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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一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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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4:2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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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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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个上的岸。 我感觉耳朵里好像进水了。于是站在长满绿油油的打猪草边，把头歪向左边，使尽的跳啊跳。头发上的水珠沿着脖子缓缓往下流。也有一些随着头发的甩动，四下飞去，在阳光下散着金黄的光芒。 一阵轻风刚刚走过竹林。我发现身上沾着的水开始往下滴的速度加快了。从水里走出来，就是有些冷。我赶紧跨前走了两步，上了几段石阶，来到竹林边，从一大堆牛粪一样随意扔在竹林下的石头上的衣服中，捡起自己的黄色短裤。然后，我跑到竹林没有遮掩到的那片白花花的日影中，权把短裤当成了毛巾，在自己滴着水珠的身上来回地搓。搓得差不多了，甚至能感觉到阳光在后背发出轻微的声音时，我才俯下身子，把裤子放低，抬起左腿，往下一套，拉上来半截，接着右脚抬高，对准左裤筒往下一放，两只手同时把裤子往上提了提，一直提到了肚脐上。 现在，我站在空旷旷的日影里。一抬头，就能看见古历七月的大日头斜在天顶，像灶头的柴火那样烧成了红通通一片。不远处的菜园，蒸蒸腾腾冒着白白的热气，好像正在煮着一锅旺旺的烧水。河里也是白花花一片。太阳在水里碎成了无数片，每一片都闪着白的绿的。他们--他们指的是长年、花猫、皮猴，还有六成和三五--这时候还在水里泡着。他们还不肯上来。他们每次都得泡到手指头瘪瘪的发潮，苍白得跟五婶子的那张脸没有区别的时候，才嗷嗷嚷着从水里爬上岸来。现在，他们在水里也是嗷嗷的叫着。但是他们明显还没有尽兴。他们正在打着水战。每个人都在河对岸的香蕉园里，拖着一头被砍倒在地的香蕉树，一直拖到了上游，让它们浮在水面上，然后自己再伏在香蕉树上，嘴里喊着"驾驾驾"，两只小手无规则的挥动着，仿佛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顺着河水往下漂去，跟对面的人交手着。谁被打下香蕉树去，谁就算输。他们玩得很高兴。我看见了都有些后悔。后悔为什么这么早就从水里起来了。但我有我的打算。这个打算在河里洗澡，不，也许在我么还没有来到河边的时候，就一直盘踞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他们已经漂进了我的视线。我大力的向他们挥了挥手，冲着他们喊，喂，长年，花猫，我要走了，我要回家去了。 他们根本没有怎么理我，只草草地喊了一声，好吧，知道了，你先走吧，我们起来后再去找你玩，你别走太远就是了。 嗯，好的。我回答着的时候，已经开始摆动着手臂，向竹林里走去。 从水里看不见竹林里发生的事情的。所以，一走到那里，我立即俯下身子，蛇一样的爬行着，在那堆闲散着的衣服上寻找着长年的裤子。那是条黑灰色的卡其裤子，膝盖处有一个小孔，那是有一次我们在一起玩火时，长年自己不小心烧着的。也许是心慌的缘故，我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像兔子那样竖起来了。我真怕他们中的一个突然跑上岸来。我的心几乎都提到嗓子门上来了。所以，明明就扔在我眼前的那条裤子，我却好几次视而不见，眼睛焦虑地在那堆衣服中巡来睃去，犹如寻找猫食的小猫。 后来，我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条裤子上。那个被火烧过的小孔一下子让我复苏了记忆。那就是长年的裤子。我悄悄地走上了两步。头伏得更低了。这时候耳朵也不再空白一片了。我突然听见了从河里闯上来的喧闹声。我转头向河的方向望了望，又往穿过竹林的那条小路瞅了一眼。没人。于是我飞快的把微微颤抖着的手伸进了那条裤子的口袋中。忘了是先摸左边还是右边的那个了。手一探进去，我就发现什么都没有。像被火烧了下那样，我赶快把手抽了出来，摸索着另一个裤袋，然后把手伸了进去。我终于摸到了一张皱皱的纸片。我的手立即收拢，攥住纸片，然后抽了出来。 那是一毛钱。一张皱巴巴的人民币。上面因为沾上我的汗水而显得有些汗津津的。 看见它，我想起当时我们几个站在祠堂门口等长年的情形。那时候长年就站在不远的地方，拖着他父亲的大腿不肯放，苦苦的哀求着，要钱。后来他父亲实在拗他不过，大手伸进裤袋中摸了一会，接着掏出了这一毛钱。长年接过钱立即就破涕而笑了，从地上扒将起来，把钱往裤袋里一塞，然后飞快的向我们跑来，走，走，走，洗澡去喽，洗澡去喽。 在去洗澡的路上，长年得意洋洋得跟我们说，这是他向父亲要钱的惯用伎俩，他准备先去洗澡，洗完后再拿这一毛钱去胜利的小卖铺买冰棍吃。他说到冰棍的时候，我们都忍不住啧啧的咂了几下嘴，埋怨自己的父母太抠门，大热的天，也不肯给我们哪怕是一分的钱去买根冰棍凉快凉快。 我又往身后看了看，确信没有人发现我之后，赶忙把钱往自己的裤袋上一塞，接着就站了起来，沿着那条在阳光下耀着白花花日光的小路，大踏步地向村子走去了。我一路几乎是小跑了，当然不忘回过头来，看看身后他们是不是发现后追来了，心里不免有些得意，想着这回是我而不是长年去胜利的铺子卖冰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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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胜利的铺子里头的长凳上吃完了那根冰棍。铺子里除了我之外，就只有胜利。胜利把头趴在钱柜上，嗯嗯地睡着觉。他的头上小风扇叽叽嘎嘎的响着。窗口的苹果篮子里，几个苍蝇嗡嗡的绕着几个都已经被热得有些干瘪的苹果懒懒地飞。我不断啧啧的咂着嘴，享受着已经吃进肚子去的冰棍在舌头带来的最后一丝甜意，等到感觉再也咂不出什么味道了之后，我从长凳上跳了下来，慢慢地从敞开的铺门走了出去，走进大日头底下。我光着上身，腆着黑乎乎的小肚子，不断用手伸向后背，挠着发痒的部位，懒懒的往祠堂方向走去，准备去找长年他们玩。在过去我们洗完澡后，就会躲在祠堂门后的石板打牌。我想这一会他们大概已经在那儿了。我已经忘记了我刚刚拿走长年他父亲给他的一毛钱的事了。我把那根一毛钱的冰棍吃进肚子里，就忘了我拿的钱其实是长年而不是我的。我认为冰棍既然已经被我吃进了肚子，你长年怎么知道就是我拿了你的一毛钱，你搜啊，你搜得出来吗？！ 我在走到老界家的龙眼头下的时候，就看见河那边走过来几颗又圆又黑的头，像西瓜在水里那样在那条两边都是唢呐花的小路飘过来了。是长年他们。我看见长年走在最前面，怒气汹汹。后面跟着的是不断叫着嚷着的花猫他们。因为离得太远，我没听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我心里还是不安的，猜想着也许他们已经发现我拿走了长年的一毛钱了，但我又觉没必要那么紧张，那一毛钱已经被我买成冰棍吃进肚子里去了，他们想搜也搜不到，就算找胜利对质，我不会说那是我妈给的钱嘛。你怎么知道我妈没有给钱我呢？钱就是我妈给的，那是吃完了晌午饭，我一路跟着去老屋喂猪的老妈要的。我这样说服着自己，觉得完全没必要怕，于是就在龙眼头下站住了，想等着他们过来。他们走过来还需要一些时间哩，于是我就抬头望了望头顶的龙眼。龙眼已经开始熟了，一串串的挂在了树上，惹得人流口水。细碎的阳光从树顶上浓密的树叶上打了下来，在地上筛成一片淡淡的光芒。 长年走到离我半尺远的时候，就冲了过来，就势想扯住我的胸口。但我光着上身，身子光滑得像一条泥鳅，他的手就像吃刺猬的老虎，根本抓不住我。他只好把我的手紧紧的攥住了，然后劈头就问，演义，你说，你是不是偷了我的一毛钱，你说你有没有？ 我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拼命地挣扎着，想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解放出来。我和长年长得差不多高，力气也差不多，按理我完全可以摆脱他的。但也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我的手始终被他拉扯住。我挣脱不了，只是装出一付很不知其解的样子，我没有，我没拿你的钱，我要你的钱干吗？接着就问他，怎么回事，你的钱难道丢了？ 没有？花猫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接着，其他的几个人也笑了起来。花猫认真地望着我一会。我知道这一会不能心虚，于是就昂起头，也对着花猫的脸上镶着的两个小黑眼珠打量着，然后很自然的说，没有。 哟哟哟，还不承认？他接着说下去了，怎么不是你呢，你最先上的岸，后来我们上来了，结果长年就发现放在裤袋里的一毛钱不见了，不是你拿的，难道是鬼拿的？你们说，难道是鬼拿的？他冲着后面的六成他们说。六成他们都笑了起来。 我哪里知道，你认为是鬼拿的，就是鬼拿的呗，反正不是我就是了。我一边试图从长年手中挣脱开，一边对站在另一旁的花猫若无其事的说，花猫，你可别随便抵赖人啊，我比你们几个都还高一个两个年级的，我还会拿长年的钱？你们得找出证据来。 突然，长年用力的拧住我的胳膊，然后就势往后一拐，我的头立即低了下去，手臂也一阵阵疼，我冲着地上长年那个又矮又瘦的影子喊，长年，你他娘得想干嘛，你他娘的放开我，我操你妈的，你放不放开，哎哟，你放手啊，我真没有拿你的钱，哎哟，你干吗不相信我，鬼知道你的钱给谁拿走了呢，要不，要不你搜我的身，看有没有你的钱，要是有，我赔你一百块…… 我的话音未落，长年的手突然一下子放松了，我往前不稳的冲了几步，差点倒在了地上，只听见长年说，我怎么忘了应该先搜他的身呢，花猫，你也过来帮我一起搜。花猫应了，两个人一左一右把我夹在了中间。我感觉有两只手分别像两条蛇那样探进了我的左右两个裤袋。不一会，那两只手垂头丧气的抽了出来。长年和花猫两人对视了一下，相互摇了摇头，他妈的，没有。 我不免有些得意了，用手拍了拍裤子上的皱褶，仿佛整理似的，没有是吧，我说过我没有拿长年的钱，就是没有，你们就是他妈的不信，现在怎样，搜没搜到啊，搜没搜到啊？！ 长年有些不甘心似的，又把手伸进了花猫掏过的那个裤袋中，但很快的只能抓住一片空气抽了出来。他突然沉默了，很久的不说一句话。现在，我们都站在日头底下，像五六根给扔在路上的木炭，浑身给晒得燥热不已，我看见六成也像我那样，把手伸到后背去，使劲地挠了挠。村子里不见其他人影。天气太热了。大人们都还在家里睡午觉呢。一条老狗从巷子里蹿了出来，无精打采的摇着尾巴，眼睛吧嗒吧嗒地向我们这边看。 现在，长年几乎要哭出来了，他喃念着，那钱跑哪里去了呢，那钱怎么会不见了呢。他低着头念了一会，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接着想起什么来似的，哼，演义，钱一定是给你拿了的，你一定是把它拿去买了东西吃了，我们当然就搜不到了，我们怎么会搜得到呢。正说着，又上前来，往我的小腿一扫，我一个不稳，立即扑倒在了地上，吃了半口沙子，正欲起来，他却跳将过来，顺势坐在我的身上，提起拳头，狠狠地就对着我的胸口捶了一拳，你把钱还给我，你把钱还给我，演义，你他妈的把钱还给我，这事就算了……他一边说，拳头一边雨点般落下，把我打得哇哇直叫。 我知道我绝对不能承认我偷了他的钱，我由于不能还手，只好一边扭动挣扎，一边冲着他破口大骂，长年我操你全家，你他妈的不是人养的，你赶快放开我，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的，你放手啊，我没有拿你的钱就是没有…… 花猫他们只是站在一旁交叉着双手看着，丝毫没有过来把长年拉开的意思。三五甚至嘴里幸灾乐祸的嚷着： "战，战，战，南阳圩，卖火炭， 一斤两角半。" 我知道靠他们是没有希望的了，于是浑身拼命的翻来翻去，好容易的拧过头，马上对准长年的大腿，狠狠地咬上一口。长年立即哇的一声惨叫，从我的身上跳将起来，抱住自己的左腿，四处打转。花猫他们大概料想不到我竟然反过来给了长年一击，都站在原地不说话了。我从地上扒将起来，眼泪汪汪，我知道自己现在浑身都疼得不行，我望着还在不远处失声叫喊的长年，立即像一头豹子那样扑了上去。长年看见我凶猛的样子，吃了一下，也不喊疼了，突然俯下身子，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往我这边狠狠地撒过来，和沙子一起洒在我身上的还有这句话：演义，我操你娘！ 沙子扑过来的时候，我只感觉眼前一黑，接着两眼酸疼得要命，眼泪立即流了下来，我哇的哭出声来，两手不住的揉着眼睛，嘴里边哭边不干不净地骂，长年，你他妈的别走，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不杀了你我就不叫做演义！ 但等我好容易睁开眼，长年和花猫他们都已经跑远了，我只看见长年的影子在后巷里闪了一下，往他家方向跑去了。我在原地四下寻找，看见在龙眼树头下扔着一个断砖，立即飞过去把它捡了起来，朝长年逃跑的方向飞也似的追上去了。我一边追，一边哭着，长年，你他娘的有种别走，你他娘的有种别走……
我赶到长年家，长年早已经跑进屋里去了，并且也把木门顶上了。我使劲一推，发现根本推不进。我用没有拿砖头的那只手不住的擂着木门，在一片嘭嘭嘭声中冲着里面破口大骂，长年，你他妈的给我滚出来，我不杀了你我就不是演义，你滚出来，滚出来啊！ 我几乎把脸都憋青了，但屋里回答我的只是一片沉寂。他们家的蜂房飞出一群群蜜蜂，在我的头上嗡嗡的叫着，好像是在嘲笑我根本就没有办法让长年走出来。我心里气得不行，往后退了几步，右手往后抬到半空，使劲把那块断砖往他家的木门甩去，只听见很凶的一声嘭的声音，断砖从木门上掉了下来，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下了。我继续冲着里面喊，长年，你滚出来，你滚出来，不然我就放把火把你的房子…… "烧了"两个字还没有从我的口中弹跳出来，木门突然有些活动了，我把话吞在了肚子，拿眼望着木门被打开了。接着，长年的父亲高大的身子出现站在了门口，很凶的盯着我。我看见他的眼角堆着一团黄黄的眼屎，左边脸颊上有压着草席结果现出红红的几道痕迹，他敞着瘦愣愣的胸膛，上面几根肋骨一上一下，他的下身穿着一条花花的大裤衩。显然他是被我吵醒了。他冲着我喊，演义，你怎么又跟我家长年闹别扭了，怎么回事啊你？！ 你家长年撒了我一眼睛的沙子，现在还很疼哩！我用手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怯了。他父亲是个高大的人，要是他生气了，说不定就把我提了起来，像扔一个麻袋那样，把我扔到老远去。我还是很怕他的。 就为这个喏？你们小孩子他娘的烦不烦啊，不知道我们大人要睡觉啊？他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你走吧，我等会就回去收拾这个死长年的了。 我杵在那儿。我望了望他，把头低了下去，我咬了一下嘴唇，接着就把头抬了起来，不，我不走，我就要长年出来，我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 你烦不烦啊。长年的父亲向我走来了两步。现在我们都站在日影下了。他说，回去吧，回去吧，我一定好好帮你收拾这个长年鬼！ 这时长年的头从门里突然探了出来，冲着我做了个鬼脸，你他妈的真不要脸，偷了我的一毛钱，还敢跑到我家来撒野，你他妈的真不要脸！ 你他妈的才不要脸呢！你那只眼睛看见我拿你的钱了？我看见他，就忍不住了要飞过去把他扯出来，但没走两步，就被他父亲拦下了。他父亲把不断扭动着的我提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他家天井外头，才把我轻轻的放下，回去吧，我就回去收拾她，你们别闹了，都是小孩子，过两天又好得不行了！ 长年看见我被提起来，就拍起手掌来了。他说，我就看见了，我左眼看见了，我右眼也看见了，我两个目珠都看见了，我一百个目珠都看见了，就是你偷的，就是你偷的！ 他父亲突然回过头，伸出手指指着他，长年鬼，你他妈的别说话，你再说话我就割掉你的舌头，他说没偷就是没偷，人家成绩那么好，每次考试都拿第一的，他会偷你的一毛钱啊他？！ 我听到他父亲的话后，觉得异常的委屈起来了，一下子就把身子往地上一放，整个人都躺在了地下，我不住地打着滚，眼泪汪汪，我没偷，我就是没偷，可你家长年撒了我一眼睛的沙子，还骑着我的身子，打了我多少拳头啊，呜呜…… 我的翻滚把长年的父亲弄得手足无措了。他站在我的身边，几次想把我拉起来，但我根本理都不理他，还是在打着自己的滚。我的黄色短裤早就给弄脏了。长年冲着他父亲喊，老爸，别理他，他活该，他肯定拿了我的一毛钱！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长年的父亲突然转过身子对着大门咆哮一声。我给吓了一跳，有一会都甚至忘了哭了，但紧接着又哭了起来，只是声音变小了，开始喑喑的啜泣着。长年倚在木门前，咬了咬嘴唇，望着他的父亲，长久的不再说一句话。偶尔，他也端详了一下我，看见我也在看他，忙忙把视线转移开，盯着靠在山墙上的蜂房。我还是哭。但声音越来越小了。长年的父亲蹲了下来，摸了摸我的头，劝慰了我几句，接着就拉起我的手，准备把我拉起来。这时候我不再固执了，任他把我牵了起来，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擦了擦眼角边的泪水。 这时我看见长年的父亲从大裤衩里似乎在掏着什么。不一会，他掏出来了。原来是一毛钱的硬币。他把那个硬币在我面前晃了晃，然后说，你回去吧，这一毛钱给你了，你去买东西吃，吃完后就回去你家吧。小孩子，闹了两天又好了。 老爸，你这是干吗？！长年失声喊了起来。但他父亲理都不理他，他只是把我脏乎乎的小手掰开，然后把那枚硬币放在我的手中。我原本是要拒绝的，但不知为什么竟然把那枚硬币攥住了。 好了，好了，你回去吧，我还要睡觉呢。长年的父亲回了挥手，打发我走。 我于是就慢慢的沿着墙根走了。走了两步我又回过头来，看着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的长年的父亲，步伐加快了一些。等过了拐弯，知道看不见他之后，我就像一匹快马驰骋在宽阔的野地那样飞快的向前跑去了。我的眼前出现了胜利的铺子，还有那盛放着无数冰棍发出嗡嗡嗡声响的冰箱。我真没想到，一天竟然能吃到两根冰棍。
 06.05.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