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trong><font face="宋体" size="7">猫与少年</font></strong><br/>文/beaidid</p><p>一开始便和叙述有关，这个冬天异常宁静，雪是半夜里下的，很大，以至于我们听不到半夜火车开来的声音。我想，雪一定把路给封了，火车是停开了吧。暖气管边上的牛奶花在开着，它死过一次了。花是小草先生的，他来见我时从路边小摊买下的，后来我把它放窗台上了。因为寒冷、干燥，以及我们忽略的灌溉，很快它就落完了叶子，上面的无数丛花也掉了，只剩下一些单调的肢体，我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给它画速写，才发现自己那么喜欢它，喜欢到我在一张白纸上画下它不同角度，再把不同角度拼接在一起。我把底下的叶子摆在上面，把上面的芽加到下边，我想，这样一来，画面会饱满点，它仿佛活了一样。</p><p>我们并不知道花叫什么名字。我对小草先生说，是牛奶花呀。我记得的，以前我家楼下中了很多这样的花，只要你摘下一片叶子，花便流出乳白的汁液，像牛奶。我总勇于品尝，舔了下，是苦的。小草先生说，那就叫牛奶花吧，说的时候，他看着奄奄一息的植物。或许买点牛奶？我问，是否有救活它的方法？</p><p>用鸡蛋吧，小草先生说。我骑着单车去超市买鸡蛋，小草先生把鸡蛋打在花盆里。第二天，花有了精神。现在它就摆放暖气边上，幸亏有鸡蛋，它才能和我们一起看冬天的雪。我用手指碰碰它，它笑了笑，我就不管它了，拎起脚尖看呀看，只能看到一小块山。</p><p>遥远的风景，是白色的吧。我记得那个世界，一个类似水坝的地方，是运河吧。然后是一座桥，我们总是从下面的草丛走上桥的，一个竖着的水泥牌，黄黑相间，异常耀眼，像黄蜂的肚子，上面写着：铁路线路，安全保护区。水泥牌后面就是台阶了，那台阶很陡，走路要小心翼翼，像极了古时候的小脚女人。台阶像米粒般，碎碎的，我对上面的文字有印象，以前总有小孩在上面写着莫名其妙的话。谁谁谁，我爱你，谁谁谁，你妈妈要打你啦。我看那些字总是很开心的。</p><p>我想带小草先生去那个地方，运气好的话，我们在傍晚时分看到落日，橘红的太阳藏到水里，会看到放羊的人家从苹果园里走过，应该还有只大猎狗。它在叫着，因为它跟我们一样看到了飞过天空的一群鸽子，那是和思念有关的。</p><p>我想着那个地方，现在下雪了，过去的路被封了，我很伤感。我回过头拿起颜料时小草先生还在画画。我们在准备新一年的画展。我的作品和火箭有关。我相信火箭无所不在，男人有火箭，女人有火箭。男人有一个火箭，女人有两个火箭。一切尖锐的东西都是火箭，男人发射火箭，而女人接收火箭，这样一来，女人得到的火箭要比男人多。小草先生笑我单纯，我说，这是对城市的暗喻。是爱情么？他问我的时候，我没说话。我看到他难过了。</p><p>我不知小草先生的作品是什么。他创作过程一点都不隐秘，但我依然看不出他画的是什么。他准备了一大堆木材、白纸、油漆、胶布、报纸、蜡烛还有一些废布。他在每样东西身上卖力，每次只加工一点，他当着我的面工作，他做得是那么零琐，我根本不知道他做什么。</p><p>我把我家改成画室后，我们就开始没天没夜的工作。我们断了电话线，以至于没人能找到我们。无论男的女的，我们需要的只是耐心与细心。我们是独立工作的，这样我们想法才不会有冲突，亦不会打乱对方思路。小草先生看起来比我卖力，时间不多，他马上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p><p>后来我们就饿了。我想吃鱼了，我流着口水看着小草先生。你真是猫啊，他笑笑。去吃欢腾鱼吧，我说，一家附近一家叫“一品川”的川菜馆做得不错。小草先生默认后，我们开始穿衣服出门了。我们都戴了帽子，他的是深蓝色的，我的是黑色。他比我多一条围巾，我家只有一条围巾，必然让给老人。小草先生穿的是褐色牛皮鞋，圆头，中帮。我穿的是白色板鞋，最近，我过得年轻了点。</p><p>我们并肩走着，他像我哥哥、叔叔、爸爸、或者爷爷。小草先生看到活蹦乱跳的我说，你真是青春啊。我说，是呀是呀。他不知道我想什么。去一品川咯，去一品川咯，我叫嚣着，像集体春游出发前的孩子。去一品川的话，离我要带小草先生去的那个桥就近一点啦。虽然，雪已经封了路，但我还是想近一点，再近一点。</p><p>我们点了欢腾鱼，做鱼需要时间，小草先生还点了辣子鸡丁。原来太想点宫爆鸡丁的，但我嫌太甜。跟感情一样，我不喜欢太甜的东西。小草先生吃饭的样子真小心呀。我说着，看着他把头靠着墙，小心的夹菜，夹米饭。小草先生说，吃这个菜让我想到很多。他说的很多，我不知道是指什么。</p><p>一品川的客人还好，不是很多，我示意小草先生没必要那么紧张。他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紧张，有时候身体是不受大脑控制的。我们鱼端上来时，小草先生就吓到了，用脸盆装的一大盆鱼，是鲶鱼吧，看着鱼头他问我。我说是啊，边说边翻着里面的配菜，有豆芽、白豆腐、血豆腐、粉条、海带、白菜、生菜还有豆皮。小草先生说，我们能吃得完么？我朝他眯了下眼睛，夹了块鱼，大口大口咬起来，鲶鱼骨头不多，所以我吃得很畅快。小草先生看我放开吃了，他也动手吃起来，他吃得比我还夸张，香辣的汤汁沾到他鼻子上。</p><p>咯吱，门开了，进来了一些客人。大概晚饭时间到了，人也多了起来。我看到小草先生动作慢了下来。是吃饱了么？他突然揉了揉眼睛。看着我身后那一桌的女人。那一桌一工有三个女的，我想，小草看的应该是正对着他的那个女人。</p><p>真像啊，小草先生说。像谁呢？像一个过去的人，黑色卷发，右边嘴角有颗很小的痣，同样的地方呀。像谁呢？我问小草先生。像一叫木齿的女人。喔？小草先生那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铁路，窗边的风景，轰隆隆过山洞的旅行时光。木齿是小草先生喜欢过的女人吧。</p><p>恩，是初恋。小草先生有点害羞，我不知是他说到这个话题害羞，还是因为看到我身后的女人。小草先生很爱木齿吧？还好了。十几二十年前的故事了。喔。我不知说什么，小草先生把脸贴到墙上，他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他的头又偶尔探着，拉长脖子的猴子依然比不上长颈鹿的，我心里在想。你应该记得木齿吧？他问，有点焦急。</p><p>木齿就是小草先生在火车上遇到的女人吧。对。小草先生和她认识了，然后还去了她家里。对。那是小草先生的初恋么？是吧，我喜欢把手放口袋里，不怎么和外界交流的。所以小草先生平时不怎么有机会认识女孩，所以在飞驰的火车上，在墨绿的车厢里，两个人的时光。我懂了。真好啊，我说。</p><p>那时候我很小呢，比你现在还小点。她也很小。十几二十年前，小草先生应该是十五岁？差不多吧。那时我还是个孩子。我想不出高大的小草先生小时候是怎样的，也会卑微么？也会懦弱么？我去她家啦，那时候，小草先生喝着茶说，我发誓，我们那天没有喝酒，但是她醉了。是和今天一样么？我们没有喝酒，但小草先生好像有点醉。她有未婚夫的，我在她家的客厅里和她亲吻，她的舌头很红，是樱桃。樱桃？南方里才有的水果吧。我在火车站附近的小摊里看到过，很贵。小草先生的脸一定很烫，我看到一颗大樱桃。</p><p>我们没多久就吃饭了。结帐后，我对服务员说，我们能不能多呆一点。我理解小草先生的，就让我们多呆一点时间吧，让这个老男人多看她一眼。我示意小草先生多喝点茶，我希望让他清醒，但他却越喝越醉，我不知他该不该喝茶。</p><p>真的很像。鼓起勇气吧，小草先生，你应该知道她的名字，或者联系方法。这样吧，等她们走的时候我们再走好么？现在我过去问她，她会不好意思的。我说好啊。谢谢，小草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这时，门口来人了，是一对老夫妇。他们环看了四周，一品川已没有位置了。他们好像要走。聪明而有记性的服务员对他们喊着，先生，这有位置。他们结帐了，很快就走了。我当时一听，急了。好吧，我们离开，小草先生说。我看到他失望的目光。</p><p>出去后，刚把门关上。紧跟着我们出来的是两个年轻的女人。我和小草先生不约而同的走了上去。我们急切的说，你们能帮忙么？帮我们去问问坐在墙边的那个穿灰衣服的那个黑色卷发嘴角有颗痣的女人叫什么名字，她是学生么？问问她几年级了，学什么专业的。</p><p>那两个女人听完我们的话后，想了想说，万一她要问我们为什么要问她，那我们怎么说。你就说，刚才坐她对面的男人觉得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人很像她。好的！她们异常服从命令的进了馆子。三分钟后，我们知道了，那个人叫白雪，和我一样是学生，大学三年级，学幼儿教育的。我看到小草先生兴奋的眼光。没多久，他又失望了，他怀疑白雪不是她的真名。要知道，今天刚好下雪，这样的杜撰也太显而易见了。小草先生依然很失望。</p><p>回家后，小草先生依然在画东西。真的像么？他问我。我说，我怎么知道，我没见过木齿。黑色卷发啊，嘴角有颗痣。是啊，刚才那个女的是这样的。刚才应该带相机的，我们搞设计的人，相机是不能不带的，但我怎么就忘了带呢。哦。我不知怎么安慰他，一切都是巧合。喔，小草先生也什么也没说，整个夜晚，他把自己关在画室。整个夜晚，我在疯狂地像身边的人打听着一个叫白雪的女人的消息。我发了无数信息，我问了我认识的任何一个同学，男生女生。</p><p>凌晨时，小草先生出来了，他给牛奶花浇了水，用手擦去了新叶上的灰尘。我从后面看着他，如果雪不下的话，我本是想带你去一个地方的。恩？什么地方？那边，我指了指。小草先生看了看，夜太黑，那边连影都看不到。为什么想带我去那个地方呢？因为能看到水啊，还有落日，火车飞过，还有飞过的鸟，那是和思念有关的。喔，这样，也就是你想我了？是啊，我画画时候挺想你的，看到火车更想你，你是坐火车来的吧？对。</p><p>我不知道小草先生是什么时候走的。醒来后，他不见了。只剩下他的一堆木材、白纸、油漆、胶布、报纸和蜡烛。确定小草先生已经离开后是因为我找不到他的行李了。这个老男人在冬天来的时候找到我，在冬天没真的到来时离开我。</p><p>我在第三天得到白雪的联系方法。原来真的有这么个人，她姓白，名雪。我看着信息笑，我朋友告诉我，白雪就住她隔壁的宿舍，白雪和她关系很好。我朋友问我，白雪不漂亮啊，怎么？你对她有意思？我说，我觉得她还好。我朋友问，怎么，那你说吧，你想怎样，追她么？她没男朋友，并且她人很好。</p><p>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小草先生。白雪的联系方法，对于他来说，重要么？他知道他的联系方法又能怎样。他的爱情一如既往地绝望。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了，都。</p><p>我和小草先生的合作以失败告终。我的火箭系列如火如荼。我依然不知道他的作品到底是什么。我去大桥那边的时候，天气很好，雪化得差不多了。有运煤的火车轰隆而过，我在桥上摇摇欲坠。我给白雪发短信，我说，你好，你是白雪么？你是那天在一品川吃饭的那个女孩么？灰色衣服，黑色卷发，嘴角有颗痣。她说是。我说，谢谢你。她问，为什么。我说，至少你让我知道了你的名字，虽然，一开始我也不相信你说的是真的。</p><p>她听不懂我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后来，她说，忘了吧，过去的，那些忧伤的，继续忧伤着。忘了吧。我突然一惊，一愣，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是有所隐喻的么？想睡觉了，虚构的，睡眠的。恰好是傍晚，橘红的落日，放羊的女人叫着那条大狗，是两米多长的狼狗。狼狗叫着，它发现雪地上飞过的一只白色野猫，白色野猫在跑着，跟天空飞过的鸽子步伐一致。那是和思念有关的。</p>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1-5 16:04:33编辑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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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4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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