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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伟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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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2-20 18:16:5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最近似乎很有写字的欲望，天气一冷指头就渴望活动，摩擦取暖嘛。童年毕竟是遥远了，仿抚摸着几片断瓦叙述一个时代，最后只成为一个充满虚构的小说，温暖的，或者有着一些伴随始终恐惧的故事。童年最隐约的记忆是妈妈和奶奶似乎吵了一架，然后我们就搬出了奶奶家。此后连着搬了几次家，但那个筒子楼小区给了我更深刻的印象，我们住的楼叫一号楼，一个垃圾堆就在楼的入口处，整个楼简直是耗子的天堂，楼梯口到屋子的走廊，到处都是活着的和吃了老鼠药的死了的老鼠。我们家就是在这条黑暗的走廊尽头，是那个时代不起眼的城市中不起眼的一个角落。当时父亲在外地工作，我妈要上下班，于是还没上学的我经常是一个人在家玩的，后来我就认识了一个叫做伟的孩子。伟比我大一些，很强壮。我记得他有着一只坏掉的眼睛。那只眼睛向里面陷入了很深，眼珠子已经看不见了，只有黄黄的一团。我问他那眼睛是怎么回事，他始终不肯说。后来他才告诉我说那是在农村和他爷爷时被熊瞎子给抓掉的。他说他们家的后山是有着很多熊的，都有三个人那么大。他爷爷打了那个熊一枪，然后熊就过来追他们，他让他躺在地上装死，但是伟本能的跑着，然后就被熊给追上了。伟说，熊一掌把他的眼睛抓掉了。伟的经历很传奇，他喜欢给我说他在农村时候的事情，摸鱼抓虾，打猎斗狗，听得我非常崇拜。他说有超能力，我是深信不疑的，因为他曾经用弹弓打死了一只老鼠，而且正中老鼠的眼睛。我回去后也喜欢跟我妈讲伟的传奇经历，但我妈妈通常是不屑的。比如我告诉伟用弹弓打死了老鼠的事的时候，我妈就说，那只老鼠肯定已经吃了药了快死了，弹弓怎么能打死老鼠呢，笑话！大人们通常是不相信小孩子的话的，如今我也是大人了，我妹妹前两天告诉我说她的同桌有张一千万块钱的邮票，我也告诉她说，瞎说，安康这狗屁城市哪有人那么有钱。可我当时听妈妈那样说我是很失望的，我还是相信老鼠就是伟打死的。这次我把伟眼睛的事情告诉我妈，我妈就说，听他说，被熊抓一下，哪还有小命，他眼睛好像是他爸喝酒的时候给打坏的。哦，你别和伟瞎说啊，我也是听他妈说的。我立刻毛骨悚然，虽然不敢相信，但我突然对大人喝酒突然很害怕。每次我爸回来和人喝酒的时候，我就会上去阻止，总是让大人很莫名其妙。等我爸喝过几杯后，我就跑的老远，总感觉眼睛是隐隐作痛的。而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伟这件事，伟很凶的吧我摔到院子那肮脏的地上。后来我们就几天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我主动跑过去找他玩，因为在那个院子他毕竟是我唯一的伙伴。我问他，最后那只熊怎么跑掉的呢？他一下子就来劲了，我把山老虎叫出来了，吧熊给赶跑了。山老虎是我们那里的山神养的，专门对付熊瞎子。我爷爷打猎的时候见过山神，我们家的人都可以叫出山老虎。这次他说的我再也没有告诉我妈，实际上后来的事情我都没有告诉我妈。有此我妈上班去了，伟把我叫出来玩。他拿了一盒火柴，说他发现了一个可以烤土豆的地方。我说，杂烤啊。他说，简单，我们在农村的时候经常去玩，我们还逮过梅花鹿烤过呢，土豆算个啥。然后他把我带到院子后面的一个捡破烂老头的小屋子边上，屋子堆了很多现成废纸壳子和木头什么的，破烂老头也不在，伟就把一些木头和纸架到屋子边上的一个小坑里，然后我们费了老半天的劲把火堆点着，火堆越着越旺，我就把土豆拿着在火上烤着。伟骂了我两句，笨蛋，这样咋能烤熟土豆。我说，那怎么整。他就把一些泥巴糊住土豆丢到火堆里面。我非常羡慕的看着他。这些都是我爷爷交给我的，他边添柴火边说，我爷爷什么都会，他见过山神呢。他说到他爷爷就不再说话了。我说，你爷爷现在呢。伟说，他跟山神去大海见龙王了，我说，真的有龙王啊。他说，恩，山神不给龙王送礼，龙王生山神的气了，当时好多泥水突然从山顶下来，我爷爷就给我施了个法术，我就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我就在家里躺着，我妈给我说我爷和山神见龙王去了。我们说的很高兴，他说他要撒泡尿去，然后就跑走了，他很久都没有回来，我坐在火堆边感觉很慌，我就想着到前面的厕所去找他，就这样，那场小小的火灾成为我儿时挥之不去的阴影。那天在院子找了几圈都没有找到伟，却被捡垃圾的老头逮了正着，原来我走后，那堆火把破烂老头的破烂给点着了，破烂老头回去的及时才没有让火烧到房子，但是他宝贝的破烂被烧的差不多了。破烂老头拉着我去等我妈，他不停的扇我耳巴，我就那样哭着，我觉得我可能等不到我妈回来了，但我妈还是回来了。那天我妈和破烂老头吵到很晚，我觉得我妈一定会杀了我，可是我妈只是跟我说，以后没事别玩火，害死人了，一个月那么点工资，全赔你玩火了。然后我们就睡觉了。我也没有给我妈说伟和我是一起的，但我晚上做梦，梦见伟召唤出了一只狗熊，还有山神，然后把破烂老头抓了去，梦里的颜色是红色的，仿佛是透过红色糖纸看到的世界一样，伟还给我说，跟我一起去找龙王，我爷爷也在那……这个梦之后反复的出现，以致于我现在想起伟的时候他都是和山神在一起我。“失火”了之后，我妈每天上班的时候就把我锁在屋子里，不让我出去。我爸爸回来的时候买了一只那时很流行的火儿枪，让我解闷，别出去捣乱。于是我有很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伟。我至今记得那天是多么的热，我被关在屋子里热的直打滚，这时伟的脑袋突然出现在窗口，他说，我游泳去，你去不？我说，没法出去啊。他说，笨，钻出来。哎，什么时候买的枪，拿出来借我玩两天。我把枪递了出去，在他的指导下艰难的钻出去了。如果我知道我那么辛苦钻出去还不到院子口就看见我妈然后哦又更辛苦钻回去，我就不会从窗户钻出来，如果我知道几个小时候以后的事情，我也不会让伟去游泳。可是人生是无法如果。我一个朋友的网名叫如果说，他说这个意思是如果的事情只能用来说了，可是，人在童年的时候往往是觉得凡是都是可以如果的。我不擅长充满悬念的叙述，如果你忍耐着读到这里，你已经知道伟是游泳淹死了。伟的死讯是我妈告诉我的，妈妈一脸惊慌，对我说，幸亏吧我锁在屋子里，然后毫无逻辑的说，幸亏我当时点着破烂老头的破烂，其实她最该庆幸的电业局，如果不是那天他们厂停电，也许我也会因为那次突如其来的暴雨而和伟一起被河水冲走。不久后，人们在伟放在河边的潮湿的衣服卷里发现了我的那把火儿枪，我说那是我早就借给伟的，我告诉伟的母亲说，伟是去到龙王那里见他爷爷去了吧。后来一号楼出现了一个著名的疯女人，那个可怜的女人见到人都会问，龙王在哪住你知道不，我家伟伟去了好久都没回来……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伟的父亲是个混球，吃喝嫖赌，后来酒精中毒死了。而伟成为那个收泔水的女人唯一的希望。突然之间就发现自己也长大了。人一旦长大就会很怀念童年，因为童年那么容易相信，但是人一旦长大就变得很容易怀疑，我现在就在怀疑我是不是经历了我所讲述这段经历，会不会是时间让一切都变得美好，我是不是认识伟这个人，或者我和他只是经常打架的对头，又或者他还在活着，死的是另外某个人……总之，在这个很冷的晚上，我有些怀念那个也许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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