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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海员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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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ringcatc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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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上路

催眠魔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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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1^#

发表于 2007-8-4 13:43:0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海员的爱人<table class="MsoTableGrid" cellspacing="0" cellpadding="0" border="1" style="BORDER-RIGHT: medium none; BORDER-TOP: medium none; BORDER-LEFT: medium none; BORDER-BOTTOM: medium none; BORDER-COLLAPSE: collapse; mso-border-alt: solid windowtext .5pt; mso-yfti-tbllook: 480; mso-padding-alt: 0cm 5.4pt 0cm 5.4pt; mso-border-insideh: .5pt solid windowtext; mso-border-insidev: .5pt solid windowtext;"><tbody><tr style="mso-yfti-irow: 0; mso-yfti-firstrow: yes; mso-yfti-lastrow: yes;"><td valign="top" width="568" style="BORDER-RIGHT: windowtext 1pt solid; PADDING-RIGHT: 5.4pt; BORDER-TOP: windowtext 1pt solid; PADDING-LEFT: 5.4pt; PADDING-BOTTOM: 0cm; BORDER-LEFT: windowtext 1pt solid; WIDTH: 426.1pt; PADDING-TOP: 0cm; BORDER-BOTTOM: windowtext 1pt solid; BACKGROUND-COLOR: transparent; mso-border-alt: solid windowtext .5pt;">青岛日报，一九八零年五月六日星期二，“青岛新闻·社会”版本日人物勇救落水女童少年不明下落  本报讯 昨日下午六时，一名女童在南湖公园中心湖落水，被一名少年所救。时值春末，女童大约不到十岁，应该是居住在附近的居民。据现场目击的其它小朋友称，该名黄姓女童此前经常来南湖公园，也经常独自在湖边玩耍。当时附近大人较少，所幸，黄姓女童一入水，周围的孩子便集体呼喊求救。一名本来在湖中游水的少年，以极快的速度迅速游至其身边，将其救起。女童获救后，几分钟之内就恢复呼吸，旋即大哭苏醒过来。少年见状离去。待本报记者获讯赶到时，少年已不知去向。据周围的小朋友称，少年应该不住在附近小区，“没见过这位大哥哥”。希望知情者或该名少年见报后，速与本报社会版“好人好事”专栏联系，女童家人要求致谢。南湖公园的中心湖在夏季经常有附近的居民来游泳或钓鱼，却缺乏相应的保障措施。有关部门也未进行管理。另外，像黄姓女童这种年纪的孩子，是否可以在没有大人的情况下单独出门。希望此事引起其它父母和家人，以及有关部门的注意。 </td></tr></tbody></table> 1 院子是城市里的院子，很小，还算周致。住在水泥街道的人，看到土地便有种少见多怪的欣喜。拿出开垦北大荒的气魄和天真，几尺的小地方，居然可以种上七八种作物和植物——反正只一两口人，种比吃新鲜。让老农叹为观止。而这一块居然没被利用，让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野草斜居。主人大概没有功夫理会“自然”。向日葵对阳光迎合的过分了，艳黄色褪掉，大脑盘懒洋洋的搭在窗户上，显出一种恬不知耻的荒凉来。还有大群路边常能看到的，貌似菊花的缩小版野花，没人管制，七七八八斜着长，静默且嚣张。草叶把台阶没掉，从院子里那扇门走出的人，怕要被干枯成短剑的草群刺痛皮肤。一切本来都是明晃晃的，大太阳底下的景致，却觉得一些已幸运的过了头，一些还永不知此种幸运为何物。一只手臂从窗户中伸出，麦色、细长，皮肤紧裹着骨肉。手里拎着半透明的红色塑料水壶，倾斜，乳白色的液体洒入绿黄相间的草丛里，速度太快，一大股裂分成很多股，细细刷刷的乱烫着滚进土地缝隙中。壶晃了几下，把最后几滴滴干净。手迅速的伸回窗户。喀喇喇一阵响。老窗户关得严丝合缝。和着夏日最后的暑气，白色在沙土地表面停留，颜色渐渐渗去，浸湿了的沙土变得黄黄黑黑的，不清楚。蚂蚁逗号顿号的点点点爬到湿沙土上来。知了也赶紧凑热闹叫几声。窗户这边黄海屏拿着水壶站了一会儿。瞳仁里面没有影子，她什么都没看。转身坐回写字台前，速写纸、彩色铅笔、黑色墨汁。她举起牛奶喝了一口，口中稍嫌滞重，就回厨房取个西红柿，擦拭干净，慢慢吃起来。西红柿肥而软了，汁液流到手腕上，她忙用毛巾擦干，怕粘，又沾着牛奶擦一边。一只小蚂蚁顺着她手臂歪歪扭扭爬上来，被她两个手指碾住，轻轻一撮，用力，再摊开手掌，不过是小小一个黑点，手指一挥，弹到地下。家里有很多牛奶。作为代用品。不便宜。很多空间用来储存牛奶。买存储期长的。放在阴凉处，床下，柜子里、犄角旮旯。人们并不知道牛奶能真地成为代用品。只是有时同事会半带亲昵的开玩笑说她身上有婴孩味儿。 黄海屏的世界有意想不到的干燥，皆因她有恐水症。这种病症在常人脑中无法想象，因此，她的存活也就构不成奇迹。不是液体恐惧症。只是水。清澈的、透着光亮的，能看见底部或看不见底部的水；自来水龙头滴滴答答流出来的，自然是。在更广大面积上会微微漾出碧蓝色的，比如海水；或是在一个环绕起来，因挥发不出而静静酿成苔藓绿色的，比如湖水，也是；再或者是流淌着的，滚着黄沙烂泥浩荡而下的浊流，那些江河……都是她想一想，便觉出恐惧的。生活中其实只是花费高些。她可以喝浓浓的果汁和厚白的牛奶。这种细化的心理症其实并不少见。许多人怕毛皮，只怕真的动物毛，对人造绒毛毫无知觉。而且不怕长在动物身上，只怕被剥下来的，做成各种取暖时尚制品的。这种人经常被动物保护者利用，用来控诉人类暴行对自身生存的反噬，以及动物毛皮的无必要价值。<font face="

MingLiU">这种心理症的治疗实际上就是不断加大的刺激，以及由之而来对刺激产生的麻痹习惯。从自来水让你看起。一滴一滴的流。计划是接着可以洗手，浸泡，沐浴或游泳，然后是，饮用，畅饮，皆大欢喜了。<font face="

MingLiU">甚是艰难。她每次看着水滴，都感到心迫；她以鼻大力吸气，抿住嘴唇，怕的是如周星驰电影中的肺痨咳嗽出一片肺一样，一个不小心，心脱口而出。还要活命的，她想，不要就这样死掉了。于是治病像赌命，更是艰难。战胜自己！医院大围墙上贴着血红的大字，另加一个触目的惊叹号。像一根大棒，敲打着她好容易聚集起来精气神儿。她不知道医院也有这种，如“坦白从宽”一样震慑力的字句。没有效果，时间稍稍延长，她就索性晕倒躺着出来。无法自然处之，只是强迫性质的将精神越拉越紧，直到断掉。心理医生也曾像模象样地尝试寻找病源。说梦什么的。都象玩一样。她早熟了。只是一遍一遍的告诉医生。没有受过刺激。父母健全，没有离异，无人死亡。没有，没有受到过性侵犯。父母亲都是普通人，小时候是和奶奶一起住的。奶奶？自然死亡，肺癌！她顽固起来，并且愤怒。对面的医生笑起来，在她眼里非常之蠢。然而他还在说。你生气了，很好。让你生气的地方，正是你想要掩饰的——让我们看看你想掩饰的是什么——身体前倾过来，有一种不怀好意的攻击姿态，作为对她智商的不屑。房间里空调坏了，天气太热，他前额一片油汪汪的亮渍。她下意识地背过脸去，有些不忍卒看。这样粗浅、教科书样式的心理分析让她难于信服，这一分钟就准备离开。她是有些挑衅的。不想告诉医生自己曾经溺水过，这段记忆并未丢失。因为不愿看到对方“我就说嘛”的得意表情。或者说不愿招致更多的问题。这种心态甚至胜过想要治疗“疾病”的态度。她反而愿意接受自身存在为一种自然。就像有的人生而目盲，或者兔唇一样。下决定后，她去象医生说明。对方亦没有挽留，觉察了她的顽固吧。送她上电梯，门半闭半开之际，突然笑笑的吐出一句：“那么，今后你就小心些吧。”<font face="

MingLiU">今后你就小心些吧。这话不像宽慰，倒像讽刺和警告。但她不怕。还需怎么再小心，她比一般人生活单纯的多，所恐惧的事情指向单一，不过此一桩，旁的人若知道她这幸运，怕要喟叹。 但是也有所失。在她们青岛，往崂山去，盘山公路下面就是海。她的同学总喜欢搭车结伴去这里郊游，车停至半路，人爬下去。三三两两的散落海边。那么小的人影，像风景画上一点两点的笔触。那海，是碧蓝碧蓝的，她们在讲述，真可惜，你看不到。说这样的话，仿佛她是瞎子。她是因此错失了许多情事。在海浪拍打下，岩石都会唱歌。她年轻的心在艳羡，发烧打摆子的时候，也有一只手像模像样的罩住额头试温度。仿佛海决断了她和这只手。这种期待很真实，她演练成了一种拥自己入怀的方式。侧躺在床上，用右手臂绕过胸前，紧紧地环住左肩，非常紧，右手臂变成别人的抱。不甘寂寞，她跟着去过一回，刚上大学时，一年一次的篝火晚会，全系参加。选错了时候。很多人，太多了，只能更凸显孤独。离的很远，背对着海，她听到浪一涌一涌的摸布满小石子的海岸。傍晚，天阴阴的，云也大朵大朵的粘在一起，很需要拥抱的样子。抱住了，就融成更大一大片，一起往下沉。当时她二十出头，也需要拥抱。但她恐怕自己的样子太显孤僻，不够引人瞩目。她平端猜测她们时代的男儿，比过去更需要暗示和鼓励。磁带里放出莫文蔚的歌。有两三个女生跟着唱。她的耳朵听不到这些。海浪声盖过一切。有一瞬间她几乎想回过头去，以为她怕的不是有形的水，其实是被海浪声无形放大的寂寞。她只是将它具象化了。她真的回过头了，也居然真的看到有人。那男生好意的与她对视，想是观望了她许久。她突然意识到，她孤独的背影也还是可以形成一种风韵。吸引那些以为理解文艺与人生的男子。于是她有些快乐的回转过头，乱发垂进瘦削的臂弯。声音里，脚踩进沙地，细细嗦嗦的前行，仿佛听觉出那种皮肉与小沙粒间的摩擦。她知道有人走近，坐下。而感到自己非常美丽，象一幅遥远的、来自文艺复兴时期的画作，而他因靠近，看到她这原作发出的幽暗的光晕来。静默是可以的，她想，为自己的无法开口找借口。男生突然拧亮手电筒，一束光打到她脖颈上，专注的温热，迫的她回过头来。他关掉手电筒。笑着说，让你回头真难。他有趣那，她很欣慰。喝水吗？他问，你一直都不过去吃东西，那么喝点水吧。真是个考验啊。对方手里晃着半瓶矿泉水，因为她不去注视那震颤着透明液体的瓶底，便牢牢盯紧瓶身，蓝蓝白白的塑料标带纸放大了几倍数，显得那么鲜艳仓促。崂山牌。她决定要尝试一下。她在年轻时也有这种试验的勇猛气势。鲁莽而生鲜。然而勇气在接过塑料瓶子时消失殆尽。再多的愿念情爱都施力不到她的手掌。感觉像常人去接火。是大脑预警身体不能做。事后，她阅读书籍。深刻理解为什么说恐惧来自本能，来自生理意识。情感那么脆弱，气若游丝，帮不了她。她把水瓶碰到地上。亦没有道歉，吓坏眼前人。他再没照射过她。如她所测，她们时代的男儿，亦是非常脆弱的。 久了就并不觉得不当。她随了母亲的心愿，做纸头工作，为发行量有限的地方报纸画并不幽默的漫画。居然也有读者。发了信来，有的说的恳切有趣，她就回复。这样也赚不了很多钱。父母接济她。她活的还富足。她知道这不叫独立，叫独自。然而也好。她一直住在父母过去的二层小干部房，老两口搬去了单位新分的十几层高楼。她的父母均不是青岛本地人，离乡背井几十年，没有地域和根植观念。反倒是她，海生海长在此地。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他们不似她，喜欢新的鲜的快的东西，决口不提当年的失误。有时还会把女儿的不适当作时髦讲，省心快乐的老人。让她释然。这老房子也不知几代了。小院子无人打理垦殖——她和时下年轻人一样懒惰——长满了野花野草。一不留神，根枝飙升地很杂很高了，倒像一时兴起，一夜之间长好的。大太阳下，隔着久未擦拭的茶色玻璃门窗看，像老照片的那种景致。现在青年文艺人都有审美恋旧癖好，用佛头少普将数码相片调的黄黄红红的，还有暗角，把当下做旧。有时盯着那些近似乱旧的照片，暖色调里的恍惚，什么都不算，只是颜色的好看，她觉得自己几乎也要喜欢这种刻意，只是觉得隔。大段时间，她也依样透过玻璃注视已自成生态的小院，像在看自己的人生，欢喜而间隔。 2 没见过他这样的。天生水手。有人说他母亲是在水里生的他。那个年代和乡村？这不可能，但他确实三四岁就被丢到过水里。还是热水中。这本是个事故，因他而成本事。人家就能！说起来真有点好笑。照顾他的二婶，背着他煮粥，松垮的肩带，小圆孩儿扑通栽进了大锅中。错愕的二婶手忙脚乱捞他，但是——太烫了——下不了手，于是她喊叫着跑开搬救兵。农村家里的土灶台，不端起锅就熄不了火。至少有一两分钟吧，他咕嘟咕嘟煮在锅里。待他大哥满脸怒气把他捞出。这婴孩竟然只烧红了一身皮。凉凉就好了。村里的医师——那时已有习过邻角西医的赤脚医生了，可是设备和药物的短缺，让看病救人还是凭借经验和祖宗传下来的老法子——不大相信似的回去看案发现场，亲手试下，粥还很热，人家告诉他，刚才是半开的。只能摇头说神奇。不知和这有没有关系，但较之旁人，他的确没有习得游水的过程。有印象的朋友都说，他是一下水便会浮游，不曾沉底的那种，人家叫他“青蛙子”、“两栖人”。夏天到了,他成宿泡在水塘里，表演憋气，那是他的王国。平时欺他瘦小的孩子们一到此处就没辙服了。一遍一遍站在岸边喊：“上来吧，青蛙子，饶了你！”极其长的时间里，小孩儿们都没了耐性，骂声操他娘跑开。他还不探出头来。十六岁那年他们兄妹跟着母亲，进城投奔开小吃店的父亲，之后便举家搬到城里。他没啥心思念书，整天在街道游荡，帮父亲进货；去小公园游泳。城市边区的青泥石板路写满了安静和清凉。早上三、四点走在上面，这种感觉格外明确。青蛙子常脱掉黑色平底布鞋，拎在手里，光脚踩在滑腻的地上，帕哒帕哒的走。脚底板磨出厚厚的一层硬皮。在海里踩到礁石都不会划破。他经常因做错事而挨父亲打骂。蹬着平板车进货的路上，经过海岸。见过凌晨三、四点的海么？微光从顶远的地方，由一个中心然后成片状往外拱。透过层层薄雾。海面上的湿气随着海风一浪接着一浪扑面而来。手臂上汗毛间沾满了星星点点的雾水点。用舌头舔，是咸的。不知是汗还是海气。偶有一两声凌厉的鸟鸣。非常可亲，提醒你在一个三维的空间里。青娃子耽于这样的景致。往往出神。他对别人说起这时候的海，是在召唤，把人叫回去是吧。叫你啊！人家都当他有病。他听得到这种声音。从公路攀下去，跑过远远的海岸。他痛快的游一阵。装满货物的小板车孤零零又张狂的停在公路上。有次，被打个瞌睡大客车司机一个不小心撞翻。为这类事情，他不止一次的挨打。就去参军，给家里省口粮。七来八去，好本事显出来,还立过三等功。别人当下水是任务，再好心性，也是付出的，总会心生怨念。潜水衣他换得那么快，训练他总最早到，别人的任务他也接。好像大海才是他的家，上岸是做客。要急着回去的。两栖人！排长赞他。别人骂他，迟早回不来。这么说话，他也不在意。如此一待就是三年。后来退伍了。找到游泳教练的工作。干了不到一年便辞了，见不得浅而混浊的水池子里那么多条浮着的大白腿。于是又找了个辛苦活儿回到船上，当海员。那时候，他开始有点模糊的感觉，觉得自己属于海。对于大海，他从不莫测。他相信他到过别人永远都不可能知晓的地方。这么点自得，充满了浪漫而文学化的情绪，他的眼睛比别的海员更空洞。他浮潜到将近十几米的水深处，身体外海水的浸拥，身体里各种器官的冲突，这种紧紧关乎触感的知觉，是任何海洋节目也给不了的。几分钟待过后，其实会觉得舒适，眼睛也开始清亮，抬头往上看，似乎该有天的地方，有遥远的厚蓝色晃动着光亮，光亮也是液化的。似乎非常不对的自然经验。然而不觉的错乱。没有声音，看不见远处。未知也不感到危险。如果此时不动，看望着周围景致。会觉得，能一直，且应该，这样待下去。快乐更是在浮出海面的一瞬间。绝对是横空出世的那种生鲜。婴孩自母体挤压的阻力排出，开始崭新使用呼吸器官，从陌生到自然。他喜欢极了这种临界的冲突。这些，他没对别人说过。表面看来，他是个不合群的人。其实除了工作主动遭人嫌恨以外，大家并不烦他。因为他从不参与人事纠葛，不生事。然而也别想拉他结帮。船上的水手酒醉后，时常在鼾声梦呓中莫名其妙的纠打起来，因为旺盛而无从发泄的荷尔蒙。他从不搭手，哪怕是“营救”。他对正义和拯救不感兴趣。而男人们常把自己当作这两者的代言人。他在意的可能只是与下水有关的。他也因此被暗称孬种。但是他徒手对付那些海里的畜牲，一次几乎断臂，还鲜血淋淋的回返船上——曳着那畜牲的尾巴——人们不知道他怎么干的，那个与武斗绝缘的孬种。便说他怪。这样说着，他仿佛面带冷漠和少许狰狞。实际上他是个相貌最最普通的人。看不出攻击性。山东农村经常见到的黑瘦，长身材。头小，四肢长，然而精悍。他是个容易被忘记的人，如果在陆地上，人群中都不起眼，海里便更是了。所以他总是很习惯。如果可以的话，变成鱼他也不会在意。 得以随船出海。他到过不少城市。包括海外。见过各色各样的人。陆地上的生活混着永不下山的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皮肤。干燥与炎热。这就是他的路面记忆。没有女人。与他最亲近的恐怕是母亲，自上而下的爱，而他已经四五年没见过她了。也曾和一个女人有过类似亲密关系的交往，对方在水产市场工作，因此面熟起来。每次回来上岸交货时他们会见面，一起住上一段时间，直到他再次出海。这段关系持续了两年。真正的见面次数其实屈指可数。中间有过小插曲。女人曾告诉青蛙子自己怀孕了。又不等回答自说，孩子已经没了。怎么没的？没有回答。那好吧，青蛙子说，揽住她的肩膀。那之后他们又见面了两回。后来在他下一次上岸后，就没有见到女人。等了好久她都没出现。他去水产市场找，她的摊位已经撤了。住的地方也空了。很久，有时候他会想起她。带着一种不算是温情的情愫。她不是山东本地人。是福建人。说话咿咿呀呀听不清楚。怎么会来这边的？四处跑，哪里有饭吃就去哪。女人平淡的回答里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成分，当时让他觉得很舒服。这个事件，让青蛙子对女人有初步的认识。毕竟是完全不同的物种。然而，遭遇黄海屏时，仍旧愕然。当时他回到青岛。等船的日子，回家看了父母。就一如往常的四处乱走。这几年间，有稀薄殖民地气味的青岛建了更多的咖啡厅。落地窗下，里面是昏暗的。许多人喜欢公开地坐在寂寞处，招揽同类。而青蛙子喜欢从外面看这些人。想像他们这样陷落在角落里，从极深处偶尔张望外边，是不是也像他一样，有从海中望回天空的错落感。快下雨了，气压很低，咖啡厅里显然有冷气机吹送，里面的人不会像他现在这样，粘汗一身。其实，似乎他总是浑身湿泠泠的。有时是汗水，有时是雨水，有时是刚刚从水里爬出来。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这么长久的坐在不通风的干燥环境里，盯着书本看。十六开的纸页上，仅有两种颜色，白的地方太白，黑的又太黑。就像她，这个穿得严严实实丝缝合扣的姑娘。背影看不出年龄。她神奇在不断的动。他注意到她几乎没办法停止身体的小动作，她的手总是跳来跳去。一会儿抚弄一下鬓角，一会儿搭在左肩上玩弄肩扣……这也不能让它停留，还是捏捏耳环，又游到腿上，漠然的轻轻拉丝袜，完全不带诱惑性，象邋遢的小姑娘，衣服太大穿不整齐，抱怨又麻烦的来回将它们抻平整。不知道这世界有欲念。扭回头来，盘起的长发卷歪到一边，露出棱角分明的侧面，长下巴的六角脸。这种脸型有着天然的严肃和正义。眼睛大而黑，有所思的闪动。圆头翘鼻，小而饱满的嘴，线条分明地刻在麦色的脸上。发现他在盯着看，竟然端端正正的转过脸来，严厉的还了他一个眼神：怎么！他觉得自己像大猩猩。美杜萨迅速转开脸庞。留他在平地变成石头。谁让他看！他忘不了这眼神，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回到家半夜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终于想起来后吃了一惊。是在海里。他与那畜牲迎头碰上时。他知道鲨鱼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它应是将他看成了一条灰海豹。所以他只是定住不动，希望它辨识后离开。那畜牲撞了他一下游开，但只是近近绕了个圈，之后，笔直的回游过来。他本能的张开手臂向后滑退。被它的眼神吸住。就像那日被她警告。他不用知道关于神秘主义的道理，但明白消除这眼神的办法只有一个，再直视它。青蛙子辗转了两天，又回到初见她的地方。看到她在，便不迟疑的坐过去。背海的咖啡厅里。黄海屏说着自己的话，声音并不低，我喜欢这间咖啡厅，他们的杯子都很厚，连果汁都不用玻璃杯装，什么都看不透，她说，很安全。全然不觉对面男人的不适。已经坐了一个小时零四十多分钟，干燥，冷气吹走了汗水和皮肤对自然风的记忆。他又像小时候第一次钻进水塘中，进入一个不同经验的环境，对着水草和生物。只是陌生。对面的女人比鱼庞大，陌生的多。还在不断吞吐着人类的语言。让他错愕。只有那眼睛，伶俐敏捷变幻的，一次一次比对着交替出不同神情的……让他忘了不适。他握住她的手，很迅速，但并非关乎欲望。在水中，他不需要听觉。一切都紧贴着皮肤，吸附着皮肤，他也吸附着环境。他只明白这样的交互方式。他们住在了一起。在黄海屏的家中。 之后他发现自己找不到水喉。亦不能淋浴。凡是关于水的东西都不见存于这个家中。恐水症？ 3 青蛙子在黄海屏家住了三个月。经常会不由自主地喃喃讲起他的海洋故事。黄海屏尽量做到不去恐惧联想，而只是如对方一样想望。然而还是会恐惧。青蛙子明白。翌日，青蛙子忽说，我们去干旱地。住到那边，咱们就都看不到海。也便没什么可说的了。可我已经不怕了，她冲口而出。他听得笑起来。没关系，我可以跟你聊别的，他说，不下水不是什么大事。黄海屏此时认为，有时宗教可以信仰。 决定后就容易了。他们忙着购物，准备行囊。辞退工作。黄海屏这边没有问题，青蛙子稍稍难一些。但也解决了。前后又过了三个月光景。青蛙子瘦了。他说，很想最后看一次水。别紧张，不是海，那太大了，会让你不舒服……的。我没有问题。我们去划船。你不会太怕。好的。 他们来到城市郊区废弃的小公园，没什么人来，窄小的水池无人游泳，也无人垂钓。死水微澜，靠近岸边微有臭气。她没告诉青蛙子自己小时候在这附近住过。她想不到为什么来这里，但大约是这厚重的绿色遮盖效果好吧。他准备好了一切，白色小船，两边有红色的斑纹。他扶着她上船，他罕有的说着很多话，她想是怕她害怕吧。确实是挺可怕的。这种可感的晃动。可他说只呆一会儿就走。他只想最后再记忆一下。他不断地说话，因为他很少这样连续的、不断地说话。所以她根本听不到。但她小心的迎着他的脸，笑。因为不能看周围的景致，她必须直勾勾的看着他。这是他没想到的。她看得那么紧要。船身又晃晃悠悠，以至于一瞬间，他以为她要扑到他身上来。那海中的畜牲！他别过脸去。她的身体和胸也在晃动，但是他不会看到了，这关乎更深切的欲望。当他突然抽起船桨打在她头上时，她只微微吃了一惊。真是很迅速呀，她就滑落到水里。 三个月里，他们整天都在说话。他说得多，因为他去得深远。他们谈海龟。一种极品动物。在岸上下蛋，游回水里。小崽子钻出壳后，也随着涱起的海潮，钻进水中。他总是在说那一刻，一只新生的小崽子，刚刚破壳，看到天，看到沙子地，它钻出壳来，全身触碰到这个世界。之后，关键是这个“之后”，突然间，一个大浪打来，它莫名其妙，但却别无选择，被卷进另一个透明的液体空间中。多奇妙，他说，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遥远的头顶，厚蓝色晃动着光亮，光亮也是液化的。各种各样的鱼在她身边穿行。有的竟然长得像鸟。成群结队的拂过她的脸颊。她惊讶于它们颜色的鲜艳。她看到密长的水草，编织成森林，她用手撩动它们，伊们像头发缠住她的手，她慌忙扯开。红色珊瑚颜色艳丽，她想，原来有这么亮的颜色。她见到了他说过的一切，甚至还要多。一个大海龟摇摇摆摆的朝她游来，滑稽的脸象在挤出笑容。她心里莫名其妙有点悲伤。海龟说，海太大，你会不舒服……就托着她游将起来，好大的气力！她在心里想。 她回到她干旱的天地，带着满身墨绿的水藻，和不去解释的缘由。在她落水瞬间保留的记忆中，有他那张看不清难过与否的脸，和一如往常的喃喃话语，对不起……你不知道舍弃这些有多难…… 夏天去游泳池游泳，虽然貌似安全、便捷一些，对于她们这些靠海城市的居民来说，实在不算是好选择。如若你潜水，便会看到许多条白花花的大腿和色彩艳异的底裤。那是有些超现实的画面。黄海屏时常会做梦梦到这个，她自己站在水池底部，脑袋旁边是一群白色的女人腿，如果她想往前走，就必须得像拨水草一样，拨开这些大腿。这种梦做了很久。后来某一天，她和家人出国旅游，在一个不知名的画廊中看到一位女艺术家的作品，碧蓝空阔的展览大厅中，墙壁被幻灯打成水波纹的样子，天花板上垂下来一条条棉布缝制的女人腿。观者须仰面穿过这些女腿。黄海屏嗳的一声笑了，笑声里有种你在这里啊的味道。她以二十七岁的高龄挤在小朋友中间咿咿呀呀的学游泳。一个半月即以优良成绩“毕业”。买了两截分身的彩色比基尼。她母亲说这样小肚子上的肉就一览无遗，得赶紧减肥阿，每天吃完饭都躺在床上不动。她再没见过青蛙子。 她也不怕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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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耀峰

442 主题	70 好友	1万积分

略有小成

超级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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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07-8-4 13:43:06 |只看该作者

文字的纹路很细密。每一道转弯都讲究弧度。我们说“女人”的气质，常会用“柔”概之。这个小说的气质也是“柔”的。所不同的是，“女人”这个意象的“柔”，还会有种骨力暗藏在里面，就像是白米粥，稠和、但是有骨力。而这个小说的“柔”，缺少了些内在的骨力，变得无法提溜起来，就像是时间煮得过长的泡饭。这跟我的审美趣味有直接关系。我不太喜欢这样的一种“柔”，所以在我眼里，它就不“美”……

未到六十已古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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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童

245 主题	55 好友	2万积分

略有小成

酒坊起糟小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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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07-8-4 13:43:06 |只看该作者

很稳.把过于细琐的(相对于你想表达的)枝枝桠桠去掉,可能会更好.比如灌木和乔木,前者一蓬乱,而后者有主干.是也.不过,这篇就不错.但,不是很好.很好的小说很难.

我的基本工作是：上笼屉、铺麴、点火、取浆、入缸，最后起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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蘑菇鸟

64 主题	0 好友	221 积分

小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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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发表于 2007-8-4 13:43:06 |只看该作者

……我不是想搞笑。我想知道……她不用洗澡吗？也能用牛奶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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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特

62 主题	0 好友	4046 积分

业余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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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07-8-4 13:43:06 |只看该作者

楼上所说倒也中肯哦，好象是作者的疏忽吧。觉得，她在海底那段能和小时候的落水有所呼应的话，至少会加重一些心理转变，可以增添这种“柔美”的厚度，能适当遮掩言情色彩从而更具文学性。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2-22 16:54:3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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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ringcatcher

12 主题	0 好友	254 积分

新手上路

催眠魔术师

Rank: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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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07-8-4 13:43:06 |只看该作者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以下是引用蘑菇鸟在2007-2-22 3:32:10的发言： ……我不是想搞笑。我想知道……她不用洗澡吗？也能用牛奶代替？</div>同事说她身上有婴孩儿味的原因是：她用牛奶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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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ringcatc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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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上路

催眠魔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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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43:06 |只看该作者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以下是引用金特在2007-2-22 5:46:23的发言： 楼上所说倒也中肯哦，好象是作者的疏忽吧。觉得，她在海底那段能和小时候的落水有所呼应的话，至少会加重一些心理转变，可以增添这种“柔美”的厚度，能适当遮掩言情色彩从而更具文学性。 </div>“她没告诉他自己小时候在这附近住过。”以此呼应。言情是本文的主题之一，整部文学即为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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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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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POST-B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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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43:22 |只看该作者

我第一次读没有读完，觉得有些平乏，这个作品在小说版的作品列表里，并不突出。我第二次读，诚恳地说，我认为与作者之前的作品相比，在写作风格上有所转变。很缓、更细节、更偏于物化、也更抒情。但是我认为这不是作者的强项。关注细节的描写时所采用的元素有些显得平庸。所以我对这篇的看法一般。是不是因为我对作者之前的作品留下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呢？我个人认为是没有。

风向一变，我觉得那呛人的火苗几乎要灼烧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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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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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假想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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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43:22 |只看该作者

一个很明显的改变应该是语言，尤其是“黄海屏的世界有意想不到的干燥，皆因她有恐水症。
”这一段之前的语言。接着叙述转入独白性的旁述，这种方式大概也是作者没有尝试过的，但在文学作品中这种方式倒是很多。老实讲，这么写很难写。中国一些电影中喜欢使用这样的手法。女孩子写这个我觉得比较轻车熟路。顾说不喜欢，大概是这种进入的方式吧我猜。 作为前进一步时的作品，必要的浪费是一定的。

我三岁的时候，很忧郁
喜欢，在河边丢小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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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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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余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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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43:23 |只看该作者

小说的基调建立在情感上自我怜悯温文尔雅的自满，为了男女主人公不经意的相遇，作者不温不火的绕出一个弧度迷人的圈。这种成就感令作者沉迷，无比的沉迷。不幸的是，像生铁所说的“细节、物化”都因隐匿着目的性的心理变化丧失了质感，道具而已。如果不尝试开拓视域，有不可自拔的危险，最终会陷作者于绝望境地。真的，呵呵，我说的是肺腑之言。意识上不有所变更，写的再驾轻就熟，也会被看成能力问题——你还没意识到的缺陷。[em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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