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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写小说,请高手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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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5:2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我坐在山坡上,一个小土坡,裙摆遮盖的土地没长出一丁点动人的嫩草,腿弯儿被湿润的土气浸润,这是个该死的美好季节,没人能阻止生存的强烈欲望。

耳膜里是脚下林子里鸟儿发春的鸣叫,挠心的求爱讯号,还有树梢间的窜动,随着争宠的雌猴一起抖动。远处山脚下有一片桃林,外圈开白花,中间是粉红,再往里是深红,有些树则红白相间,形成一种怪异的里深外浅的符咒,象是一滴刚从身体脱落的冰凉血迹。山脉那边应该有湖,只有在太阳接近时才从山上升起,早晨包围着白色的雾气,傍晚是殷红的嘴唇,山上的树会切割阳光,当它抚摩我的面部让我感到温度时,我便随风摆动起来,不断长高并丢弃色彩,最后被自己的影子吞没。

太阳被一点点踩下去,这个巨大的时间意识,每天都让我感到,我的生命在因为它而缩短,因为它无意义的运动而丢失生命。

必须找个旅馆,不能在这个林子里过夜,晚上会有动物奇怪的声响,那甚至比人更可怕。我站起身,整理好裙子,从上衣里侧摸出一枚钱币放在黄色沙砾感的坡顶,期待它明早的彩色光芒,象上帝一样保佑我。身后有卡车在公路上扬起尘土,我小心的看着步子。

虽然它在你体内孕育,但我并不恨你。

司机是个中年人,挺和善的样子,东北口音但嗓音清亮,皮肤黑里泛着红光,粗大的手指证明他是个努力生活的人。他去G城,让我搭了个免费的顺路车。他问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到这里来,这种问候让我感到孤独,冰冷的寒气象电流往体外渗透。

恶毒的夕阳用尽最后的喘息斜视着我,我被攫住了,只是,我刚失去了你,你让我堕入黑暗,你曾对我的生命犯罪,但我又有什么可抱怨呢?你只是让我提前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路边的树木逐渐黯淡下去,形成了漆黑的屏障,路灯亮起来,在地上投影成一个个微弱的橙色光圈。旁边的东北汉子很健谈,脸上的红色更加明显并且泛着油光,车速不快但还算稳,我听着他讲话不住点头,其实我也没认真听,只是出于礼貌,没人会真的把别人当回事儿,他满腹的牢骚抱怨,大概是说他老婆炒股赔了一大笔钱,钱这东西总是让人苦恼。

他说了一半突然打住,用手摸了摸额头,两眼不时瞟着窗外。我拧大了收音机,窗前的毛主席象前后来回晃动,象偷笑的幽灵,我拿起手边的烟递给他,他的手有些颤抖,烟拿不稳叼在嘴角,很享受的深嘬一口后把烟灰弹到窗外。他的侧影被烟雾包裹,象我父亲愁眉苦脸的蹲在屋角,车厢里满是汽油味和熟悉的烟味,我把车窗摇下了一些,白烟被吸出去,外面的寒冷和潮湿冲进来。前窗逐渐变模糊,只剩交叉的金黄色马路,赶雨仗划出两个清晰的半圆。收音机昆虫振翅似的鸣叫,已经收不到台了,我抬手看表,三点,他盯了我几秒没说话,我感到他目光灼热,有时候一张漂亮脸蛋对女人来说并不是好事。我手心冒汗,握紧了兜里的石块,如果他企图不轨我也无力反抗,但至少我要象对待昆那样把他弄晕。窗外的山脉高低起伏着似一座座沉默的坟墓。

我真蠢,竟然信了他。你死后,我拿了家里的钱去求昆帮我,他是我唯一可依靠的人,他答应开车送我去G城并和我生活在一起,那个无耻的家伙把车开到荒地里停下,他说我让他欲火中烧,给我吧我让你一辈子幸福,女人死守着贞洁又有什么用呢?我不想干他便开始扯我的裙子,我用石块把他打昏逃到山上,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这般勇敢过。但生命不过是场欺骗,你们的结合是种错误。

迎面开来的汽车鸣笛示意,我回过神来,两旁的车辆多起来,逐渐有了人迹。我看到几家亮黄灯的饭馆,门口转悠着些土狗,我朝那边望了几眼,好奇这偏僻地方的馆子竟开门这么早,路边有成片的田埂鱼塘,还没睡醒的人打着手电从几块破砖堆成的厕所里摇摇晃晃的出来,我松了口气,大概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便可到达G城,这让我兴奋不已。


                                          二
G城是个冰冷的城市,充满了忧郁和自私,但我热爱它的残酷.

故事该从哪里开始,我坐在一个被遗忘的角落,我是一张陌生的脸,在你上班的匆匆一瞥中,在地铁里众多冷漠的面孔中你隐藏在一张不知名的小报后面,你在饭馆里,在酒吧里,或是在系鞋带在抹口红在天桥上看来往的车流,你无处不在,你是这个城市的组成部分,而我永远只是一张陌生的脸孔,在你记忆中停留几秒然后消失在空气中.

我一无所有,就象刚到这世上一样,回忆是生命中可耻的印记,灵魂在陌生的眼光中得到了解放,陌生即是自由.

颜色,是的,它在欺骗你,它依赖阳光而存在,只有黑暗是真实的,我热爱黑暗如同热爱空气.

我站起身,眼前一阵发黑,太阳把黑暗捅了个洞,照得我眼睛发麻.被歌颂的阳光让我无处可藏.

我的生活因失去你而改变,我被打上可耻的印记.任何一个和我有关的人都会影响我的生活,就象一种电波永远在记忆中震荡,有的越来越微弱,有的则越来越强烈.

马路对面的店铺冷清而阴郁,痛苦和强烈的自我意识会改变周围的景致,静默的对看橱窗的瞳孔显得沉寂,这里已经养成了沉默的习惯,为他们的顽疾保守秘密,即便看透了所有病症还会顽强的冰冷.车在我的眼球表面放大又缩小,这种满街乱窜的盒子会让生活有所期待,在运动的过程中准备回忆某个即将到达的场所,幻想自己的处境,在神秘的空间里装满了互相排斥的个人空间,这是种公共的精神压迫.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拿着地图看起来,我承认我其实根本看不懂这种奇怪的图腾,也不认为它会为我的偶然发现带来任何乐趣,我更爱由着性子走.旁边的红发小子耳朵里塞着带电线的黑东西,手里打电玩,一副忘乎所以的样子,能让自己沉溺其中的乐趣,很好,少一些孤独尴尬的对视.

凝视窗外不耐烦的车流,缓慢的似浮在空中.你仍在舞蹈,即使在如此灿烂的地方你的周身还笼罩着蓝紫的辉光,象某种动物的荧光粉末,让周围黯淡.你的足尖沾满了疯狂的血迹,无法停止,身体里的奇特因子令你旋转,跳跃,抖动,但是没有节奏,你无法理智的把握它.你因舞蹈而存在,因它而残缺,但为何要微笑,面对死亡露出淫荡的痉挛.

我松开揉皱的地图,堵车,强烈的汽油味,街上的人放开黑衣的第二颗木质纽扣,我知道它掉进了下水沟,他也许会在这里出现一百次,或许再也不会出现,但决不会记得在这里丢失过什么,它在黑暗中腐烂,它在那里不懂得怀念和后悔.

我似乎在观看,在思考,有潮湿的气流流动在发间,我在思考什么?其实到头来什么都没想,没有任何具体的形象出现在我脑海中,思考不能给我带来任何出路,也许不是思考,只是幻想,那些把幻想作为职业的人居然还愚蠢的称除了思考他们无事可做,应该说他们是一群彻头彻尾的失败和自慰者.

该怎么办呢?我要到哪里去?钱包被偷了,身上仅剩的钱只够在这个昂贵的地方打发几天食宿,让我如何悲伤的面对自己,我坐到路边的石凳上把头埋在膝盖里,什么思考?什么食粮?思考只能让我无法理智的面对自己的窘迫,活在这样的世上只需要警惕。

一直坐到周围开始喧闹起来,地面充满了没有足迹的脚印和霓虹的反光,城市象上了妆的妓女,充满了浓艳的脂粉气和逢场作戏。肚子里空荡荡的,但我不饿,只是脚步有些发飘。迎面而来的兴奋人群,虽然他们表情冷漠,消失在这个城市的大潮中,和它有相同的脉搏,气息,他们为此而沉迷,为成为此而堕落,但他们已没有属于人的特性,他们只有这个城市的脸孔被打上相同的印记。我深谙自己不属于G城,但我肯定也有不忠于自己的气息。

春天的女人如同男人想要的模样绽放,低领,束腰,紧臀裙,若隐若现的性感眼神和脚踝处的香水,或坚硬或柔软,女人的精细为成全别人的目光而存在,这是一种生存的精神。细菌和花朵一样赤裸,即使你忽略它它依然存在,它有生命,它按照自己的方式生长,你无法确定细菌如何蔓延就如同你无法想象春花如何灿烂,永远不要只关注阳光照亮的一面,因为阳光下黑暗总会痛苦的滋生。

生存有很多种可能,但你只选择了一种,那就是逃避,我是同谋,我无法忍受你的绝望。

街市上很热闹,但我处在繁华之外,我需要一处栖身。花柳巷的女人们上班似的出现在各种场所,她们身着艳丽,下肢随着高跟鞋扭摆,劣质香水遮掩不住浓郁的风尘气。她们是最具吸引力的女子,漫不经心的斜倚在某个楼道的入口,在路灯的高光下露出长发和大腿,细长的指间夹着一根干净的香烟,总有男人经过为她们点燃并伸手到黑色的裙摆下方。春天是不缺乏雨水的,这些娇嫩的鲜花等待着浇水滋润。

我到一家旅社门口,上方用霓虹灯管简陋的拼凑成“HOTEL”,还坏掉几根灯管,鬼火似的忽明忽暗。旅社在二楼,我小心的迈着步子,黑暗中有一股冲人的发霉的味道和刚吃过酒菜的油腻味。

但愿这鬼地方能让我安全的度几个晚上。我轻推开门,左边是柜台,上边挂了一个月历,中间只点了一盏小黄灯,刚够照亮一桌搓麻的人,他们自顾着自己的牌,没人注意我,我走到柜台边,桌上有一碗剩饭和横放的空杯子,筷子有一只掉到地上。墙上挂着三排钥匙和两个记事薄,墙面有些发黑,有地方裂了露出红色的砖头,墙角有蜘蛛网和青色的霉斑。手边的黄色旧电话忽然嘶哑的响起来,我朝牌桌望过去。

“小红,去接电话,吵死了。”一个年龄和我相仿的女孩转过身,一头蓬松的黄发,细腰,皱着眉看起来挺不耐烦。她在柜台边弹了一下烟灰,吐烟的方式很老练,这个女人在后来的几个月中成为一个重要的人,但我这时还不清楚。她用单眼皮上下迅速打量了我一番,我感觉自己是根发育畸形的香蕉。“干什么的?住店还是找人?”

“住店。”电话又响了几声。“那你等等啊。”

“妈,找你的,快过来啊。”牌桌响成一片,雾气笼罩在灯光的亮色中,“哎,少打几圈你会死啊,我挂了啊,真烦人。”她把话筒摔在桌上。

“死Y头,尽坏我的事,你看看,这盘手气真臭。过来替一下我,妈的,上辈子造孽养你这种女儿。”过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扭着腰,体型有些中年人的丰满,鹅蛋脸很圆润但脸色苍白,眉毛上挑,眼神中散发着很深的市井毒气。

我盯着旁边的旧电视,有个男人过来换了台,回头坐到离我不远的地方,我从前方发黄的裂镜子中瞟到他眼球没有停在电视上,而是落在我身上,我紧张的往后看,发现自己的亚麻布裙开了一道长口,顺着布料竖直的纹理,如果我稍侧身便能露出整条大腿,我赶紧转身背靠柜台用包挡在那里。

“能借个火吗?”那男人走过来,两只眼始终直钩钩的没离开我的裙子。

“去去去,人家是来住店的,你他妈酒喝多了?”房东瞪了他一眼,用手拍掉他的烟,“要借火厨房里有的是。”

他检起烟笑着走开了,我看到他背过身从怀里掏出火机。

我要了最便宜的房间,“往这里进去左拐第二间就是,厕所在顶头。”她指着牌桌对面一个黑晃晃的入口,“自己去啊,有事就喊我。”她从墙上取下钥匙软软的丢在桌上,背部在伸手的时候露出白皙的腰,象她的牙齿一样白,但嘴唇很红,她用那种一动一动的红对我说,“我们这儿不赊帐的,住一天是一天的钱,交不起就走人,我们不留连房租都交不起的人。”

我进到房里迅速反锁上门,开灯,墙上贴着过气的明星海报,一张白色单人床,一个床头柜,有些年头灰色衣柜,竖放的穿衣镜,一个开水瓶,两个玻璃杯,窗框的漆脱落了一半。我倒了一杯水,人群熙熙攘攘的在水中流动,灯光在折射中变换色彩,远处是高高的冰冷建筑,天幕很黑,除了太阳,没有什么能让它再次变亮。

我拉上窗帘。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2-24 9:09:53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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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5:20 |只看该作者

XX,女,十九岁半,高中毕业,无任何特长.

回答了无数次这样的问题,我发现生命只是一堆代码,是一张毫无生机的白指,你努力在上面划下的,一生都无法抹掉,我们一生所在奋斗的,就是将这张白指涂黑.我的纸张中有许多伤疤,但没有一道能证明我的存在,我在这十九年里都做了些什么呢?我在别人的生命中存在过吗?那又有什么意义?在他们所不能了解的时间里,我又是谁?别人所想了解的,也许正是我最不在意的生命中的那一部分,我不想让别人制定的制度来评价自己.而大多数人毕生的努力,都只为了和别人交谈的几分钟,从中享受自己努力的成果,让自己在世俗的观点中成为高等的人,多么无耻.是他们完善了这个社会的制度,是他们让这个社会看起来更做作,他们会被压扁在历史的巨轮下,并且为这一切感到荣耀无比.

我不想试图去了解自己,因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你永远只会被别人了解.你会改变,你会随着时间变化,不论容貌或是灵魂,你被周围的事物塑造着,这不由自身控制,你永远都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变成怎样,我一直试图改变,我骗自己说生活的目的就是成为自己,谬论,没有钱,你就只能为别人而活.

已经是第三天了,明天再找不到工作就得露宿街头.天上飘着小雨,我撑开伞,晃荡到湿漉漉的沙滩上,海上的轮船安静的移动着,仿佛就跟这个世界没一点关系.远处的天空滚动着闷雷,暗夜的乌云让人感到窒息的沉重,海浪一点点的往我脚下翻涌,失重的被吸入等待着的贪婪的沙子,隔岸的灯火容易让人产生美好的错觉.湿气钻入每个毛孔,海岸线拐弯融入夜色中,沙滩显得很白,海呈现出灰色的平和,却有些不安在躁动,我知道在海深处,那是运动的源泉,我立在风里,湿了半边身子,风随时都会把我带走.

有些着凉,我端了一碗面坐到客厅里吃起来,牌局每天不断,这里总会很热闹,不管外面的世界有多少丑的新闻,我坐着看看电视,还有镜子里来来往往的男人女人.房东一只手撑在柜台上,另一只手在用牙签剔牙,她的牙齿很白,嘴角有颗痣,位置很性感.

"今天不打牌吗?"我盯着墙角沙发上蜷着的一只猫.

"这几天手气不好,输了好几百呢."她顿了一下,看着我,把牙签叼在嘴角,正好遮住那颗痣."怎么?Y头还没找到事做哪?"

我笑了一下,"没呢."

她点了一支烟,把烟吐在我脸上,指尖顺着脸的轮廓滑到下巴,我稍稍在她的手下抬高头.她的手沿着我的身体感觉特骚的摸了一遍,从腰开始,停在小腿上。

"就凭你的条件,不愁没饭吃."她把烟摁熄在手边的报纸上,扭着丰满的臀部走到我身后,我感觉有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耳边有温暖的嘴唇气息和化妆品的粉味,"我有个朋友开酒吧的,最近缺人手,薪水不多但慢慢会涨的,"卷发从我脸旁移开,"我这朋友还真怪,你说这开酒吧要求那么高不怪唬人嘛,不过我看你还行,你考虑一下,改天我来安排."

我端着碗回屋,似乎明白她的意思.

我试着睡觉,但是没用,越睡越清醒,干脆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听得到窗外汽车的喇叭声,人流小贩的叫喊声,我想还不到十点,正是夜市热闹的时候.几星期前我也曾如此的注视过一个屋子的同样一个位置,只是身边突然少了一个人.

屋里很冷,我没开灯,衣柜前出现了一团蓝紫色的烟雾,逐渐侵占整个屋子,你所重复的每个动作都是舞蹈,你知道这多么令我痛苦,我知道当我把刀插入你的身体时你得到了死亡的快感,从那一刻起我懂得我将无休止的继续你所未完成的路,并且没有人愿意去结束我的生命,我诅咒你,你把一生的痛苦全部抛给了我.

我站到镜子前,脱下睡衣,我仔细审视着自己这个米饭养成的二十年的肉体,我从未如此真实的面对过自己,白皙,属于女人的完美,肩,我最喜欢的部位,任何一处曲线都让人心动,只是它太象你了,以致于我对自己感到陌生,对这样的躯壳感到恐惧,它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似乎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成为生命的累赘.

“舞蹈综合症?”

“是的,您太太现在只是初期,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拿不稳茶杯,摔掉一些东西,这个病到末期病人就会成天不由自主的抽搐,象舞蹈一般,一直跳到死去。”

“真的没办法治吗?”

“目前没有。”

。。。

“这种病会遗传,您的女儿也会死于这种疾病,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我恨这个给我意识的世界,人生中最无法抗拒的就是死亡,每个人在出生的时候就被注定要死亡,并用其一生去体会它,不管你是逃避或抵抗都毫无用处,这一天总会到来,你渐渐感到生命的沉重,你珍惜自己的每一寸呼吸,你小心的保护着自己,但生命的长或短又有何区别呢?生的目的就是寻找死的答案,只是有人在指定的时间内得到了,甚至提前得到,他们也许会选择按照自己的方式提前结束生命,但并无遗憾。有人穷其一生还搞不懂,生是为死准备的。我被残酷的给予了生命,拿回它的手段更为残忍,我会幻想,甚至重复那些片段,幻想的空间比人本身大。


当一个人知道确切的知道游戏结束的日期时,他至少不会遗憾,因为还有一段时间去准备这个仪式,去了解自己生的日子是如何度过的。但很多人没有被预先告知就被夺去了生命,就象不清楚自己如何拥有它一样,连遗憾的权利都没有。我如何能忍受死亡慢慢的,一步步把自己推入深渊。

为什么无法面对?挣扎是无谓的啊,既然结局已经注定,为何不去选择它呢?勇气是可笑还是无奈?我的血液里流动着人类卑贱的求生本能,活下去成为一种责任,有理由吗?我送走了自己最亲的人,却还要忍受死的折磨。

至少我不相信那个关于死亡的数字。你在给予我这个漂亮的身体同时,也让我掌握一种对待它的非神性的权利。但现在,它能给我带来生存的机会,虽然我如此厌恶它。

我匆匆下楼去敲房东的门,屋里有了些动静,灯被拉亮,我听到拖鞋擦地的声音。

“谁啊?要死啊,这么晚了。”开门的是个黄发小伙子,嘴里叼根烟,头发很糟糕。他斜眼瞟了我一眼,又侧身靠在门框上低头把裤子拉上。房东躺在床上一丝不挂,确切的说还是披了件毛毯,但那毯子连重要部位都没遮住。

“有事吗?呦,都两点了。”房东拿起床头的手表,把毯子往身上拢了拢。

“能递给我吗?”她指着地上黑色的烟夹,当然,地上还有别的东西,鞋袜瓶酒之类。

我帮她点燃,火光在她的睫毛间晃动,睫毛的影子和头发连到一起,时粗时细的伸缩着。她看起来很兴奋,脸微微发红,卷发贴在肩膀上。

她吐着烟,冷漠的注视房里的男人。他回头从沙发上捡起揉皱的外套抖了抖穿上,掏出兜里的杂物甩在桌上,一把零碎,烟,钥匙,银色的口香糖纸和口红套,一团纸币和几个白的黄的钢蹦,然后又一件件放回去。

“门关好,这儿不是旅馆。”她冲着那小伙子嚷,从地上捡起鞋砸在刚关的门上,“妈的。”

她猛抽了一阵,烟灰落在毛毯上,屋里全是烟气。一支烟完了,她似乎平静一些,笑着用眼球正面盯住我,象一束光突然打在身上,“想好了?我不会害你的,我朋友开的可是正经酒吧,象你这般年纪的女孩可是纯洁的很,他最喜欢处女了。”她张嘴笑的很张狂,那颗痔若隐若现在松垂下垮的皱纹里。

她说我只要跟他干一次就能得到那工作,我知道这能为她带来一笔不小的收入,起码可以还清这几天打牌欠的债,不管她有没有骗我,这都是我唯一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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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5:20 |只看该作者

这个陌生的可以给我工作的男人压在我身上,我象一团被摊开了的红色毛线,小时侯被家里的猫抓乱过,他的腿毛在我光滑的皮肤上摩擦。我浮到空中,似乎有堵墙,我从里面穿出来,从自己身体里钻出来,我在天花板上,看到自己竟闭上眼笑的如此淫荡。

就象,你在心脏停止跳动时的快感,我把刀从背后插入你的身体你回头对着我微笑,你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我的拖鞋,我丢下刀看到满眼的红色冲出家门,路上的行人有变形的眼神,我从此无法抗拒恐惧。

就象,一个男孩把嘴贴在我脸上时的快感,那笑容印在酒瓶上喝到肚里令我一辈子无法忘怀,我看到自己橱窗里的笑容凝住了,抽了他一巴掌转身离去,但不明白为何对这种亲近感到如此羞耻,他第二天也转学了。

就象,老师在课堂上令我尴尬所得到的快感,她说我年轻我漂亮只能当迎宾小姐出卖色相,等到老了丑了嫁不出去了就会后悔,全班同学看着我我无力还嘴只有掉眼泪,我恨她我诅咒她我想拿刀砍死她。

就象,邻居偷窥我洗澡的快感,他在门上弄了个洞但把周围的水管弄出了声响,我害怕我紧张我把洞堵住第二天又莫名其妙的被弄开,我害怕洗澡就象害怕蟑螂,我踢他家的门别人说他跟老婆离了婚现在只跟妓女上床。

你们让我认识到漂亮是种错误是在犯罪,跟这个词沾边的便是丑恶,它只会给人带来痛苦带来灾难,它只会让女人过早的认识性过早的成熟,它让我自卑让我恐惧让我无地自容,它给童年带来暗影让我突然封闭交流的欲望,我知道我的心脏一直在腐烂在发黑发臭,但我很坚强我很纯洁只热爱自己的感觉,因为我害怕同情害怕怜悯害怕别人的目光,所以我开始孤单开始绝望开始死亡。

他从我身体里出来,揣着气,我身上破碎的零件又被重新拼凑起来。她说的没错,他是个好人,看起来很温顺,他说他很满意明天就来上班。

G城只有冬天和夏天,但每个酒吧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季节,这种人性的温度恒久不变,这个酒吧叫37度,这里的人也和这名字一样不冷不热,这里发生的所有事在我的印象中也有一种不咸不淡的苦味。

每天都有差不离的软绵绵的催情音乐,墙上攀爬着美丽的艺术印刷品,说它们美丽是因为实在找不出别的形容词,就是日日相对都看不出什么内在的深意来,再奇怪的东西也总能找到被欣赏的理由。这里有昂贵的人造孤独,这些孤独做作虚假却又多么和他们的意,孤独吧,你们这些蠢蛋,祝你们长命百岁买根拐杖下地狱转一圈再上来还是一无所有,孤独是种本能,不需要刻意,而我们面对如此庞大的能力却越来越力不从心。

我的工作是陪聊,这里陪聊的大部分都是女人,她们并不一定漂亮但绝对有第一眼就吸引你的气质,甚至一枚硬币都能在她们手中把玩的活色生香,她们懂得如何去区分自己让自己与众不同,所以你想改变她们就象改变一种信仰一样困难。

坐在吧台边喝酒的是Jane,她的声音沙哑低沉,身段是让每个人都会着迷,她骚劲十足爱穿红色,喝酒怎么都不够因为她从来都不会醉;Lou站在角落里,她喜欢自己抽烟的动作,她从内衣到甲油都是黑色,我不怀疑她的肺也是黑色,她说她连掉下的眼泪都是黑色,于是在眼角纹了一枚黑色的玫瑰;叶动不动就会发呆,她总说世界是静止的你们怎么就是看不透,你们干吗要忙碌些没意义的事,她看起来干瘦并且总是不笑,从不穿高跟鞋脸色白的象死人,她看书看到眼睛都瞎了没看到一丝曙光,我真想挖个坑把那些书都埋掉;陈年纪最小干的最开心,她喜欢聊天喜欢听人聊,她正陷入爱情还说这东西象毒品怎么都停不了,她还年轻还对这世界抱有美好的幻想。

女人的眼泪比男人的烟灰多。

小红也在这里做,她是个十足的坏姑娘,爱骂人爱陪着混混打架,但她只有一个男朋友并且发誓要嫁给他,那个男的我见过是在女房东屋里的那个,我没告诉红我不想伤害她,但后来那事儿还是穿了我又后悔没早点告诉她。我喜欢她骂人的尖刻相和与生俱来的缺点,这些东西我全部没有勇气拥有,我毕竟只是俗人不能坦然的享受这种快感。

“那个男人,你让他上过吧?”红趴在吧台上,眼瞅着刚推门进来的人。

“他不是这儿的老板吗?不常来啊。”我喝了一口酒。

“那王八蛋是个孬种,这酒吧是他老婆的,”红举起酒杯对着灯光,他的背影逆光立在红色和紫色中,“真逗,他老婆是个同性恋。”

我望着红,她有些醉,脸上的腮红泛油光,她用手拍我的肩膀,“你看什么?你放心,她不会看上你的,那婆娘只喜欢三十岁以上的,你还得再长几年。”她打了个嗝。

“不过也不一定,我要是她就跟你,因为你很特别。”我知道她彻底醉了。

她不工作的时候从不化妆,嘴里总有说不完的黄段子,她觉得那才真的过瘾真的够刺激,她喜欢逛街喜欢吵架喜欢对陌生人抛媚眼,虽然单眼皮小眼睛但真的很有魅力。我问她未来怎么打算总不能一辈子这样,她告诉我今天穿的内衣是红色明天打算穿黑色。

红总是很开心,缺德的女人不会缺心眼,她花钱大手大脚手头紧了就去偷,她说用别人的钱很舒坦,我没帮过她但也不阻止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方式,人来这一趟不容易就几十年,为别人活不如为自己活,让别人爱你不如让别人恨你,因为恨一个人的时间永远比爱一个人长。

红最终还是知道了那事儿,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了她还是她自己发现的,总之她跑到我房里抱着我哭了一整晚一句话都没说,第二天她就消失了我真担心她会跳楼会服毒会忘了关煤气。

那天以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她的音讯,甚至无法从别人的谈论中获得任何有关她的消息,我想她可能已经饿死在某个街头。生活依然很平静,即使跟她在一起东奔西窜的日子也还是这样,这几年动荡的生活让我学会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有只身事外的平静感,也许我知道自己是个快死的人了,没必要去操心未来会怎样,因为对我来说未来只有死亡,做再多的努力只会让到达它的路径更曲折。我不愿再复杂的活着,我只想简单的去死,很多事你为它想的越多只会让它变的越神秘,我只要等到那一天去验证一个预言,这就是我此生的意义,而在这之前我必须活着,即使卑微艰难,至少心里还有让自己坚持下去的希望,我为这种下贱的理想而感到崇高。

而又有多少小人物是为了一个简单的愿望而让生命发光啊!或许看看庸碌的他们,就知道金钱并不能衡量生命的价值。把金钱顶在头上照亮自己的人只会被它的光环淹没但永远不会成为光环的一部分,因为人是会消失的,可悲的是他们到死也没能弄明白,它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一切都在程序中运转,商店,楼房,行走的人群,常青树,白开水,阳光,每天打扫但仍然会有的灰尘。回旅社的时候依然要爬楼,楼道里总有说不清的味儿,牌桌烟雾朦胧,来往看似不相识的男女也不知会有多少暧昧往事,镜子的裂口更大了,我拿胶布补上只看到自己破碎的脸出现在每个角落。女房东的笑声更加放荡,她瞅男人的眼神能吸掉他们的魂,柜台上的破电视现在只能收两个台,我坐在房里都能听到断断续续的牙膏广告和隔壁床的咯吱声。

经过房东屋的时候总抱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希望看到红推开门扭着腰向我走来,但只听到屋里寻欢作乐的声音,我的脊背都是凉的就象那晚红泪湿的吊带裙。

我站在窗边轻轻的喝酒,天上的星星很没劲,壮观的车流延伸到桥上缓慢移动,经过露天的咖啡馆和冰冷的珠宝店带着人们迷茫的目光经过我。我的视网膜中总有一个黑点浮在灯光之外,它是我眼里永远抹不掉的悲哀的现实主义种子,就象死亡赋予我的气质与这个活生生的世界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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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美女不?
“我来时一贫如洗。 但决不能死时仍旧贫困潦倒。” 那些面无表情的人就是我的未来。 may.swdyj.com 年轻夫妻专用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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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高智商的美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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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5:21 |只看该作者

酒吧的女主人常搞些沙龙,参加的都是些艺术青年,这时候酒吧会暂停营业,一般是在生意不太好的时候,我们自然也会轻松一截,不用陪笑。我没听他们在一起讨论过什么正经话题只是不停的骂人,什么都骂,从杯子椅子到笨蛋共和国。我没听懂他们究竟在骂些什么为什么骂,只是觉得很可笑,但我不笑,因为他们喜欢看我们笑他们认为我们很白痴不懂艺术。

除了骂人他们当然还要喝酒猜拳,这些都是形式,重要的是交流,人是需要被理解的动物。虽然他们很吵但我还是喜欢他们,这是种很实在的感情,不是一个人的时候我觉得热闹并不是错。每次聚会的人数不会有很大变动,大概都是他们几个,当中有些人我还熟识,我想我并不了解他们但我理解他们。

他们中有画画的有写诗的有做乐队的,还有什么都不是的社会混混,其实你要明白艺术家也都是些混混,混的好就能让别人跟你混,混的不好就只能跟着别人混。他们头发有长有短有黑有蓝,大约三四个同性恋两个异性恋剩下的都是双性恋,也不是每个都看起来怪异朋克,有的还戴着眼镜挺斯文。他们绝对是人群中的异数,就是不会掉在人堆里找不出来那种,艺术都是些孤独人的消遣,如果你无法生产或至少体会孤独就趁早滚蛋。他们需要舞台,需要被关注被理解,这种舞台只是一种目光,让他们的理想维持的热量。跟艺术沾边的人其实都很单纯很善良,只是这个社会让单纯成为一种过错,死守着单纯的人只能走在社会边缘,如果说他们是看透了什么的话我觉得只能是看透了自己,当你看清了自己的时候也就看清了别人,他们试着用另一种方式诠释生命,这种代价是残酷的不被容忍的,他们是一群迷茫而有清醒的人,研究的课题是人本身,但社会不允许和它逆流的物质存在,不同的运转方式只能导致毁灭。

易第一次写诗给我是在一个周二的聚会上,我敢如此确定是因为那天我的生命骤然缩短了一年,红也在我收到那首倒霉的诗后失踪了。他坐在我旁边很久,我只顾漠然的注视着灯光下的一群声音,我无法逃避也无法进入,一口一口喝着酒直到人群散光。周围逐渐听得清音乐,我懒洋洋的瞥着空气中某种不存在的物质,它游离在破碎的灰尘中,每当我陷入这种状态身体就被空虚塞满,眼中的事物都被凝固成模糊的点,消失在意识中,又重新组合成跳跃的图案,一种难以理解的舞蹈。

他把诗递到我眼前,我不记得当时在想什么有没有皱眉但音乐很巴西,我只是很黯然的接过了那纸条。

“你植物般的孤独,/让紫色寂寞的生长;/将双腿如瀑布,花茎也被感动;/眉尖雕刻的光线,/在微风中沉默;/发丝是云间的音符,/我被天使经过。”

他侧着脸在抽烟,我想起几年前的一个司机和一个象他的人,这让我心情莫名的糟起来,就象今天这个祭日般的节日。

“这诗写完了吗?”

他转过脸,掏出笔递给我,那张脸瘦长,深凹的眼睛在灯光下象两座蹲满悲哀的牢房。

我没写过诗,也没想过怎么写,但我明白这个时代不需要诗歌,它甚至比啤酒廉价,诗人是早该绝种的职业,让我不得不佩服他们顽强的生命力。“你象草坪上白吃白喝的母牛,挤出的奶也是白痴一般的白。”是自嘲吗?我不清楚。

他看过之后特严肃的思考起来,奇怪的人。一会儿又笑了,嘴角有流畅的皱纹,他似乎很满意这两句,感激的把那张纸折起来放进口袋里,“草坪上吃草的母牛是最美的动物,我认为女人的身材要象那样才算棒。”

这句话很白痴,真的很白痴。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腰,也许他看我的感觉和看一只多愁善感的瘦母牛没什么区别。

酒杯里的红色液体和影子一起摇荡。他的眼里潜伏着一种幽光,还有诗人不该有的性感鼻梁,他的确很诱人,如果不提他那些该死的理论。

“你看着我的时候象是在看着另一个人,而凝视灯光的时候又似在注视着我。你紧紧封闭着自己,把自己卷好安静的放进壳里,无论外界多吵都无法波及你的世界,你在壳里越钻越深,你害怕交往,虽然聊天是你的职业。独处时,你喜欢这种感觉,你便陷入无尽的恐惧和寂寞中,即使处在人群中,你也是孤单一人,你无法忘我的投入任何一件实在的事,因为你热爱幻想,幻想是不由自主的,随时都会突袭你,但究竟这种幻想是什么呢?你喜欢短时的冥想却憎恨长期的六神无主,你的神经被它磨的很细,不愿再遭受变化,也不愿再去爱任何人。你活的如此不切实际,但眼神却充满期待,这种期待与爱情无关,是一种毁灭性的渴望。”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把我看的如此透彻,但这着实让我有些尴尬,这很明显,表现在我的酒杯上,我放下它时有酒溅出来静止在吧台上。我想我并不属于诗人喜欢赞颂的类型,但我肯定他感兴趣的并不是我,而是我身上嚣张的死亡气焰。

“人都是孤独的,只是年龄越大会越敏感,每当我看到自己这张和年龄明显不符的脸便会失望透顶,成熟意味着虚伪,我们在不断的受虐中发现自己,却无法成为自己,于是我们学会的最有用的武器就是掩饰,但你必须明白这种掩饰只是哄人的面具,不要力图让面具成为了自己,从而成为社会的零件,让这个巨大的吃人机器继续运转。我想扔掉面具但我必须保护自己,不伤害别人并不代表不会被伤害,我们在彼此伤害中成长。你不会明白我是如何活在另一个悲痛的世界中,这个世界中只有回忆,而回忆有毒并容易上瘾,但它能帮我找回自己,那个如降世婴儿般的无助感。”

“你知道怎样的人最幸福吗?”

“没有过去的人。人总是容易记住痛苦的事,但这些痛苦不会被时间冲淡,只会在回忆中被加强,它深深的刻在你心里,随着年龄加深加重,它不断浮现在你脑海中并在任何一件事上成为你的直觉影响你的决定,它沉淀在你的过去中并成为现在的一部分,它主宰你的一切思想行动,你喜欢什么厌恶什么,你孤单或快乐,你望着光秃秃的树顶时的感觉,你由音乐所引起的联想,它成为你的精神主体它便是你的性格。而容易忘却的,是让人感到美好的事物。”

“我便是没有过去的人但我并不幸福,”他转过身靠在吧台上,笑声很凄凉,“我患过失忆症,我不记得我是谁从哪里来,于是我开始漂泊开始寻找自己,人的过去真的那么痛苦吗?没有过去的人无法与别人分享自己的童年,我的生命是不完整的,但潜意识让我写诗,我并不爱写诗但我想我能从这些自己都不知从何而来的文字中找回自己,我只有在失魂落魄的时候才能写出好诗,或是听着一段至少能突然感动我的音乐,那些词汇就象幽灵一般缠绕着我,五彩缤纷的气泡,上升,破裂,散发出一种香气,我所要做的就是捉住它们,拼凑在一起释放到纸上,这是种本能。我想这一定与我的过去有关,在现实中我是缺乏想象力的,因为毕竟我不是我。”

他经常不知所云不知自己在干什么,他总是注视着我然后发疯似的在纸上乱写,我能怎样呢?我不知自己是在享受还是在逃避,但我们彼此都进入一种平衡的互相依赖的状态,这种平衡并不是建立在理解的基础上,更象是一场空难中幸存下来的两个人,理所当然的心会贴的很近,除了身体上精神上也可以互相倾吐。我知道他并不爱我他只爱自己,他爱的是幻想中的过去。但糟糕的是我后来竟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个奇怪的人,那是在我离开G城之后,并且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死前那一刻。

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我并不爱他,我只是很孤独想找个人在一起,我不喜欢他的诗但他的动作和神情引起我的遐想,我想这种感觉也仅是一种冲动的幻想。

他爱啤酒爱一切不对称的东西,我无法忍受世上居然还有这般和我的审美趣味作对的人,但他应该不是故意针对我,否则他就是要推翻所有人类认为美的东西然后建立一套属于他自己的审美体系。他有轻微的色盲,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写出那些有色彩的词句的,但他从来就不承认这一点,反而认为我是错的,世界的色彩应该是他眼中的色彩,我没跟他争,这没意思,不是吗?

让人气愤的是他居然挑剔我的长相,他说你长的这么丑如果象红那么漂亮就好了,我知道他欣赏蒜头鼻小眼睛的女人,我的长相自然不和他的胃口,因为我长的太俗只能讨俗人喜欢。好吧,我应该生成一副母牛相才和他的心意,干脆他就和母牛去谈恋爱得了,何必找上我。他说其实你有时候看起来也不丑只是太在乎别人的目光,擦口红戴项链把自己弄的象个丑八怪,我知道他说的是我不穿衣服的时候最美,但我也不能总光着身子在街上走来走去。

他是世上的稀有动物,我怎么就贪上这么一宝贝,真让彻底我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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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直很爱喝水,心情很烦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种不太好的预感。我感觉身体内外都是透明的,舞蹈的幻象越来越严重,甚至开始影响我的视觉,它不分场合的出现,在茶杯上屋顶上电视里,任何可以让我视线停留的地方。

晚上我还是去易那里,我害怕一个人睡,害怕。

红没死,她在我的视野里,就在那儿,离烟摊几十米的地方,一个背影,很快就会消失在拥挤的人流中,我必须紧紧跟着。也许那只是一个幻影,迎面而来的暗流不断让它淹没,两旁的烧烤飘出呛人的浓烟钻入耳鼻就象噪音的潮头一浪盖过一浪,黄色的灯光摇晃在街头一直到很远的地方被人头埋葬,我热爱被幻觉指引,也许周围着许多颜色的衣服和人的气味或在我身上的摩擦都是不真实的,都是我的虚构,又或许我就是不真实的,是被另一个人虚构的。不管怎样我要听从自己的感觉,即使这场电影永远都不会散场。

红在一个巷子口拐了进去,突然的安静导致另一种声音,这种声音在耳膜里鼓荡,只有完全安静下来才会消失。红一个人走在窄长的巷道里,青石板路面散发着幽的凉意,她象不经意绽放的野花,就是自生自灭也会让人羡慕她的自由。她穿着一件露背的黑色紧身衣和鸡味十足的米色迷你裙,袜子和手臂上都是很粗的网眼,橙色的路灯一盏盏连接起来,不均匀的灯光让她的影子短了又长,瘦长的腿和高底鞋跟拉直成一条线,人和影子在鞋底分了又和,并在鞋底露出鞋跟的空隙。她在空气中甩着手里的包扭着腰看自己在地上的影子,巷道里回荡着她的脚步声和偶尔几声狗叫。

“妈的,看什么看,小屁孩,回家看你娘去,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四五个小流氓蹲在路口,围成一个半圆在抽烟,火光摇晃着照亮了几张脸的轮廓,他们冲着红吹口哨,又一阵唏嘘大笑起来。

她在一个楼道口停下,有个中年男人似乎在等她,搂着她的腰进去了。我打算坐在楼梯上等她下来,楼道里很黑只有斜射进来的微弱灯光,我点燃一支烟红色的烟头在黑暗中一阵阵被吸亮。外面突然下起大雨,这个季节的天气和人一样善变,雨大颗的砸在石板上,空气中浮动着一种潮湿的灰尘味道,雨点的声音很安静没有节奏,我把头仰起来靠在墙上,刚才那几个小地皮慌乱的跑叫着从眼前经过,把地面一层雨水踏的很响,下水道开始有进水的哗哗声。我把火机开了又关,凑近墙面烧着灰色的水泥,墙上有些黑色的烧痕下部齐整的沿着一条笔直的线消失了,还贴有搬家修下水道的广告,或是小孩骂人求爱的字迹图案,就象公交车坐椅上的那些古怪人名。一支烟的功夫,楼上还没有动静,我决定上去。

门没关紧张开一条缝,一道黄色的灯光刺入黑暗,我把视线融入黄色,电视侧面朝向我,正有一句没一句的播着新闻,门板的右边缘是床的一角和掉到地上的毛毯拖鞋大大小小的衣服,一个女人的手臂伸出来摸旁边柜子上的可乐, 我顺着她的手往里看,红没精打采的睡在床上看电视,房顶上的灯光刺到眼睛,刚才的中年人一直用笨拙的姿势在她身上运动,背部能看到红斑。

我关上门靠墙滑到地上,巨大的失落。门响声惊动了我,男人出来了,耳根和后脖颈处层叠的肥肉一样烫红,我看着他和他乱七八糟的歌声消失在下面,于是慢慢起身摸进房间,红瞟了我一眼把喝空的可乐罐扔到地上,脸上毫无惊奇的神色,“怎么?跟了我很长时间?你累不累啊?有什么直说就是了,干嘛偷偷摸摸的,你知道我最讨厌这个。”

她的头发短了,化了很浓的妆,右耳多了两个耳洞。我沿着她光滑的腿坐下,她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脸色苍白。我的眼球热爱凝视她光洁的身子,美丽的东西总会让人喜悦,美是共通的,不因为是同性而无法享受。我从地上捡起衣服帮她盖上,她的肩膀有被抽打的痕迹,眼神带有很深的神圣和愤怒,柜子上有几张红色的票子,她的。

她说过她不会做鸡因为她母亲是鸡婆见了公鸡就发情,不知道跟哪个男人生下了她这个野种,她母亲不喜欢她因为她不骚不漂亮不能帮她赚钱,她瞧不起那脏钱,十二岁便开始打工用自己的钱,她只想嫁个男人生个孩子只有这一个单纯美好的愿望,但最后发现她想嫁的男人居然跟自己的母亲上床。

“可是,你也不必糟蹋自己。”

“这身子本来就不该存在,我作践它只是为了报复给予它的人。”

她眼里透出一种另人心寒的高贵,“她为什么生下我,难道我来这世上就是受罪的吗?”

这句话是真理,但让我受罪的人已经去了,她可以幸福的看我继续痛苦。

我们默默抽着烟直到屋里充满白色,白色应该很纯洁。红色的地毯上被浸湿了两点深红并慢慢涨大,我的泪水,这是我来G城后第一次流泪,也是死前最后一次。

第二天红找到我,没化妆,穿着平底鞋站在酒吧门口,她准备明早离开G城想去海边走走。海很黑天空很沉,海鸥发出凄惨的鸣叫,海平面延展成一种阴森的地界,紫色的暗流冲打着礁石,粉身碎骨,泡沫形成银质的灰白色,轻细的消融在又一轮黑暗中。风很猛,发丝被吹进眼里摩擦着眼球,我们依偎着坐在沙滩上,象是一对垂暮的夫妻,在阳光下听着海潮却期待一场能淹没生命的暴动。我死人一般的躺下,黑色的墓地苍茫的战栗,四处升起幽灵般的舞蹈,它们有生命,旋转,我是图腾的底座,我是注视舞蹈的悲哀的菊花,我的身体是病毒滋生的祭坛。

红跪在沙滩上,半闭着眼,仰头做出一种乞求的姿势,她是黑色的,黑的没有一点颜色,象夜色中的太阳一样无能。晚上的海有磁场,让人有往它深处去的冲动,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但绝望的人能从绝望中得到快感。

红就要死了,或许她已经死了。

我恍惚的觉得牵着红的手象托着空气,我们游荡在没有灵魂的街头,人们吃饭,交谈,摔倒,似乎在我之外,我从地上拾起一颗硬币,紧紧握在手中,它开始拥有我的温度,可另一只手却无法有硬币般坚硬的感觉,红冲着我笑,笑的很远很轻,我的身体正在远离我。

走近旅社的时候,人流开始急速,他们频繁的碰撞我的肩部,表情慌乱的向我涌来,有惊恐的喊叫声和孩子的哭叫,他们的钥匙,钱包掉在地上被践踏,我美丽的冲他们微笑,感觉自己很逆流,但是红消失了,童话般的。远处一片黑烟在升腾,向上的灼热气流,由一场火灾引起,人们象老鼠般疯狂,一场人肉盛宴,红色的血光让每个人都很兴奋,他们在红色中舞蹈火焰灼烧肌肤的快感在生命结束的时刻迸发而出,眩目鲜艳的反向之舞,红色是灵魂的色彩那是烧焦的肉体在破裂的黑色中绽放的永恒,黑色,被残留的人体如此丑陋,每个人都会在这种舞蹈中得到同样一张纵欲的脸,在一种极限中获得死亡。

我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抽烟,各式各样的脚和鞋从我眼前经过,它们被火光映照成闪耀的发光体,带有一种祥和的节奏,它们在舞蹈,抽搐,多么和谐。那栋房子是我正在燃烧的烟头,被火焰吸吮着生命,他们也在此刻完成了自己的价值,没有遗憾的结局,红色和黑色剥离的如此完美。

着火的地狱简直是人间天堂,我的衣柜,我的床单,我的杯子正在渐渐融为一体,锻造成一种黑色的精华,和所有别人的物品一起,沉淀在疯狂过后的废墟里,我的生活化为乌有。

救火车的鸣笛充满忧郁,挽救是种谋杀,你无法在死亡的暗影中度过一生,这种残忍的职业正在剥夺死亡的权利。

肉体的舞蹈熄灭了,他们再也不能咀嚼食物并感受胃部的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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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坐在沙发上喝啤酒,天,啤酒就是他的一切,屋里糟透了,床上窝成一团活象一盘酸辣包菜,看看地上,什么都有,空烟盒,一张正面朝上的黑桃J纸牌,几团揉皱的稿纸,钢笔,墨迹。电视上立着空易拉罐做的烟灰缸,一本半开的被翻的很厚的书和半片面包。沙发上有啤酒瓶,坐垫底下露出半只袜子,他怎么能忍受?我每晚是如何在这种视觉折磨中度过的?

我开始打扫,我抚摩着每件物品,用脚趾亲吻地面,我拂去灰尘,让阳光爬进来,屋里变的干净湿润,我把书整齐的排在书架上,我努力让一切成为我的方式,多美好,我现在可以感觉它们,灰尘吸附在毛孔,书的油墨味,镜子的冰凉,水果?是的,水果,我需要买一些,要最新鲜的。

牙刷在哪里?毛巾,杯子,我每天要使用三次,我要它们充满我的味道,不能遗忘,永远不能。

他不喜欢序的东西,我也不喜欢,但我现在疯狂的渴望触碰它们,去和它们建立联系,成为它们的一部分。易蹲在地上把纸铺平在墙上写起来,这家伙快完蛋了,他居然为我感动。

干累了我就去冲个澡,我幻想着坐在浴缸里,包着白头巾,雾气裹住我的身体,感觉很淫荡,水从头上淋下经过头发,睫毛和水流形成一股运动的液体,是的,它有我的痕迹,我在水中左右摇摆,让水流在脖颈处,在肩部,身体能够感觉一种抚摸,水象火苗一般围绕着,灼烧肌肤。我看着自己的乳房,腹股沟处的水流,干瘪的肩膀微红的贴着湿的发丝,镜子里只有两条模糊的凹凸不平的曲线相交,变化形状。

让我回忆一下,不该回忆,但这是不自主的。红走近海滩,她走进去了吗?她被黑色的中心吸引了,她消失在海水深处,水淹没她的鼻孔,进入她的身体,她浮起来,象空气一样,没有阻力,自由的。她挣扎了吗?还是在水进入身体的前一刻她又有丝毫的恐惧和后悔呢?我没有阻止她,我只是反方向的远离磁场,我走了,没有回望一眼,我害怕她会消失。她真的死了吗?还是幻觉,那街市上我手中的人又是谁?她象地上的硬币一样真实,哪一个是真的?她什么时候离开的?我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句祝福的话。

火灾,也许发生过。那些乱撞的人群,那些舞蹈,我手中的那支烟,它们都还在我脑海里,但却又象很久以前的事,遥远的让我无法确定是否存在过。我的身体不能证明什么,我的眼睛也不能,我没有受伤也没有丢失什么,但我现在没有地方住了,刚刚还是在回我温暖住所的路上,现在一切都消失了,连同我的回忆都被烧光。我当时不在屋里,为什么不在?

红现在怎么样呢?游荡在城市上空还是正在离开G城的火车上?红是什么人?房东又是谁?

时间无法倒回,我也无法拥有未来的记忆。所有一切都是如何发生,却又如何结束的呢?

易继续写着连他自己都不懂的诗,他是个疯子,被文字逼疯的人,他真的没有回忆吗?他在逃避,他在寻找一个完美的自己,被自己的想象中伤,幻想是种错误,现实永远不会被幻想改变,幻想只能欺骗自己。他不能思考,他害怕思考,因为一思考就会死亡。

我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我是他的文字吗?应该这样吗?不,一切都是幻觉。

应该跳舞,应该挥霍,应该庆祝。我还活着,我见证着活人的死亡。

早晨的太阳浮起来了,散发着火红的热量,昨晚的事情都无法挽回的成为事实,但一个人的悲痛只会慢慢渗透,变浅,不会消失。昨晚的灾难,重演在电视里,报纸上,为什么要去强调历史呢?发生的永远无法改变,没发生的永远无法预测,这是游戏规则,规则不是发明的,它本身就存在。

电视里的图象停在黑色的废墟上,有些晃动,女记者的脸看不清楚,虽然她有眼睛嘴巴但五官拼凑的很勉强,游离在冒着白色烟气的巨大烟囱里,她残忍的向我展示着死亡,证明着生命存在的痕迹,看她如此骄傲,因为她拥有某种权利来污染我的视觉,压迫我接受她的言语。胶片记录的东西就一定可靠吗?这些愚蠢的新闻,它们想展示什么呢?它们只能展示结果,过程只能回忆,回忆可靠吗?你的回忆中有多少是真实的?

我以为我对生活已经失望透顶,但这种失望却使我对生存有着强烈的渴望,渴望去完成某种使命。我不知道等待着我的将是什么,我只能接受,但至少还有感受的能力,我在生死之间矛盾。

接下来发生的事更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他带有一种威胁。那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我在吧台边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本想就这样混完最后几个月,无论发生什么都再也没有改变的余地,我已象石头般坚硬。但一个人的出现会改变所有安排好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充当了这个偶然因素。

我有两个父亲,他是其中一个,我恨他们。别天真的认为有两个父亲的人会比没父亲的人幸福,全是屁话。后者的痛苦是明显的,可以通过别人的关怀来弥补,但我的苦痛每日每夜活生生的上演,被捆在一个家庭里,无法逃避,必须参与,甚至这种苦痛被蒙在鼓里,周围的人都假惺惺的告诉你你其实很幸福,我不能表现出一丝不满,我无法不满,这是我的命。

你指望一个人会对不是自己的东西好到什么程度?

他对我不算坏,很少打我,他也懒得劳那种神,让我吃好住好,但这并不代表他会爱我,爱和接受是两码事,爱能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中感受,他总是很冷漠,不多说半句话,我不能撒娇,甚至不具备这种权利。我每晚都梦到他们吵架,摔碗摔盘,互相中伤。我在凌晨三点被他们吵醒,透过薄薄的门缝看到他们在床上扭打,不是做爱,是扭打,母亲掉到地上,眼镜摔碎了,他气冲冲的回头看了一眼穿着短裤无助的我便夺门而去,我记得当时没掉眼泪,只是不停的帮母亲擦眼泪,她抱住我告诉我女人要坚强,即使一滴墨汁也足以让天使的翅膀不再单纯,我恨他,他给予了我在那个年龄不该有的黑暗。之后他们的斗争变的很明显,甚至就当着我的面,拿着刀,离吧,为什么还不离呢?还有什么好眷顾呢?我没说话,只记得那把刀在阳光下刺眼的反光,这个场景不复杂,为何我在回忆的时候会有泪流满面的冲动?我知道女人要坚强。

我不害怕吵架,我害怕沉默,沉默是最伤人的武器。他让空气凝固,使我艰于呼吸,我怕他,见到他就无法使用语言,那些词儿被哽在肺里象一团无法上下的痰液,母亲也不说话,她和我的感受一样,我咒他快下地狱。他彻夜不归,我想是在外面有女人了,母亲总是神经兮兮的在他的手机里查留言,实际上她并不希望这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呢?这是可原谅的,他是个可怜的没人传香火的男人。

现在他在我眼前,有些发福,那张颇得女人缘的脸不太显得苍老,也许是新婚的缘故,但他毕竟老了,变的不再尖锐,象雨后枯井里的水一样温和,是一滩快死的水,但我不能原谅你,不能。如果我再年轻几岁,这杯酒就会泼到你脸上,但我没有这样做,因为我也老了变的善良了。我为什么要和你有联系?因为你有我的一切过去,你掌握某种致我于死地的权利。

其实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你让我不快乐,我们都会消失,我们的所有感情,所有愤怒都是不益于自己的,那是身体里累积的毒素,它不够能力杀死你,但绝对会折磨你。

“最近,”他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找你很久,过的还好吗?”他看着我,带着一种深深歉疚,眼中散发出慈父般的光泽,慈父?

在这场无趣的对话中,除了喝酒我始终没开口,我不想骂他。他有了自己的种,对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一个和我毫不相干的幸运孩子,他会因为我得到加倍的爱。

我只想得到一个答案,他爱过她吗?如果不相爱又为什么要结婚?结婚是为了离婚吗?但我不想问,就象多年前看到他时的那种恐惧一样,现在知道也没什么意义了,我已经快没戏了,还是留点疑问带进土里。我是一个不太优良的品种,不是因为爱而产生的,只是因为一种责任,一种捆绑,或者仅仅是出于意外。

他走的时候留了一叠钱在桌上,不多不少,还得留点养家里的两张嘴。我收下了,为什么不呢?我正缺钱花,即使这是种卑贱的补偿,我应得的,丝毫不会损伤我的自尊心,自尊这东西有屁用。

我决定离开G城,我开始对它产生感情,这会让我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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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的花瓣开始脱落,变的焦黄脆弱,从花蕊中膨胀出来的果实很小,青色的,裹着一层薄薄的毛,会有一些清晨的露珠从树叶上滑落,滴在饱满的果实上,留下一道闪光的印记。泥土湿软,属于我不太喜欢的那种状态。但是很安静,我相信所有树木,花草的生命,它们的每一个动作都无比多情,最近我恋上了和它们对话,看起来有些象自言自语,但它们有语言,有微笑,象飘在空气中的细微灰尘颗粒,会影响你的感觉。我一直和它们说着小话,象个喋喋不休的令人生厌的老太婆,整天幸福的沉浸在无休止的回忆中,生命在倒回吗?我再也不能做什么了,只有去享受最原始的自然给予我的本性,煽情的欣赏简单笨拙无法变化的东西。

我知道我在等死,但除此之外我也无事可做。

你说这天气有多怪,刚刚还见着太阳,眼看那阳光就一寸寸短下去,天整个都黑了,又落下了雨,稀里哗啦的淋了我一身,我的脚指头都快和鞋底粘在一起了。屋檐下没雨,我坐在木地板上,随后又躺下,听着那些雨珠从房顶上哗啦啦圆滚滚的滑下,形成一串串断断续续的水流,顺着房檐滴到我的花园里,在水泥石阶上砸出一些小的声音,很有节奏就像夏天知了的叫声此起彼伏,还落在我院中的瓷质水缸里,在我浇花用的水壶上,还有我的晾衣绳上,也会出现一排母牛乳头似的小圆珠子,可爱的音符。我倾听着一种发自内心的音乐,它很有力量,音乐源于幻想,没有幻想的人是可悲的,无法享受细节的陶醉。

我转过身,地板上铺满了落叶,红的,绿的,黄的,还有带斑纹的,条纹状或是眼睛似的小溃疡,我抚摸着这些凹凸的小伤疤,它们还有树木的清香,是泥土的味道在树茎中被洗涤后散发出来的,每棵树都有属于自己的气息,就像人有不同的性格,但我们没这么走运,是被动的,是为了什么而什么的,植物的香味就纯粹的多,与生俱来,不会改变,我就羡慕它们那些永远不会改变的品质,它们是真正聪明的生物,没有大悲大喜,一辈子就守在一个地方,能给它变化的只是阳光雨水,不是自己,没有野心,只有简单的生存愿望。

现在,远处小教堂的钟声传出来了,震荡着我的花草,我在地上铺开的白纸上记录下这一切,我原以为我会很恐惧,面对死亡,但当回忆充满了整个房间时,我便不再孤独了,有无数个假象的自己作伴。有人说孤独是种巨大的悲哀,我觉得孤独的感觉和死亡相似,抗拒不如享受,越享受越平静,有一种超脱的感觉,就是那个什么上了云霄,最好,什么都变成词汇,消失在白纸中,然后我的过去就被抹去。

明天是最后一天了,我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幻觉有时会来,所以我的故事中也许只有一半是我,甚至是一小部分,另一部分是什么呢?也是我看到的,不过不太真实,经历过的也不真实,甚至梦境都会在回忆中变成事实,没有什么是可以确定的。

我的那个跳动器官会在明天彻底完蛋,它除了跳动什么都不会,比我还傻X。明天,具体些,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死亡会像一颗子弹般射中我。

也许那病菌对我的身体不太感兴趣,现在都无法活跃起来,还是我太安静了。不管怎样,我在这世上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连活下来的勇气都有,死亡简直让我迫不及待。那个寓言我死亡的医生是个蠢蛋,我证明了这一点,那家伙或许已经死了,他的一句话竟让一个人活到今天,奇迹。

这里,我要把刀从这里放下去,划开一道血红的口子,然后那些身体里的毒素就会一点点饱满粘稠的涌出来,汇到地面,开出一朵美丽的血红色大花,是我喜欢的结局。然后我闭上眼睛,等待着冰凉降临,钻入我的身体,像一张大网紧紧把我裹在里面,很安全,像天鹅绒,像棉花糖,像碧蓝的海浪,一点点强烈然后消失,我追着海水踩着沙滩上大人的脚印。

我像一个被丢失的音符,赶不上尾音。

我离开着自己,突然开始怀念我的鞋,算了,一切都结束了。

祝你们幸福,还活着的人们。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2-25 9:18:50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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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5:21 |只看该作者
慢点贴,贴的太快,看不过来。
如果世上没有奇迹,就让我们创造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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