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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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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2:5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br>
<>
<p>
<  align=center>迁徙<p></p></P>
< >                       何兮<p></p></P>
<P > <p></p></P>
<P >我所居住的北方城市B,情人节时玫瑰花的销量非常好。春节前的工作会议上,上司派了一个出差任务给我:去南国的G城下好定单。 <p></p></P>
<P >“我有头晕病,恐怕是美尼尔综合症,我不能坐飞机……”<p></p></P>
<P > “那你坐火车,从B城到G城只要一个晚上。”<p></p></P>
<P >G城,有什么呢?鲜花集散地,还有什么呢?躺在卧铺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似乎有一年春天,B城风沙满天飞时,我去了G城,抱着一大堆那时所在家居公司的产品定单从早上忙碌到晚上,累得脚抽筋,到她家时已经是凌晨。她刚洗完澡的样子,湿漉漉的短发贴在额前。我也洗了个澡,躺到她和她老公的床上,问她:“你老公呢?”她说:“加夜班。”她安静地躺在我身边。薄荷洗发水的香味在彼此的鼻子前飘来飘去,我们穿着一模一样的浅蓝色棉布睡袍。头靠着头,肩膀之间是一只拳头大小的空地,脚各自伸向床的两角。她伸出她的手指在昏黄的床头灯光里翻动着,影子映在白色的蚊帐上。我也伸出自己的手,分开十指,抓东西一样握紧,又垂下了。她的手缓慢地垂下,蚊子撞击蚊帐的呜咽声响了几次,我们的双手各自放在彼此接触不到的地方,鼻息拉长,逐渐匀称了。一种迷雾灌入我的脑海,我似乎与她在说话的,告诉她我一直在不停地换工作,都是营销方面的事情,从保险公司到玫琳凯直销,接着是一家电子公司,然后是现在的家居用品公司。“你要跟我说说那些男人吗?”她说。“哦,不。”我哼哼地拒绝。然后,我又说了些什么呢?我肯定没有问“你和你老公的床戏怎么样”类似的问题,我应该邀请她去B城玩。“B城的冬天,公园的湖面结冰了,不规则的圆形边界,任何一截都是旖旎的弧形线条,从任何一点出发都可以走到另一点,大人小孩都在冰面上滑行,坐在小木车上,穿冰鞋或者直接依靠皮鞋鞋底,湖面上有嶙峋的太湖石突兀地矗立着,走在湖边的积雪上,你很容易被湖面上的笑声感染,一不留神,眼睛被冰面上反射而来的阳光罩住,失去了方向,不得不闭上,鼻孔里的冷空气里沁上眉头,热乎乎的,一块冰在那里融化了……”我可能邀请她去看B城冬天结冰的湖面了。她叫醒我喝牛奶时,蚊帐挂了起来,阳光绕着她的小腿。她说:“你一会儿就睡着了,还没有说上话。”我歉意地笑,琢磨着该跟她汇报一下在B城的漂流生活的点滴,也该询问她的生活啊。闹钟敲响九点,这离火车票上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我匆忙地穿衣拿行李转身出门。我上出租车时,她站在阳台上,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在问:“你是谁啊,你?”我也用同样的目光回敬她。持续了一秒种,她就在空中伸出她的手,五指弯曲着,一张枫叶般摆动。我也伸出一只手,搁着玻璃窗,晃了晃,它还没有自然地蜷缩起来,出租车就启动了,它绵软地垂下,伏在我的膝头,手指仿佛失去水分的虫子,苍白而干瘪。<p></p></P>
<P >车门拉开的瞬间,G城就在脚下,要不要给她拨个电话呢,我边向出站口走去,边掏出电话本子找她的号码。一个提着比身体还大行李的孩子从我身后撞了我一下,电话本子抖落在地,又被几双大皮鞋迅速踩踏,它重新回到我手上,那页记有她号码的纸像一张被毁容的脸。瞬间,我突然想起她或许不在G城了。她与老公分手,来到了与B城相邻的T城,在一所学校做老师,还有一个男生也来到了这所学校做老师,这男生个子高大,身体长宽,仿佛一列几个车厢连缀而成,有足够的容纳空间。她曾经一边吃瓜子,一边把瓜子壳扔向他身上。她说G城的海面对的是太平洋,飓风总有一天会降临把她卷走,而T城的海是渤海,海浪再高,最多把她淋得湿漉漉的。她转动一块“凹”“凸”两面的魔方,把自己从G城迁移到T城。<p></p></P>
<P >热,B城该下雪了吧。这里还是阳光明媚,我脱掉外套,穿着一件绒衣排队等出租车。等车的队伍很长,出租车很少。我的目光向队伍外瞥去。一辆哈雷摩托在队伍边轮子打磨地面,“去哪里?”哈雷的主人,一个年轻男人问我。他鼻梁笔直,鼻翼鼓鼓的,鼻尖仿佛高岗上眺望远方的哨兵,挑染过的几绺金发盖住了眼睛。牛仔外套的背上是一只深蓝眼睛的秃鹫,它张开双翅,神态雄傲,似乎随时准备冲向天空。我不由自主地离开队伍,走到摩托男人的身后,将眼睛对准它的眼睛——两颗蓝水晶,饱满的半球面上是均匀的多棱面,每一棱面都流转着幽暗而炽热的光线,每一光线向外散射的同时向内折回,编织着粼粼的波纹。“抱住我!”摩托男人的声音蚊子一样咬住了我的耳垂。我顺从地坐到他的后座上,胳膊缠上他的腰。秃鹫的脸几乎跟我贴上去的脸一样大,金黄丝线锈成的翅膀呈倒八字,我的黑发贴着它光秃秃的脑袋,犹如给它扎了一条黑色头巾,随着哈雷摩托的引擎嚣叫一声,它向我身后的天空腾跃而起。摩托男人问,“去哪里?”我醒过神来,说:“不去哪里,我要下来!”“什么?”摩托男人大叫,而摩托已经沿着一条大路飞驰。“去花市,哦不,先去旅馆。”我无奈地补充。摩托男人又问了我一句,但他的声音已被哈雷摩托巨大的引擎声盖住。我分明看到秃鹫冲我眨了眨眼睛,它的一只翅膀搂住了我。我还来不及感受它的体温,胃部的血液打起旋涡,冲上脖子,我伸手去摸背包里的小化妆袋,那里有我的镇静药,手刚拉开拉练,几百圈光环转着我的脑袋,我强忍住不吐出来,紧紧抱紧驾驶摩托的他……<p></p></P>
<P >一种浓郁的花香呛得我打了个喷嚏,睁开眼睛,我穿着一条圆领的男式大T恤蜷缩在被子里。一个激灵,我坐起来,环顾四周:我睡在一张土黄色的床垫上,床垫直接放在地上,这是一间宽敞的玻璃房,各种各样的花安静地开放,红黄两色的郁金香、蓝紫色的半边莲、红玫瑰、白色满天星与百合……门外,不远处,一个驼背男人站在烤架前忙碌着,更远处似乎是海,我不能确定,一阵阵海浪声让我怀疑那蓝色的更远处是海,一轮太阳正在接近水平面。<p></p></P>
<P >肚子咕咕叫了。从床垫边找到自己的毛衣换上,我居然怎么找也找不到我的长裤与外套了。几种假设在脑子里乱转,我几乎气恼得要哭了,摩托男人出现在烤架边,踩下支架,和驼背男人说了几句话,就推门进来房间里。<p></p></P>
<P >“你该解释一下吧?”我尽量克制自己的声音,不让它发颤。<p></p></P>
<P >“解释什么?”摩托男人扔给我一件水灰色的呢裙子,嬉皮笑脸地说,“你吐了我一身,把你自己的衣服裤子都吐花了,我拿去洗了,你晕车这么厉害就早说啊,不要坐我的摩托啊。”<p></p></P>
<P >舌头一时卡壳,我伸手拉过裙子,拉到被子下换上。摩托男人看着我,眼睛坏笑,我皱着眉头,从被子里站了起来,这裙子一直拖到脚踝上。<p></p></P>
<P >“我的背包呢?”我问。<p></p></P>
<P >“你的身体不停地往下掉,为了扶住你,我差点出了车祸,你的背包那么重,掉地上了吧,我发现时就去找了但没有找到。”他两手一摊,很无奈的样子。<p></p></P>
<P >“什么?”我的肩膀抖起来,“你得找给我,不管怎样,你给还给我!”<p></p></P>
<P >“我不能保证,只能努力。”他的神情很认真。我的背包里有电话本子、手机、换洗衣服、药片、钱包等等,更重要的是这次出差的所有资料都在里面。没有它们,我几乎不是我了,我是谁,要做些什么,在这个莫名其妙的花房里穿着一个陌生青年男子扔给我的长裙,在一大堆花丛里,不知所措,仿佛从噩梦中醒来,赤身裸体站在悬崖上,无路可走。<p></p></P>
<P >“先吃晚饭吧,你都昏睡了一天。”他上前很自然地搭住我的肩膀,把我拥出了门。<p></p></P>
<P >驼背男人向我转过身来,宽阔的额头下是两只截然不同的眼睛,一只缝合成一条线,另一只荡漾着温和的湖水。白色简易桌子已经架好,桌上是一盘冒着香气的碳烧生蚝,一瓶红酒和一盘凉拌黄瓜。<p></p></P>
<P >饥饿的胃不允许我拒绝美食,没有跟他们碰杯,我一下干掉了五只生蚝,芥末呛得我直流眼泪。<p></p></P>
<P >“慢点!”他们笑着,碰了一下酒杯。<p></p></P>
<P >“这是海吗?”我抬头看着逐渐黑蓝的天空,那一轮太阳已完全被火红的晚霞吞没。<p></p></P>
<P >“是啊”,摩托男人说。<p></p></P>
<P >“像假的一样,像舞台的布景。”我支起下巴,眯起眼睛,白色浪花呈奶油泡沫涌入。<p></p></P>
<P >“这是B城吗?”我问。<p></p></P>
<P >“不是。这是花市,你不是要去花市吗?”摩托男人拍了一下驼背男人的肩膀,“瞧,这是园丁,这是他的花房,你作晚就是在花房里睡的,哈哈。”<p></p></P>
<P >“我说的花市是B城的鲜花交易中心,而我去过B城,从没有看到过海,海该在乡下了。”<p></p></P>
<P >“花市是B城的郊区了。”驼背男人慢悠悠地说,语气带着赞赏,仿佛在说:小同学,你答对了。<p></p></P>
<P >我又埋头吃蚝。他们继续喝酒。<p></p></P>
<P >“好了,我吃饱了,麻烦你带我去B城,找我的大学同学。”我用命令的口气说。<p></p></P>
<P >“好的,不急。”摩托男人乐呵呵地看着我,仿佛老师看着一个逞强的孩子。<p></p></P>
<P >我盯着他无赖而英俊的脸,手握住我盘子前的酒杯,杯中的红酒我一滴未沾,足够泼满他的脸。<p></p></P>
<P >上身和胳膊很僵硬,三秒种的寂静,我听到海浪冲上海岸的脚步钝钝的,仿佛包裹着一层棉布。<p></p></P>
<P >“你愿不愿意去看看我的工作室?”驼背男人向我举起他的杯子。<p></p></P>
<P >我条件反射地举起杯子。<p></p></P>
<P >“不是这个吗?”<p></p></P>
<P >“不是,另一个。”<p></p></P>
<P >“里面有什么?”<p></p></P>
<P >“去了你就知道了。”驼背男人的语调跟他的双下巴一样松弛。<p></p></P>
<P >“好吧,去看一眼。”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p></p></P>
<P >十分种后,一间跟玻璃花房差不多大小的房子出现在眼前,房子前是一些鱼网、鱼叉和柳条框。房子看上去像一个仓库。<p></p></P>
<P >铁门被驼背男人和他推开后,正对着我的是一张乒乓球台大的桌子,上面推着高高的一摞图纸,房间被桌子一分为二,一侧是床垫和一些家居用品,另一侧更宽大的空地上是一些金属制品——我所不熟悉也不能确定的某些零件。<p></p></P>
<P >驼背男人从那摞图纸中抽出一张,展开,上面是一个类似风筝的透视图,“这是飞机?”我问。“飞机、飞船、飞艇,都可以,这是我们的秃鹫。”驼背男人抚摩着图纸上的线条,仿佛在摸一个小孩子的头。“秃鹫”上的直线、虚线、弧线、圆与它们组合在一起的整体、整体中的空虚部分,在我的视线中后退,在某一点上,摩托男人背上的秃鹫又出现了,眨着宝蓝的眼睛,翅膀有力地扇动。“你们这么喜欢秃鹫?”我问。“你也喜欢啊!”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我?”我愣了。他们对着我微笑,那种神情就像认识我多年的有朋友在提醒我:你有一个□□习惯,大家都知道。离开桌子,我走到那一堆金属家伙跟前,“这是它?”我问。“对,把它们的各个部分组接到一起,就是它了。”驼背男人说。“哦。”我仔细地看地上的金属家伙,帆布、塑钢质地的翅膀和类似睡袋的三个尼龙袋,我怎么想也想像不出来它们跟飞行物有什么联系,它们在我眼里就是一堆杂乱的零件,仿佛从一个钢铁厂随意捡拾而来的小玩意。“玩具吗?”一种滑稽感带着芥末味在喉咙口挠痒,我大笑起来。驼背男人和摩托男人交换了一下肯定的眼神,于我,他们仿佛有了一种确定的意见。“喜欢吗?”摩托男人指着其中一个相对而言小一号的尼龙袋问我。“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反问。“你可以躺进去,然后就知道飞在夜空中风从耳边刮过,大海越来越远,面积越来越大,你抬头还看得到城市铺展与它四周的农田河流汇合,没有边际的延伸,大地之大与头顶上与你越来越接近的星空一样浩大,然后你看到地球仪旋转。”他滔滔的话语在我惊讶的注视下突然卡壳了。“然后呢?”我问。“你喜欢吗?”他再次说这话时,我耳膜上跳起的却是另一句未完成的句子:“就这样,亲爱的,你无数次经历过的,那种失重感……”我呆在那里,一些对秃鹫飞行的疑问与猜测在脑海低低迂回,却不能从嘴巴里蹦出来,仿佛一旦开口,它们便立即证明了我的低智商。“你有几天时间可以考虑,不是必须要跟我们一起上‘秃鹫’的。”驼背男人看着我茫然若失的眼神说,他收拢图纸,一只的眼睛温柔地合上,另一只眼睛上那条弯曲的缝合线抖动了一下,像是一条毛毛虫挺起上半身,突然之间改变主意又躺了下去。“好。”我盯着他眼睛上的毛毛虫,打饱嗝似地应对了他的建议。<p></p></P>
<P >驼背男人走向桌子的另一侧,家居用品那里,在书架上翻出一本厚厚的书,躺到躺椅上,夹上一只老花眼镜。我凑过去看,翻开的书页上,一面是一只蝴蝶标本,另一面是对应的解剖图。瞬间,我断定他有一本更大的书,翻开其中一页,该是一只秃鹫的标本或它的解刨图。“喜欢吗?”驼背男人问。“还行。”我伸手去摸蝴蝶,手指快要触到它的翅膀时又缩回来,“你害怕碰到上面的粉?”驼背男人问我。我点头。“你该不怕蛇吧?”摩托男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仿佛一条水蛇迅速溜过青色的水草。我扭头,还来不及对他说“是”,他便揽我的肩,带我离开这个大房子。“你是冷血动物,你敢碰蛇,对吗?”他的嘴巴在我的耳垂边,热烘烘的。我想说“不是,活的我也不该碰”,而我只是紧闭双唇,顺从地跟他往玻璃花房走。<p></p></P>
<P >所有的花朵都安静地灯光下做着深呼吸,惟有床垫上的薄被子乱糟糟地,露出一大截明晃晃的床单。他揽着我肩膀的手往下轻轻一按,我和他就砰地坐到床垫上,他的另一只手伸向床垫后面的满天星花丛中,掏出两罐蓝带。我们的肩膀分开,各自打开罐啤。喝得差不多见底了,他问:“还要吗?”我说:“好。”他又拿了两灌啤酒出来。<p></p></P>
<P >“你的秃鹫夹克呢?”我问。<p></p></P>
<P >“拿去洗了,和你的衣服一起。”他说。<p></p></P>
<P >“哦。”我的这声“哦”的尾音,不自觉地在空气中振荡出妩媚,令我两颊发烫。<p></p></P>
<P >“喝完了吗?”他问。<p></p></P>
<P >“没。”这声“没”,又出现了那该死的尾音,比前次更甚。<p></p></P>
<P >突然,我抬头,看到头顶上的玻璃顶棚上盖着一块沾布,使那玻璃像铜镜一般映出一男一女两具身体。两具身体的额头轻轻碰了一下,立即分开,瞬间,它们更大面积地粘在一起,重合、覆盖,呈现出不同的姿势,每一种图形足够一个数学家从中抽离出几何图形,用尽那些圆、弧线、直线与曲线,没有任何声音,数学家的铅笔突然抽离。这两具身体彻底分开,似乎从未接触过。<p></p></P>
<P >我侧躺在床垫上,用被子该住小腹,其它部位让它们散热。他走到花丛另一处的水龙头前,抓起水管就往身上冲。我哼哼着:“你不冷吗?”他说:“热!”我说:“你会死得很快。”他说:“没问题。”<p></p></P>
<P >我的皮肤还没有冷却下来,他湿漉漉的身子又靠近我,依旧热气腾腾的,我拍了一下他的臀,手弹起时被他握住,手指被塞入他的口中,舌苔分泌出酸性溶液,让手指们面临消融的危险而不停哆嗦着。<p></p></P>
<P >“我是有同学在G城的。告诉你—— <p></p></P>
<P >她的手指冰凉,玫瑰红的指肚结实而有弹性,它们在我手心里转动时,一种柔软的玉接近我。我们握着彼此的手在月亮下散步,手指像着凉的虫子一样转入彼此的手心里,我的手指,松散,缺乏弹性,颜色黯淡。她心疼地说,你手指都懒掉了。他的男友握着她的右手,而她的左手会伸出来,握住懒洋洋走在他们后面的我的手。一杯奶昔,她和男友喝过后,由她的手指递到我的口边,要我也尝一下,吸管就在我眼下,我怎么能拒绝呢。那润滑粘稠的液体触到我的舌头时,他们两人恋爱的味道冻了一下牙齿。‘江风太冷了,’我说,‘我要回去了。’‘嗯,你说呢。”她问他男友。‘看你喽。’他男友说。‘她冷了,要感冒的。’她走在第一个,男友跟了上去,她依旧把胳膊伸向后面的我。鱼鳞云吞没了晚霞,不动声色地将青色的冷气泛上江面,我们三个挤上一辆回学校的公共汽车。<p></p></P>
<P >毕业后,她到了海滨城市G工作,他男友也去了那里。她给我的信虽然没有提她和男友的生活琐事,但我每次读信,都嗅到两条鱼在一个水缸里粘在一起过于紧密而游得缓慢的滞气。<p></p></P>
<P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我复信时粗略地汇报完自己的生活点滴,总在结尾祝词前写上这两句话。而她的答案总是一样的‘不知道,快了吧。’<p></p></P>
<P >后来,我们懒得用笔写信了。偶尔发一下电子邮件,读她的电子邮件令我感到非常枯燥,没有她的鲜活跳跃的字迹,没有那种旅行了数日后黑墨水的气味,没有薄薄的信笺上可以想像的部分:一两个被涂改的词语,一滴模糊的水迹,还有信笺的不同折叠方法与邮票的不同贴法……可能她也是如此感觉的,电子邮件也不写了。不久后,我们上QQ聊了,话题限于‘吃了吗?’‘工资多少’‘加班吗?’类似的琐事,我们无法再讨论各自眉毛的形状、大姨妈的来期与归期、手指的温度与色泽、月亮投在林中路的倒影……这些于我们而言仿佛彼此的眼睛一样熟悉的话题,正在成为虚点,从彼此的视野中消失。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完全没有了联系。”<p></p></P>
<P >他愣愣地看着我,说:“听不明白。”<p></p></P>
<P >“我没要求你明白。”<p></p></P>
<P >“跟我们的秃鹫有什么关系吗?”<p></p></P>
<P >“没有。”<p></p></P>
<P >我悻悻地把他的衣服扔给他,催他快走。<p></p></P>
<P >他顺从地穿好衣服,礼节性地抱了抱我说:“明天见。”<p></p></P>
<P >精疲力竭地,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松软了下来,仿佛一块海绵入水,我清晰地看到自己朝一间黝黑,散发出红光的房间走去。椭圆的门洞张开,我走入,身影在门边晃了一下,随即消失。“终于显示了动物本性……”一个五官与我相似的穿着小丑服揶揄着,嘲讽的笑只响了一下,身体倒地,鼻子就发出了匀称的呼吸。<p></p></P>
<P >再挣开眼睛,浑身软绵绵的,一下都不想动。正午的大太阳将我包围在一大团光芒里,合上眼,眼皮上的毛细血管呈网状,一秒钟,它们混和成一片红光,太阳成为一个小蓝点,动了几下,就被红光淹没了。反复如此做了几次,我终于把自己彻底弄醒。<p></p></P>
<P >吃完午饭,驼背男人、摩托男人和我在花房门口的三张躺椅上舒展身体。<p></p></P>
<P >“说说吧,更具体的东西?”我说。<p></p></P>
<P >“你决定了没有嘛?”摩托男人说。<p></p></P>
<P >“还没有。”我说。<p></p></P>
<P >“老大,你看,不会有女人对我们的计划感兴趣的,哪怕她喜欢上我背上的秃鹫。”摩托男人掉头向驼背男人说。<p></p></P>
<P >驼背男人朝我侧过头,问:“你没有想好?”我点头。他站起来,走到我们面前,他身后,遥远而湛蓝的浪头,时不时抛起一个弧度越过他的肩膀。<p></p></P>
<P >“我可以向你再讲解一下,”他的双手在空中比划着,“我们的秃鹫号的身体,由三个部分组成,你、我、他,其实就是我们三个人,我们身上都安有一种特别的传感器,外形类似做心电图时贴在人身上的小金属片;当秃鹫号飞在空中,我们三人大脑里的电波、热能变化都会随时传输到发动设备上,如果我们在空中保持一致的意见,百分比达八十或八十以上,对于在飞行前经过商量所确定的那个飞行目的地——秃鹫就会按照预定目的地飞行并顺利降落;如果其中一人开了小差,传感器接收的脑波和热能不一,心猿意马的时间超过一定比例,秃鹫的机身就会分裂,分成三个秃鹫,三个秃鹫就会向不同的目的地飞去,上飞机前每一个人都背了降落伞……”<p></p></P>
<P >“哦,你们以前飞过吗?”我问。<p></p></P>
<P >“一次。”<p></p></P>
<P >“结果怎么样?”<p></p></P>
<P >两个人没有立即回答。良久,摩托男人说:“还行,不错。” 驼背男人则回到了躺椅上,用手抚摩他的那只一条线眼睛。<p></p></P>
<P >“你的这只眼睛是摔下来的结果吗?”我笑着问。<p></p></P>
<P >“哦,不。”驼背男人说,“是做另外一个实验时,一个小钢弹珠与我的眼球换个了位置。”<p></p></P>
<P >“哦。”<p></p></P>
<P >我的脸转向摩托男人,“上次你们飞是什么时候,飞了多久?”<p></p></P>
<P >“那次距离很短,就是从花市到B城的另一端,去年大年三十晚上飞的。”<p></p></P>
<P >“这次呢?也是三十晚上?”<p></p></P>
<P >“是。”摩托男人说。<p></p></P>
<P >“如果我的另一个朋友能把改造过的传感器及时送来的话就可以赶在三十晚飞,那时,B市的近海上空有一次烟花巡展。我们的秃鹫将穿过那一片烟花。”驼背男人说。<p></p></P>
<P >我不再提问,他们也不再说话。海风卷着阳光从四面八方拂来,不断拂来。我闭上眼睛,身体沉甸甸地。某瞬,一个寒战将我弄醒,我站起身,看着躺椅上的这两个男人,他们打着鼾,一个声轻些,另一个响些。<p></p></P>
<P >我看了一会儿他们两个睡着的样子,转身向海边走去。海越来越近,脱掉鞋,脚趾被海水淹没,漫上小腿。我在海边漫无目的地走,大脑一片空白。某瞬,她的脸清晰地浮现,她的声音响在耳边,仿佛她就挽着我的胳膊,一同将脚趾插入沙中又无声无息地抬起,再插入再抬起,每一下都缓慢而深入,“我们分享过无数多秘密,再告诉你一个:我的家就在海边,但我越看大海越陌生。有一天在海边走,我碰到一个小男孩,五六岁的样子,男孩抓起爬上他凉鞋上的一只寄居蟹,将它红色的大螯连同壳中的软体一下拔出,扔入大海,那只空洞的壳落地,再也动不了了。我问他做什么呢,他说让它自己游泳去。我一下子就哭了。”<p></p></P>
<P > <p></p></P>
<P ><FONT face=宋体>2006-2-16</FONT></P>
<P > <p></p></P>
<P >此文给LF同学<p></p></P>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2-28 0:44:3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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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妈妈,芝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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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有小鸟衔鸡窝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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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2:55 |只看该作者
<>先挂起来了</P>
<>那段追忆改到对话里但叙述口吻和方式还是没变,我觉得还是有点问题。</P>
<>另外粗略地找到了一个:“舌头一时卡壳”,应该是脑子才能卡壳</P>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2-28 0:10:35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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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瓶冰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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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2:56 |只看该作者
<>    能看得出心思很细密,感触和表达呈现感触的方式都较丰富,不会让人觉得单调。主要说些个人意见:</P>
<>    B城、G城还不如索性就叫“北京”、“广州”,我猜有不少人会这么去对号入座的,用字母指代不能增强虚构的特征,反而容易给读者留下“作”的印象。<BR>    整体有些涣散,像是没有从丰富的个人感受和记忆中提取出对叙事最必要和重要的要素,比如:“我肯定没有问‘你和你老公的床戏怎么样’类似的问题”,这个不提更好;手写的信比电子邮件好在哪里,这只能是作者的偏好,而不适合不容分说地贴在小说人物上。<BR>    个别表达不够准确,像:“直接依靠皮鞋鞋底”,“依靠”用得不贴切;“我也用同样的目光回敬她”,“回敬”的情绪不对,毕竟不是针锋相对的,也看不出有揶揄的气氛,可以考虑换个词。<BR>    叙事上有些没弄明白的地方:摩托男和他的老大为什么选中了“我”?“还有一个男生……”提到这个男生又交待得不清不楚,看不出来对叙事或是人物描写有什么帮助啊,为了什么?回忆“我”的同学的线索与去出差的线索哪个才是主线?两个部分有些虚焊了吧?</P>
<>    上面蚀逝提到的“舌头一时卡壳”,舌头卡壳只是个形象的说法吧,不都说“张口结舌”么?当然,这句读起来还是有些拗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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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有小鸟衔鸡窝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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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2:56 |只看该作者
<>其实我还是觉得这个小说存在着问题。因为我觉得好的写作者写别人,所以我希望能看到作者对“我”的出场的警惕。而即使“我”出场也的确可以写别人而不是写自己,但在这个小说里,作者显然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没有控制好,所以出现了邱雷所举的那些以“我”出场不是写别人而实际上是写自己的句子。因此这个小说我初读就不是太喜欢,我比较厌恶各种程度上的“露阴”或“露阳”。</P>
<>我仔细重读了你一二月份的这两个小说,觉得一个大的问题是没有处理好题材与长度的问题。像《巷子中间人》这样的想法和题材如果深入写到《迁徙》这样的长度会是篇好小说,而《迁徙》如果缩短到《巷子中间人》那样3000字左右的话,会比现在的好,因为在这样短的篇幅中,你会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提及那些冗余量(邱雷举了一些),既避免了一定程度上“露阴”式的贩卖自己的生活,也在最大程度上做到了不把想说的全说出来,从而用最少的语言说出最多的东西。我觉得这样的写法是符合这个小说的。</P>
<>邱雷,回忆和去出差遇见那两个人应该可以靠那个能分裂成三部分的飞行器焊起来,这是两个场景转换,真正牵引着的内部脉络应该是“我”与另外两个人(摩托男—驼背男,同学—男友)的关系,飞行器能分成三部分可以看作对关系的隐喻。另外我觉得舌头应该是和你举的那些一样属于用词失误了,因为它已经超出了句子所能承受的张力范围。</P>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3-2 23:41:15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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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瓶冰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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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3:13 |只看该作者
<>    如果确实如蚀逝所说,飞行器是对人物关系的隐喻,我感觉这样的处理有欠考虑,它既不能为小说结构澄清或宣示什么,也无助于消除飞行器这个意象的突兀感(尽管花了一定的篇幅去融化它,却仍是疙疙瘩瘩的)。<BR>    前面蚀逝说“好的写作者写别人”,这个我不赞同。我觉得在很大程度上,写作者都只能写自己,当然,不是说要把“我”、“我”的生活、观点作为写作的直接对象,甚至我也同意蚀逝说的要警惕“‘我’的出场”,但我只是出于小说里不应该出现太多作者的面孔这个简单的阅读偏好而认可这句话的。在第一人称的叙事里,“我”这个词是不容易回避的,然而如果明确了“我”作为一个实体在小说里的位置,那什么时候需要避开、怎么避开就仅仅是一个技术问题。<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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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3:15 |只看该作者
呵呵,第一次看你的小说。
是天才把自己变成天才,是庸人把自己变成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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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3:15 |只看该作者
<><FONT size=3>生活(思想)的偶然性和必然性交错,决定了我们个体的不确定性,我想这应是这个小说的主题。</FONT></P>
<><FONT size=3>总的来说,这个小说我还是比较看好,认同邱雷版主所说的“能看得出心思很细密,感触和表达呈现感触的方式都较丰富,不会让人觉得单调。”某方面也延续了前两篇的风格(如设置了飞行器这个比较神秘的隐喻)。在这一篇中,看得出作者想使小说更生活化的预谋,但在布局和语言上,我认为还是存在一定的问题的。 </FONT></P>
<><FONT size=3>前奏还可更简洁一些,如第三段的插叙,对主题的阐述并不不强,我在想,是不是可以一开始就进入飞行器,从B城到G城,在现实和梦的幻觉中到了G城。当然,我只是这么想。有些个别地方的语言还可以更简洁更准确一些。</FONT></P>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3-12 17:42:49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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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3:16 |只看该作者
文字很舒展,像泡沫一点点得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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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3:16 |只看该作者
<DIV class=quote><B>以下是引用<I>汤凌</I>在2006-3-12 17:19:52的发言:</B><BR>
<><FONT size=3>生活(思想)的偶然性和必然性交错,决定了我们个体的不确定性,我想这应是这个小说的主题。</FONT></P>
<><FONT size=3>总的来说,这个小说我还是比较看好,认同邱雷版主所说的“能看得出心思很细密,感触和表达呈现感触的方式都较丰富,不会让人觉得单调。”某方面也延续了前两篇的风格(如设置了飞行器这个比较神秘的隐喻)。在这一篇中,看得出作者想使小说更生活化的预谋,但在布局和语言上,我认为还是存在一定的问题的。 </FONT></P>
<><FONT size=3>前奏还可更简洁一些,如第三段的插叙,对主题的阐述并不不强,我在想,是不是可以一开始就进入飞行器,从B城到G城,在现实和梦的幻觉中到了G城。当然,我只是这么想。有些个别地方的语言还可以更简洁更准确一些。</FONT></P><BR></DIV>
<br>
<P>当我们企图追究一个小说的主题或者中心思想时,很大程度上是受了语文教育的毒害。就如同何兮也曾直接问我你表达了什么,而我只能保持沉默(因为不能愤怒),任何作者或者经验读者与评论者都应该自觉的保持对于僵化意义的警惕。</P>
<P>邱雷,小说的多义和含混决定了小说肯定不止一条可供阐释的路径,我所提供的,只是其中的一条。</P>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霸得蛮,耐得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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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瓶冰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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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3:16 |只看该作者
<DIV class=quote><B>以下是引用<I>蚀逝</I>在2006-3-15 0:15:16的发言:</B><BR><BR><BR>
<>邱雷,小说的多义和含混决定了小说肯定不止一条可供阐释的路径,我所提供的,只是其中的一条。</P></DIV>
<>嗯嗯,这个我同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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