装好的优美图像和动听的旋律送到千家万户。为了这缘故,埃里卡几乎老在家里待着,如果有一次她出去了一下,你就会准确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有时候,埃里卡晚上去参加音乐会,但是她去参加音乐会的次数毕竟越来越少了。此刻,她或许正坐在钢琴前敲打着自己那早已被埋葬了的当钢琴家的美梦,她或许正像幽灵似的同自己的学生一起出没在什么排练场上。在那里,如果有必要,可以随时打电话找到她。此刻,或许埃里卡为了消遣、为了演奏和演唱的需要,正同与自己志趣相同的同行们坐在室内演奏场所聆听欣赏呢。在那里,也可以打电话找到她。埃里卡在同母亲所设置的围栏战斗,再次请求人们不要打电话找她,因为这会触犯母亲,母亲是独自下命令的人,这是她对自己女儿的要求,这样做的结果便是使得越来越少的人还想见女儿或同她谈话。埃里卡的职业,同时也是她的业余爱好,是从事魅力无穷的音乐。音乐占据了埃里卡的时间。在这里,没有其他时间的位置。没有什么能像音乐界顶尖乐手的最高级音乐演出那样,能带来那么多的乐趣。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12-27 22:10:29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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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4:01 |只看该作者
每个月,当埃里卡去一趟咖啡馆坐坐时,母亲便会知道她在哪家咖啡馆里,并且可以往那里打电话。她随处滥用这个权利。这是家庭自己制定的安全和习惯框架。

  埃里卡的时间慢慢变得像块石膏一样。有一次,当母亲用拳头粗暴地敲击它时,这时间立即像石膏似的纷纷碎裂开来。遇到这种情况,埃里卡那细细的脖子上就好像围上了矫形外科用的石膏制作的时间的脖套,她懒散地坐在那里,成为他人的笑柄,并且不得不承认:我  
现在必须回家。回家。每当有人在外面遇到埃里卡时,她几乎总是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母亲解释说,本来,像埃里卡现在这样,已经使我心满意足了,她也许不会再有更多成就。但是,要是她只听信母亲我一个人的,那么依照她的才能,她本该很容易成为跨地区的钢琴家!然而,埃里卡违反母亲的意愿,有时受到外界影响,自己臆想出来的对男人的爱情分散了对学习的注意,像化妆品和衣裳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使丑陋的头拉得更长了,在她给事业来个好端端的开头之前,事业就毁了。维也纳城音乐学院钢琴教师的职位倒是肯定能够得到。她不必去音乐学院的一所分部——区音乐学校实习,许多人把自己年轻的生命葬送在了那里,一转眼的工夫,头发灰白了,背驼了,也没当上校长。

  只是埃里卡这样爱虚荣,这讨厌的虚荣心,使母亲苦恼心烦,埃里卡的爱虚荣成了母亲的眼中钉。这种爱虚荣是埃里卡现在必须慢慢学会放弃的唯一事情。现在学会放弃要比以后学会放弃好,因为很快就上年纪了,年纪大时爱虚荣是一种特别的负担。年纪大本身就够是负担的了。这个埃里卡!音乐史上头头脑脑的人物曾经爱过虚荣吗?他们不是爱虚荣的人。埃里卡必须放弃的唯一事情就是爱虚荣。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必要的时候,埃里卡还应由母亲好好收拾收拾,别在她身上留下什么多余的祸害。

  因此,妈妈今天才从女儿那训练有素、紧紧攥住的手指里去抢夺这件新连衣裙。母亲说,松手,把衣裳拿过来!你追求形式上的东西,为此,你必须受到惩罚。至今,你不受重视,生活以此来责罚了你,现在,尽管你像个小丑似的穷打扮和化妆,你母亲同样不理会你,你母亲以此来责罚你,把连衣裙拿过来!

  突然,埃里卡冲向自己的衣柜。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猜疑涌上她的心头,而这种猜疑曾经多次得到过证实。比如,今天柜子里又缺了秋天穿的深灰色的套装。出了什么事情?瞬间,埃里卡就发现缺了什么衣服,并且已经知道是谁该对此负责。只有唯一的一个人会做这件事。你这个无耻的人,你这个无耻的人。埃里卡愤怒地对自己的顶头上司喊叫着,同时用手指紧紧抓住母亲染成了褐色的头发,她的头发根上已露出了灰白色。理一次发也挺贵的,最好不去理发店。埃里卡每月用刷子和染发剂给母亲染头发。现在,埃里卡用手扯着母亲的头发。她愤怒地撕扯着,母亲号叫着。当埃里卡停止撕扯时,她手里已握满了一绺头发。她一言不发,吃惊地打量着这一绺头发。染色剂反倒使这些头发易折断了。一时间埃里卡没了主意,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头发了。后来她走进厨房,把外层染色欠佳的褐色发绺扔进了垃圾桶里。

  母亲头发零乱稀落,哭闹着站在起居室里。自己的埃里卡经常在起居室里举行私人音乐会,在这间起居室里除了她之外,还从未有别人演奏过钢琴,所以她便是这里的最佳演奏者。母亲哆哆嗦嗦的手上还一直拿着那件新连衣裙。假如她想把这件衣裳卖掉,那她必须尽快出手,因为这种画有甘蓝叶球大小的罂粟花的衣裳,人们只穿一年,过后便再也不穿了。母亲头上被揪掉头发的地方,现在感到疼得钻心。

  女儿从自己的卧室走过来,已经气得直哭。她一边咒骂母亲是卑鄙的坏蛋,一边心里企盼着母亲热烈地亲吻自己一下,立即同自己和解。母亲发誓说,埃里卡应该砍掉自己的手,因为她的手打了妈妈还揪掉了母亲的头发。埃里卡的啜泣声越来越响,因为把母亲的头发揪掉并弄疼了母亲,这使她后悔万分。埃里卡很快就为自己针对母亲所做的一切感到后悔,因为她爱自己的母亲并且从很小的时候起就了解母亲的禀性。最终如所预料的那样,埃里卡一边号啕大哭,一边让步。好了,好了,母亲缓和了口气,她不是真生女儿的气,现在我先煮一壶咖啡,我们一起喝咖啡。在吃点心的时候,埃里卡愈加感到后悔不已,所剩下的最后一点气恼,被吃到肚里的圆锥形空心蛋糕化解了。她查看着母亲被揪掉头发的地方,正像刚才不知该如何处理被揪下来的头发一样,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因为母亲已经上了年纪,总有一天将要故去。也因为埃里卡自己的青春也已逝去,更主要是因为老是有什么流逝而去,但很少有什么接踵而来,因此,想到这些,她不免又啜泣了几声。

  现在,母亲在向自己的孩子说明,为什么一个漂亮的女孩不需要过分地打扮。埃里卡向母亲证实,女儿为什么把这许多许多衣裳挂在衣柜里。她从未穿过这些衣裳,这些衣裳徒然挂在那里,只是用来装饰衣柜。母亲无法阻止购买衣裳,但却是对决定女儿衣着拥有无限权力的统治者。母亲决定埃里卡穿着什么衣服外出。母亲规定,你不能这样离开家,她担心埃里卡穿着这样的衣裳在外面会正好碰上陌生的男士。埃里卡自己也下决心从不穿这些衣裳。母亲的职责是鼓励这样的决心,防止做出错误的决定,这样以后就不必为包扎伤口而费劲了,因为人们不会去助长伤害。母亲更愿意亲自伤害埃里卡,这样她便有可能监督整个治疗过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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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漫无边际,直到谈到刺痛埃里卡的问题。但这本来用不着,不能让他们为所欲为!你也可以允许他们这样做!同时,你本可以控制局面,埃里卡,然而你做这种事太笨拙了。如果女教师决心阻止这种事的发生,至少在她自己的班上不会出现比自己年轻的钢琴家,不会出现意料之外和计划之外的升迁发迹。你自己没有办到这一点,为什么现在其他人处在你的位置上,还是从你的钢琴班上做到这一点的呢?


  埃里卡仍在啜泣,两手拿着那件可怜的连衣裙,闷闷不乐地把它同其他的连衣裙、套装、裙子、大衣一起挂到衣柜里。所有这些衣裳她都从未穿过。它们在柜子里等着她晚上回到家来,把它们展开,放到身前试试,打量一番。因为这些衣裳属于她!尽管母亲可以把这些衣裳从她手里夺走并且卖掉,但是她自己却无法穿这些衣裳,因为她太胖了,无法穿这些腰身细窄的衣裳了。这些衣裳不适合母亲。所有这些衣裳全是埃里卡的,属于埃里卡。那件连衣裙还没有料到自己的好运刚刚突然中断了。主人不会再穿它,它被关押起来,主人再也不会赐福给它。埃里卡只想收藏和观赏它。从远处观赏。她从未想穿上试试,只是把这些由布料和色彩构成的诗放进柜里,让它优雅地飘动,此时,仿佛有一股春风吹进了衣柜,这就足够了。埃里卡先前在卖衣裳的小店里试穿过这件连衣裙,现在她再也不会去穿它了。在小店里,这件短小的连衣裙曾经刺激了埃里卡的购买欲。她已经忘却了这个刺激,现在她拥有的只是一件连衣裙的僵尸罢了。

  夜里,一切都沉睡了,只有埃里卡孤独难眠。当时,被爱的纽带扣在一起的一对中那亲密的部分——母亲,早已在天国般的宁静中梦想着折磨人的新方法。埃里卡有时偶尔打开衣柜门,抚摸着自己神秘渴望的东西。这些渴望并非那么神秘,它们朝外大声喊叫着,它们曾经值好多钱,现在所有这些钱都干什么去了?各种色彩接二连三地喊叫着,人们在哪里可以穿着这样的衣裳而不被驱赶呢?埃里卡一般总是只穿裙子和套头毛衣或者夏天穿衬衫。有时,母亲从睡梦中惊醒,直觉告诉她:女儿又去欣赏自己的衣裳了,这个爱慕虚荣的家伙。母亲确信这一点,因为衣柜不会为了私自的乐趣而同衣柜门一起发出刺耳的咯吱咯吱声。

  可悲的是,购买衣裳把迁入新居的期限无限期推迟了,同时,埃里卡经常处于被爱的纽带吞噬的危险之中;但愿在自己的巢里突然出现一只雄布谷鸟。明天早餐时,为了自己的轻举妄动,埃里卡肯定要受到严厉的告诫。昨天,母亲要是由于头发被扯掉而一下子吓死了该多好。埃里卡将会获得付款期限,尽管她要增加私人授课课时。

  谢天谢地,在衣柜的藏衣中只缺少了一件新娘的礼服。母亲不希望成为新娘的母亲。她想永远做个一般的母亲并且满足于这种状况。然而,今天究竟是今天。现在终于该去睡觉了!母亲就只能在双人床上这样要求,但是埃里卡一直还在镜子面前转来转去。母亲的命令犹如斧头击中她的后脊梁,现在,她很快抚摸了一下下午穿的漂亮带花朵的连衣裙,这回花朵是在连衣裙的贴边上。这些花朵还从未呼吸过新鲜的空气,也从未享受过雨露的滋润。据埃里卡讲,这件连衣裙出自市中心的一家时装店,质量和做工永远有保证。只要埃里卡不吃太多甜食或者太多面食,这连衣裙便总会适合她的腰身!埃里卡从见到这件连衣裙的第一眼起,就产生了一种幻觉:我可以成年累月地穿着这件衣裳,而这衣裳也丝毫不会偏离时尚。多年来,这件连衣裙固守在时装的崎岖小路上!它绝不会过时。母亲应该好好扪心自问一下,在青年时代自己难道没穿过这种裁剪的连衣裙吗?母亲根据原则反驳。尽管如此,埃里卡得出结论:购买这件连衣裙值得,因为这件衣裳式样绝不会过时,在二十年后,埃里卡自然还可以像今天一样穿它。

  时装款式变换迅速。尽管衣裳还好好的,但是没有人再穿它了。没人要求过来看看它。在它最好的年华没有人穿它,时光一晃就过去,并且一去不复返。如果这时光能回来的话,那也许得在二十年之后了。

  有些学生对自己的钢琴教师埃里卡产生逆反心理,但是,是他们的父母逼迫他们来学琴的。女教授科胡特同样可以运用强迫的手段。当然,大多数学生很听话,对自己所要学习的艺术也很感兴趣。当他们被领到音乐协会或音乐厅在生人面前露面时,他们甚至很关心这门艺术。他们比较、考虑、衡量、计算。有许多外国人来埃里卡这里,而且人数一年年越来越多。维也纳,音乐之都嘛!只有那些迄今为止已经经受过考验的东西,将来才能在这个城市站住脚。城市文化那白色肥硕肚子的纽扣开线了,活像水中的尸体似的,人们不将它打捞起来,每年它会变得越来越膨胀。

  衣柜里装进一件件新衣裳!母亲不喜欢看见埃里卡离家外出。这件连衣裙太引人注目了,它不适合孩子穿。母亲说,在任何地方都必须有限度,她不知道,她现在讲这话是什么意思。母亲的话意思是说,到此为止,不能再往下走了,一切都必须有个限度。

  母亲当着埃里卡的面解释说,她,埃里卡,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人,而是唯一的和有个性的人。母亲总是这么说。今天,埃里卡说到自己时也说,自己是个个性很强的人。她说,自己无法屈从于别的人和事。她也难适应别的人和事。埃里卡只有一个,今后也不会再有了。假如有什么人特别独特的话,那就是埃里卡。她憎恶抹杀各种区别,例如憎恶不考虑各自特点抹杀区别的学校改革。其他人即使同她持一样的观点,埃里卡也无法同这些人团结在一起。同他们在一起,她会立刻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这就是她。她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她不会有丝毫的改变。母亲一旦看不见女儿,立即便会预感到有恶劣的影响存在,她首先想到的便是要保护好埃里卡,防止男人把她塑造成另外的样子。因为埃里卡是个不合群的人,自然性格中充满着矛盾。埃里卡身上的这些矛盾也会迫使她坚决反对失去个性。埃里卡是一个个性很强的人,在自己众多的学生面前总是一人面对众人,处于孤立的地位,独自驾驭着艺术航船的舵轮。她绝不可能同大家联合起来。假如一个学生询问她的目的,那么,她会指出博爱即目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她为学生们总结了贝多芬神圣遗嘱的内容,使自己位于高台之上,跻身于音乐艺术的英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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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对艺术和自己个性的考虑,埃里卡选择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在隶属母亲多年之后,她绝不能再隶属于一个男人。母亲反对埃里卡以后结婚,因为我的女儿绝不会隶属于什么人。她就是这样。埃里卡因为坚强不屈不应该选择生活伴侣,而且她也不再是棵年轻的树木了。如果没有人肯让步,那婚姻的结局肯定并不美妙。母亲对埃里卡说,你最好还是独身。最终,是母亲把埃里卡造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送牛奶的妇人和肉铺师傅都问,埃里卡小姐,您还没有结婚吗?埃里卡回答说,你们都知道,我从未有过意中人。


  她生于乡间的一个家庭。他们孤零零地生活着,很少同别人来往。这样的家庭不多见。如同总是顽强、节俭地对待生活中的一切那样,他们也在顽强、节俭地繁衍、生息着。在父母婚后二十年时,埃里卡才来到这个世上。她的父亲怀疑这个世界的公道,为了不使他对这个世界构成危险,他被送进了一座疗养院。

  埃里卡举止文雅、缄默地买了八分之一磅的黄油。她还有母亲,因此不需要与一位男士共结秦晋之好。这个家庭几乎没有一个新亲戚,即使冒出一个亲戚来,也会被拒之门外。只要证明某个亲戚无用和不中用了,那便立即断绝同他的一切往来。母亲用一把锤子对家族成员进行叩诊,逐一进行挑选。她进行分类和淘汰。她对他们进行审查和扬弃。按照这种方式就不会出现那些老是想着要索取的寄生虫了。埃里卡,我们就两个人过,我们谁也不需要,对吗?

  时间在流逝,我们在时间的长河中一点点消逝。埃里卡,她的精细的护罩、她的妈妈,都被一起关在了一个带玻璃盖的乳酪盘里。只有当外面的人抓住玻璃盖顶上的圆形把手并且把它向上提起时,玻璃盖才会打开。埃里卡是琥珀中的一只小昆虫,它是永恒的,永不会变老。埃里卡没有历史并且创造不了历史。这只昆虫早已丧失了自己爬行的技能。埃里卡被放进了永恒的烘烤用的模子里去烘烤。她高兴地同自己所喜爱的音乐家一起分享这个永恒,但是在受喜爱的程度上,她绝对无法同那些音乐家抗衡。埃里卡在伟大的音乐创作者的视野内仍旧取得了小小的一席之地。这是块争夺异常激烈的地盘,因为整个维也纳同样都想在这块地盘上至少建立起一间小菜园大小的茅草棚子。埃里卡给自己划出了强者的地盘,正开始挖出建筑的基坑。埃里卡通过学习和演奏诚实地挣得了这块地盘!归根结底,演奏再加工也是一种创作形式。再加工者经常给自己所烹调出的汤羹加上只有自己才拥有的特有的调料。他滴入自己的心血。演奏者也还有自己的简单目标:演奏好。埃里卡说,自然,演奏者也必须隶属于音乐作品的作曲者。她自动承认,这正是她的问题。因为她不愿意并且也不能隶属于别人。然而,埃里卡同其他演奏者有着共同的主要目标:胜过他人!

  在她原文在某些地方用的是大一号的字母,个别地方用的是斜体,以表示主人公的独特性。在本译文中则用黑体字表示。身前身后摆动着乐器和鼓鼓囊囊的曲谱袋,它们的重力作用把她塞进了有轨电车里。她活像一只张满翅膀很占空间的蝴蝶。蝴蝶感到自己身上的力气在昏昏欲睡,而音乐本身并没有产生足够的力量。蝴蝶用手攥紧小提琴、中提琴、长笛的手把。尽管蝴蝶有权选择,但是它愿意否定自己的力量。母亲提供选择,提供音乐乳牛的丰富多彩的乳头。

  她把自己的弦乐器、吹奏乐器和沉重的乐谱本紧紧贴着人们的前胸和后背。人们的肉体犹如橡胶缓冲器,把她的武器一一反弹回来。有时候视情绪不同,她一只手拿着乐器和曲谱,另一只手的拳头则阴险地伸进陌生人的大衣、披风和男粗呢短上衣里。她亵渎了奥地利的民族服装,那缀着用鹿角做成的纽扣的民族服装正讨好地冲着她笑呢。她按照日本神风队的攻击方式把自己作为一种武器。后来,她一会儿用小提琴,一会儿又用较重的中提琴的窄头指向前面人群,用它开路。如果车上人非常拥挤,那么在六点钟,在车摇摆时就会伤害许多人。没有回旋的余地。她是个规则中的例外,她对周围讨厌的规则记忆犹新。她母亲喜欢向她清清楚楚地解释,她是个例外,因为她是母亲唯一的孩子,她必须保证在行车道上行驶。她每天在有轨电车里都看得见,她绝不想成为像他们那样的人。她在由刚刚上车的人和正在准备下车的人组成的灰色波浪中涌动。他们有的人有车票,有的人没有车票;他们都来时空空,去时空空。他们穿着并不时髦。有些人还没有在电车里坐一下,就已经下车了。

  假如由于乘客的火气过大,她可能在离家还很远的一个车站就被挤下了车。那时,她也只好乖乖地离开车厢,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耐心地等待着下一趟电车,而电车像祈祷结束时的常用语阿门一样,肯定会随之出现。电车是永远不会断裂的链条。然后,她加了油重新转入攻势。她跌跌撞撞,费力地拖着众多乐器融入了下班回家的人流之中,并像一颗杀伤炸弹一样在他们之中引爆。偶尔,她故意装模作样地说,对不起,我必须在这里下车。此时,众人都会立即对此表示赞同。您应该立刻离开清洁的公共交通工具!因为公共交通工具并不是为像她这样的人而准备的!购票的乘客根本不允许这样的情形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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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看着女学生并且心里想着,音乐早已振奋了她的情绪,现在这情绪只会鼓舞她扬起拳头。有时候,人们会不公平地指责一个毛头小伙子,认为是他用退了颜色的大包装着许多令人讨厌的东西,因为人们更乐于相信,只有像他那样的人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在他被一个穿着粗呢短上衣的人用强劲有力的胳膊揪住之前,他最好还是识时务点赶紧下车,躲到自己的女朋友那里去为妙。


  最终,人们的火发得有道理,他们每次都花三先令购车票,这一点也可以在验票时得到证明。他们骄傲地递上打了时间标记的车票,并且为自己争得了乘坐电车通行无阻的道路。这样,一连数周,他们再也不必担惊受怕,不必害怕查票员是否来查票。

  一位像你一样感到疼痛的夫人突然大声喊叫起来:她的胫骨,这个承担着她的部分体重的身体中的重要部位受到了损害。在这危及生命的拥挤中,人们并没有去查获引起拥挤的罪魁祸首。人群遭受到由指责、咒骂、侮辱、咒语和抱怨所组成的层层拦阻射击。从吼叫着的嘴巴里,时而发出阵阵对自己命运的抱怨,时而倾泻出对别人的声声指责。人们紧挨着站在一起,犹如罐头中的沙丁鱼密集难分,但是他们好久还没有浸到油中,这要到下班之后方才可能。

  她愤怒地踩到一个男士的硬骨头上。有一天,她的一个女同学,脚上穿着一双跟特别高的高跟鞋,高跟红艳艳的,犹如喷射出来的火苗,她身上穿着一件有皮衬里的新式皮大衣,她友好地问道:你这里都提着些什么东西,都叫什么?我指的是这个箱子,不是你头上的东西。这是个名为中提琴的乐器,她客客气气地回答着。什么是中提琴呢?我还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个奇怪的词,一张涂了口红的嘴开心地说着。这时,走过来一位散步的妇女,她身上背着的是什么东西?这东西叫中提琴,从外面看不出来里面是什么。因为这个中提琴占了很大位置,所以每个人都得给它让地方。她公开背着这东西在大街上行走,没有人去当场捉拿她。

  用手抓住电车拉环的人和少数能有座位坐在那里因而遭人嫉妒的人,正舒展着自己疲倦的身子。没有人会踩碰到他们的脚和腿,因此他们在自己的身边并没有发现可供发泄情绪的对象。现在有人踩到了我的脚趾上,从一张嘴里传出一连串的抱怨。谁踩的?为了表示警告和谴责,在各处名声都不甚好的维也纳第一电车法庭开庭。在每部战争影片里,至少都会有一个人志愿报名,尽管是接受一项送命的差使。但是这条胆小的狗隐藏在我们的能忍耐的身体背后。一大批即将退休、胆小如鼠的手工业者肩上挎着工具袋,正推推撞撞拥挤着走出车厢。现在,这些人正费力地步行一站路!假如一只公羊扰乱了车厢中一群绵羊的安宁,那些人便紧急需要清新的空气并且在外面寻得了它。人们回到家后折磨妻子时所使用的愤怒的鼓风机需要新鲜的氧气,否则它也许就会失灵。某种模糊的颜色和形式在晃动滑行,另外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如同被刺中时一样高声地喊叫。充满维也纳怒气的浓雾笼罩在这片人民草坪上。一个人甚至在呼唤刽子手,因为他下班后的休息已经被提前毁了。他们非常生气。他们夜间的宁静本该在二十分钟之前就开始了,但是,今天它无法降临了。或者宁静突然被打断,如同使用说明破坏了祭品的彩色包装效果一样,它现在再也无法回到架子上。现在,祭品无法不引人注目地采用一个完好无损的新包装,女售货员将会把它当作小偷拘留起来。您悄悄地跟在我的身后,不要引人注意!看起来通往分部领导办公室的门是个假门,在崭新的超级市场的外面没有本周处理的特价商品,那儿什么也没有,绝对没东西,只是黑糊糊的一片,一个从不吝惜的顾客,跌入了无底的黑暗之中。有人用这里通常使用的书面语说道:请您立即离开车厢!从他头上滋出一束雄羚羊背上的毛,因为这位男士装扮成了一名猎人。为了采取新的手段她及时弓了弓身子。她必须先把自己的乐器搁下,这些家伙就像垃圾箱装不下的大垃圾一样,它们围在自己的身边像是构成了一组篱笆墙似的。她假装着扎紧鞋带,一边用系鞋带来陷害电车上自己身边的人。她像顺手似的使劲掐这个妇女或另一个妇女的小腿肚子。这寡妇的小腿肚子肯定被掐青了,只见她一蹿老高,犹如夜里明亮、闪闪发光的喷泉,最终成了注意的焦点。她简明扼要地勾画出自己家庭的状况(首先是丈夫死了),而且威胁说,将以此对虐待她的人进行可怕的报复。此后,她扬言要找警察!但警察没有来,因为警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管。

  女音乐家的脸上露出无辜的目光。她装出刚刚被浪漫音乐所征服的表情,似乎自己心中一直在考虑着如何提高充满着感情的音乐的力度,而对其他的一切丝毫不感兴趣。继而,众人一致说道:带机关枪的这位姑娘肯定不是干这种事的人。这次,众人也像通常多次那样,讲错了。

  有时候,有人仔细考虑过后得出结论,他会用手指着真正的肇事者说道:是你干的!人们会问她,在这刺眼的阳光之下,她对这种成熟的看法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她不回答。牙科医生在软腭后面通过手术植入的补牙填料,现在颇有成效地阻止她本能地指摘自己。她不为自己申辩。有几个人争吵,因为一个聋哑人受到指责。也有理智的声音在讲,拉小提琴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个聋哑人,也许她只是个哑巴或者带着提琴去别人那里。他们的意见不一,不再追问了。周末新酿的酒已经在他们的头脑里作祟,毁坏了好几公斤的思想素材。这是一个酒鬼的国家,音乐的城市。酒会设法得到剩余的思想素材。这个姑娘抬头遥望着感情世界的远方,指控她的人至多低头注视着啤酒杯内,在她的目光下,他们恐惧地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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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4:01 |只看该作者
拥挤有损她的尊严,因为下层民众才会去拥挤,女提琴师、女中提琴师根本不会去干这种事。为了这点小小的乐趣,她甚至准许自己晚一点回家。母亲正手握秒表站在家里准备训话。尽管她整个下午都用来演奏、思考、拉小提琴和供人作为嘲笑对象,但是,她还要承受这些辛劳。她要使人们懂得惊恐和敬畏。交响音乐会的节目单里便充满着这种情感。

  交响音乐会的一位观众利用音乐会节目单上的引言向另一位观众解释,这些音乐的痛苦  
如何使自己的内心深处震颤。他恰好正读到贝多芬的痛苦、莫扎特的痛苦、舒曼的痛苦、布鲁克纳的痛苦、瓦格纳的痛苦和类似的内容。这些痛苦是他现在唯一的财产,他同时又是波舍尔制鞋厂的主人或考茨勒建筑材料批发商行的主人。贝多芬挥动着令人敬畏的指挥棒,他们便让自己的职工胆怯地跳着。一位女博士很早就已经熟悉这种痛苦。十年来,她一直在探索莫扎特安魂曲的最后秘密。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取得进展,因为这件工作神秘莫测。我们无法明白这点!女博士说,这是音乐史上富有创造性的研究任务,这项研究工作确定由她和其他少数几个人进行。女博士是少数入选人中唯一头脑保持清醒的人,她知道,世上有些事情,尽管有良好的愿望,但是最后研究不出个结果来。在这方面会有什么解释呢?为什么某些事情一定是这个样子而不是另外一种样子,这无法解释清楚。这一点同样也适用于某些人们无法分析清楚的诗歌。一名身穿黑色马车夫大衣的神秘的陌生人为安魂曲付了第一笔款项,女博士和其他看了这部关于莫扎特的电影的人都知道,这本身就是死神的召唤!怀着这想法她在这位伟大音乐家的外壳上咬了一个洞,并且挤进了他的身躯里。在异常罕见的情况下,人们同这位伟大的音乐家一同生长。

  令人厌恶的人群不断将她团团围住。不时有人挤到她的身边。下等人不仅毫无理由地强占艺术,而且还搬进艺术家的领域。他们占取艺术家的地盘,并且为了使外人能看到自己和自己也能看到外面的人,他们立即打开几扇通向外界的窗户。这个笨家伙考茨勒用自己爱出汗的手指摸着仅仅属于她的东西。这个令人厌恶的人群在没有人邀请和未被问及的情况下,就随着一同哼唱起来。他们用湿漉漉的食指追踪着一个主旋律并寻找着合适的副旋律;因为没有找到,便满足于一边点着头、一边重复着他们重新认识的主旋律。对于大多数人来讲,艺术的主要吸引力就在于重新认识他们原来以为认识的东西。

  一位肉店老板的身上饱含着丰富的情感。他虽然对血腥的手工工作早已习以为常,但是他无法抗拒情感。他惊呆了。他不播种,不收获,也不大会听,但是他可以在一次公开的音乐会上供人观看。在他的身边坐着一同出席音乐会的女眷。

  她踢一位老妇右脚脚后跟,她可以为每个乐句事先分派固定的地方。只有她独自一人可以把所听到的声音安放到它应在的位置。她蔑视这些哞哞叫的羔羊的无知,并以此来惩罚这些羔羊。她的身体是一只唯一供艺术保鲜的大冰箱。

  她的洁癖使自己非常敏感。肮脏的躯体像黏糊糊的树林围在她的四周。她不仅仅闻得到身体的污物,胳肢窝和怀里的不洁气味,老妇人身上的尿味,从老头身上毛孔里所散发出的尼古丁味,无数低劣食品的味和它们从胃里冒出的难闻的气味;她不仅仅闻得到脓疱疹味,头上焦痂的蜡味,在像发丝那样细小的缝里的指甲垢物的气味;而对她来讲,最糟糕的是这些气味混合在一起,直冲她的鼻子。有的人的气味盖过其他人的气味,有的人的气味甚至还挤占了别人的思绪,挤占了别人内心最深处的注意力。

  为此,他们正受到她的惩罚。她决不会放过他们。她用劲拽着那些人,像狗拽着自己的猎获物一样,不停地摇动。但是他们连问都不问一声仍在她身上翻寻,他们打量着她的内心,声称自己也不喜欢这样,但对此却毫无办法!他们甚至也敢于宣称,他们不喜欢韦伯们或者勋伯格。

  母亲总是不事先打招呼就打开她的盖子,自信地一下子从上面将手伸进来乱翻。她把一切都翻了个乱七八糟,也不把东西放回原来的位置。她把所有东西简单挑选一下,仔细打量挑选出来的东西,看过之后,便随便一扔。母亲把其他的东西摆好,用刷子、海绵和抹布进行清洗,然后晾干,再次放回原处,就像把一把刀放进一部绞肉机一样。

  尽管这位老妇没有在售票员那里说一声,但她是那种半途刚上车的人。她心想,自己可以不说,自己是刚刚在这里上到这节车厢的。其实,她早就脱离了一切社会生活,并且也预感到这一点。付款买票完全不值得。驶往天堂的车票就放在她手袋里。这票对有轨电车肯定也适用。

  现在有一位老妇人向她打听去某处该走的路,她没有答话。尽管她十分清楚这条路,但她没有吱声。老妇不肯就此罢休,为了搞清楚自己要寻找的大街所在的位置,她把整个车厢搅翻了天,把人们撵来撵去。她是在林间小路上漫步的徒步漫游者,出于习惯,她喜欢用一只细细的手杖把一群无辜的蚂蚁从它们的安逸宁静中激怒。她向蚂蚁寻衅,让受惊的蚂蚁喷溅出蚁酸来。她是那些坚守原则,不管石块下面是否有条蛇,都要翻看每一块石块的那种人中的一员。每一块林中空地,不管它有多么小,为寻找蘑菇和浆果,都肯定要被她像梳理头发一样查找一遍。她是这样的人。他们还要榨干每一部艺术作品最后的剩余物并且大声地向所有的人进行宣讲。在公园里,他们每次就座之前,都会用手绢擦去长木凳上的尘土。他们用餐巾拭干净饭店的餐具。他们用细梳子去寻找亲人西服上的头发、信件和油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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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夫人现在正激动地大声诉说着,没人能给她答复。她说,没有人愿意答复她。这位妇人颇能代表大多数无知的人,他们唯一不缺少的就是斗争的勇气。如果必要的话,她可以同每个人争吵。

  她正好在这位夫人刚刚打听的小街下了车,幸灾乐祸地打量着问话人。


  苦苦问路者终于明白了过来,由于气愤,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她将立即在自己的一个女友那里和在吃菜豆牛肉时重温自己生活中的这一段,在讲述的时候,生活仿佛延伸了一小段,而不是她无法阻挡叙述过程中这段时间的流逝。为此,这样就给这位夫人为新的经历赢得了空间。

  在踏上那条熟悉的回家的路途之前,她多次回头看这位迷失方向的夫人。她向夫人微笑着,忘记了因为回家太晚,几分钟后自己将要在母亲的切割烧嘴的烈焰之下烧成一堆灰。这时全部艺术也不能安慰她,尽管背地里对艺术有好多说法,可这时候艺术首先带来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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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里卡,荒野上的花朵。这女人因这花而得名。在产前,一些羞怯之事和种种柔情便浮现在母亲的眼前。后来,当她看到从自己体内喷射出来土黑色的团团时,为了保持清洁和干净,她便立即动手将它处理掉。这边扔一块,那边扔一块。如果人们没有管好孩子,每个孩子天性都喜欢玩弄脏物和烂泥。当一般人对女艺术家钦佩得五体投地、围观和鼓掌之时,母亲已为埃里卡早早地选择了一种艺术家的职业,以便能从艰辛学得的精美艺术中不断赚取金钱。现在,埃里卡终于学有所成,她该将音乐之车驶入轨道飞驰并且立刻开始从事艺术活动  
。这样的姑娘也不适合去做粗活、沉重的手工活和家务。她从一生下来就掌握了古典舞蹈、唱歌和音乐的技艺。让孩子成为世界著名的女钢琴家,这是母亲的理想;为了使孩子在阴谋丛生的世上也能找到道路,她在每个角落的地板上都放好了指南,一旦这孩子不想练习,看到这些指南便会立即重新练习起来。有一群嫉妒的人时常妨碍取得成绩,他们几乎无一例外都是男性。母亲当着这群人的面警告埃里卡,“你不要分心!”每次,在埃里卡达到新的一级时,都不允许她休息,她不能倚靠自己的破冰斧喘口气,因为立即又要向高一级前进了。林中的动物聚在一起很危险,它们同样想使埃里卡变得像禽兽一样凶残。竞争者借口想给她展示未来而希望把她引向礁石。人们是多么容易毁灭啊!为使孩子对此百倍当心,母亲生动地描绘着深渊。顶峰是享誉世界,这是大多数人想做到但不可及的事。那儿刮着寒风,高处不胜寒。艺术家孤独并且也说自己孤独。只要母亲还活着一天,只要埃里卡的未来还有一线希望,那孩子考虑的只可能是:绝对追求世界级的声誉。

  母亲从下向上顶,因为她的两条腿结实地站在地上,像生了根似的。埃里卡很快就不再站在耕作的土层上了,而是站在她已经超越过的一个人的背上。这是个摇摇晃晃的基础!埃里卡的脚趾尖站在母亲的肩膀上,用自己那训练有素的手紧紧抓住上面的一个顶端,可惜很快那个顶端只是岩石上的一块突出部位,只是个骗人的顶端。埃里卡绷紧大臂肌肉,使劲向上爬。现在鼻子已经从岩块边缘露了出来,只是又看到一块新的岩石,它比第一块岩石更加陡峭。但是,荣誉的冰激凌厂在这里已经设了一个分厂并且用大块包装来贮存自己的产品,按照这种方式,厂子的产品的贮存费就不那么多了。埃里卡舔着大包装冰激凌中的一盒,自认为举行一次学生音乐会就已经是赢得了肖邦钢琴比赛奖。她认为,自己离达到最高境界,只还差几毫米!

  母亲挖苦埃里卡太谦虚。你总是最后一名!文雅、矜持不会带来任何收获。不管怎么说,你至少得进入前三名,所有后来者,都得沦为垃圾。争强好胜的母亲这么说并因此不让自己的孩子上街,以便使自己的孩子不参加体育比赛,不荒废练习钢琴。

  受到伤害的母亲诉苦说,埃里卡不愿意惹人注目。她同人交往很矜持,等着别人为她做点什么。母亲十分悲痛自己只能独自一人照料孩子并欢呼着冲向战斗。埃里卡并不在意自己至今一次也没得到过母亲的硬币礼物,本来用这些硬币还可以给自己购买一些长筒袜和内裤。

  母亲向朋友和亲戚喋喋不休地诉说,自己生了一个天才。朋友和亲戚并不多,因为她们早就和别人断绝往来,孩子没受外人的影响。母亲说,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孩子是个天才。埃里卡是个弹钢琴的天才,只不过还未被人正确发现而已,否则埃里卡早就像一颗彗星升上了天空。与此相反,耶稣出生时只是一团污物。

  邻居们也赞同这种看法。当这个小姑娘练琴时,他们喜欢在旁边倾听,就好像是在听收音机广播一样,只不过这无需缴纳任何费用罢了。人们只需要打开窗户或门,乐曲声就进到了屋内并且像毒气一样散布到各个角落里。那些被乐曲声吵烦了的邻居往往在路上同埃里卡打招呼,并且请求还他们以宁静。母亲对埃里卡言及邻居们因她的杰出艺术而激动万分。埃里卡像一口唾沫由母亲激情的小溪托载着向前推进。后来,当一位近邻抱怨时,她甚为惊奇。母亲从来不向她讲述那些抱怨的事情!

  随着岁月的流逝,埃里卡在看不起人上已经超过了母亲。最后结果并不取决于这些外行,妈妈,他们的判断粗糙不堪,他们的感觉也不成熟,对我的职业只有专业人员说话算数。母亲回答说:你别讥讽普通人的赞扬,他们是在用心倾听音乐,他们比肥胖过度的人、讲究的人和自命不凡的人更加喜欢听音乐。母亲自己虽然对音乐一无所知,但她迫使自己的孩子套上了音乐的马车,为音乐卖力。在母亲和孩子之间形成了一种公平的复仇比赛,因为孩子很快知道了,自己在音乐方面胜过了母亲。孩子是母亲的宠儿,母亲为孩子只付出了很少的费用,孩子却付出了一生。母亲要亲自支配运用孩子的一生。

  埃里卡不能同普通人来往,但是随时可以倾听他们的赞扬。可惜专业人员并不夸奖埃里卡。浅薄的、毫无音乐才能的命运降临到了古尔达、布雷德尔、阿尔格得希和波利们等等这些男女孩子的身上。但是,命运换了一张面孔,坚定地从科胡特的身旁经过。命运最终要保持公正,不受可爱的假面具的欺骗。埃里卡并不漂亮,假如她想要漂亮的话,母亲就会立即禁止她这样去做。埃里卡徒劳地向命运伸展开双臂,但是命运并没有把她造就成为钢琴家。埃里卡作为刨花被抛洒到了地上。埃里卡不知道自己究竟出了什么事,因为很长时间以来,她觉得自己就像大人物一样优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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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在音乐学院的一次重要的毕业音乐会上,埃里卡的演奏大失水准,她当着聚集在那里的自己竞争者的面,当着孤身一人出席音乐会的母亲的面演奏得一塌糊涂,而母亲为埃里卡这场音乐会的演出服装花光了自己最后的钱。过后,埃里卡挨了自己母亲的一顿耳光,因为甚至连音乐的门外汉都能从埃里卡的脸上,而不是从她的手指上看出演奏得糟糕的程度。此外,埃里卡没有为那些已经坐立不安的观众选个好曲子,而是选了一首弥赛亚曲,母亲警告过不要选这首曲子。这样一来,孩子便无法偷偷潜入观众的内心,母亲和孩子总是看不  
起他们,这首先是因为他们从来只是那些观众中的不显眼的一小部分人,其次是因为他们从来不想只是一小部分和不显眼的人。

  在一片责骂声中,埃里卡从舞台上蹒跚地走下来,她的收件人——母亲像是蒙受耻辱似的把她接受下来。她的钢琴女教师,过去曾经是一位著名的钢琴家,也严厉地斥责埃里卡注意力不够集中。错过了一次绝好的机会,这机会再也不会有了。很快就到了那一天,再也没人羡慕和妒忌埃里卡了,再也没人希望成为埃里卡了。

  除了改行去教钢琴之外,她没有别的选择。这对于一位在弹不出调子的初学者和毫无灵感的进修者的面前突然发现自我的熟练的钢琴师来讲,迈出的是多么困难的一步。音乐学院、音乐学校,还有私人音乐授课教师对待接受那些本该在垃圾堆上玩或至多也是在足球场上跑的人持宽松态度。许多年轻人像过去一样,一直在从事这种艺术活动,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是被自己的父母驱赶到这里来的,因为这些父母对艺术一无所知并且只知道有这门艺术。他们对此还甚为热衷!当然,艺术又把许多人从自己的身旁赶开,因为这必须有个界限。在自己的教学活动过程中,埃里卡非常乐意划分出天才和非天才之间的界限,分类是对她的许多事情的一种补偿,她自己就曾经让人家给筛选过一次。埃里卡的男女学生的水平参差不齐,各种人都有,没有一个人事先对这门艺术有所了解。在第一学年,埃里卡就已经使一些人成功地演奏一首克雷门斯小奏鸣曲,与此同时,其他人还在苦苦练习音阶并且在期中考试时受阻,因为他们根本不想熟悉乐谱,而他们的父母却坚信,自己的孩子不久将出人头地,功成名就。

  那些能干且努力的进修者令埃里卡欣喜。他们闯过了舒伯特奏鸣曲、舒曼套曲、贝多芬奏鸣曲的一道道关卡,达到了学钢琴的学生一生中的高峰。演奏用的博森多夫牌钢琴将良莠不齐的学生们分离开来,在这架钢琴旁边,放着只供埃里卡弹奏的教师用的博森多夫牌钢琴,除了要用两台钢琴练习合奏时,别人是不准动用这架琴的。

  每个学习钢琴的学生每过三年必须升入更高一级,为达到这个目的,他要通过晋级考试。埃里卡的大多数工作与这项考试有关,她必须通过为晋级加油而拧紧懒惰学生的发动机。有时,被这样加码的学生并没有多大反应,因为他们只愿意把像音乐一样的甜言蜜语灌入姑娘的耳中。埃里卡不高兴看到这样的事情,只要她能做到,她便阻止此类事情的发生。考试之前,埃里卡经常告诫说,个别的演奏错误无损大局,它所造成的损害远比以错误的精神评价作品、演奏整部作品小得多。但她是在对聋子说教,由于害怕,考生的耳朵早已闭塞,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因为对她的许多学生来说,音乐是他们从劳动者的底层爬上艺术家的干干净净的高层的梯子。他们以后同样要当钢琴教师。他们担心,在考试时,自己因害怕而颤抖和冒汗的手指由于激烈的心跳而弹错了琴键。此时,埃里卡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阐述,他们只想着能够把曲子正确地演奏完毕就行了。

  埃里卡的思绪高兴地转到了瓦尔特·克雷默尔先生身上。他是位漂亮、有一头金发的小伙子,他自然是早上第一个来上课、晚上最后一个离去的人。埃里卡不得不承认,他是个用功的学生。他是个工科学生,研究电流及其特性。在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等待全部学生都练习完毕,即从最初的不熟练的指法练习等起,直等到最后弹奏完肖邦F小调幻想曲第49号作品为止。他看起来仿佛有许多空闲时间似的,而这一点对一名处于学业最后阶段的大学生来讲是难以想像的。埃里卡有一天问他,难道他不想通过练习演奏勋伯格的作品来代替坐在这里一事无成浪费时间吗?难道他在大学的学业里没有什么可以学习的了吗?难道没有上课、没有练习和别的什么了吗?她得到的回答是现在正在放假,这却是她所没有想到的,尽管她教许多大学生弹钢琴。钢琴班的假期与大学的假期错开了,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讲,艺术是从来没有休假的,艺术随时随地注意观察人们,只有艺术家同意自己没有休假。

  埃里卡奇怪,为什么您,克雷默尔先生总是来得那么早呢?像您这样正在练习弹奏勋伯格的第33b号作品的人,本来对唱歌和演奏的歌曲就不会感兴趣,那为什么您还注意地听他们演奏呢?勤劳的克雷默尔扯谎说,不管事情有多小,人们随时随地都能从中获益。从一切事中都可以得出教训,这个骗子没安好心。他声称,在求知欲很强的情况下,在他的兄弟们即使在小事和微不足道的事中也总还能从中铭记点什么。只是为了继续发展,人们必须很快将其忘掉。学生不要固执地停在小事和微不足道的事情上,否则他的上司就要干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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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当她示范弹奏什么时,不管只是弹奏简单的曲调、丁当声或是B大调音阶时,这位年轻男士总是很喜欢倾听自己的女教师演奏。埃里卡说,克雷默尔先生,您不必恭维您自己的上了年纪的钢琴女教师。他回答说,根本谈不上年纪老并且也不是恭维,因为这是我全部的最真实的内心信念!有时候,这位漂亮的小伙子因为过分热心,请示女教师准许他再额外弹奏点什么。他满含期望地注视着自己的女教师,期盼着她的暗示。他等待着她的指导。女教师坐在高凳子上,一边尖锐地评论着他所弹奏的勋伯格曲目,勋伯格的曲子您演奏得还没  
有那么好。她以此来抑制着这位年轻男士的感情。尽管她傲视他,而且手中还紧紧握着缰绳,但是这名学生是多么愿意听任这样一位教师的摆布啊。

  我觉得,这个漂亮活泼的家伙爱上了你,当母亲又去音乐学院接埃里卡时,她心绪不佳地讽刺说。母女俩手挽着手,身子相互靠在一起穿过内城散步。如同受到两位女士调度一样,好天气也赶来助兴。橱窗里陈列着许多埃里卡绝对不应该看到的商品,诸如时髦的鞋、手袋、帽子、首饰。出于这个原因,母亲最后决定跑来接她回去。因此,母亲引埃里卡绕道而行并且寻了一个借口,由于天气好,我们今天绕道散步走走。公园里各种花都已经开放,玫瑰和郁金香开得尤其好,它们也不需要为自己购买衣裳。母亲对埃里卡谈论着自然美,它不需要人工装饰,它本身就是美,埃里卡,你也是这样。干吗还需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第八区的牲畜暖和的粪便味和厩里的清新的草味已经飘了过来,母亲呼吸着。她领着女儿从小商店旁经过,拐进约瑟夫城大街飞机着陆时的进场航路。母亲为这次散步只花费了鞋底的磨损费而庆幸。磨损了鞋底总比让两位科胡特女士中的一位去擦鞋要好得多。

  就为数不多的小区居民年龄结构而言,这个居民区的人口相当老化。这里主要居住着老年妇女。这位老年妇女,这位科胡特母亲幸亏还有一个跟着自己的较为年轻的孩子,她为这孩子感到自豪,在死亡把她们分开之前,孩子将会照料她。只有死亡才能把她们两人分开,死亡是埃里卡人生旅途的终点。有时在这个居民区里发生一连串谋杀案,一些老妇死在自己贴满废纸的小屋里。她们的储蓄存折放在何处,这只有上帝知道。胆怯的凶手也知道这一点,凶手在床垫的下面仔细寻找。不多的几件首饰也同样不翼而飞。本该继承餐具的独生子,什么也得不到了。维也纳的第八区,是谋杀最喜欢光顾的居民区。搞清楚这样一位老年妇女居住在何处,从来都不是困难的事。事实上,在每座房子里都至少居住着这样一位成为其他人笑柄的老妇,并且她很乐于给装扮成查煤气表的工作人员的图谋不轨者开门。尽管她们经常被警告不要给生人开门,但是她们始终还是乐于向别人敞开自己的心扉和打开自己住宅的大门,因为她们是孤独的。为了吓唬科胡特小姐不要丢下自己的母亲不管,这位科胡特老妇就是这样对自己女儿说的。

  此外,这里还住着小公务员和喜爱宁静的职员。这里很少有孩子。栗子树正开花,在普拉特也有许多树。在维也纳森林里,葡萄已经抽芽。可惜科胡特一家因为没有汽车,不得不放弃仔细观赏一次的所有的梦想。

  但是,她们经常乘有轨电车去经仔细挑选过的终点站,和其他人一起下车,高高兴兴地游玩一通。母亲和女儿穿着粗革厚底皮鞋,从外表上看就像弗兰肯斯坦弗兰肯斯坦,著名电影中的怪物角色。电影中背着行囊的狂热的大妈,只是女儿身上背着行囊,它保护着母亲不多的不大值钱的家当,不让好奇者看到。如漫游指南所提醒的那样,她们也没有忘记携带雨具。防患于未然要比遭受损失强。两位女士精力充沛地继续前进。她们不唱歌曲,因为她们了解音乐,她们不想用自己的歌声亵渎它。仿佛回到了艾兴多尔夫艾兴多尔夫(1788—1857),德国浪漫派作家。的时代,母亲愉快地哼着歌曲旋律,因为这取决于精神,取决于对自然的态度!而不是取决于自然本身。这两位女士具有这种精神,因为她们喜爱大自然,她们随时都能看得到大自然。假如一条潺潺溪流迎面而来,她们会立即饮上一口清新的流水。但愿没有小鹿朝里面撒过尿。假如迎面看到一棵粗壮的大树干或者一处浓密的小丛林,那时,一个人看着别让人走过来偷看,一个人就可以撒泡尿。

  在这种玩耍中,两位科胡特女士为新的工作周注入了能量。在新的工作周里,母亲没有多少工作,而女儿的血将被学生们吸吮得一干二净。每天晚上,母亲都会再次询问因受阻而回来晚了的钢琴女教师,你又生气了吧?没有,还行,女儿回答着,她心里还存着希望。母亲啰啰嗦嗦地查问她。母亲抱怨女儿缺乏荣誉心。这种话孩子已经听了二十多年了。女儿假装还有希望,但她知道,现在所有还能满足的就只剩个教授头衔了,她现在已经在利用总统先生在一次简单的庆祝会上为奖励多年工作而授予的这个头衔了。退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到来,这已不是什么遥远的事情了。在这件事上,维也纳市倒宽宏大量,但正式退休让一个职业艺术家感到震惊。真是说鬼,鬼就到。维也纳市粗暴地结束了艺术的代代相传。两位女士说,她们已经非常期盼着埃里卡退休!她们为这一时刻的到来制定了无数的计划。目前,她们私人住房里早已经堆满了东西,分期付款也早已付清。她们已经在下奥地利州额外买了一块地皮,在那里可以盖房子,应当为科胡特女士们单独盖座小房。有计划者,事竟成。防患于未然者,出事不愁。母亲可能会活到百岁还结结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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