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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短章——自然又是8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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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8:1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九月短章    目次： 1、  携寒流南下2、困于烟3、理智之年4、淫雨5、证人证言6、浮尸7、小桶的告别8、黎明如折扇般华美地打开      携寒流南下  9月4日，我乘坐火车南下。一年一度的探亲假又结束了，从此以后，返乡之前不要再对故乡存有太浪漫的怀旧情感，而离乡之时要克服持久的蹉跎岁月所衍生的愈演愈烈的焦虑不安。有冷雨结伴南下。车窗之外，平原能伸展到哪里，空空荡荡的乌云就压向哪里。在天的穹顶下，树青草绿，空气清新。两条无事可做的铁轨，有雨的湿重，有钢的冰冷，也跳动着南下，也许是北上。我想，假如我是我座下的火车，我就跳过去跑一阵，然后再跳回来跑一阵。——无所谓南下还是北上，因为都一样。车箱内有异样的紧张空气，一位脸生横肉的维吾尔青年狐疑地打量着包围着他的汉人。在广州、珠海、深圳，汉人眼里的维吾尔都是凶神恶煞般的小偷。我曾参与过抓捕他们的行动，被围住的那位暴怒地吼叫着什么，然后他脱掉上衣，拔出匕首，在自己胸膛上划出一条条的血痕……就在前一天，我在超市挑选旅行中的“漱口水”——酒，我把玩着小支的伊力特犹豫了半天。这酒绝对是美味，但我很想尝尝我没喝过的其它酒。在买单处，我再次犹豫，最终将它从篮子里捡了出来。假如带上两支该有多好，那么就可以和长着“小蚂蚁似的络腮胡子”的维吾尔青年攀谈……于是我想，下一次，当我莫名其妙地犹豫的时候，可得细细掂量一下这些犹豫。其实，是维吾尔人包围了我，这男青年带着四名小女孩，她们就睡在我的上铺和下铺。她们脸有点黑，皮肤略显粗糙，衣着是小城市风味的牛仔服。但她们的维语透露着少女的好奇和喜悦——我听得出来。我忽然想起以前公安网上，一位喀什噶尔的维族警察的写作，他伤感而又优美地回顾自己的青春，他写道：班里的女孩子不喜欢他。她们爱汉族男孩子，因为在她们看来“汉人肤色细腻白净”……我在听维吾尔少女唱歌，标准的汉语，准确的音调，和唱着广播里垃圾似的流行歌曲。她们还抖动脚尖，那是在踩节奏。假如车箱里的空间再大一点，假如车箱里的气氛再融洽一点，假如我有伊力特酒，这些少女体内的热情大概会将她们的身体提起来，命令她们一边跳舞一边歌唱……     困于烟  我第一次感觉到烟的香在十二、三岁。捡父辈们的烟头，剥开，将烟丝倒在一小纸条上，卷起来，塞进圆珠笔的筒里，于无人处，点上，大口大口地吸。有一次上课，很突然地，我的思想就疯跑起来，跑得无聊了，我就想卷烟抽。此情有计可消除，我卸下笔筒，塞在鼻下吸了吸，烟的香味慷慨大方。参加工作对我是真正的解放：一，我终于可以不受父母的管制了；二，我终于有钱买足够多的香烟了。足够多，也足够好，只是，烟的香越来越像兑水的酒，再也不能产生贫寒学子时代香烟所带来的爱情般的香。有那么一些早晨，特别是持续夜班之后，刷牙时我会干呕，痰里混有血丝。还有，一年有那么两三次，我会因为扁桃体化脓而到医院打点滴。工作两年以后，我就有戒烟的想法并为实施无力而深深苦恼，但是，一个小女警察劝我道：“戒什么嘛，少抽点就行了。你看不抽烟的某某、某某还有某某某，说话做事都女里女气的……”我笑得差点晕倒。我一年有一月的休假，旅行中有一件苦恼的事就是烟。认准一个牌子之后，你很难在短时期内接受另一种烟。而我抽的那种，在外地几乎买不到。我经常趴在香烟专柜前，把同等价位的、本地老板极力推荐所谓好烟买上一大堆，然后皱着眉头一路抽下去。这些好烟，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不过，在各地的香烟专柜前研究一下中国的地方主义特色是件颇为有趣的事。中国文坛是不是个屁，我不知道。我自然还没混入文坛，但我却一直在不同不和地写着文学模样的东西，而我的写作，绝对是“对世界放屁”。嗯，还是谈烟吧，我想说的是，写作时我烟抽得更凶，一根接一根。除了第二段谈及的“烟病”之外，我渐渐感到头痛、体虚，我想，何必为“放屁”支付这么大的成本呢？我想戒烟，但不能够。我很佩服那些真正上瘾但又能成功戒掉的烟民，比如，“围棋皇帝”曹熏炫。据说他一天要抽三包香烟。忽然有一天，他自问道：人为什么要听命于外物的摆布支配呢？！于是当即扔掉香烟，从此一根也没有抽过。伟人自有奇行，而我注定平庸。他那种不愿被烟所困说戒就戒的绝决气概，在我身上是遍寻不着的。    七律*理智之年  吹过横笛撞过钟，依稀还是主人翁。去留皆有天早晚，跋涉无非路纵横。囿里封神空老子，花间水浒待中庸。于中应有穿墙策，舜地尧天禹之封。    淫雨  可怜的道学家说：万恶淫为首。淫荡的雨让我觉得这话不错。我莫明其妙就被调回大陆工作了，实在没有准备好。岛上近三年的隐逸生活和遁世思想，让我面对都市生活时如同握蛇骑虎般狼狈不堪。每天都是早上上班时下大雨。我还没有买伞，只好顶着公文包站在路边，向一辆辆的士模样的车招着手。但那些平素里卑躬屈膝的车子，此刻都“傲得像个帝王似的”（南京话），抬头挺胸疾驰而过，并且溅出一些镰刀片似的明晃晃的水向你脸上砍来。街两边多的是打车的人，几乎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每见到一辆的士模样的车子，大家就一起向雨中伸出手臂，招、摇。    证人证言  2006年6月19日我身历的那场海难——参见拙文《我的铁达尼》——近来被中央电视台做成了一档节目。拼贴的画面、动情的解说，如同小酒，将我也弄得晕忽起来。此情由谁来追忆？现在未来更惘然。解说道：“92名航乘者无一遇难，这是一个奇迹。”没错，“无一遇难”和统统成鱼鳖，以距离来计，最多一米——我说的是撞击点和地狱门之间；以时间计，最多一分钟——我说的是两条船中的任何一条或快或慢一分钟。确实是个奇迹，92人的祖坟，那一刻大概都在冒青烟。解说认定，这奇迹的造就者是几个英雄人物。嗯，有一个近似英雄的人物，那就是拙文提及的那个组织逃生、额头流血的船员，但解说不这样认为。这时代需要一些英雄人物以激励世风。且说《我的铁达尼》经诗人唐不遇发表在特区报上后，颇令一些寻找或创造英雄的人不自然。让别人不舒服使我很惭愧，但是，我的文章除了一些自恋的情绪之外，记录下来的所见所为，都真实可信。那是可以手按《圣经》或《古兰经》或《金刚经》或《易经》或《宇宙宪法》而起誓的证人证言。我不认为有任何修改的必要。也就是说，别人不舒服，那责任不在我。所以，拜托不要再骚扰我了。     浮尸   沉入水底或水中的尸体，最终都会浮出水面。法医学的解释是：“由于尸体腐败产生大量腐败气体，比重变小，于是浮出水面。”有意思的是，男性浮尸多呈俯位，女性浮尸则多呈仰位。书中解释说：“这可能与男女重心不一样有关系。”我一直觉得作为一门与人有关的科学，这样的解释太笼统或粗糙。年轻时问过一个老法医，他回答说：“本能！——男人大多是趴在上面，女人大多是仰面躺在下面。你还没结婚自然不能明白。”大家大笑了之。本能我懂得多了，可是直到现在也没弄懂浮尸的体位问题。只是，2006年9月，我调回大陆工作。不需反攻，已然占据。远离了海，那些随着潮起潮落而或隐或显的浮尸我是不会再见了。    小桶的告别  仓皇辞岛，留恋如潮。蓝天、绿海、青山、狗，顿教心田五味出。小桶刚刚生下了第五代，嗯，不，是第五胎，短短两年半时间，它就从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女狗变成了一个先后生育过20条崽子的老母狗了。忠实地践行了“猫三狗四”的生物学规律。它奶头肿胀但骨瘦如柴，它沉默寡言且神情忧郁，如同糜烂的世道，叫人看得心沉。那两天淫雨霏霏。由于水房漏雨，它重找了一处生产之所——宿舍区楼梯的下面。除了喂奶之外，六只未睁眼的小狗彻夜叫唤，嘴被占住了是一个原因，还因为喂奶时它们可以趴在小桶身上，远离湿漉漉的地面吧。我将宿舍所有的废旧报刊，包括我的被子，把狗窝塞垫得满满当当。小桶应当很满意，它在喂奶，但始终斜着眼瞅我，尾巴还不停地摇。我将行李一件件往山下搬，我有的是时间，小桶每次都会冲出窝来，跟着我下去然后再上来，当第六次或是第七次时，它大概明白我并非要离岛远行，这才安心卧在窝里哺育儿女。我似乎在暗示一种情意绵绵的场景，这是否夸大了小桶的智商或是情商呢？——我以前曾有过一次大张旗鼓的辞岛，那是2004年春节，我调至东澳岛工作，小桶始终不离大包小包的我的左右，当我跳上农夫车向码头驶去，小桶立即发足狂奔……在舱门口，向来胆小如鼠的它甚至和船员、查验证件的武警龇牙相向。这场告别在岛上颇为轰动。有这样的一场告别已足够。    黎明如折扇般华美地打开  夜无踪迹谁知？即便是不眨眼地看着，它还是那么无迹可寻。我坐在市区一家派出所的值班室里静静地外望，街道、路灯、空气、绿化树所构成的世界凝固不动，就像墙角的那只壁虎。我开警车出去寻找——处警，仿佛在浆糊里前行。死寂的夜就是天地间的一块浆糊。红蓝两色的警灯投影于黑黑的墙壁上，它的晃动是夜的死寂的一部分。醉鬼、流氓、脓肿般艳丽的妓女和脑满肠肥的官或商，还有焦头烂额的警察，出入于夜，但同构着夜的死寂。第一辆出租车由谁驾驭？第一辆自行车要去哪里？第一个穿高跟鞋的女人何时在门外一闪而过？第一个吸着盒装牛奶的学生从哪间房里走出？第一家打开卷闸门的店铺经营什么物事？不得而知。反正在不经意之间，黎明折扇般华美地打开了。    2006年9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