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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绒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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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上路

重塑雕像权利的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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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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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2 16:54:1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该持续怎样的姿势？像蒲公英被风吹动后经过漫长的迁徙在地表停留，毫无目的，摇摇欲坠。意识只留下残存的一点，不断在那个临界点上若隐若现。实际上这样的界限是异常模糊的，并不存在能将它们清晰分隔开的物质标识。沉睡，身体像被悬空，不可阻挡地往下掉，仿佛没有尽头。底下是什么，水、地面还是一团漆黑或者什么也不是。有声音在响：聒噪刺耳，无比清晰，但随即又模糊起来。醒了还是睡着？隐约想了很久得出的结论是，不知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却像是无尽茫白虚空里的唯一具象。使他不得不仅凭耐性和那么一股韧劲与它相持消磨着。但又有了新的问题：她是谁，现在几点，这是哪里。那个声音还在响。在空气里，在翻滚的云中，思维又混乱了起来。手机在按下绿色的接听键后停止了蜂鸣，先前就是它在一直发出声音。她说话的时候紧盯着前面那个方才使它陷进去的坑，忽然毫无征兆地身子向前倾过去，一边用脖颈夹着电话嘴唇飞快地动着同时伸出手试图将它抚平。顺着视线看过去，这是一间不大的单人起居室：地上零散地扔着几本书，一个旅行包挂在粉白的墙上，靠窗的桌子上摆放着生活用品。墙面和窗框上的污斑暴露了它作为居民房年月的足够长久。唯一称得上家具的恐怕只有那张床了。占据了半个墙面的窗户开在床上方。此刻光线便从那里充盈地照进来，使整个屋子顿时鲜活起来。她的脸也因为光线折射显现出阴影，变得更为神秘而富有立体感。实际上在这之前她对他们印象还不错，但接连盘审似的问话很快让她感到厌烦起来，这些人并不介意在清晨打搅了你的好梦。电话里说让她今天再过去一趟，她克制着心中的不悦给了对方一个鼻音很重的“嗯”作为最后的答复。放下电话时眼光向窗外投去不经意的一瞥。她步行过去取车。刚走下楼便迟疑起来，脚步也变得不那么利索，几乎要停在原地了才想起忘了给猫喂食。瞅见身后几个人跟上来便又不好意思回去，硬着头皮一万个不情愿走得拖拖拉拉。索性回转身刚要往回返，迈出一步险些与迎面过来的人撞上，是她们。簇拥着问道：“你是不是……”她立刻发出“嘘”的一声摇头否认，又凑上去压着嗓子说了些什么，她们便发出“啊”，“噢”的声音作为回应。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告诉她市场上的鱼肉已经降到了四块钱一斤，她对此没有作出任何表示，脚步又重新轻快了起来。“是这个吗？”“离得太远，看不大清楚。”警察把照片拿近。“我是说我们当时距离太远。”“哦，他有……”“嗯？”“他一个人住么？”她想了一会：“应该是。”   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长么？这个想法一出来他就开始怀疑，也许相当短。时间在他看来几乎是凝滞不动的，没有丝毫意义。好吧，我们把它说成一段时间总可以吧？那个时候，也就是没有认识她之前，他一直都在试图适应，适应空气，食物，这里的环境。尽管花费大量时间在上面，却收效甚微，这不得不成了他最大的困扰。因此她当时的出现在他印象中难免有下意识夸大的成分。那时候还是冬季，天气一直很好，并不怎么冷，也不见下雪。收音机里整点播报的新闻节目被换成了无休止关于全球气候变暖的预测和论断。她穿着三层厚厚的衣服还冻得两腿发抖，这在他看来是不可理解的。他有弱视的毛病，眼睛长得也不好看，眼球有点鼓，从整体上看来眼白也过于多了。房间自然就布置成一成不变的昏暗。她总是悄无声息出现在屋子某处，拉开窗帘，等屋子里变得明亮起来就去给买来的花浇水，或者换上一块新的桌布。还好那个季节的光线不是很强，他倒也没受到多少影响。实际上他对这个场景的印象并不很深，大概是因为他当时多半时间都在外的缘故。那么，他在干什么呢？他把双腿交叠在一起搭上来，伸展，然后身子朝后仰去，让整个人陷进沙发人造皮革包裹的海绵里：十二月份的时候，他的生意突然好起来，闲散的生活重新变得紧张。很多个晚上他回来后看着那些挂在窗帘上的铃铛被风吹动，“我们的处境非常危险。”那个气象专家的广告从桌子上传来，在因为夜和空旷而显得沉静的屋子里回荡。他盯着前面。那个男的在对女的喊：“你这样搞得我很难做唉。”然后甩了一下头发，眼神很怪地朝这边看了一眼，转身走了。女的就上去追他跟他解释，好像是说不小心把男的送她的什么东西弄丢了。他很想看看那个男人的脸，之前只是在眼前晃了一下，并没有看清。他却故意跟他作对似的始终不回头，背朝他一动不动，只有头发被风吹得飘起来。他想像前面有一个人在用吹风机吹他的头发，只是恰好被那个背影覆盖住才不致暴露，并认真地在背影轮廓边缘搜寻着看有没有穿帮的地方。这时背影又重新动了起来，那个女的索性也转过身，两个人拉着手并排朝前走。似乎走了很长时间，他几乎要睡着了，忽然听到一阵很嘈杂的音乐声，又坐起来重新往前看：两个人到了一片好像是海滩的地方。没错，是海滩，远处响动着的波浪声让他的猜想很快得到证实。两个人在金黄色的沙地上跑起来，那个男的说：“为了你，我要去跳海。”海，蓝色的，一望无际。有大风，水很咸。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了。具体什么样子他也没有详细问过她，但听说现在很多地方的海并不是蓝色的。那么，得是阴天，铅灰色的，别有风。海水也是铅灰色的，应该平静没有波澜，不声不响地漫上来，在他面前泛起腥白的泡沫。远处一片灰暗。有味道，刺鼻、辛辣，像是汽油和某种化工颜料的混合物，这样的海纵使跳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又是意义，能不考虑意义么？那么，她也应该来的很安静，找个地方坐上一会，吸入潮湿的团状空气，听会儿海浪涌动时发出的细微的沙沙声。从远处看去，仿佛一个更灰暗的，什么东西。   这是她经常经过的一条街道。店的位置就开在拐角的地方，只不过由于她的疏忽再加上毫不起眼的外表就更难引起路人的注意。街顶用连成一片的彩色塑料条纹布遮挡住天空。由于时间和雨水侵蚀那些彩色的部分已经褪去色彩，耀白刺眼的光斑从裂缝中投射到地上，更显现出这里的昏暗。灰青色的店门仿佛是为了保持与周围环境的一致。总之，阴冷、湿潮。门口牌子上拙劣的字迹写着“低价抛售“字样，后面是三个夸张的惊叹号。她盯着牌子看了一会，走了进去。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那天一过中午就有人来敲门。她打开门，是她们给她送猫来了。不知道又跑去了什么地方，额头上沾着灰黑的污点，后腿靠近根部的一块和尾巴上都有未干的水渍。趴在墙角没精打采地眯缝着双眼闭目养神。她们就坐在旁边喝茶聊天一直到将近傍晚的时候，天色渐渐暗下来，她们都累了，靠着墙沉默着。透过窗对面楼上正对着的窗户里有一丝光亮不时地闪动着。后来不知道谁想出的注意，也忘了什么原因，一群人又拨亮开关玩起了色子，不时发出阵阵欢笑声。李XX那天好像还喝了酒，不停骂骂咧咧说着脏话。她们说起对面楼上那个男人，“本来他的生意还不错的，可惜被那个女人……唉。”后来再问却又不说了。她和猫一起趴在窗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干什么。外面一片漆黑，那点光还在闪，绿色的。最初的时候倒是看见过几次，都是在屋子里。窗户敞开着，很长时间一动不动地像在想什么事，也可能是睡着了。有一回是站在窗户前给花浇水；还有一次是中午，坐在阳台上看书。后来再没注意过。最近一次是前几天吧，也是天快黑的时候，站在阳台上看着这边〔可能是，离得太远看不清他目光停留的地方〕打电话，似乎打了很长时间。后来再看灯已经灭掉了。总之是挺怪的一个人，她还一直以为他是来疗养或者什么的。“要抽支烟么？”警察给自己点了一根。“不了，烤烟抽不动。”“最后那次看到的时候他在干什么？”“看电视。”   两个人背靠背坐在一块岩石上。从它的位置来看，应该处于岸边某处，可惜自然音效被过滤掉了，换成舒缓的配乐。阳光包裹在平整的灰褐色石面上，很亮但绝不滚烫。整个场景也因为这样的好天气而变得格外清晰，使他们仿若画中人。画面拉近，这时才看清女的嘴在动，似乎两个人在讨论星座之类的问题。周围有什么声音在呲呲拉拉地响，他只听清了一句：多愁善感，爱做梦、幻想的……声音倒是挺好听的，字正腔圆。这时音乐重新响起来，场景转向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一个纯粹的抒情镜头，那里雾气上升成银灰色的线，留下白云苍狗在其中任意变幻着。关于星座的问题他是没有深入了解过的，但不可否认说的挺准。是呀，简直就像在说她一样。这让他觉得有点意思。有时候她来了，她走了。就像风，沾染露水和渔舟唱晚的习气，不带一丝倦意，仿佛随时都要离开似的。带着夜色在每一个火车夹杂粗重喘息的鸣笛声中到达，那些警示灯亮起等侯在人群涌动中又重新飞驰起来的汽车和站牌过后，走在最后的就是她了。疲惫，但依然鲜艳，是我们偶尔翻出的打口封面，剥落油漆的石刻蔷薇，草纸上写了一半的诗。她推开门了，在屋子里她有很多理想：排练多幕剧，唱一首夜莺般婉转的歌，领养一只饥寒交迫的小猫。他以为这些就够她忙活的了。整个夜晚她都在越来越淡，直到黎明前悄然褪去了色彩，无法识别，融入水和空气。但不，有时她还是多说多话的闹钟和安静不被惊动的风铃。是呀，一开口就多愁善感，弄得他也哀怨起来；夜幕降临月色就，笼罩大地；拨弄开关灯光就，把跌落的飞蛾引向更远的地方；推开窗植物就，置换出空气；告别启程后她就消失在风里。不要矢口否认难以置信，不要拒绝。如若不是这样，该让他怎么形容呢？他太了解它们了。光滑、平整，难以把握触摸，那个湿潮冰冷的入口就是它们的嘴唇，知道更多秘密。在更深的水底，在黑暗中，那些光亮的鳞片就是它们的复眼、花衣裳，也可以游动得不那么飘忽。那么，身体也该是冰冷的，没有温度，不带一丝怜悯。在日复一日莲动下渔舟的幻想中与水草缠绕交欢，弥漫使人窒息的丰盈气息。噢，那是她轻启的舌尖，温润、冰凉，躲藏在无法触及的什么地方，浓密晕染开的头发下是她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他们曾在街头拥吻，伴着她的翩然而至随即又迅速跑开，和女孩们说再见。这样的夜晚，该有怎样的星群和花前月下与之相映成辉？有时她又突然伤感起来，静止在水中一言不发。那么多鱼在你身边游过，时间仿佛也停了，她就这么靠着，好像真的再也不会走了。在你的小型书桌边上，房间任何地方，走廊拐角处，白色印花台灯下长久将头埋向你小声啜泣。于是你只能劝慰她，却简直连自己都要哭出来了。她就是它们，在梦里制造出那么多漂浮的气泡，醒来后却又自怨自怜难以自持。你把这个想法告诉她，她觉得你这个人倒是很会说话，像那么回事，然后你们一起在黑暗中笑出声来。   早上起来天色忽然变得阴沉。她记得前天晚上入睡时明亮的月色还透过窗照得地上一片雪白。她漱洗完毕后照常喝了水，这中间并没有在哪个环节上过多停留。走出去才发现下着小雨，地上湿漉漉一片，几处高低不平的洼地蓄满积水，空中潮湿充满水气。这样的天气并不适合晨练。她先是按照平日那样沿居民区的小路往前走了一段，然后折返回来，绕到楼房后面，在入口的地方站了一会，开始往回跑。有人〔尸体？〕趴在那里，面朝下，看不到脸，因此不确定是谁。她以为那么大的东西从高处掉下来必然会弄出很大动静的，而她却并不知情。也可能是她夜里睡的太沉了。一些微小的暗红色污垢被路面两旁的小股水流冲刷着。露出的一侧嘴角微微向上翘着，像在笑。这个奇怪的想法不禁让她心里哆嗦了一下。警察把袋子朝桌子上一放，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听说他的店……”“嗯，出事后就被原先的房东转让了，好像要改成花店。”“哦这样”，警察接着说那个水产店老板起码比我们强死了还被那么多人记住也值了说完还怪怪地笑了两声。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对她说：“作为目击证人，你再详细描述一下当时的场景。”“就那样，和你们后来看到的差不多。脸朝下趴着，身子缩成一块，像……”“像什么？”她朝桌子上看了一眼，“像鱼。”   屋子里能见度很低。他靠在沙发里点了一支烟，能看到红色的火光不时亮起来又暗下去。有什么东西掉了，在地上磕碰后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他弯下腰去摸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接着双手顺势撑住靠背底座站了起来，把抽了一半的烟放进面前的烟灰缸内，然后转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有风吹了进来。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远处的路面在橘黄色路灯的照耀下反射出破碎的点点光亮。再往前是那些城市的霓虹，隧道和桥梁。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却一点不觉得累，身后的屏幕显示着雪花颗粒，不断跳动的频闪使屋子里跟着明暗变化。从里边传出单调的停台的杂音，像是一个被长久按下没有尽头的休止符，他伸出胳膊把窗外的花盆收进屋，又给饮水机加满水，拔掉了冰箱电源，擦干地上滴落的水渍，然后拉上窗帘，小心翼翼地锁好门，走了出去。也许他会在另外某个地方历经颠沛流离后重新找到她。他们一起走向无际的海滩，他会给她读一首拙劣的诗，闻那些腥咸的海水。遇到天气好的时候，天空绽放着明亮的光线，他们会走出寄居的海螺壳，间或开个小小的玩笑，一个猛子扎到海里，然后挥举着手臂在远处的水面上探出头来。然而事实又可能是另外一回事。她打开门后看到了他，短暂的沉默后出于礼节性的客套她说：“哦，是你啊。”但是从她身上，她的眼睛里，你什么也看不出来。显然她已经不认识他了。   猫用锋利的爪子在塑料袋里拨弄着。先从头部开始，一阵撕扯后露出粉红的鳃；接着是身子，干脆利落地开膛破肚，为了防止它滑向别处不得不用前爪紧紧按住，这就导致与之接触的皮毛沾染上了一部分血，一点点食取，口腔两侧飞快嚼动着，最后，随着嚼动的停止整个尾部被尽数吞入。这人味道真甜。