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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师,女匪,尼姑,理发师,长发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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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发表于 2007-8-4 13:32:5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画师,女匪,尼姑,理发师,长发女人》</P>
< ><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P>
< >画师在山路上走,碰到草丛里熟睡的女匪。画师推推她,说你在这里一个人睡很危险。女匪见是个道士模样的人,就拔出刀子勒索他。画师说我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幅画,你一定要什么东西的话,我只能把它给你,但我觉得你要它也没什么用。女匪说什么画?展开让我看看。画师就打开画。女匪耍着刀说画上是个年轻人。画师说他已经死了,这是他的遗像。女匪说我怎么知道他死了?画师就对画上的人说你眨眨眼睛。画上的人就眨了眨眼睛。画师说你看到了吧,他刚才眨了下眼睛,他要是没死,是不会眨眼睛的。女匪说我没看见。画师说哦,他可能眨得太快了,我再让他眨一次。就又对画上的人说你再多眨几下,好让这位侠女看个清楚。可这次画上的人却没再眨。把画师晾在那儿。女匪说他怎么不眨?画师说他第一次眨了。女匪说第一次我没看见,我不知道他会眨眼睛,他要是真会,那第二次怎么不眨?画师说我也不知道,他第一次确实是眨了。女匪说他要是第二次也眨,我还可能放你过去,可现在看来,你显然是在骗我。画师说请你不要随便下结论,好不好?女匪说你骗我,还责备我?画师说我没有。女匪说你刚才的话,我听得出里面抱怨的成份,你有一肚子怨气,是不是?画师说我急着赶路,哪有时间生怨气?女匪说你没有怨气,为什么口气那么不耐烦?画师说你拿刀挡在我面前,我很着急。女匪说急什么?你越急我就越不放你走。画师说你放我走吧,我每天要走多少路,走到什么地方,都是前一天计划好的,如果天黑前到不了今天要到的地方,只能睡在荒郊野外了。女匪说我每天都在荒郊野外睡觉,不也好好的么?一看你就是个穷书生,吃不了苦就不要学别人出来,好好在家呆着。画师低着头说我没有家。女匪见他哀哀地,说是没有老婆吧?没有老婆也不用这么丧气嘛。画师说我一直活得很失败。女匪说怎么失败?画师说你到山下的小镇看过马戏表演吗?女匪说看过几次,没什么意思,都是带我的小孩去。画师说你这么年轻就有小孩了?女匪说有什么办法?结婚那年我还没干这个行当,没机会接触外面的世界,现在见得异性多了,才觉得结婚有点早了。画师说你后悔过选择了现在的丈夫吗?女匪愣了一下,笑笑说当然了,吵架打架的时候当然后悔了。不过总是他主动向我求和,合好后再看他,倒也不那么讨厌。画师说女人原来都那么容易哄。女匪说也不是,女人有时候也记仇,记得死死的,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掉,记死后就想着报复,想方设法报复他一下。报复男人的感觉很好的。画师说那样不是很邪恶嘛。女匪说对付歹毒的男人就要这样。有时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你看我现在这身手,根本就是和男人打架练出来的嘛。画师笑着说你是随便说说的吧。女匪却严肃地说我们经常打架,不过每次都是他先动手。你打过女人吗?画师摇摇头,说我女人都没有,怎么打?女匪说那还好,等你有了,怕也要变得凶恶。画师说我从不打女人。女匪说那是你没有,你有了就会打的。画师说有了也不打,不会的。女匪说我就怕你食言。画师说我要走了,总之我是不会打她们的,就算我有十个八个也不会。女匪说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你跟我回去吧。画师说干什么?要我跟你回去?女匪说回去和我一起生活。画师说我才不想当劫匪。女匪说你刚才不是叫我女侠么?怎么又成劫匪了?画师说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跟你回去,万万不能啊。女匪说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画师被问得心烦意乱,觉得这下麻烦大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闷着脸不回答。女匪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我想找一个不打自己的男人,有错么?画师说那你也不要找我啊,我只是个画师,没有固定收入,四处为家,风餐露宿,身上常年没几年铜板。女匪说我这些我都不嫌弃,可为什么我一提出和你生活你就嫌弃我呢?画师说我没有嫌弃你,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女匪说为什么不可思议?画师说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一个女人生活,过日子,我没有准备,没有准备你知道吗?女匪说那你现在准备好了,我给你时间。画师说哎,这种事,也不是说要准备就能准备得了的。女匪说你不喜欢我吗?画师说不是喜欢不喜欢,是我从来没想过去喜欢一个女人。女匪说你是个男人哎,你肯定喜欢过别的女人,是伤了心不敢再喜欢了吧?画师说我是喜欢过一个女人,喜欢过,可她已经死了。女匪轻声说她离开你已经很久了吧?画师说整整八年了。她死了以后,我成天无所事事,什么也不想干,浑浑噩噩的,死的心都有了,后来家乡来了个马戏团,说要找个会画像的,我就在马戏团呆了八年。前几天团里的一个朋友死了,我才决定出来四处走走。女匪说你一定很爱她,不然也不会为她虚度八年光阴。画师说爱有什么用,她已经死了。女匪说你不要难过了,艺术家就是感情太丰富。画师说感情太丰富,人就会变得软弱。女匪说人都有软弱的时候,尤其是男人,这样吧,你要走就走吧。画师说那你呢?你还在这儿呆着吗?女匪说我在这路边呆了好几个月了,不呆在这儿,还能去哪?画师说你的小女儿呢?怎么不见她?女匪说我把她放在山洞了,我在这儿拦路打劫,带上她不方便。画师说你可以把她安置在附近的草丛里,没人来的时候还可以和她玩耍。女匪说我以前也这样试过,她总是担心我,我一掏出刀子把人拦住,说不了几句话,她都会哭着跑过来,说是担心我会死。画师叹口气说你一个妇道人家,干这个太危险了。女匪笑笑说刚开始挺难的,自己从草丛里跳出来,一拔刀自己倒先瘫在路中间了,干得多了就习惯了,现在不是很老练嘛。画师说你女儿多大了?女匪说五岁半,成天要我和她捉迷藏,她对这座山比我还熟悉,我每天都呆在这一个地方守着,她趁我不在就溜出山洞到处乱跑,昨晚睡觉时她还跟我提起她新发现的一个地方,要我这两天带她去。画师说你们住的山洞远吗?方便的话,我想过去歇一歇。女匪说不太远,你不是还要赶路吗<FONT face="Times New Roman">?</FONT>画师说我想看看你女儿。两人就到了女匪的山洞。在洞口,一个小姑娘看见女匪,就扑进她怀里问那个叔叔是谁,女匪说叔叔是个画家。小姑娘说画家是干什么的?女匪就说是负责把世上的一切东西移到画纸上的人。小姑娘听不懂,从女匪怀里跳出洞口去玩了。画师说你把山洞收拾得就像一个宫殿。女匪说碰上雨雪天气,就在洞里闲呆着,顺便也收拾收拾打发时间。画师说你还准备了那么我草药?女匪说有时受了伤,回来自己敷一敷,女儿还小,一个人玩耍经常擦破这儿碰破那儿,她也用得上。画师听了,心情变得沉重。女匪说我给你倒碗水。倒了水端给他。他喝一口,说我歇会儿就走。女匪说我不让你走。画师说你要我留在这洞里和你过吗?女匪说我不要你干什么,我每天出去打劫可以养活你。画师说我会画像,我一直就靠画像谋生的。女匪说你可以每天给我女儿画像,你的画技不会生疏的。我只要你呆在这儿,陪着我。画师说我还是走吧,我不习惯洞穴生活。女匪说你慢慢就会习惯的。画师说不行,实在不行,我这就走。女匪急了,抽出刀说你非要走,我就和你拼命。画师愣了一下,说你要绑架我?女匪说一开始我就想绑架你,我喜欢你。画师说你喜欢我就要给我自由,不要动不动拔刀子。女匪说我只要你留在我这儿,就这一个要求,我最近都快崩溃了。画师说我知道你不容易,可你也不该把我困在这洞里困一辈子吧。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去,还想给很多人画像呢。女匪说我害怕,没有人陪。画师说要不这样吧,你带上小女儿,跟我去别的地方看看,你可以找一份适合你的工作。女匪说可我又舍不得我的这个洞,都住了多半年了。画师安慰她说总要有得有失嘛,收拾收拾我们就出发吧。女匪收起刀子,唤了声女儿的小名,把女儿唤回来,又在洞里忙活了一会儿,才背着被褥跟画师返回刚才的山路。</P>
<P >画师走不动,走一段路就要休息一下,女匪背着被褥抱着女儿走得飞快,走两步就回头看一下。画师说我又不是犯人,我只是好心帮你们一把。女匪说我也没说你是犯人啊。画师说那你为什么把我看得那么紧,我能丢下你们母女不管怎么的?女匪说我是担心你,怕你掉队走丢了。画师说你的眼神我还看不出来?你就是那个意思,怕我逃掉。女匪说你逃掉我并没有什么损失,大不了再回那个山洞,再说,你就是跑了,我也能把你追回来,我比你跑得快得多。画师说我看满天的乌云,快下暴雨了,我们要不要躲一躲?女匪说再往前走走看。快走到一个亭子时,雨点就啪啪地打下来。上了亭子,才发现亭子下面,还有个尼姑在嗡嗡地读经书。女匪放下女儿,卸下被褥,坐在尼姑身边,看尼姑手里的经书。画师则坐在她们对面,靠着一根柱子休息。女匪见亭子里多了三个人尼姑看都不看一眼,就拍拍尼姑的肩,说你一直读这个东西,不觉得枯燥么?尼姑说不枯燥。女匪看着画师说我已经前见过些尼姑,可不是远远地看到她们,就是很快的擦身而过,这么近地接触还是第一次。画师说你说话小声一点,别打扰她读经书。女匪说她们常年就这么念,到底有什么用?画师说念这,是为了给别人祈求幸福。女匪说也为了祈求吗?画师说当然,也为你祈。女匪说她们为我祈,我却不知道。画师说就算你不知道,她们为你祈求的幸福还是会降临到你身上的。女匪说难怪他们到村子里问人要粮食和蔬菜,就有人给他们。画师说他们为我们所有的人点着灯,我们睡了,他们还轮流着念经祈福。女匪说你说得我都有点动心,不愁吃穿成天为不认识的人祈求幸福,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尼姑说最重要的是不会感到孤独,内心很充实很平静。女匪说这不正是我要找的生活吗?画师说就算你有这心,可你还带着个孩子,不方便。女匪说孩子倒没什么,可以找个亲戚寄养,我是担心……画师说担心什么?女匪说担心……画师说担心什么?有什么就说出来。女匪说作尼姑是不是就不能留长发了?画师说你又不是没见过尼姑,别说是长发,短发也不行,要毫发不留。女匪把我头发剃光会很难看。尼姑说我看女施主的头型,削发后理应越发清秀才是。女匪说你削发时难过吗?尼姑说我削发时很平静,觉得尘世的一切都远了。画师说发一削,尘世的一切就都对你后退一步。女匪说我从没想过自己剃成光头是什么样子。又对尼姑说你能把帽子摘掉让我看看女人剃光头的样子吗?尼姑忙护住帽子,说我不轻易摘它的。女匪说一定很难看才不敢摘。尼姑说那倒不是。女匪说那是什么?总不会是怕着凉吧?画家说她只是不习惯罢了。尼姑忙说那位施主说得对,是不习惯,不习惯。女匪说可是我真的很想看看你不戴帽子的样子。尼姑说女施主万万不可。女匪说如果我非要看呢?说着又要拔刀。画师赶忙拦住她,说在出家人面前,不要轻举妄动。尼姑见女匪在腰里摸了一下,觉得女匪腰里肯定有什么东西,就说女施主腰里别的是什么东西?女匪说你想知道我腰里的东西,你就先让我看看你的头。尼姑说那我还是不知道的好。画师也附和说还是不知道得好,不知道得好。这时雨停了。画师说我们走吧。女匪却不走。还是说想看看尼姑的光头。画师说你为什么非要看人家的光头呢?你自己剃一个不就成了?女匪说我就是准备要剃,可不知道剃出来的效果,我想先看看效果再剃不行吗?画师说你准备出家啊?女匪说能不能看到她的光头直接影响着我的出家与否。画师说你难道真的要出家?女匪说这个罪恶的世界,我早受够了,我想在庙里回避回避。画师说你要真有这个心思,我们直接去庙里不就成了?那么多尼姑,总会有一个愿意摘下帽子让你看一看。说着,就要起身去尼姑庵。尼姑却开口了。她说你们还是不要去的好,这样大吵大闹会扰了那儿的清净,既然女施主削发心切,那我就让她看一看吧。说完,平静地摘下帽子。女匪看了一会儿。画师说你戴上吧,别着凉。尼姑又把帽子戴好。画师说怎么样?你决定了吗?女匪说决定了。我决定跟她走。画师很意外,忙说那你的女儿呢?女儿怎么办?女匪说女儿跟着你,你带她走吧。画师说我?我每天翻山跃岭,带个小姑娘?女匪说记住,你要对她好,你不对她好,我一定杀了你。画师说你不要动不动就是杀杀杀的,尤其是以后进了佛门。女匪说我说的是真的,你一定要好好待她,把她扶养成人。尼姑说女施主,我们要走了。女匪又抱了抱女儿,抱得脸上全是泪。尼姑又说女施主,该走了。女匪这才跟着尼姑向尼姑庵的方向走去。</P>
<P ><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P>
<P >画师远行的计划破灭了。他又回到镇上找到菜农,说你认得我吗?菜农说我刚死了侄子,你别让我猜好吗?你直接说你是谁就行。画师说我是去过刑场的那个画师。菜农说哦,我想起来了,你当时还友好地将一张纸盖在我侄子的尸体上。画师说我那是在做画。菜农说你做什么我可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很友好。画师说我和你侄子是好朋友,他的死让我很难过,我现在也离开马戏团了。菜农说马戏团应该解散才对,在里面呆着太危险了。画师说我很庆幸在团里呆了好几年还能平安地离开它,马戏团越来越邪门了,它好像带着一阵鬼气。菜农说我侄子很可怜,不知为什么他就对马戏团的死囚着了迷。画师说我这次带来了他的画像,送给你。说完,就把画像展开,让菜农看。菜农说你自己留着作个纪念吧,你们朋友一场。画师说我记得作画的过程就行,我准备到别的地方走走,带在身上不方便。菜农说那你就放在我这儿吧。你看,我侄子是在画上冲我眨眼睛么?画师说我曾经答应他,让他活在这幅画里。菜农说侄子他就像深陷沼泽只剩一双眼睛没被吞没的人,别的部位都不能动。画师说这已经是奇迹了,我从没画过会眨眼睛的肖像。菜农把画收起来,插进一堆菜籽中间。问画师你怎么领着个小姑娘?画师说她母亲是个女匪,现在作了尼姑,就把她让我带着。菜农说你个没结婚的人带个小姑娘很不方便。画师说是啊,我还准备满世界走走的,带着她哪儿也去不了。这时菜氏出来了。菜氏一见小姑娘就忙把她搂在怀里,亲得不得了。菜农说要不把她和画一起寄放在我这儿吧。画师说你们还没孩子吗结婚这么多年?菜农说我非要个男孩,老婆却总说她不一定能生个男孩,就一直拖着,到现在还没生。菜氏说哪能想生什么就生什么,这倒好,一拖就是十几年,现在连个女儿也生不了了。菜农说生不了咱还可以抱,抱也是个办法。画师说那我就走了。菜氏说吃过饭再走吧,我这就去做饭。画师随口说不用了,我去镇上的理发店一趟。菜农说吃过饭也能理发嘛。画师说我找理发师还有点儿事儿。菜氏说那你找完理发师回来吃饭也行。画师说不了,我还要去找旅店的老板。菜农说这可怎么办?画师说什么怎么办?菜农说你送来了画和孩子,我们却不知怎么感谢你。那你回头有空就常来,我们炒菜虫给你吃。画师说好的,一定。</P>
<P >镇上的理发店是个刺激的地方。很远就能看到它门口那把巨大的铁剪。铁剪不断地打开,合拢,剪刀的刃锋利无比,在太阳下闪着寒光。要进理发店的人都必须穿过那把不断合拢的剪刀,稍不留神就会被剪成两半。画师现在站在理发店噌噌作响的大剪刀门前,抬不起脚来。沉思良久,他后退几步,捡起一块小石子掷过去,铛的一声,铁的,没错,理发师肯定是花了大价钱让铁匠打的。他又捡了根棍子伸给大剪刀,噌地一下棍子被剪成两半。他扔掉手里的半截棍子,对一个过路人说理发店再有创意也不用搞成这样嘛。过路人说理发师是个喜欢刺激的家伙,他就喜欢让你担心吊胆。画师说这太可怕了,理一次发说不准还要赔上性命。过路人说你不知道,理发师还成立了一个勇气协会,他这是在给镇上的人做勇气调查资料。画师说勇气协会?过路人说就是看你有没有勇气,勇气有多大,怕不怕死,他这个调查已经做了快一年了。画师说理发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调查?过路人说因为他是勇气协会的会长。画师说他为什么要成立勇气协会?过程人说是为了调查镇上人的勇气资料。画师说为什么要调查镇上人的勇气资料?过路人说勇气协会是他成立的,他不调查谁调查?画师说我的意思是,他收集那些勇气资料有什么用?过路人说是交给治安官的,治安官用它来分析镇上的人犯罪的概率和与罪犯博斗的概率。画师说你是做什么的?过路人说我是个土地测量员,你没见我手上的尺子么?画师说我还以为你是个数学老师。土地测量员说你看我的裤腿就知道了,数学老师的裤腿可不像我这么多土。画师说难怪你会说出概率这个词,别人可不这么说。土地测量员说那他们怎么说?画师说比方说犯罪的概率,他们会说犯罪的可能性有多大,呵呵,可能是这样。测量员说你真是个咬文嚼字的字伙。画师说不,我只和图像打交道,我是个画师。测量员说画师都是胆小鬼。画师说为什么?测量员说你要不是胆小鬼,为什么在大剪刀面前一会儿掷石子一会儿又是插棍子的?画师说我只是画得太久太注重细节罢了。测量员说什么细节?画师说比方说我一靠近剪刀门,就想到剪刀剪进肉里的感觉。测量员说我负责这儿的测量工作,经常在这条路上走来走去,也经常路过大剪刀门,我就亲眼见过大剪刀把一头吃了酒糟的猪剪成两半。猪当场就死了,活像遭了腰斩。画师说有人毙命吗?测量员说当然有啦,不过是镇上的谁我就不说了,你知道,我这人一向守口如瓶。画师说大家是不是都喜欢把秘密告诉守口如瓶的人?测量员说是的,不过前提是你要确实让人家相信你是守口如瓶的。画师说我怎么相信你呢?比如说我想把我的一个秘密告诉你。测量员说你跟我处得时间长了就知道了。你不是本地人吧?我怎么没见过你?画师说我以前在马戏团给演员们画像,现在不画了。测量员说难怪我没见过你,你一定是成天钻在大帐篷里不多出来。画师说我平时除了画像就是睡觉,我不喜欢马戏团闹哄哄的环境。测量员说那你也一定不喜欢刺激的事物,这个理发店我看你还是别进了。画师说我特别想剃一个光头。测量员说为什么?画师说女匪都可以在瞬间决定去作尼姑,画师不去作和尚剃个和尚头总还可以吧。测量员说什么女匪?画师说这是个秘密,不能说。测量员笑笑,看了一眼大剪刀,说你可以试试,当心一点都能进去的。画师说大剪刀是用什么控制的?测量员说是理发师的两个学徒在里面用绳子一拉一放地控制着。画师说能不能让他们把节奏放慢一拍?测量员说这可不容易办到,你得找理发店隔壁的花圈店老板问问,我还没听说过进理发店要先把大剪刀放慢这回事。</P>
<P >花圈店的女老板织毛衣织得正投入,画师就进来了。女老板眼睛抬都不抬一下,就问是不是又死人了?画师说没死人就不能进来看看么?女老板说看当然可以看,人活着先看好,死了后就不用花时间挑来挑去,可以直接买走。画师说我不是来挑花圈的。女老板那说你来干什么?我这儿只有花圈,你想随便看看也可以,不过请你快点。画师说我不会偷你的花圈的。女老板说谁知道你会不会偷,我在打毛衣,没功夫看着你,你在这儿走来走去走得我心慌。画师说你是担心我偷你的花圈吗?女老板说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觉得不买花圈的人在花圈店转来转去让我不舒服。画师摸着一朵纸花说你去隔壁理过发么?女老板说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被剪刀门给挡住了,进不去。画师不好意思地笑笑。女老板说你要是买我一个花圈,我就帮你进去。画师说怎么进去?女老板说你买了花圈我再告诉你。画师说我买花圈不知送给谁,实在用不上。女老板说给朋友啦亲戚啦留着,迟早能用得上。画师说我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也只有一个,不过前不久他刚被处死。女老板叹口气说你的朋友真没眼色,死那么早做什么。画师说人都管不住自己的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了,我朋友他自己也不想死。女老板说我不管这些,你要是进理发店,就买我一个花圈,我带你进去,你要不是不愿花这个钱,你自己去闯剪刀好了,说不准到时会有人来买花圈送你呢。画师说要真是那样就太好了,可惜我在这儿一个朋友也没有。女老板说你这个男人真啰嗦,你要就买,不要就快走吧,另打扰我织毛衣。画师说你要是愿意,我给你画幅像怎么样?女老板说我不愿意,我总感觉你要给我画遗像。画师说我只要一小会儿就行,我帮你把你在花圈店织毛衣的场景用画笔记录下来。女老板说你帮我画像,那你还买我的花圈吗?画师说你要是觉得好的话,是不是就可以顶替买花圈?女老板说那不行,我说么你会好心帮我画像,不行,万万不行,不画了,我不画了。画师说你本来就不想画。女老板说我本来就不想画,你还提出条件,你走吧,你独自去闯剪刀门好了。画师说你会理发么?女老板说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理发?我看你是急疯了。这样吧,你也别画我了,你画它吧。就指了下门口的招牌,说你要是愿意,把我门口的招牌用画笔翻新一下,我就带你进去。画师同意了。他给招牌重上了一层颜色,招牌变得焕然一新。女老板很高兴,用织毛衣的竹签指着招牌的这儿那儿说着自己的感受。画师说可以了吧?女老板说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两下子。画师说这比画像容易多了。女老板碰了碰他的手,说走,我带你去理发店。画师就拉住她的手,跟她进了花圈店后院的一间屋子。她指着屋子的一北墙说这堵墙后面就是理发店。画师说我们要把墙挖个洞吗?她说不用,我早就挖好了。就挪开一个柜子,墙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小门。她说你得侧着身过去。本来可以再搞宽一点的,我怕被理发师发现。画师说已经很好了,没必要再往宽的打。就侧身穿了过去。</P>
<P >理发店的这间屋子里堆得全是头发。头发被分成黑白灰三大类堆放着,每一类都堆得碰到了天花板。画师从灰发堆里钻出来,又钻进白发堆,钻出白发堆,不想又落入黑发堆,他不知道出去的门在哪个方向。他在这三种颜色的头发中间穿来穿去,一会儿白得刺眼,转眼又是伸手不见五指,三堆头发把这间原本空荡荡的屋子变得扑朔迷离,他开始怀疑这间屋子到底有没有出口,抑或是理发师在头发堆满后就把出口封了起来。他把鞋脱下放在墙边的一个地方,又顺着墙边把屋子摸了一遍,又摸到鞋子后还是没找到出口。这时头顶出现了一阵脚步声。一个人在他头顶绕了一下就走了。画师突然想到这会不会是个地下室?就踩着头发往上爬,不够高的时候他就扯两边的头发垫往脚下垫,费了很大劲手才摸到了天花板,可天花板上一丝透光的缝隙也没有。不过这一块没有并不说明其它地方没有,他不断地移动着脚下支撑他摸到天花板的头发堆,终于在天花板的一角发现了一小块可以掀开的木板。他掀开木板爬了上去。这又是一间专门存放理发工具的屋子,不过一眼就能看到对面的门。各种各样的梳子剪刀,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玩艺儿挂满了四面墙,从头顶用接起来的长长的发丝吊下来的上百种剃刀在眼前的空气中悬浮着,轻微地晃动着,简直就是一个发明家的展厅。他推开门又走了出去。接下来是一段长长的过道,过道越走越深越走越黑,穿过一片黑暗,看到一丝光线的时候,有两个人在不远处聊天。</P>
<P >那女人肯定吓坏了。</P>
<P >换了谁都会吓坏的。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装进麻袋,把口一扎,就扛走了。也不知会被扛到哪儿。是死是活自己心里都没底儿。</P>
<P >谁叫她头发长呢。</P>
<P >她的头发是够长的,和咱镇上的狗儿氏有一拼。</P>
<P >狗儿氏就是下一个。</P>
<P >毕竟是一个镇上的,师傅一直不敢打狗儿氏的主意。</P>
<P >怎么不敢?时机不成熟罢了。师傅怕谁啊?</P>
<P >主要是师傅他手头还没枪,要是有枪真就谁都不怕了。</P>
<P >你是说怕治安官他们?</P>
<P >我可没说。不过师傅迟早会有枪的。</P>
<P >有了枪就没人敢惹咱们了。</P>
<P >现在不也是没人惹吗?</P>
<P >我是说有了枪咱就敢明着搞了,比如把狗儿氏弄来。现在还不敢,被巡逻队怀疑上,就麻烦了。</P>
<P >一个镇上的,三查两查就查出来了。还是远处的好。</P>
<P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的?现在才回来?</P>
<P >你以为一大早就能回来啊?远死了,后半夜我把她一装进麻袋就往回跑,气都没喘一下,一口气跑了五十多里,累个半死,一个人跑都够呛,还背个人。</P>
<P >她在你肩膀上挣扎了一路吧?</P>
<P >一开始在里面又是踢哩又是扭哩,后来想必是折腾累了,糊里糊涂睡着了吧。</P>
<P >她没对你哭?</P>
<P >哭,当然哭啦,换了你你不哭啊?</P>
<P >我是说我没心软把她半路放了?</P>
<P >傻瓜,我费这么大劲儿是干什么去了?我把她放了我还敢回来?还能和你在这儿聊天?</P>
<P >我就是这点不如你,心不够狠。</P>
<P >要是你去了,你也和我一样,啥也顾不上了,只想一心把她背回来。</P>
<P >师傅刚才给你说什么了?</P>
<P >师傅很高兴,他说到时赏我一根头发。</P>
<P >真的?那可不得了,要是也赏我一根就好了。</P>
<P >你算了吧,尽做白日梦。</P>
<P >那你到时让我看看。</P>
<P >看看可以。让你看看还是可以的。我去尿一下,你在这儿等会儿。</P>
<P >那我也跟你去。</P>
<P >那你来吧。</P>
<P >说着,两人朝这边走过来。画师顿时不知该往哪躲。</P>
<P >你在这儿干什么?一个人问。</P>
<P >啊,我,我来理发。画师说。</P>
<P >理发到前厅去,呆这儿干嘛?</P>
<P >我去了下厕所。</P>
<P >你刚才听到什么没?</P>
<P >没有啊,我刚走过来。</P>
<P >你要是听到什么,就赶快忘掉,不然的话,后果自负。</P>
<P >我什么也没听到,我就是去了趟厕所,刚过来。</P>
<P >你去吧,到前厅排队理发去。</P>
<P >好的。</P>
<P >你怎么还不走?</P>
<P >啊,我的脚麻了,天呐……画师走了两步,裤腿里像灌了棉花,走不动。</P>
<P >你肯定是站在这儿偷听我们说话!那人说。</P>
<P >我没有,我的腿刚才上完厕所就麻着,我走了半天才走到这儿。画师解释。</P>
<P >我们走吧,别理他。另一个人说。</P>
<P >我一会儿出来再看到你在这儿,你就要小心了。那人说。</P>
<P >我这就走。画师拖着条腿,一路向前厅拖去。</P>
<P >理发店的大厅里,理发师坐在镜子前沉思。他的头上插着十几种理发工具。画师走到他身边说想剃一个光头。理发师指指椅子上的一个女人,说先去排队。画师就坐在那个女人后面。女人的眼睛被遮着,长发出奇地长,蟒蛇一样乌溜溜地盘地上。画师坐在她后面,盯了她后脑勺一会儿,突然想仔细看看她的脸。可又不好意思冒昧地走来走去。大厅太安静了,估计抬一下屁股都会发出明显的声音。画师说我想看看她的脸。理发师说你刚才过去的时候不是看见了嘛。画师说我没看清楚。她的眼睛被蒙着。理发师说你是准备把她眼睛上的布条解开吗?画师说不是,我坐在她后面,看她的背面看得久了,想看看她的脸。理发师说不看可以吗?画师说其实不看也可以,不过,要是能看的话,我还是想看看。理发师说你的好奇心很强嘛。画师说盯着她的后脑勺看久了,就老想象着她前面也是后脑勺的可怕情形。理发师说你的想象力真丰富。你是做什么的?画师说我是给人画像的。理发师说那正好,你帮我和她画一幅合影吧。画师说可以。不过我现在想看看她的脸。理发师说你想看就看吧,趁着你现在还能看见。画师听了后一句话,心里突然一紧,说你呆会儿不会要刺瞎我的双眼吧?理发师说我只是个理发师,怎么会好好的就把顾客的眼睛弄瞎呢?你怎么会有这层担心?画师说你刚才说<FONT face="Times New Roman">“</FONT>趁我现在还能看见<FONT face="Times New Roman">”</FONT>是什么意思?理发师说我一会儿给你理完发,你一走不就看不见了嘛。画师说哦,原来是这样啊,把我吓了一跳。理发师说你怎么会觉得我的理发店这么恐怖呢?你觉得每个理发师都有权力把顾客的眼睛弄瞎吗?比如说你的。画师说怎么会呢?不是还有法律嘛,还有治安官嘛。理发师说不要在我面前提治安官,好吗?我不喜欢那个人。画师说为什么?理发师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是讨厌他,没有为什么。女人这时开口了,她说你是怕受到惩罚吧?理发师说我从来不惧怕任何形式的惩罚。女人刚才说话把画师吓出一身冷汗。他没想到女人会说话。他还想听她再说一句,她却不说了,还是端坐在椅子上。仿佛一个陷入冥想的盲人。</P>
<P >画师说什么时候开始理发?理发师说她理了你再理。画师说我想剃个光头。理发师说剃光头很快的,不过也得等她先理。女人说我不理。理发师说我让你来就是给你理的,怎么能不理呢?女人说我从没想过理发。理发师说在理发店呆上一会儿就想理了,就像很多人在路过厕所的时候突然有了尿意。女人说我就是在这儿坐得头发全白了也不会理的。理发师说你不要那么确定,什么事情都会有转机。女人说什么转机?我难道会亲口要求你把我剃成光头不成?理发师说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拥有你的长发而已。女人说我的头发不是为你长的,你有什么资格想要拥有它?理发师说一头漂亮的长发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占有,但不要忘了我的职业,我是镇上唯一的一名理发师,我热爱完美的头发,我看到它们,闻着它们,轻抚它们,我的身体就会变得像小鸟一样快活,我的胸膛就会像大海一样澎湃,不能平静。女人说收集女人的头发让你变得邪恶无比。理发师又不说话了。画师他并不是要你的性命,抱着绑架的危险把你弄到这儿不过是要你的头发,你给他就是了。女人说你怎么不把你的头发给他?画师说我正要理发啊,我在排队,一轮到我我就把头发给他。女人说你和谁排队啊这儿又没人。画师说我排在你后面,你要不理,我也理不成。女人说那你也老死在这儿吧,我是不会理的。画师对理发师说要不让我先理?理发师说她先来的,她先理吧。画师说她都不准备活着出去了,我还想赶快理完忙别的事。理发师说她不理我也没办法,其实我也赶快给你理完打发你走的。画师说那你怎么不先给我理?理发师说她先来的,她先。画师说其实我现就能走。理发师说那你怎么不走?又没人拦你。画师说我不过是想剃个光头罢了,根本用不着在你们之间掺和。理发师说你不掺和你可以走。画师说你一给我剃光头我就走。理发师指着女人说我说了多少遍了,她比你先来。画师说你就不能变通变通?先给我剃?理发师说你怎么不让她给我先变通变通让我先把她头发剃了?画师说这真是的,想剃的不给剃,死活不剃的反倒非剃不可。理发师说我又不白剃她的,我答应给她一大笔钱,还每天好吃好喝地侍候着,当作姑奶奶供奉起来,等她头长稍长些再送她回去。就这,她还是不同意。画师说我知道你有一肚子苦水,可也不能让我也陪着一起耗吧?理发师说他想和我耗时间,我也没办法,我有什么办法?画师说我是来剃头的,来一趟不容易,我不想下次再和你门口那把大剪刀玩命了,还以为不用一柱香的功夫就能剃完,没想到一把香都快完了还在这儿磨口水。理发师说没人愿意和你磨口水,是你自己要在这儿耗着。画师还要说什么,女人又说话了,她说他想耗就让他耗,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理发师说是你有时间吧?我时间紧得很。女人说你时间紧?你时间紧干嘛在镜子前一坐就是半天?理发师说这不是陪你嘛。女人说谁要你陪?你是在陪我的头发吧。理发师说就算是我在陪你的头发,我还是觉得时间哗哗地从身边溜走,好像生命即将耗尽似的。女人说你这种人渣还是早点死得好,想不通你要那么多时间干什么。理发师说请你说话注意点,不要动不动就说粗话,我最怕女人说粗话。女人说原来你也有害怕的东西呀,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活生生的女人你都敢绑架,你还怕什么?人渣!画师说他怕说粗话你就少说几句,你没看到他现在已经坐立不安了吗,像是出了一身的癣,痒得要命,不停地抓呀挠呀,脖子都抓出血了。女人说我眼睛被遮着怎么能看见?画师说那我帮你解开。说着就要解。理发师甩甩抓得酸痛的手腕说不要解,谁让你解的?画师说不给她解她就看不到你痛苦的样子,她就会继续说粗话。理发师说她想说就让她说好了,她不过是想折磨折磨我,不想轻易把头发给我。女人说哼,想得美,你就是痒得把身上的皮揭了,也休想剃我的头。理发师说我不剃你的头,我不剃你的头,成吗?女人说真的吗?理师点点头,平静地说真的。女人说你真的不剃我的头了吗?理发师说不剃了,真不剃了。女人说你是刚刚才决定不剃还是一直就没准备剃?理发师苦笑着说一直就没准备剃。女人说真的吗?你一直就不准备要我的头发吗?理发师说是的。女人说那你刚才那么激动干什么?一说起头发,又是小鸟又是大海的。理发师说我刚才有点头大,我乱说的,乱说的。女人说你发誓,你说你不剃我的头了。理发师就说我发誓,我不剃她的头了。女人说你说你绝不食言。理发师就说我绝不食言。女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像是在细细地品着某种甜,不说话了。画师走到理发师面前,小声说我是不是就不用排队了?理发师瞪了他一眼。画师说到底是用还是不用?要是还要排队我就继续排。理发师说你能不能小声点?画师看看女人,又看着画师,说你在哄她?理发师说女人都是要哄的,我怎么把这个忘了呢?画师抹把汗说真是造孽啊。理发师说你会哄女人吗?画师说我女人都没有,哄空气啊?理发师指指女人,说你看她怎么样?画师说你别逗了,那样绑架的罪名不得算在我头上啊。理发师说这主要还是看你有没有这个心,你要真有,我可以帮你去说亲。画师忙挥手说这不行不行,我还没急到这份儿上,你要愿意你就自己留着吧,反正你已经把人家绑回来了,再送回去也洗脱不了你的罪名。理发师说那倒不一定。我把她送回去,顶多算我打劫,一直留着,不是绑架,也成人贩子了。画师打劫?你打劫什么了?理发师指指自己的头发。画师哦一声,说你把那么多理发工具插在头上,头不疼吗?理发师说怎么不疼?晚上一睡下头就像炸开一样,还常做与炸药有关的噩梦。不是梦到理发店被炸,就是梦到老宅起火。画师说那你还插?理发师说你见过我店里的伙计有这样的吗?没有吧?他们倒是也想,偶尔聊天时都说想学着我这样打扮,都被我否决了,显然,这个发型标志着某种特权,只有特定的人才能这样,也就是店主,理发师,我。画师不说话。理发师又说特定的发型就像皇冠一样,镶嵌了无数翡翠钻石珍珠玛瑙的皇冠沉不沉?为什么人人都想戴?它标示着某种身份。画师说我只想剃个光头。理发师说最近你是不是有朋友出家了?画师说你怎么知道?理发师说极有可能还是个女的,做尼姑去了,对不对?画师睁大眼睛,说你怎么知道?理发师说这没什么稀奇,干一行久了就能干出些门道,要是换了你,一个一心要剃光头的男人站在你面前,他的背景你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画师说你知道我有难处,还要我排这么久的队,接下来要排多久还不知道。理发师说你喜欢刺激吗?画师摇摇头。理发师说不明确的事物都很刺激。比如说那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同意给我她的头发。可能是再过一会儿,也可能要等一两个月。总之一想起我的心爱之物就在眼前但到手的日期并不确定,就很刺激。画师说我听人说你是个喜欢刺激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斥巨资搞个大剪刀门做门面。理发师呵呵地笑了。他看看女人,女人在打瞌睡了。理发师走过去轻轻吻了她的额头,女人像赶蚊子一样摆了摆头,他又吻了几下,女人就醒了。女人说天黑了么?理发师说准备吃晚饭吧。女人说你让我蒙着眼睛吃饭么?理发师说我帮你解开吧。女人说先不要,等到了餐桌上再解吧。理发师说也好,就要动手解把她绑在椅子上的绳子。女人又说这个也不要解。理发师说怎么?女人说我想到餐桌前解。理发师就和画师把她连人带椅子抬进了餐厅。坐在餐桌前,女人说你们两个一定都累了。画师喘着气说你身后的头发太沉了。女人说平时走路都是家里的两个男丁在后面抬着。画师同说你的头发真长。女人说你不是要给我们画像吗?画师说吃过饭画。女人说我不要画合影,我想画单人的。理发师说不画就不画,大不了我也画张单人的和你的裱在一起。女人说背景能接上才能裱。画师说能接上,能接上。理发师说菜都上齐了,我帮你解开吧。女人说我不要你解,画师你来。画师就说我来,我来吧。女人说先解身上的。理发师就看着画师解,解完后画师正要解遮眼布,女人说等等,我先方便一下。理发师忙搀住她胳膊,说我扶你。女人说你别扶,让画师扶,你托头发。理发师就托着头发跟在后出,出了餐厅。画师和女人都不知道路,理发师在后面不停地指着路线,好不容易到了,却有个丫环蹲在里面,憋红了脸全力拉着一根屎,已拉出了少半根。等了一会儿,画师隔着墙说里面的人能不能快点?丫环说你急什么?画师说饿得慌,急着吃饭,你吃了吗?丫环说我没吃完,吃到一半就来了。画师说你还好,还吃了一半,我们还没开始呢,回去怕菜都要凉了。丫环说凉了再热一次,热过的菜更有味道。丫环说外面就你一个人吗?画师说三个,不过需要方便的只有一个。理发师说两个,我也要进去。丫环听出是理发师的声音,顾不上还没拉出的少半根屎,屁股甩甩把它甩断,擦也不擦就提上裤子低头掩着脸走了。画师把女人扶进去,站好位置,女人说你出去吧。画师就和理发师在墙外候着。天完全黑了,月光很亮,两个男人一人抬着一半头发,站在墙外。女人说你不要在这种地方说和吃有关的。画师说现在正是吃饭时间。女人说这儿臭哄哄的,你把它和吃联系起来,一会儿吃饭饭菜里都会有异味。理发师说没关系,谁会在咀嚼时想到这些啊。女人说人的嗅觉味觉经常互相转换,你闻着苹果吃梨,肯定能吃出苹果的味道。画师说你真啰嗦,好了就出来。女人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说好了。出来后,理发师说他也要去,画师说这么多的头发这怕一个人扛不了。理发师说那我就地算了。画师看看女人,女人什么也看不见,就什么表情也没有。三人又回到饭桌前。理发师说我的姑奶奶,现在可以摘掉遮眼布了吧?女人说好吧,来。理发师看看画师,意思是让画师来。可女人偏又说还是你来吧,让他休息休息。理发师说我来就我来,就轻轻摘掉那根粉色的布条。女人的眼睛很美,她看着两个男人,说原来你们是这个样子啊。说得两个男人不好意思起来,仿佛不如她脑海中的好。理发师说吃饭吧吃饭吧,饿了半天了。女人说先别吃,让我看看你头上都是些什么东西。理发师说都是些理发工具。女人说你顶着一堆铁东西能吃得下饭啊?理发师说怎么就吃不下?我一直这样。女人说你也这样做爱吗?理发师说这么做爱多刺激。女人说刺激倒是刺激,就是太危险了,容易把女人伤了。随便掉把剪刀下去,都会让破相的。理发师说那你说怎么办?女人说你把它们包住,包起来,或者用个罩子罩在头上,即使脱落也还在罩子里面,不会掉下来。理发师说那不就不刺激了?我既不用担心它们会掉下去伤人,身下的女人也不用担心被破相,少了提心吊胆的感觉,一定很乏味。女人说和你在一起的女人都喜欢刺激吗?理发师说你不喜欢吗?我们有时会把各种理发工具铺在床上,在上面做爱。女人说你没救了。画师说快吃饭吧,吃完我还急着剃头呢。女人说吃吧,吃吧。吃过饭,三个人又坐在理发店的大厅。画师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天已经完全黑透了。我想理完赶快回去。女人说那你理吧。画师看看女人,又看看理发师。理发师吹声口哨,一个学徒过来,三五下就把画师剃成了秃子。理发师说满意了吧?画师说我要走了。理发师说你去哪儿?画师说先去旅店吧,找个房间先住下来。理发师说我有个朋友,前阵子死了,他的院子一直空着,你倒可以打扫打扫住一阵子。画师说你朋友是怎么死的?理发师说听说是被老婆气死的。画师说他是做什么的?理发师说他是个刺客。还不到三十。画师看看女人,说你怎么办?女人说我一时又回不去,呆能在这儿呆着。画师说他也不能把你怎样,他想要的是你的头发。女人说我就不信为了头发他还能杀了我不成?理发师无奈地笑笑。画师说那你送我出去?师发师说你出去就行了。画师说你还是送送我吧,还要过大剪刀呐。理发师说你进的时候不是很顺利嘛,出去也应该没多大问题。画师转向女人,说要不你送送我吧。女人说我头发这么沉,不太方便。画师说你是怎么从大剪刀门进来的?你那时又看不见。女人说一个人把我扛进来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剪刀门是什么样?画师说三两句也说不清,你最好去看看,也顺便送送我。说不定你哪天逃走时还要过它那一关呢。女人说那就看看去。画师和女人要走,理发师却坐着不动。女人说你应该去为什么不去?理发师说懒得去。女人说你在和我们赌气是吗?你是主人,理应陪我们去。理发师说我是不会去的,谁想去谁去,别再烦我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说完,扭过头对着镜子开始摆弄他头上的那些东西。女人说不是还画像吗?画师说今天来不及了,改天吧。两人站在大剪刀门前,稍稍停顿了一下,就同时穿了过去,再没回来。</P>
<P ><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P>
<P ><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P>
<P >理发师以前是个皮革商人。他开了间小小的皮革店。猎人把猎物的皮剥下卖给他,鞋匠和裁缝又把这些皮买走,做成鞋子和衣服。他常年就和猎人、裁缝打着交道。猎人很啰嗦,一件熊皮他会事先用一个早上的时间来谈价钱。熊皮的价钱他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是涨了跌了那又能浮动几个钱,可他每次都抱很大希望地跑来,坐在皮革店里吸着烟啰嗦来啰嗦去。他说猎一只熊多么多么不容易,熊最近变得越来越凶猛越来越狡猾,几次都险些要了他的命。他说入冬后火药的价钱是一路往上涨,买次火药他都恨不得改行去做火药商。还威胁说要是熊皮的价格再不往上提一提的话,他下次可要压到箱底儿等一阵子再出手了。他啰嗦的时候,皮革商都是一言不发。在他的印象中,猎人应该是那种雪夜里喝够了酒拖着一张熊皮找上门来二话不说就出手的主儿,他怎么也无法将他和眼前这位婆婆妈妈的家伙联系起来。他倒是时不时就想到裁缝。裁缝总是和碎布头打交道,按理说多唠叨几句也都能理解,但裁缝每次都很爽快,很少扯到价钱,好像他羞于谈到这个似的,挑好要的皮子然后很快地付钱走人。皮革商总也想不通,外表颇为女人的裁缝何以这样豪爽?而常年出没在野外的猎人却又那么婆婆妈妈。一想到接下来的几十年还要继续和两个性格错位的人打交道,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很快他就改行了。他开了间理发店。他开始和所有人打交道。他的生活变得丰富了,透气了。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交往的人越多就越需要勇气,各种各样的勇气,怎么办呢?他总不能跟着猎人漫山遍野地追逐猎物去培养吧?他找到治安官。治安官说你来做什么?理发师说我以前是镇上的皮革商人,最近改行开了理发店。治安官说你改行的时候没做危害镇上的事情吧?理发师说没有。改行之后,我发现自己原来患自闭症已经多年,却一直没有察觉。治安官说自闭症最明显的症状是什么?理发师说懦弱,胆小,害怕和人接触。治安官说这是没有勇气的表现。理发师说有什么办法吗?治安官说这事你应该找镇上的大夫,他应该有办法。理发师说大夫这几天外出了,不在家,起初我想到和猎人处一阵子,跟他一起打打猎,练练胆子,可后来一想,我接触那么多动物做什么,动物又教不会我怎样和人交往。治安官说我建议你成立一个勇气协会,把像你一样的人都组织起来,一同商量解决的办法。就这样,小镇上的勇气协会成立了。理发师当了会长。协会的十几号人聚在一起,吃过几顿饭后,有人提议找铁匠打个大剪刀门,把理发店的木门换掉。用那人的原话说就是,勇气嘛,勇气这个东西,不是我们一群人坐在一块儿吃吃饭聊聊天就会有的,我们要去找它,它藏在各种危险的东西里面。危险的地方到处有,但大家都不要去,我们要的是协会自己制造的危险。因此,我建议会长把理发店的木门换成大剪刀门,让它作我们协会的勇气门。理发时一听,觉得有道理,就和两位副会长去找铁匠。铁匠听了,说什么?勇气门?大剪刀门?什么门?理发师说就是一把铁门,不过形状是剪刀状的,哎,你直接打一把门一样大的剪刀就行了。铁匠说那得费多少铁啊。理发师说费多少铁我们给你出多少钱,你不用担心。说着把图纸递给铁匠。半个月后,两位副会长和铁匠就把大剪刀门装进了理发店的门框。大剪刀门剪彩的那天,镇上的人把理发店所在的那条窄街围了个水泄不通。勇气协会的会长理发师在人群面前晕倒了。醒来后,他对护士说,我从没见过那么多的人。护士告诉大夫,大夫说他来的时候我就给你交代过,他一醒就让打发他走,不要和他交谈,你还来干什么?护士说他好像很怕见人似的。大夫说让他走吧,他回去慢慢就会好的,我们这儿没法治。护士就扶起理发师,说你回吧,我们治不了你。理发师说我的病很严重吧?护士说你回去多休息,慢慢会好。理发师说治都治不好,休息休息就能好?护士说你不要紧张,你回去后少跟人接触,时间长了就没事的。理发师说你能送我回去吗?我感觉很虚弱。护士说大夫那边还有病人需要我照顾,你自己扶着墙,慢慢走着回去吧。理发师说隔壁是什么病人?护士说一个女刺客,已经神质不清了,她比你严重。理发师就不再说什么,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摸着墙,溜着墙根儿回去了。后来他真的很少走出他的理发店。勇气协会长期没人管理,好不容易熟悉起来的十几号会员又变成了陌生人。倒是两个副会长在理发店住下来,做了学徒。这样,勇气协会的成员就由原来的十几号人锐减到了三个。理发师和他的两个学徒。理发店常年不见阳光,地板上长满了苔藓,稍不留心就会滑倒。理发师给两个学徒和后来加入的一个丫环配备了钉子鞋,走起路来,每一步似乎都要克服好几倍的地球引力。这样的环境,皮肤变绿是迟早的事。先是脸上手上这些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出现绿色霉斑,理发师发现后要找大夫,被学徒和丫环阻止了。他们说大夫最近常出入工程师的实验室,进行一项与皮肤有关的秘密实验,在这儿呆着总比被推进实验室浑身插满管子好吧。听得理发师不由地缩紧身子。丫环说我倒有个办法,我们身上的绿斑因苔藓而起,那我就做些苔藓汤给大家喝,以毒攻毒说不定会有效。说完没过一会儿就端来三碗碧绿的苔藓汤。理发师说你怎么不喝?丫环说你们先喝,我呆会儿回厨房喝。可师徒三人端着碗,谁也不肯喝。学徒<FONT face="Times New Roman">A</FONT>说师傅您先喝吧,没事的。理发师说我没喝过这东西,也没听人喝过。学徒<FONT face="Times New Roman">A</FONT>说很少有人像我们这样皮肤上生绿斑。您的绿斑最多,您先喝。理发师说我感觉身上很虚弱,学徒<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先喝几口吧。学徒<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说师傅,我先喝不合适,您是咱勇气协会的会长,您比较权威。理发师说我说了,我觉得很虚弱,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怕不好支撑。学徒<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说一把苔藓煮的绿菜汤,不会有什么的,您是师傅,您理应先喝。理发师说我是教你们剃头的师傅,可不是什么喝苔藓汤的师傅。学徒<FONT face="Times New Roman">A</FONT>说师傅是不是有什么顾虑才不喝?理发师说我怕会出什么事,说实在的,我是怕喝了再也见不到你们了。两人学徒就安慰他说没什么的,这又不是毒药,要真是毒药,我俩宁愿先喝。理发师说丫环,要不丫环你先来一口吧。丫环甩着手说师傅先喝,师傅先喝,我一个下人,哪敢喝到你们前面?理发师说你自己做的,应该很有胃口的,你先喝一口。丫环又甩甩手说不了不了,于情于理都该你们先喝。说完掉过头去。理发师又看看两个学徒,他们也已经背对着他。他端着凉了一半的苔藓汤说,既然这样,那我就喝。闭上眼睛一口闷掉了。两个学徒也要喝,丫环说都凉了我帮你们热热。理发师说不用热了,苔藓汤凉着喝口感很好。于是丫环也从厨房端了一碗,和学徒一块喝了。这样的汤,他们一连喝了半个月,但身上的绿斑非但不减,反而越来越密集,几乎要把身上的皮肤全都盖住了。理发师说不行,我要找大夫,再不找大夫就完了。学徒说你就不怕被拉去做试验?理发师说命都保不住了,顾不了那么多。就坐在大夫的诊所,扯开包着脸和手的衣物给大夫看,大夫说你的病我治不了,医学上也没出现过。你回吧,回去多晒晒太阳。理发师说我很痛苦。大夫说忍一忍,谁病了都不好过。理发师说我还有救吗?大夫说你多晒晒太阳,晒一阵子再说吧。理发师说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大夫说生病的人都喜欢胡思乱想,再说,死也没什么好怕的。理发师说没死过的人都觉得死很可怕。大夫说我就觉得。死是生命的别一种形态,说不准你一死这病就好了呢。理发师急忙说那我倒情愿这病永远不好,也不死。大夫说你现在不就这样么?也没死,也病着。理发师越听越糊涂,捂好脸和手又扶着墙回去了。回去后,师徒三人每天开始在理发店的后院躲着晒太阳。阳光射在嫩绿的皮肤上像刀割一样疼,越疼他们就越高兴,因为经过阳光的暴晒绿斑一点一点在消失。他们把地板上的苔藓清理干净,丫环早晚各用石蜡打磨两遍,确保干燥。理发师收回了发出去的三双钉子鞋。他拔下鞋底的钉子,把它们狠狠地钉进地板的裂缝。扔掉锤子,理发师坐在地板上忧伤无比。他怀念起开皮革店的安逸日子。学徒<FONT face="Times New Roman">A</FONT>说你是没有女人才这样念旧。学徒<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说我们常年在理发店里呆着,就是抢一个女人回来也不会被人发现。理发师说会被巡逻队查出来的。学徒<FONT face="Times New Roman">A</FONT>说亏你还是勇气协会的会长,这点胆子都没有。理发师说我是没有勇气。学徒<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说会长总是这么沮丧,我都想退会了。理发师说要退就退吧,我也奇怪,怎么就做了勇气协会的会长?学徒<FONT face="Times New Roman">A</FONT>说再也别什么会长会长的了,再说就剩下你一个人了,我再一退,你给自己当会长吧。理发师说我喊你们叫会长总行了吧?走吧,你们想干什么就去吧,让我静一静。学徒<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说那我们去抢个女人回来。学徒<FONT face="Times New Roman">A</FONT>说抢回来顺便还可以给她理理发,都很久没理了。理发师说也让我理吗?学徒<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说当然,抢回来后头发就是师傅你一个人的。理发师说那你们去吧,不过先说清楚,人可不是我抢的。学徒<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说等我回来再说。</P>
<P >快到理发店门口时,<FONT face="Times New Roman">A</FONT>说我还去吗?<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说你不想去了吗?<FONT face="Times New Roman">A</FONT>说我去也行,不过估计帮不上什么忙。<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说你跟着我就行,不要你干什么。<FONT face="Times New Roman">A</FONT>说我们会不会失手被人活捉?<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说就你这点胆量还想学我退会?你连会长都不如。<FONT face="Times New Roman">A</FONT>说别拿我和他比,他都没多少人气儿了。<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说我就是想找个女人陪陪他,不然他很快就会完蛋。<FONT face="Times New Roman">A</FONT>说我们拿一条麻袋够吗?<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说你要装几个?<FONT face="Times New Roman">A</FONT>说我怕你一下没装进去,我还可以再装一次。<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说笨蛋,你以为我装不进去她就会乖乖等你装呀?你就盼着我失手吧。<FONT face="Times New Roman">A</FONT>说万一被活捉了怎么办?<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说你还是别去了,好好在这儿呆着吧。<FONT face="Times New Roman">A</FONT>说那我就不去了?<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说你根本就不想去嘛,再说,你去了我估计会坏事。<FONT face="Times New Roman">A</FONT>说你担心我会连累你被活捉?<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说你怎么动不动就活捉?你是不是很想被活捉?<FONT face="Times New Roman">A</FONT>说我是担心你被活捉。拎麻袋的是你啊。<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说我就是真的会被活捉,你也不该开口闭口活捉啊。<FONT face="Times New Roman">A</FONT>说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你到底让不让我去?<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说你别去了,免得也被活捉。没说完,就冲出了剪刀门。</P>
<P >会长,我把她给扛回来了。<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说。</P>
<P >哦。理发师蜷在椅子上。</P>
<P >会长,你睡着了?</P>
<P >没有。你扛了一袋子啥?</P>
<P >我走的时候不是给你说了嘛,我给你弄个女人回来。</P>
<P >里面是女人?</P>
<P >啊,怎么?</P>
<P >你怎么弄了个女人?你真弄了个女人?</P>
<P >啊,我走的时候不是告你了么。</P>
<P >我怎么不知道?</P>
<P >我给你说,你还同意了呢。</P>
<P >没有吧?我都不知道,怎么会同意?</P>
<P >会长,你怎么了?</P>
<P >我有点头昏。</P>
<P >你把头上那些东西拿下来吧,谁顶着都头昏。</P>
<P >那不行。你准备把人家怎么办?</P>
<P >不怎么办。</P>
<P >你的胆子真大。弄个女人回来。</P>
<P >我是咱勇气协会的副会长嘛。</P>
<P >你不是退会了嘛。</P>
<P >我还没退吧?我只是说说。</P>
<P >我看这会长还是你当吧。</P>
<P >你当得不是好好的么?</P>
<P >我不行。也不想当了。你的胆子比我大。</P>
<P >你一直就是会长,我可不当。</P>
<P >那要不你再成立一个?</P>
<P >我找谁成立去?</P>
<P >我把<FONT face="Times New Roman">A</FONT>开除了,你吸收他入会。然后我再入会。</P>
<P >那还不如直接让我当会长。</P>
<P >我就是这个意思啊。</P>
<P >可我真的不想当,再说了,就两个会员,也没什么意思。</P>
<P >你把袋子解开吧,她一直在动。</P>
<P >哦,咱俩说话,把她吵醒了。</P>
<P >她一路都在睡?</P>
<P >嗯,睡了一路。她昨晚就没睡好,快四点的时候我装进去的。</P>
<P >解开吧,让她出来透透气。</P>
<P >哦。</P>
<P ><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一松开麻袋口,女人就从麻袋里冲出来,含着一块毛巾呜呜地扭着身子。</P>
<P >会长,现在怎么办?<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看着女人痛苦的样子,一时没了主意。</P>
<P >她的头发可真长。理发师好像没听到<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的话,仍看着女人没拖出的半麻袋头发。</P>
<P >她是那块儿头发最长的一个。我一路就背了她头发了。人倒没多少斤。<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说。</P>
<P >和咱这儿的狗儿氏有一拼。</P>
<P >那当然,头发就是给你留的。</P>
<P >啊,我要头发,我要头发。</P>
<P >我们现在怎么办?</P>
<P >让她坐到椅子上吧。</P>
<P ><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把女人按到椅子上,一松手,她又站起来,再按再站,弹簧似地反复了几次,<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就说要不把她绑在椅子上吧?</P>
<P >理发师说绑。</P>
<P >绑好后,<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说我们还要不要把她送回去?理发师说我想要她的头发。<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说你把她头发剃了我怎么送她回去?理发师说那就等长长了再送。<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说<FONT face="Times New Roman">A</FONT>呢?我回来还没见他呢。理发师说他去厕所了。<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说我去看看。就在过道碰到<FONT face="Times New Roman">A</FONT>。他和<FONT face="Times New Roman">A</FONT>蹲着聊天。没聊几句,画师就从过道的黑暗中走了过来。</P>
<P ><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P>
<P ><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P>
<P ><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P>
<P >画师和长发女人跑出镇子不远,碰到提着涂料的守墓人。守墓人说出了什么事?画师说没事。女人说我们迷路了。女人还想说什么,画师一把拉起她跑远了。守墓人说迷路了还跑那么快,多亏没撞翻我的涂料。守墓人回到墓地的小屋,洗把脸就开始刷涂料。他要把小屋的外墙刷成蓝色。刷了一会儿,隔壁小屋的掘墓人回来了。掘墓人背着锄头说你还是把它刷了。守墓人说我早就想刷,你怎么样?有收获吗?掘墓人扶着锄头说不好找啊。守墓人说我早就说过,没用的,镇上死了人自然会来这儿找你的,你这样每天在镇上转悠,没有人死还不是白搭?掘墓人不说话。守墓人说从来都是死者家属来找掘墓人,没见过掘墓人成天背着个锄头跟在人家后面催着要挖墓坑。镇上的人有没有躲着你?掘墓人说躲了,几个小孩还向我吐唾沫。我一到镇上就像带了瘟疫似的。守墓人说那有没有和老人聊天?掘墓人说没有,今天天气不好,镇上的老人都没出来。守墓人说听我的,有空多和老年人聊聊,他们是离你最近的顾客。掘墓人跺了下锄头,说全镇人迟早都是我的顾客。守墓人说你不准备把屋子刷一刷?掘墓人说我穷得丁当响,最近一直没有死人,不像你,每天看几眼墓碑就把钱赚了。守墓人说那咱俩换换?掘墓人说我坐不住。守墓人说你掘墓就挺合适的,总会有人死的,死了都会找你。掘墓人说镇长每月给我们发的钱太少了,只能刚刚填饱肚子。守墓人说这就不错了,很好了,你还想怎样?掘墓人说我也想把屋子刷一刷啊,可是我太穷了,我的钱全填了肚子。守墓人说你想刷什么颜色?掘墓人说肯定不是蓝色,蓝色太平静了,我受不了。守墓人说黄色?红色?掘墓人说红色不行吧?太喜庆了,咱墓地不合适。守墓人说那就黄色吧。掘墓人说等我再挖几个坑,攒够钱就刷。守墓人说你昨晚听到什么没?掘墓人说什么?没有啊。守墓人说那两个墓碑又聊上了。掘墓人说还是前几天那两个?守墓人说新加了一个,成三个了。掘墓人说看着吧,我早就说让你拦着他们拦着他们,你非说没事,现在好了吧?两个变三个了,两人聊还不行,又掺了一个,这个新的是?守墓人说菜农的侄子。掘墓人说我是问你墓碑上的名字,他墓碑上没有名字吗?守墓人说没有,碑上就写了个菜农的侄子。掘墓人说菜侄就菜侄吧,就是那个被杀头的?守墓人说对,听说还在马戏团干过几天。掘墓人说昨晚他们都说什么了?守墓人说起初还是老一套,那两口子小声地吵架,没完没了,吵得我都快睡了,突然听到一个没听到的声音,就是菜农那侄子,侄子说你们有完没完?活着吵,死了在一块儿还是吵,要知道这样真不该把你们葬在一块儿。掘墓人说后来呢?守墓人说菜农侄子的嗓门太大了,吵得我没办法,我下床去地下室睡了。掘墓人说要不晚上我睡你床,你睡地下室,估计他们晚上还吵,也让我听听,我的屋子离得远听不到。守墓人说你想听就听吧,反正我还是睡地下室。掘墓人说你睡地下室?我来了你还睡地下室?也不陪陪我?守墓人说我天天听那玩艺儿,早腻歪了,我就嫌他们吵得我睡不着。掘墓人说你喊过吗?喊一声!在他们聊得起劲的时候。守墓人说吼都吼过,可静不了一会儿又就开始了。掘墓人说想着也是,吵架正吵在气头上,咱就是把他们的墓碑掀了,估计还照吵不误。守墓人说你都说些什么?你不知道我忌讳这个?掘墓人说那算我没说,我又不是真掀他墓碑。守墓人说我是守墓人,我在这儿,我就要保证每一块墓碑完好无损。掘墓人说我又不是真掀,说说还不行吗?守墓人说不行,你最好别说这种话,让我后脊背凉嗖嗖的。掘墓人说你站那么高刷涂料当然凉了,上面风大,刷完就下来吧。守墓人又补了几刷子,提着涂料桶从梯子上下来。掘墓人说我也没给你帮上什么忙。守墓人走远了看看效果,说走,陪我喝两杯。</P>
<P >守墓人和掘墓人在新刷好的蓝色小屋喝酒。守墓人说你在镇上有没有碰到镇长?掘墓人说没有,今天天气不好,镇上没什么人。守墓人说他答应给我配的火枪不知到了没有。掘墓人给你配,理应也给我配一把,我也住在墓地啊,盗墓贼来了,我也可以参战。守墓人说那你怎么不给他说?掘墓人说我哪敢找镇长啊,你的守墓人是镇上安排的,帮你盖了木屋还每月发钱给你,我呢,我顶多是个无业游民,顺手挖几个坟坑维持生活,我住的屋子都是我自己盖的,哪能和你比。守墓人说你也别急,我下次去镇长那儿给他说说,让他给咱墓地适当地多拨点款。掘墓人说那最好了,不过我可不敢指望,到那时我怕早饿死了。守墓人说喝酒,喝酒。两人就一块儿喝。守墓人说你没事别老往镇上跑,还扛那么大个锄,镇上死了人自然会来咱这儿,这样下去镇上会对咱有意见的。掘墓人说啥意见?能有啥意见?你难道也要我成天像你一样在这屋里耗着?那我不也成了守墓的了?守墓人说我知道你闲不住,可你干的这个和别的行当不一样,卖菜的多跑几条胡同说不准就能多卖几斤菜,种地的多拨几棵草来年能多收几粒粮食也说不定,可你这刨坟坑啊,它得有人死,可人又不是别的什么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死的,再说他就是死了也会找上你门儿的,这几年好像还没有哪个坑是镇上人挖的吧?掘墓人说对,没错儿,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这个心里呀,还是个急,你成天守着这些墓碑什么都不干就能把饭吃饱,可我呢?你让我三五天没坑挖行吗?行!可三五个月都挖不了一个坑,换了你你不急吗?我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呀。守墓人说那你以后到镇上多和镇上的大夫联系联系,谁家有人不行了,肯定事先都请大夫看过。掘墓人说是啊,我怎么没想到?我应该和大夫处好关系。守墓人说和谁都要处好关系,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掘墓人说和活人处好关系就行了。守墓人说也不能忽视了死人。他们是咱俩的衣食父母。要是没有他们,咱俩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掘墓人说不会吧?和死人也要处好关系?守墓人说当然了,死了怎么了?他死了你就可以不把他当人看了吗?他就是死了,他也还是个人,有名有姓的,晚上睡不着还相互聊几句。掘墓人说可是,可是他们再也不需要我给他们挖坟坑了。守墓人说这么说吧,比如老糖果匠的坟,哪天糖果匠搬到别的地方住,他得把老糖果匠的坟迁走啊?迁坟他不得再挖新坑啊?掘墓点着头说那倒是,看来我还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来,喝酒,喝酒。两人又喝酒。喝完酒,掘墓人一想,说那我和糖果匠处好关系就行了,为啥还要和顾及他死去的老子?守墓人说你不对他好,就不怕他托梦给糖果匠告发你?掘墓人说对,对,死人最喜欢托梦了,有的死人大事小事都托梦,把好些活人都托得阴死阳活的。守墓人说那是他们有委屈,又找不到死人倾诉,就只能找活人了。你活得好好得能想到找人聊天?掘墓人说看来我以后到镇上得客气些,要和全镇的人都处得好好的。守墓人说这就对了,墓地这儿有我给你护着,你有什么不对我都会帮你解释,我们在墓地不比别处,和死人活人都要处好关系。来,喝酒。两个喝得差不多了,掘墓人就说哥,你成天说提防盗墓贼盗墓贼,咱都在这儿住快一年了,连个贼影儿都没见,人家镇长会给你配火枪啊?守墓人说会的,他们没来并不代表不会来。其它镇上的坟他们都盗得差不多了,也该来了。掘墓人说哥,他们来了要是镇长的火枪还没来咱能对付得了么?守墓人说所以我得尽快把火枪拿回来。掘墓人说哥,盗墓贼都啥样儿?穿的啥都?守墓人说和咱屋后面那个刺客差不多,也是一身夜行衣吧。掘墓人说昨晚吵架的就是刺客和他老婆?守墓人说整个墓地就他俩在吵,安静了两天,昨晚又开始了。掘墓人说我想睡会儿。守墓人看时,他已经端着酒杯睡着了。</P>
<P >天暗下来。墓地迅速被夜色包围。守墓人点着灯,在灯下翻开《盗墓的历史》,一口气看了五十页。他中间去了四趟厕所,喝了两杯水,吸了六七支烟。快十点的时候,掘墓人酒醒了。守墓人说我要睡了,你把你的被褥抱来,我去地下室。掘墓人说让我在你的床上凑合一宿吧,你也别去地下室了,睡这儿吧。守墓人说你怕吗?掘墓人说不怕,两块墓碑有什么好怕?我只是不想跑来跑去。守墓人说不怕你就睡上面。其实也没什么怕的,不过是两块会说话的墓碑。掘墓人说你还是别下去了,万一后半夜来了盗墓贼怎么办?守墓人说怎么会呢?掘墓人说怎么不会?你不是说他们差不多该来了嘛。守墓人说我还没从镇长那儿搞到火枪,他们不会来的。掘墓人说他们要是专捡你还没火枪的这几天来呢?他们又不是傻子,来了就为吃你的枪子儿呀。守墓人说我得赶快把火枪搞到手。明天一早我就去找镇长。掘墓人说别说明天了,今天晚上你就在上面陪我睡。守墓人说那你去抱被子,我再支块床板。没过一会儿,两人都睡下了。掘墓人支着耳朵听动静,屋后那两块墓碑就是不开始。掘墓人说没准那两口子也睡了吧?守墓人说他们睡了倒好,听着吧,一会儿准开始。掘墓人说我怕等不到他们开始我又睡着。守墓人说你睡了一下午,还瞌睡啊?刚说完,屋后面有个声音说睡!睡什么睡!你给我起来!把掘墓人说得哧溜一下站了起来。守墓人赶紧向他打手势,叫他躺下,快躺下,别乱动。这时那个女声又说你就不能不睡嘛,早上睡得那么早,现在月光都晒到屁股了,还睡!别睡了啊,再睡我就用刀子剜你屁股上的肉!女人的声音阴冷恶毒,听着掘墓人直打冷颤。守墓人看看他,他又看看守墓人,守墓人闭上眼睛,睡了。剩下他一个。这时女人的声音又响起来:我说你起来不起来?刀子就在我枕头下,你以为我不敢啊。男人说话了。男人说你剜就剜吧,说那么多干什么,你就是把我屁股上的肉全削了,我也还是你男人,你也成不了别人老婆,你就认了吧,谁让你答应和我结婚。女人说我上辈子真是瞎了眼,这辈子才活得这么惨。男人说你惨,你惨能惨过我?我才是瞎了眼,要了你这样的女人。女人说哈,现在倒是你可怜我了,告诉你,就是把你千刀万剐也解不了我心头的恨。男人说你恨什么?我有什么值得你恨的?你爱都不爱我,恨什么。女人说我恨,我恨我没亲手杀了你。我恨那个大夫,我恨他把我背去了他的诊所,让我错失了杀你的机会。男人说你有那么多的恨,你就恨吧,恨一个人很痛苦吧?呵呵。女人说我现在就把这把匕首插进你的喉咙,你信不信?男人说不要那么没水准好不好?别忘了你以前可是个刺客,就算你愿意,我还不肯再这么死一次呢。女人说那你希望怎么死?男人说我希望死在别的女人手里。你没有资格杀我。女人说亏你说得出这种话,活的时候,我和你在一间洞房,现在又在同一处坟地,你竟然说我没资格杀你?告诉你吧,我从人世带来的这把匕首就是为你准备的,你只能死在我手上。别的女人?没门。男人说你别老拿个匕首在我眼前晃,我觉得很悲哀,都死了这么久,还得不到一个死者应得的安宁。女人说有我在你就别想安宁。男人说我从没想动你一根头发,可你总是口口声声地杀呀剐呀的。女人说因为你对不起我。男人说我知道以前对不起你,可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你现在还这么恨我,你上辈子怎么不泄掉?女人说我还没来得及泄你就死了。男人说我死了你不高兴吗?女人说不高兴我十万个不高兴,因为你不是为我而死的。男人说不一定是你亲手杀了我才算我为你而死。不是的。你有没有问过我,我有恨吗?我恨你吗?我说过一句我恨你吗?我没有。我知道说了等于没说。女人说那我现在问你,你恨我吗?男人说不恨,我不恨你。女人说那你是什么意思?男人说我是恨我自己。活的时候对女人了解太少,不懂她们的脾气。她分明是在跟你唠叨,我却当成了正式的挑衅。我把你伤得太深了,你才会一直这么恨我。我不怨你,怨只怨我自己蠢。女人说我们活的时候,你怎么不这样对我说话?男人说我敢吗?我有心情吗?你每天都握着匕首,不是匕首就是飞刀,就像现在这样,我哪来的心情。女人把匕首贴在胸口,说我也没想过真的用它去刺你。男人说最后一个月,你一来镇上,我就知道我快完了,没想到后来那么快就死了。女人说都是我害了你。我不来镇上你也不会死。男人说该死的人怎么都会死。女人声音低下去,呜呜地说不会的,怎么会呢。守墓人睡着了,鼾声雷动。掘墓人还准备起来帮他翻个身止住鼾声,又想到让守墓人去迁就死人不大合适,就自己翻了个身,小孩听故事一样认真地听着屋后的对话。可对话停了。那两块墓碑似乎同时陷入巨大的悲痛,悲痛得忘记了语言。掘墓人叹口气,正要睡觉,突然感觉屋子前面有动静。像是两个人在走动。悉悉簌簌的。其中一个女的还轻声咳嗽了一下。可别是那两块墓碑跑了出来。掘墓人跳起来,扑到守墓人身上把他摇醒,瞪着眼睛给他一直指屋门。守墓人头发顿时直了起来,急忙穿好衣服,抽出床下面的两根铁棍,分了掘墓人一根。掘墓人说怕是聊天的那两个。守墓人说他俩刚才聊了没?掘墓人说刚停了一会儿,我还等着他们继续聊呢,一直没声儿,想不到跑屋前了。守墓人说不大可能,他们顶多也就在墓碑下面聊聊天。掘墓人说怎么不可能?那女的刚才还在屋子前面咳嗽呢。守墓人说你没听错?掘墓人说她声音我听一晚上了,不可能听错。守墓人说她感冒了咳嗽?掘墓人说我怎么知道她感冒了没感冒,反正她是咳嗽了刚才。守墓人说她这会儿一直没咳嗽,估计没病,有病早咳嗽了。掘墓人说你睡得真沉,还直打呼噜。守墓人说先不说这个,你的锄头在哪儿?掘墓人说在我屋里。守墓人说你要是随身带着就好了,我知道你擅长用那玩艺儿,一头锄下去,外面的家伙肯定没命。掘墓人说平时我都是锄不离身,今天睡你这儿刚好就没带。守墓人看看掘墓人手里的铁棍,说这个你使着顺手么?掘墓人说去年冬天只用它捅过火。守墓人说呆会儿你抡就是了。掘墓人说别光顾着说话,你看看外面有什么动静。守墓人就把眼睛对准门缝。门缝外面什么也没有。守墓人说你没听错吧刚才?外面什么也没有。掘墓人说外面肯定有人。而且还有个女的。守墓人说我什么也没看见。掘墓人说那可能绕到屋后了。守墓人说不会的,屋后全是坟,他们绕屋后干什么?回去?回坟里面?肯定不会。掘墓人说咱俩出去看看。守墓人说你先出。掘墓人说你先出吧,你比我大。守墓人说谁大就该谁先出啊?是我胆子比你大吧。掘墓人说推他一把,守墓人就站在了门外。掘墓人在门里面说外面肯定有人,你仔细看看。守墓人挥着铁棍环顾四周,说什么都没有,你出来呀。掘墓人说你再看看。守墓人又查看了一遍,还是说没有。掘墓人这才出去。守墓人说你根本就是个胆小鬼,靠我这么近干嘛?掘墓人说这儿没有,现在肯定绕到屋后面去了。守墓人说那就去后面看看。没走几步,果然听见两个人在说话。男的说叫你别来别来你非来,这下好了,脚划破了吧,看你怎么走。女的说我你不让我来我就更要来,我可不像她,别说你不让她来,你求她她都不会来的。男的说那样多好?你多跟她学学,你看你这一趟给我惹了我少麻烦。要不是你我早就进去了。女的说墓碑都还立得好好的,你进哪我呀你?你直接钻到墓碑里面算了。男的说我这不是在刨嘛,你帮不上忙别打扰我。女的说我没打扰你,你快点挖吧,谁的墓?男的说碑上写是个刺客,估计好东西少不了,刺客一般都有钱。女的说我可没见过刺客。男的说你这不是见了嘛,我也是头一次刨刺客的坟。女的说谁要见死的呀,一堆烂骨头,我是说活的,会跳会飞的,飞檐走壁。男的说我都没见过,你还想见?女的说别以为我跟在你屁股你见的就比我多。男的说你觉得刺客很神秘?女的说没见过的都神秘。男的说以前老听人说这小的和大的不一样,我现在才知道,就说这好奇心,她就一点儿也没有。女的说那是她见多了。男的说我不信她见过刺客。女的说她又不知道咱这次刨的是刺客的坟。知道说不定就来呢。男的说她会来才怪。女的说这还没刨两下就要休息?男的说不比以前了,以前一口气能把棺材板掀了,现在推倒个碑都要出一头汗。女的说都是中午折腾的吧,昨天就说晚上出来干活中午还折腾一回。男的说中午都把劲儿使完了。女的说休息好了接着刨吧,要赶快,屋里还住着人呢。男的说早睡着了,不急。女的说赶快弄完早点回。男的起身撒泡尿又接着刨。女的说你以前来过这儿么?男的说没有,今天第一回来,别的地方都刨遍了,只能来这儿。女的说这觉得有点冷。男的说你把我的衣服披上吧,冷了就披上,抱在怀里没用。女的说老大说你衣服上老有股死人味儿。男的说她那是咒我哩,我你能闻到么?女的说我闻不到。男的说她老嫌我不去她那屋,就成天唠叨我身上有死人味儿。女的说即使是有,也可以理解呀,你每天都和死人打交道。男的说我不这样行么?我不来刨你人吃啥喝啥?女的说下次叫个长工和你一块来,看你一个人费劲的。男的说说得好听,来个外人刨出宝贝还要分他一半,还是我自己来,挖出几个是几个。女的说我要是个男的就好了,还能帮帮你。男的说你悄悄在那儿呆着不给我捣乱就算是帮我了。女的说我也想方便一下。男的说你别乱跑,就在你呆的那儿解决吧。女的说这屋里住着人呢。男的说他不是睡了嘛。女的说我没在野外解过手。再说,要是屋里的人偷偷看着那就糟了。男的说你怎么这么啰嗦?里面的人要是醒了,早过来了,还能让咱这么一直刨着?女的说我在这儿解不出来。男的说你别乱跑啊,千万别乱跑,把屋里的守墓人弄醒了,咱俩都完蛋,要不你来我这儿,在我这儿解吧。女的说那更不行,离坟那么近,你要吓死我呀。男的说我这不是刚把墓碑推倒嘛,呆会才能刨到棺材。女的说那我也不敢,哪有女人在坟堆里解手的?男的说那你说你去哪儿?女的说我想到屋子前面的空地上去,那儿没坟。男的说那你去吧,小心点,千万别把守墓的给弄醒了。女的哎一声,扭身朝屋子前面走。守墓人和掘墓人立即往后退,为了保险起见,他俩一路退回屋里。两人从门缝看着女人走过去,在远处蹲下,掘墓人说咱俩现在把刨坟的收拾了吧?守墓人说还不知道那家伙的身手,我们暂时先不要动手。掘墓人说那家伙都快刨到棺材了。守墓人说没事,我们要确保万无一失,先不要惊动他们。掘墓人说那要不要先把他小老婆收拾了?守墓人说怎么收拾?掘墓人我们现在跑过去把她摁住,绑了扔地下室。守墓人说她会叫的,她一叫盗墓的肯定能听到。掘墓人说这可怎么办?咱连火枪都没有,有的话还可以先把他们吓唬住。守墓人说再等等,看看情况再说。掘墓人说那咱就不用出去了吧?在后窗监视他们就行了。守墓人说行。两人就扒在后窗上看盗墓贼一下一下地刨着坟,女人仍旧披着他的衣服在不远处蹲着,和他说着话。掘墓人说刚才其实是个大好机会,我们可以分开对付他们。现在他们又在一块儿了。守墓人说不是说了么,那女人肯定会叫,一叫,男的准发现。掘墓人说那现在怎么办?就看着他们把坟刨了?守墓人我们要尽量避免打斗,要不你出去吓唬吓唬他?掘墓人说要去你去,我怕撞到幽灵。守墓人说我在这片坟地呆了几十年都没看到过,你一过去它就会出来?掘墓人说你对坟地的了解是平面的,你总是在它的上面走来走去,转来转去,而我对它的了解是纵深的,这儿的一多半墓都是我挖的,每次挖到最底部,我都能听到幽灵们的窃窃私语。它闪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总有一天我们会去找你。守墓人说他们说的是要找你?掘墓人点点头,补充说应该还包括你吧,毕竟我们俩住一块儿,而且同在墓地的上面。守墓人说你我再加上那两个盗墓的一共四人,幽灵不会趁人多时出来吧。掘墓人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从没和它们对过话,每次挖到坟墓最深处,它们的呢喃声响起,我都摒住呼息静静地听着,以免被它们发现。守墓人说要是现在治安官把火枪送来就好了。掘墓人说那玩艺儿吓唬吓唬盗墓的兴许还有点用,对付幽灵估计不行。守墓人还要说什么,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两人看时,女人已经成了一具骨架,倒在地上。那团黑色气流才从她身上移走。刨墓的男人知道女人出了事,丢下工具往墓地北边跑去。守墓人和掘墓人看着气流返回刺客的墓穴。两人又回到屋里趴在小窗户上看屋后的动静。刺客和他的女人又唠叨上了。<p></p></P>
<P >刺客说你是不想活了么?自己跑出去干什么。女人说我能眼睁睁看他刨你的坟啊?刺客说你现在知道关心我啦?女人说我一直就关心你。刺客说我怎么没发现?你不是一直当我是你的杀父仇人么。女人说你乱说什么,快把你的腿收一收,再不收就露出空气了。刺客就把腿收了收。女人说那家伙刨得还挺快,三下五除二就刨到我男人的腿了。刺客说不是他刨得快,是我们埋得浅,你还记得是哪几个人埋我的吗?女人说那几天我在诊所的床上躺着,不知道。刺客说我觉得是屠夫和他老婆。屠夫个子矮,不敢往深得挖,怕挖深了回不到地面。女人说你们多久没见了?刺客说我死了以后就没再见过他。女人说要不要哪天我陪你去?刺客说不必了,就是去了他也看不到我。女人说看见了又能怎样?以前你们不是相互能看见嘛。刺客说我是怀念他那块磨刀石。女人说改天我陪你去看看。刺客不说话,又收了收腿,在土里睡了。掘墓人说我们睡吧,你看人家都睡了。守墓人说你先睡,我再看看有什么动静。掘墓人说还能有什么动静?那个刨墓的会回来不成?守墓人说那就睡吧,现在墓地已经静悄悄了。<p></p></P>
<P >第二天早上,没出太阳,下了很大的雾,雾里面有股石灰味儿,呛得人鼻涕眼泪直流。镇上几十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雾,大人小孩天不亮就全被呛醒了。人们梦游一样陆陆续续往镇子外的墓地走。雾要是再小一些,一上山坡他们就该看到守墓人和掘墓人在墓地忙碌的身影。<p></p></P>
<P >刺鼻的浓雾中,小镇的居民将墓地的两座小屋围了个水泄不通。长时间的沉寂后,猫王咳嗽两声,说镇长,要不我去敲门?镇长说这小屋里住的是什么人?一个上了岁数的人说是守墓人和他的一个远房亲戚。猫王说镇长,我去敲敲门?镇长说你敲门做什么?猫王说我问问他我们为什么会在这儿。镇长说在哪儿?猫王说我们这不全在墓地嘛。一镇的人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墓地?镇长说守墓人在睡觉,我听见他打呼噜了刚才。猫王趴在门缝上看看,守墓人和掘墓人果然在屋里睡着,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回去么?回镇上?镇长说灭鼠专家,你先别急,我们现在是在镇上的墓地,不存在什么危险,大家走了长时间的路,需要休息休息,你精神这么好就陪我到屋子后面转转吧。猫王和镇长在刺客的墓碑前停住。猫王看看墓碑,见是刺客,说这个人我认识,他去过我那儿。镇长说认识又能怎样?只能说明你应该比别的人更痛恨盗墓者,你这朋友的坟刚被刨过。猫王说我朋友的坟都被刨得见了大腿骨了,那两个看坟的还在呼呼大睡?镇长说先不要嚷嚷,让我听听。镇长把耳朵贴过去。猫王说什么声音?镇长说你的刺客朋友还没醒,别打扰他。猫王说他在这儿能睡好么?睡到半夜有人叮叮咣咣刨他的坟,他不做噩梦才怪。镇长说能做到噩梦那是他的福气。你没听说吗?死者都是通过噩梦来消解前世的怨气的。猫王说越说越离谱,我可不相信什么前世今世。镇长说走吧,我们回镇上去。猫王说我朋友这坟怎么办?镇长说我叫守墓人重新翻修一下。到了屋前,治安官刚刚敲开了守墓人的门。治安官说怎么还在睡?守墓人说一宿没睡,刚睡着一会儿。治安官说大家都来了,全镇的人都业了。守墓人一看,傻眼了。治安官说说说吧,为什么把我们都召唤到墓地?守墓人说昨晚,昨晚有人来盗墓,被我们赶走了,可能其它墓的主人都受到了惊吓,给你们托了梦。治安官说什么人来盗墓?守墓人说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治安官说都跑了?守墓人说男的跑了,女的被一团黑东西烧成骨头,我俩昨晚把她埋了。治安官说不要随随便便往咱们墓地埋人。守墓人点点头,说治安官你答应给墓地拨的一把火枪……治安官说什么?守墓人说您上次答应给墓地的那把火枪现在怎么样了?治安官说我刚才出来得急,没带火枪。守墓人说我不是要您的火枪。治安官说那你是要什么?守墓人说您答应发给墓地的一把火枪。治安官说答应给墓地的?一把新的?守墓人急忙笑笑确认。治安官说吭吭鼻子说新的?全新的?可能么?守墓人说那就二手的吧,二手的。治安官说二手的,也就一把,我正用着。等我那把新的回来才能给你。守墓人说那您的新的什么时候回来?治安官说三五天吧,听说正在路上。守墓人说我上次到您住处您就说三五天,现在还是三五天。治安官说你三五天都等不急么?守墓人说那要不我就再等等,再等等。这时镇长说回吧,大家都回镇上吧。长长的队伍才缓缓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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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2:51 |只看该作者
看了前两段,觉得比上一个同系列的更有韵味了.细看后再回.
当巴斯比爵士找我去训话时,我通常盯着他背后的那幅壁画。那幅画上面满是动物,他训话时我就在数。我经常希望训话时间能够长点,以便我数清楚,有一天他真的对我很恼火,我终于完成了心愿。在巴斯比的壁画上,一共有272只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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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kicar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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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2:52 |只看该作者
<>布洛赫印象,但后面的鬼趣还不尽兴啊.</P>
生活、吃饭、睡觉乃至呼吸我都时刻牢记这是为了能更好的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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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2:52 |只看该作者

最好的

还是想知道,你的想像力怎么那么丰富?
大慈大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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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2:54 |只看该作者
问好楼主):
没有人不希望自己不被爱,只怕自己得不到,只怕自己已失去,只怕自己会懦弱得想要放弃…… QQ;19788798 论坛:www.wjkz.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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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2:55 |只看该作者
将名字换成 小明,小刚,小红,小强,小燕后,效果会如何呢,大家试试...
同志们,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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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2:55 |只看该作者
<>好贴.</P>
<>不过有几个错字,看样子楼主用五笔.</P>
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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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2:55 |只看该作者
<>错字应该有不少,这是第一遍写的,全完了我再从头改起,改过后我希望这个系列会是另外一个样子。谢谢大家的回复。</P>
<>:)</P>
卡片,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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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2:53 |只看该作者
<>看了几段,有时间再细看。马牛的东东非常特,青衣的水袖似的,甩呀甩呀,看着行云流水,全完痕迹可寻,可是偏偏那美,那潇洒,都在一甩之间。</P>
<>喜欢。</P>
如果世上没有奇迹,就让我们创造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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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2:55 |只看该作者
马牛长袖善舞。。[em05]
宁小唐 loer.99blo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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